聋人学生书面语词汇发展定量研究

严菁琦

摘 要：词汇使用的发展在很大程度可反映书面语的习得规律。通过对小学四年级到高三年级的聋人学生汉语作文语料库的分析研究发现，聋人的词汇使用随着年级和年龄增长，整体呈动态曲折发展，聋生书面表达能力逐渐趋于成熟和稳定，通过系统的书面语教育，能够使得聋生书面语能力得到大幅提高，接近正常人水平。

关键词：聋人学生；书面语；词汇测量；语料库

中图分类号：G7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4）10-0263-03

聋人由于听觉的缺失，缺少足够的听说性言语输入，只能大量依赖视觉的文字输入，加上书面语自身抽象表达的难度，使得聋人书面语习得与健听人相比要迟缓许多。聋人的汉语书面语，主要是在上学之后，经过特殊教育教师用手语和视化方式系统讲授学得。从一定意义讲，聋人的书面语习得，相当于二语习得，聋人学生的书面语，是一种学习者的语言。

目前对聋人书面语的研究，大多依靠研究者和教师经验性的总结，如吴玲[1]、龚群虎[2]等，其科学性有待考量。也有采用认知心理学方法研究聋生词汇句法的认知机制，如方俊明[3]、任媛媛[4]等，但认知心理实验自身的操作局限性导致被试数量不多，其研究结果是否适用于普遍聋人群体仍然是一个无法规避的问题。另外，上述的研究中，主要是对聋人书面语习得的一个总体规律的探索，而对习得的发展规律研究未曾触及。

本文采用语料库语言学研究的语料采样方法建立了聋生作文带词类标注的语料库，通过定量方法，研究聋生的词汇发展情况，了解聋生在聋哑教育下语言的发展和规律。根据词汇测量得出的纵向发展趋势，得出聋人书面语发展的普遍规律，讨论聋生书面语教学中可能遇到的瓶颈和应对方法，同时也为书面语一般习得规律给出一些启示。

一、语料和方法

本文的研究对象是某市某聋人学校聋人青少年（10-18岁左右，小学四年级至高中三年级）阶段的学生日记和作文。对收集的语料，用国内流行的分词软件进行了词语切分与词类标注，并进行了人工校对。为了保证各年级文本量的一致性，便于更合理的统计定量研究，本文将五年级和六年级文本合并作为一个阶段，对其他年级的文本则进行随机抽样，最终保证了各阶段文本词数的基本一致性，总语料库大小为70054个词，共371篇文本。

词汇具有系统性，承载了意义和语法的功能，在整个语言系统中起到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作用。写作中的词汇测量，被认为是最直接体现教学意义的一种客观测量方式[5]。在聋生书面语习得这一连续教学过程中，我们预测学生词汇生成能力逐渐加强，复杂词汇使用增多，词汇量增加，写作水平逐渐提高。本文使用语料库分析工具Wordsmith 4.0对文本进行词汇层面的数据统计，使用常用词汇定量研究的公式如类符/型符比、實词率和虚词率、词汇复杂度进行测量。

二、结果与讨论

（一）类符/型符比

类符/形符比TTR（type/token ratio）是指不同单词的数量（类符）与文本中出现的单词总数（形符）的比值，也就是词汇丰富程度与文本长度的比。它是母语与二语习得词汇量的一个重要指标[6]，公式为：TTR=不同单词的数量/文本中的单词总数。一般而言，相同长度的文本，类符/型符比越高，说明该年级的聋生在词汇使用上就越熟练。然而，因为不同长度的文本，会影响到类符数量，从而影响到比值的稳定性[7]。为了保证比值不受文本长度影响，又加入了标准TTR（STTR）的概念，即将各年级文本以默认1000词为基准来计算各单位的TTR值，并最终取平均值，获得STTR，从而控制了文本长度对结果的影响[8]。

我们使用wordsmith软件对各年级聋生的词汇类符/形符比进行统计，处理结果见图1。

可以看出，随着年龄增长，书面语受教育程度增加，聋生总体的类符/形符比呈较显著的上升趋势，说明聋生的词汇丰富度在经过语言教育后得到了较大的发展，词汇量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增加，从小学四年级到高三年级，TTR值和STTR值都上升了大约7个分值。但是这种上升的发展是较为曲折而缓慢的。Fischer指出，认知的发展呈现一种阶梯式发展，总体呈上升趋势，但中间会有固定的前进后退的模式[9]。词汇量的发展并不呈平滑上升，学生在习得新词汇后，词汇量会在短期内迅速增加，一段时间后，由于原有词汇本身的使用频率不高，加上对已知词汇的遗忘，学生词汇量会有一定程度的下降。随着知识不断的积累，原有词汇经过重复温习后，得到彻底掌握，加上新词汇的习得，学生的词汇量又有一定上升，由此经历阶梯式的词汇习得发展。此外，也有一种可能的外力因素是，学生在五六年级，初二，高一和高三时期，都涉及了升学备考的转折，都要经历一段比较重要的过渡期和适应期，他们的知识体系、课程教学模式以及个人心智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动，这一变动也多少体现在了学生的书面语中。

（二）实词、虚词使用情况

实词包括动词、名词、形容词、副词、数词、量词、代词等，是一些具有实在意义，承载主要信息的词[10]。相应的，汉语虚词包括介词、连词、助词、叹词和拟声词等，这些词具有抽象的语法意义，是支撑汉语句子结构和意义的主要方式之一。虚词能够为句子添加状态、时态、逻辑和情感等意义，为文章通篇的连贯通顺起到重要作用。不同于英语，汉语没有形态变化，构句的手段主要是虚词与词序，因此，虚词使用的多少也可能反映了聋生的构句或句法能力。

通过图2和图3可以看出，随着年龄和年级的增长，聋生作文的词汇密度除了在初一出现了一定波动外，大体呈下降趋势，四年级到高三下降了4个百分点左右，而虚词使用率反而呈较稳定的线性上升，四年级到高三增长了约7个百分点。我们从聋生句法能力发展上推测，聋生从最初的实词堆砌，缺乏连贯，句子形式单一，逐渐通过虚词使用的增加，句子间的连贯性有了很大的进步，语法能力有了一定加强，句法形式也更多样化。

（三）词汇复杂度

词汇复杂度是另一个分析宏观词汇发展的指标，主要考察词汇使用的难度和成熟度。词汇复杂度公式为：熟语单词总数/总词数汉语*1000。汉语的复杂词主要表现在成语、歇后语等熟语，以及诗句、谚语等词语形式，在本语料库词类标注时，我们单独将这一类词标记为l。词汇复杂程度可以更细致地说明聋人青少年的语言娴熟程度。

从表3可以看出，聋生词汇复杂度总体上随着年级不断增长，呈上升趋势，小学四年级聋生作文每1000词约有2个熟语，到高三年级，作文每1000詞已约有7个熟语，这对于本在文本中使用率不高的成语和熟语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说明聋生经过一定的教育，逐渐学会使用较难的成语或熟语，并能够运用在文章中。进入高中以来，聋生词汇复杂度增长基本呈线性增长，可能说明，为了应对升学考试，高三年级学生进行了强化的作文训练，使得写作能力迅速提升，聋生可能有意识的使用一些复杂词汇来增强文章的文采。

然而，在总体增长的趋势下，初三年级的熟语总数和词汇复杂度似乎与整体的发展趋势有所违背，初三年级，聋生的词汇复杂率甚至要低于四年级，在各年级的数据中处于最低值，到了高一开始又逐渐恢复总体增长的趋势。我们推测，原因可能和潜在的习得趋势有关，即语言习得过程中，聋生刚接触成语或熟语的学习时，仍处于摸索规则阶段，发展不稳定，从曲线图看，这一阶段可能停留在小学阶段。到了初中，学生的学习能力达到了稳定，学生对成语或熟语的规则有了固定的了解，加之教师更进一步的词汇教授，复杂词汇度又因此经历了一段高潮增长期，即初一初二年级阶段，此时，聋生会不自觉的过量使用新习得的复杂词汇。到了初三年级，学生对复杂词汇的使用回落，达到正常的水平，之后又进入新一轮的曲折发展。

聋人青少年书面语的发展尽管落后于正常人，但随着年龄增长，不断的成熟和进步，到高中阶段语言能力趋于稳定。这说明通过有效的教育，聋人青少年的书面语能够达到正常人的水平。同时，我们也发现，初高中升学的转折阶段处于聋人书面语发展的波动阶段，此时的聋人语言发展变化多，变化幅度大，可能暗示了初高中阶段聋生生理心理发展中的不稳定，而这种阶段性的波动是具有一定普遍性的，是聋生书面语习得的一个自然阶段，且不同词类间的变化曲线也存在同一性和反向性，体现了语言习得的动态性和多样性，不同语言学层面的习得规律也遵循各自的模式。

在教学中，教师应了解聋人书面语学习的机理以及书面语发展的必然性，把握聋生语言发展中的优弱势和不同时期的发展特点，适时适当引导学生，遵循语言习得的自然发展规律，同时对学生学习情况进行跟踪考察，进行有针对的人性化教学，帮助学生更好的度过成长和学习的过渡转折期，以达到更好的教学效果。

参考文献：

〔1〕吴玲.手语语法和汉语语法的比较研究——寻找聋人失落的书面语.中国特殊教育，2006，（8）： 50-54.

〔2〕龚群虎.聋教育中手语和汉语问题的语言学分析.中国特殊教育，2009，（3）：63-67.

〔3〕方俊明，雷江华.基于聋人语言认知基础的综合语言教育模式构建.中国特殊教育，2007，（5）：28-32.

〔4〕任媛媛.聋人学生汉语书面语语法研究综述.中国特殊教育，2011，（3）：16-19.

〔5〕Hudson， R. About 37% of word-tokens are nouns. Language.1994， 70 （2）：331-339.

〔6〕Richards， B. Type/Token ratios： What do they really tell us？.Journal of Child Language， 1987， 14（2）：201-209.

〔7〕Vermeer， A. Coming to grips with lexical richness in spontaneous speech. Language Testing， 2000， 17（1）：65-83.

〔8〕Scott， M. Wordsmith Tools.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6.

〔9〕Fischer，K.， Yan Zhang & Stewart J. Adult Cognitive Development： Dynamics in the Developmental Web. In Valsiner J. and Connolly KJ. （eds.）， The Handbook of Developmental Psychology. SAGE Publications， Ltd.， 2003： 492.

〔10〕刘月华，潘文娱，故韡.实用现代汉语语法.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4.

（责任编辑 王文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