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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17 07:17姚源源
关键词:美狄亚蜗居女性

姚源源

摘 要:美狄亚,作为古希腊著名悲剧作家欧里彼得斯笔下的著名悲剧形象之一,在现代人的解读中,常常被冠上弃妇和复仇者等称谓,其报复丈夫手刃亲子的行为更给后人留下了无穷的哀叹,而跨越历史的长河,长篇小说《蜗居》则是在全新的“文明”社会里展现了更为生动鲜明的女性形象,有为立锥之地奋斗的异乡人海萍,游走在现实和幻想中的情人海藻,还有死守妻位却终怒杀亲夫之子的宋太。这些不同时代不同身份的女性,却都无时无刻不在做着抉择。

关键词:《美狄亚》;《蜗居》;女性;生存抉择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4)10-0167-03

欧里彼得斯的《美狄亚》一剧被视为古希腊最动人的悲剧之一,贵为公主的美狄亚爱上了前来寻找金羊毛的阿耳戈英雄伊阿宋,在历经万险自后,美狄亚终于和伊阿宋逃到了科林斯,然而伊阿宋移情别恋,因此她设计杀死了情敌格劳斯及其父亲,并手刃亲子,乘着龙车离开了伊阿宋。近代以中国某沿海城市为写作背景的都市情感长篇小说《蜗居》中的女性们也同样在认识自己、选择人生道路的磨难中苦苦追寻。

人至中年,一心相夫教子的官太太宋太也面临着同美狄亚一样的境遇:丈夫移情别恋。和美狄亚一样同是“异乡人”的两姐妹,海萍和海藻为在城市立足,也都勤勉地努力着。命运让这3个女性纠缠在一起,时代的发展无疑赋予了她们比美狄亚更为广阔的选择空间:宋太盛怒之下杀死了丈夫同海藻的孩子,也因参与种种权钱交易锒铛入狱;海藻失去了男友、情人和孩子,远走他乡;海萍凭着努力和幸运的垂青一点点地朝着理想靠近,同时也在社会赋予的重担下困难地喘息。本文试图从女性主义、心理分析、社会关系等不同角度解读不同时代这些女性的生存困境和生存抉择。

一、浪漫激荡的爱情

欧里彼得斯剧中的男女主人公美狄亚和伊阿宋,作为由神而人,带着人类童年时期的天真和幻想,不顾一切地完成着自己的爱情。她细心浪漫而富有决断,敢作敢为,却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她骗过她的父亲,诱杀自己的弟弟,最终因着爱情的破灭不惜手刃亲子来报复自己的爱人。而这种女性的自觉意识的张扬,也得到了当时社会的基本认可,尤其是后来文艺复兴运动的产生和蓬勃发展,进一步肯定和弘扬了古希腊文学中这种人性的光辉,使自觉的爱都得到更深更广的传播和发扬。人们赞美爱情,并把它当做为人生的一大乐事和幸事。美狄亚的聪明智慧、胆识和勇气也无疑成为西方社会所认同的一种正面审美思想[1]。

小说《蜗居》中虽然对宋太和宋思明的爱情着笔不多,但我们也可以从后来宋的回忆中窥见一斑。他们本是大学同学,宋太出身机关干部家庭,而宋思明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凤凰男”,人到中年,年轻人所梦想的事业地位金钱都已在青春的消磨中得以实现。从宋太和密友的对话中可以看到她那维系爱情和家庭的不易。“换了你,你也不离。因为你舍不得把自己蚌壳里忍半生疼痛磨砺出来的珍珠挂在别人脖子上炫耀。”

比起现代社会苦守妻位,不肯割舍自己现有地位、权势和爱情的宋太,美狄亚的抉择就大不相同。前苏联文艺评论家拉茨格说过:“在一系列的妇女形象中,美狄亚不是以纯洁和善良著称,而是以性格的力量著称。”她注重人格自尊,果敢而有激情。

美狄亚面对爱人的背叛和遗弃也有痛苦绝望,她承认自己性别的软弱,但她觉得自己在夫妻感情上受了侮辱的时候,她被激怒了,甚至这种软弱也变成了力量:“女人总是什么都怕,看见军队和兵刃就胆战心惊;但如果她在夫妇关系上受了侮辱,就没有比她更毒辣的心了。”她采取了种种极端的方式报复自己的丈夫。美狄亚最后手刃亲生儿子——血缘关系在男性社会里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她用丧子之痛给负心的丈夫致命一击。这种悲剧的意义已经远远超过命运悲剧的范围,这种复仇的方式,与其称作为女性对男权社会的抗争,倒不如称作是女性在男权社会中企图实现自身价值,实现生存抉择的选择[2]。

正如福柯所说:“用不着武器,用不着肉体的暴力和物质上的禁制,只需要一个凝视,一个监督的凝视,每个人都会在这一凝视的重压下变得卑微,就会使他变为自身的监视者,于是看似自上而下的针对每个人的监视,其实是每个人自己加以实施的。”[3]如果说美狄亚的复仇是通过在男女两性二元对立的社会关系中抗争,并寻求自身主体性的建立的话,当今社会似乎给了宋太更多的抉择和改变的机会,可这种虚拟的机会背后是更多的寻求自我价值和重塑自我形象的苦痛。

二、错综复杂的欲念

欧洲17世纪的古典主义悲剧创作强调要严格遵循古希腊罗马的悲剧创作原则,而理性原则是其中最重要的原则。在面临丈夫的背弃和惨遭驱逐的命运时,美狄亚把自己当做一个受害者,在爱情转变为了私欲,理性也成了美狄亚复仇的利器。她巧妙地拖延时间,甜言蜜语地奉承自己的情敌,为的都是给自己深爱的人以致命一击。这种缜密的思维和巧妙的布局也无处不显露着“理性的光芒”。面对爱情的悲剧和人生的选择,女性的錯误难道仅仅是轻易相信他人,轻易托付和轻易的愤怒吗?海藻的悲剧似乎能更好地回答这个问题。

海藻在名牌大学毕业以后,为了同姐姐一起留在江州这个大城市,放弃了自己所学的专业挤进了一家房地产公司。讽刺的是,这家公司的领导者却是一个连大学都没有读过的无赖。偶然的机会,海藻在饭局上遇见了事业有成、气度儒雅、沉稳持重的市长秘书宋思明。面对姐姐海萍作为房奴的压力,看着爱情在细碎的生活琐事中一点点磨灭,同时也受着各种社会的诱惑,海藻如同一个梦游娃娃一般迷失了自我,背弃了深爱自己的男友小贝,投入了宋的怀抱,挥霍着宋的钱财和自己的青春,为其怀孕生子,最后也因着宋权钱交易的败露而幻想破灭,痛失孩子痛失爱情,远走他乡。

一直以来海藻的形象都有着很大的蛊惑性和负面性因素。她努力读书,努力留在大城市,努力挤进求职的队伍,努力在社会中立足。如果说海藻的堕落和迷失是姐姐海萍的蛊惑,倒不如看看她自己的话:“人情债,我肉偿了。”在她挥霍着宋思明给自己的生活费,在大商场里购物的时候,更是发出了这样的感叹:“50元和500元内衣的区别就在于:女人和女色。”用海藻自己的话说就是,从此踏上了“职业二奶的道路”。这时的海藻,已经将自我价值的体现指向了欲望、时尚、格调、消费以及快感之类世俗自我生存层面上的满足,其女性自主意识依然被“不断膨胀的欲望和消费的激情”所淹没了[4]。

海藻这一类女性与其说是迷失在与成熟男性的爱恋中,倒不如说是迷失在了自己的欲望可以在他人举手之间就能轻易满足的快感中。精神分析学派把人的心理结构分为本我、自我和超我3个部分。本我指原始的本能和欲望,即按照快乐原则行事。这就说明人的本性是要求快乐而不是痛苦,要求得到尊重而不是压制。海藻面对着情人给予的物质、情感和丰厚的社会关系中,心理底线也一步步地退缩,直至完全沉沦其中[5]。

海藻和美狄亚的过错都不在于爱情的深厚,而是在于在所谓文明和理性的空间下所掩盖的物欲。作为女性,一直在寻求自我形象的塑造,寻求打破男性社会所赋予自己的种种限制,更应该寻求的是对自我的认识,对自我需求的实现,沉迷于爱情或许还可以挽回,沉迷于理性和权力所包裹的物欲当中,忽视道德和法制的限制,才是真的无可救药。

三、支离破碎的梦想

美狄亚为了爱情而跟随伊阿宋只身一人来到千里之外的希腊,实际上更像是从一个蛮荒天真的浪漫国度闯入了文明理性社会的异乡人。美狄亚闯入了一个异己的世界,并试图在此寻求自我价值的实现,可面对丈夫的遗弃,异国的驱逐,她却成了这个文明社会中一个永无归宿的流浪者,背弃了自己的祖国,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人,失去了精神的家园,她的灵魂永远在荒漠中跋涉。可以说,美狄亚理性、爱情、人性和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在现实的打击下都变成了碎片[6]。

后世对美狄亚这一鲜明的女性形象的解读都难以免俗地被冠以“弃妇”的标签。与其说她不屈不挠的斗争代表了当时人类社会发展的先进力量,代表了对男女两性二元对立的抗争,倒不如把她当做是现实社会中女性的自我意识的寻求和生存抉择。她的梦想无非是“不要辱没我”,在各种矛盾和情感冲突中,复仇的火焰燃烧了她的心智。而欧底庇德斯也正是用这种极端的甚至有些残忍的复仇行为,形象而完整地塑造了美狄亚这一完整的、赋予情感和独立意识的“人”的存在。

而小说《蜗居》中的海萍无疑也是一个异乡人的典型形象。漂泊在江州这一个大城市,她和众多蚁族人一样,努力奋斗,勤勉持家,为的只是在这块土地上有属于自己的立锥之地。对她而言,生存的第一要义已经不是爱情,不是温饱,是一间可以容身的房子。家在她的脑海里像是一个由钢铁水泥造出来的火柴盒,承载了她所有的梦想。她要立足,要真正地做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知识女性”的奋斗者、成功者。房子,无疑成了海萍所有梦想的具象,成了她的坟墓。海萍在房子给的压力下的种种价值观和爱情观的改变,她在社会压力的巨大漩涡里被裹挟着艰难前行[7]。

现代的文明社会解放了女性,赋予女性权利的同时也要求她们能撑起半边天,她们要同男性一样在社会中一边竞争,一边工作。小说中的海萍奉行着自立、自强、自尊、自信、自爱的理念。海萍既拥有男人的强硬干练,同时拥有女性的柔美,如果从双性人这个概念出发,我们在小说中看到的更多的是因为现实生存的需要,女主人公所迸发出的强人和拼搏的男性气质。和众多“新女性”一样,海萍不可避免地走向“双性人”世界。

现代社会的重重压力让女性在生活中腹背受敌,但是我们到底是以积极姿态迎战生活,还是以消极姿态妥协,哪一个更能赢得幸福?同海萍一样,如果说我们不得不在这个文明社会中立足,不得不同种种物欲和情感的不确定性做斗争,不得不试图在社会的巨大漩涡里保持自我,现代女性考虑的不应是男女关系的二元对立。现今,虽然社会对女性的要求是多元化的,但是不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说,女性自强、自立,拥有独立的人格都应是女性寻求自我解放之路的不二法门。尼采说“上帝死了”,那么救助女性走出生存困境,正确做出抉择,体现自我价值的人应该是女性自己[8]。

遥远的希腊文明已经远去,略带些天真和稚气的“人”的理性形象也已渐渐走向成熟,如果说美狄亚留给我们的是对悲剧和复仇者无尽的思考,《蜗居》中的这些鲜明而个性迥异的女性形象留给我们的无疑是现代女性生存困境和生存抉择的思索。面对激荡浪漫的爱情,女性应该怎样付出和把握自我,面对错综复杂的欲念,女性应该如何抉择,面对被现实打击得支离破碎的梦想,女性又应该如何面对。在當今特定的价值范围下,女性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才能被社会接纳,独立自尊和追求梦想又能否获得男人的爱意和尊重?希望我们能从远古的传说和现代的小说中挖掘女性得以自立自强的精神支柱和面对诱惑和抉择时所能获取的智力支持。

参考文献:

〔1〕孙广芳.从美狄亚和氓中的弃妇形象看中西方古代女性之不同.沧州师范专科学校学报,1999,(2).

〔2〕吴晓群.美狄亚与女性历史地位的再思索.国外文学季刊,1998,(4).

〔3〕李银河.女性权利的崛起.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61.

〔4〕唐宏.消费主义影响下的神经症人格.时代文学,2011,(5).

〔5〕〔8〕张敏.《蜗居》中的女性生存困境解读.宝鸡文理学院学报,2010,(3).

〔6〕张岩.欧里庇得斯美狄亚悲剧蕴意的多维解读.浙江艺术职业学院学报,2010,(6).

〔7〕顾琳.析《蜗居》对新女性主义的折射.淮海工业学院学报,2011,(5).

(责任编辑 孙国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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