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调薪遇阻现象背后的理论分析

韩经纬

(中国刑警学院，辽宁·沈阳 110035)

警察调薪遇阻现象背后的理论分析

韩经纬

(中国刑警学院，辽宁·沈阳 110035)

长久以来我国公务员工资收入问题复杂而敏感。2014年，人社部表态将公务员薪酬调整纳入政府的议事日程引发了网络舆情的轩然大波。警察作为公务员体系中最庞大的一支队伍，长期以来承担着高强度、高风险工作并承受着低工资待遇，其基本的劳动报酬权并未得到相应保障。本文从警察调薪遇阻现象出发，根据我国公务员薪酬调整的历次进程，认为此时已到了警察调薪的最佳时机点，并通过分析阻碍调薪背后的网络舆情因素以及目前基层警察收入实况，结合激励理论提出了冲破警察调薪阻力的三条路径。

劳动报酬权;薪酬调整;激励理论

长久以来，我国公务员工资收入问题复杂而敏感。2014年两会期间，全国政协委员何香久建议大幅提高公务员工资的提案遭到了网友铺天盖地的谩骂。针对公务员的待遇问题，一直存在着两种声音:一是体制内人员叫苦不迭，认为公务员薪水低、压力大、被误解，是一项高风险职业。人民警察作为公务员当中最庞大的一支队伍，作为和平年代风险最高的一支队伍，承担了更多的压力与风险;而体制外的人员认为上述说法纯属矫情，公务员隐形福利、灰色收入高，收入稳定，退休后有保障，是不折不扣的“金饭碗”。现实是，无论哪种声音都掩盖不住“公考热”的事实。2014年国考结束，全国111.95万人竞争1.9万个职位，其中不乏外企职员放弃高薪参与到公考队伍当中来。众多考生“用脚投票”的结果表明无论公务员待遇高低，其依然是众人择业的第一选择。

在全国舆论高调关注公务员调薪这样一个大背景下，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部长尹蔚民表态称，公务员工资要和国民经济发展水平相适应，人社部会适时推进调薪。中央高层的表态表明公务员薪酬调整业已纳入政府的议事日程。

一、公务员薪酬调整的历史背景

张力认为:“公务员的工资收入分配是整个社会收入分配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我国收入分配制度改革的切入点，其是否科学合理、公平公正、规范有序，将对全社会起到引导和示范作用。”①张力．中国公务员工资收入决定机制转换研究．北京: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出版社，2006:3．回顾改革开放以来公务员历次薪酬改革的时间段，此时也已经到了调薪的最佳时机点。

表1 改革开放后全国范围内的九次公务员薪酬体系调整

1999年7月 公务员基础工资标准与级别工资标准均有所提高2001年1月 公务员基础工资标准与级别工资标准均有所提高2001年10月 再次提高机关、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工资标准2003年7月 职务工资有所提高2006年7月简化工资结构，增设工资级别，调整了职务与级别之间的对应关系，建立工资调查制度，自此之后再无调整动作

从表1来看，1985年开始，平均每约2－4年，公务员工资相应调整一次。但自从2006年起至今8年间，公务员工资并未作出调整。考虑到如今的通货膨胀程度，公务员工资水平未加提高则是一种变相的收入倒退。社科院研究表明:2012年公务员工资与社会其他行业工资对比，属于偏下水平。公务员在20个社会行业之中，收入水平排名第13位，这表明在改革开放后经过九次调薪后的现阶段，公务员工资水平依旧处于中等偏低的区位。

公务员薪酬多年来的未调整不仅有违《公务员法》中“公务员的工资水平应当与国民经济发展相协调、与社会进步相适应”①《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务员法》第七十五条的规定，而且也难以实现党在十八大报告中提出的“城乡居民人均收入比2010年翻一番”的总体目标。

二、公务员调薪遇阻背后的网络舆情因素

网络舆情对公务员工资水平高低的争论实质上反映了社会公众对公务员工资收入体制以及由此产生的社会公平问题的高度关注。其认为诸多理由表明公务员并不应该进行调薪，归纳如下:

(一)诸多发达国家中公务员工资水平均低于社会平均水平

以美国、日本、新加坡等发达国家为例，其公务员工资均低于全国平均水平。胡仙芝认为:“全球清廉指数排名在前10名的新西兰、丹麦和芬兰 (第1名)、瑞典 (第4名)，新加坡(第5名)，及挪威 (第7名)，他们的公务员工资基本上等于和低于社会平均工资水平。”②胡仙芝．收入水平与廉洁指数的微妙关系——廉洁、效率与公务员工资．人民论坛，2013(7):57．以此类推，正处于社会主义初级发展阶段的中国，公务员的工资水平更不能奢求太高。

(二)灰色收入、隐形福利等额外收入并未被计入到公务员工资之中

公务员收入的不透明是最遭网友们所诟病的，也是其反对公务员调薪的最大理由。频繁曝出的贪官丑闻不断刷新着网民们的心理承受底限。除却非法的灰色收入之外，正常的隐形福利如医疗保险、公积金制度、过节费等均非一般企业能比。加上这些额外收入，公务员的收入水平处于社会收入的中上水平。

(三)行政效率低下使得公务员调薪不能服众

在企业，涨薪的前提是作出突出业绩。而在网络舆情看来，公务员不仅行政效率低，而且“门难进”、“事难办”、“脸难看”，“冷硬横推”是常态。如此低效率，如此恶劣态度，再谈涨薪，实难服众。

以上原因均是网络舆情反对公务员调薪的理由，这些理由非常直观，重体验、感觉，却并不公正、客观，有将公务员污名化的倾向。现实中，大多数基层公务员的工资水平实属社会中下游水平，以公务员队伍中遭受非议最大的警察群体为例，其工作情况与收入现状并不完全相符。

三、基层警察的工资情况与工作情况之对比

作为基层警察，其收入由基本工资 (职务工资和级别工资)、津贴补贴 (警衔津贴、职务补贴、工作津贴、节日补助、交通补贴、通讯补贴等)、绩效奖金和福利保障 (医疗保险、工伤保险和公积金等)四部分构成。虽然名目繁多，但总数却并不见多。以沈阳市公安局一名新入职警察 (本科学历)为例，2012年其月平均工资为2500元左右 (工资加奖金)，而根据沈阳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发布的“2012年度沈阳市从业人员平均工资的通知”，2012年度全市城镇非私营法人单位从业人员月平均工资和在岗职工月平均工资均超过4000元，分别达到4059.92元和4158.33元。尤其在中央“八项规定”、“六条禁令”出台之后，其福利更是大打折扣。

而从相应的劳动来看，基层警察平均每天工作11至15个小时，周工作量58小时，夜晚加班、周末加班属于常态。官方统计，从1949年10月1日新中国成立至2009年，全国公安系统共有10000多位民警英勇牺牲，20多万民警光荣负伤。从1981年到2010年，全国民警因公牺牲呈逐年上升态势，从1990年以来，我国因公牺牲的民警平均每天1.2人，每3个小时就有1名民警因公负伤，因公牺牲民警平均年龄在42.8岁，可谓“天天有牺牲、时时有流血”。因公牺牲的民警中，“过劳死”成为夺取民警生命的头号杀手。

如此工作强度，其收益却并未与之相匹配。现代激励理论认为，“员工的工作动机不仅仅受到他们所得到的绝对报酬的影响。而且也关心与他人比较时得到的相对值”①亚当斯的公平理论如此论述。，人们通过付出并得到相应回报，才能有效激发其工作积极性，提高个人和组织的工作效率。强劳动、低收益，不仅难以起到激励的作用，而且增加了权力寻租的可能性。劳动不能通过正常渠道获取相应的收益，其必将通过其他渠道来获取补偿。在薪酬调整的过程中，必须将腐败分子与一般警察区别开来，坚决不能搞“一刀切”，否则后者必然会向前者转化，从而陷入了贪腐的恶性循环之中。

四、冲破警察调薪阻力的路径选择

劳动报酬权是劳动者基于从属劳动关系而享有的获得劳动报酬的权利，“是劳动者在劳动关系中享有的基本的和核心的权利。”②常凯．劳权论——当代中国劳动关系的法律调整研究．北京:中国劳动社会保障出版社，2004:163．报酬水平应与国民经济及地区经济发展水平相适应。毛艾琳认为，合理的薪酬制度将起到激励并留住现有员工的作用，同时可以成为吸引外部优秀人力资源进入组织的重要因素之一。公务员薪酬参照社会上其他部门相同或相似职位人员的平均薪酬水平的原则，已为各国政府所采纳。③毛艾琳．美国公务员工资调整机制及其启示——美国政府公务员与企业职工工资比较方法研究．四川行政学院学报，2014(1):38．针对铺天盖地的网络舆情，警察调薪也应该本着公平、合理、科学的原则，在工资结构、透明度、工作效率等有所变革，才会令群众满意。

(一)建立具有公安机关特色的激励与保障机制

建立具有公安机关特色的激励与保障机制首先就是要建立新的警察职位分类体系。深圳参照“香港经验”④香港警察的人事管理制度既与公务员制度相衔接，又体现出警察机关不同于一般行政机关、警察人员不同于普通公务员的特点。香港警务处是最大的政府部门，有33100名工作人员，但其中只有28400名左右身穿制服的警务人员，属于纪律部队，此外的4700名文职人员并非纪律部队，职位分类明确。成立专门课题组研究公安体制的改革与创新，将在公安机关工作的人员分为警察、文职人员和合同雇员三类，根据不同职位的工作性质、劳动强度、风险程度来调整收入差别。其中，警察的工作强度与风险性要远远高于一般政府公务员，因此，在薪酬调整过程中，要考虑到该因素，其收入应略高于文职类公务员收入的一般水平，收入分配也应该更倾向于基层警察，以此来达到激励目的。

其次，要建立警察薪酬水平与国民经济发展和物价总水平上涨的直接联动机制，保证警察收入处于社会平均水平。为此，必须做到“四个摸清”，即摸清公务员的真实收入、摸清企业相当人员的真实收入、摸清地方的财政收入和经济增长状况、摸清物价上涨情况。

另外，在保障层面，除却工资保障，医疗、生活等保障之外，还可参照香港、新加坡等地的廉休金制度，为警察依法行政提供激励保障机制。

(二)增加警察收入的透明度

警察薪酬制度目前是一个封闭系统，孤立于市场分配体系之外，薪酬设计缺少与市场经济接轨的公平性，造成薪酬机制缺乏内外部监督，不能与国民经济社会保持同步增长。另外，警察明显的低工资与模糊的补贴、福利让公众不清楚公务员真实的收入水平。警察薪酬调整就是要加强其收入的透明度。增加警察收入的透明度，不仅可以减少灰色收入的空间，还可以减少警察权力的滥用。2005年开始在京、沪等地实行的“3581”工程，就将公务员的工资放置在阳光之下，减少了灰色收入的生存空间。警察收入的透明还可以带来警察薪酬机制的规范化。

(三)精简机构，裁撤冗员

提升行政效率是警察调薪的又一前提。如果警察办事效率高，服务态度好，即使全国范围内调薪也不会招来如此大的反对之音。有专家指出，中国公务员的数目太过庞大，即使裁撤掉三分之二，依然可以维持政府的运转。虽然该观点稍显偏激，但侧面反映了公务员队伍中的冗员问题。在警察队伍当中，冗员问题同样存在，大量的辅警、协勤队伍极大地加剧了基层费用的支出。因此，提升行政效率关键就是要根据职能来整合、精简、调整警察机构，加大绩效考核力度，裁撤冗员，控制辅警、协勤等编外人员的规模。行政效率的提升必然会降低调薪的阻力。

结语

劳动报酬权是劳动者依法合理享有的权利。报酬水平应与社会经济发展水平与劳动强度、风险性相关联。近年来，随着政府公信力的降低，社会矛盾的加剧，公务员有被妖魔化、污名化的倾向。因此，在调薪的时机点研究警察的调薪，必然会遭众议。因此，警察的调薪，必须要建立在公平、合理、科学的基础上，建立在更好地提供服务的基础上，这样不仅能够起到激励警察工作的作用，更加能让群众受益和放心。

(责任编辑 刘 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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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672—6057(2014)04－153－04

2014－05－28

本文系2013年度公安理论及软科学研究计划项目《复杂警务环境下警察权益保障研究》 (项目编号:2013LLYJXJXY018)的阶段性研究成果之一。

韩经纬，男，中国刑警学院公安基础教研部助教，研究方向为公安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