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王》“愧怍”出发

2014-08-26 19:29钟林娟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14年7期
关键词:善意尊严

[摘 要] 《老王》所属人教版语文八年级上册,末尾处作者的“愧怍”是本文的文眼,引发不少读者纷争不断,本文将紧扣文本,在具体语境的还原与建构中,对“愧怍”进行解析。

[关键词] 尊严;善意;愧怍

如同人们评价的一样,“干净明晰的语言在杨绛笔下变得有巨大的表现力”,杨绛散文《老王》,没有起伏跌宕的故事情节,也没有浓墨重彩的人性渲染,在交谈般的自然描述中,一个老王的故事,一个个零零碎碎的生活细节,亲近、真实,回味无尽。

一、“愧怍”的纷争与述评

《老王》所属人教版语文八年级上册第二单元,该单元以“爱”为主题,述说对普通人,尤其是对弱者的关爱,“小”人物、“小”事件是该单元文选特征。杨绛刻画出了一个生活凄苦,身份卑微,却又为人善良,知恩图报的小人物形象,以“小”来反映人间的“大”爱。人间的“大爱”如何体现呢?文中末尾:“那是一个幸运的人对一个不幸者的愧怍。”这句话既是本文的文眼,又让人留下文断而意无穷的遐思,致使不少读者纷争不断:

观点(1)认为:作者对弱者的“关心不够”。造成“关心不够”的原因,王立宪认为这“其实是一个优秀知识分子对自己要求严格而引发”而“认为自己做得还不够好”;周长青认为作者“在意识中有一种优势”,“和下层人民之间还有隔阂” 或者怀宁认为的“狭隘的高贵”“曲解了别人真情的怜悯与帮助”;

观点(2)认为:它体现了作者的“慈悲情怀”。贺桂梅、颜敏认为“愧怍之情无非出自人生的慈悲心肠” ;“对人性、平等、命运等命题的终极追问,缘于超越控诉、感动和廉价同情的慈悲情怀”;

观点(3)认为:“原罪意识”是愧怍的潜意识。朱湘渝认为愧怍是来源于中国现代知识分子的“原罪”意识,“总认为自己的一切是建立在人民的血汗之上”;

观点(4)认为:“金钱的羞辱”是愧怍的核心所在。张卫中认为“作者用付钱的方式拒绝了老王本来想象的‘朋友关系”,伤害构成了作者愧怍的特殊内容,吕映红认为“一边是厚重的情,一边却是轻浮的钱,这是一台失衡的天平”。

德国哲学家格奥尔格·伽达默尔认为:“读者对文本的解读,并不是一种向作者原意回溯的运动,相反,它是一种借助于文本而实现现存在的生存方式。”以上观点,有的未能结合具体文本语境加以具体阐释,因而显得有些附会与牵强,如观点(1);有的将作者朴素的解剖情怀人为拔高,使本来凝重的忏悔意识人为赋予它革命性的意义,给人感觉是作者在作秀,其实这是读者的曲解,如观点(2);有的离开了原有文本生成的语境,做了过度发挥,如观点(3);有的看到了愧怍的表现形式,即“金钱的羞辱”,如观点(4),但未读懂这不是作者的“羞辱”,因而,理解缺乏进一步深究。

因此,我们在教学中,应该紧扣文本,在具体语境的还原与建构中,引导学生设身处地地去理解“愧怍”的自我解剖的自责和知识分子悲悯情怀。

二、作者的善意和尊重,让老王感受到人的尊严

引导学生找细节,我们可以很容易对老王得出这样的总结:苦。从生理上看,老王身体残疾,“只有一只眼,另一只是‘田螺眼,瞎的。人家不愿坐他的车,怕他看不清,撞了什么。”从生活条件上看,他“靠着活命的只是一辆破旧的三轮车”,住在一个“破破落落的大院,里面有几间塌败的小屋”。从社会关系上看,因为“脑袋慢”“没绕过来”“晚了一步”,没加进三轮组织,是个单干户,因此他常常有失群落的惶恐;同时也得不到社会的尊重,没有人叫他的名字,面对眼瞎的老王,人们议论“老光棍大约年轻时候不老实,害了什么恶病”,在老王死后,人们也不清楚“埋在什么沟里”。从家庭关系上看,“有个哥哥,死了,有两个侄儿,‘没出息,此外就没什么亲人。”但是,老王自己觉得“苦”吗?

何为“苦”?美国哲学家罗伯特.所罗门在《大问题—简明哲学导论》一书中提到:“不管别人怎么想,即使一个人被认为是极其不幸的,只要他对自己生活的现状感到满足,那么他就是幸福的。”有时候贫穷并不是决定人“苦”的根本原因,所有外在的遭遇都必须通过内心感受而带来情绪和情感体验,老王内心的孤苦才真正让人同情,没有精神的依靠,得不到社会的尊重,在生活的脉络里找不到存在感,但是老王却自尊的,“两个侄儿‘没出息”,试想老王处于社会底层,在他看来的没出息应该是什么?老王侄儿的处境我们暂且不去讨论,但可以看出在老王看来,自己与侄儿不同,凭劳动生活,与人为善,是有尊严的活着的。

作者的善意和尊重,让他感受到人的尊严。乘客因为老王眼瞎不愿坐他的三轮,而“我常坐老王的三轮”,面对他人的污蔑,“女儿说他是夜盲症,给他吃了大瓶的鱼肝油”,结果老王“晚上就看得见了”,作者在心里接受、同情老王并在文中为他解释:“他也许是从小营养不良而瞎了一眼”,文革期间作者家落败,老王送钱先生看病坚决不肯拿钱,“我笑着说还有钱”,坚决支付同样生活困苦的老王应得的工钱,“过些时老王病了,不知是什么病,”作者一直拿钱给老王治病(后文详细阐述)。这种善意已经超出了善意的本身,是老王获得了作为人的尊严,得到的是扩大化的善意。因此在他生活困苦的同时,他愿意回馈善意。

三、老王为人的无愧,让作者感到为人的愧怍

最后与老王见面,“我谢了他的好香油,谢了他的大鸡蛋,然后转身进屋去。他赶忙止住我说:‘我不是要钱。我也赶忙解释:‘我知道,我知道——不过你既然来了,就免得托人捎了。他也许觉得我这话有理,站着等我。”给钱是使“我”愧怍的原因吗?最后文中写到“每想起老王,总觉得心上不安。因为吃了他的香油和鸡蛋?因为他来表示感谢,我却拿钱去侮辱他?都不是!”作者一一否定。我们紧扣文本,仔细分析这段话,“开始几个月还能扶病到我家来,以后只能托他同院的老李来代他传话了。”从这里看出作者知道老王的病情,且每个月都有联系,老王生病不能走动,说明来作者家并不是做交易,而是来拿钱,后文老王最后一次上门的表现也有映射,既然老王拿鸡蛋“不是要钱”,为什么后来也觉得“有理”,“站着等我”?因为给的钱是本来托人带给老王治病的钱,而不是给鸡蛋的钱,更不能由此推断是作者愧怍的原因。endprint

作者的“愧怍”从何而来?第一,老王尽其所有,为“我”做了能做的一切。他为“我”家带送冰,车费减半;他送的冰价格相等,比别人送的大一倍;送钱先生看病坚决不肯拿钱,拿了钱还不放心;在需要油票肉票的计划经济时期,他临死前送来自己不舍得吃的香油、鸡蛋。第二,老王视“我”家为家,而我却视而未见。老王最后一次来“我”家,我听到“打门”,“开门就看见老王”,“打门”说明老王心急,他已经把这里看成了不是家的家,是一扇类似家的门,不用注意礼节去轻轻敲。“我吃惊地说:‘啊呀,老王,你好些了吗?他‘嗯了一声,直着脚往里走”,“嗯”说明老王把“我”当成家人,不客气,不注意礼节,提着香油和鸡蛋对“家人”用残缺的生命去关爱,“我”谢了他的鸡蛋香油,转身进屋去,他连忙制止我“我不是要钱”,老王想强调是亲人关系,而不是买卖关系。第三,老王对“我”的关心,超过了“我”对他的关心。过了十多天,碰见老李,询问老王病情好些没有,却不知道在“我”家来的第二天就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埋的,也不知道“埋在了什么沟里”。第四,老王临死看“我”,“我”畏死而拒。老王到“我”家时,“面如死灰,两只眼上都结着一层翳,分不清哪一只瞎,哪一只不瞎”,“简直像棺材里倒出来的,骷髅上绷着一层枯黄的干皮,打上一棍就会散成一堆白骨。”“我”把包鸡蛋的步折好还他,他“滞笨地转过身子”,“我忙去给他开了门”,“忙去”说明“我”心里并不想留老王在“我”家,“看着他直着脚一级一级下楼去”,也没有去扶他下楼,因为“我害怕糊涂了”,“我”对死亡的畏惧,产生的无意识的行为让“我”伤害了老王。

老王为人的无愧让作者感到为人的愧怍。刘伯温这样自勉:“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人生最难得的是无愧于世,在人生最后回想起自己的一生仍是坦坦荡荡,老王做到了,而作者却感到了愧怍。面对这个更需要关心和爱的不幸者倾其所有的善意,“我”却没有为他做得更多,回想起来仍是“愧怍”。

参考文献:

[1]人在边缘—杨绛创作论,林莜芳,文学评论,1995.5.

[2]对《老王》中杨绛反思的反思,周长青,语文教学之友,2007.8.

[3]梦魂长逐漫漫絮,身骨终拼寸寸灰—探秘杨绛散文《老王》的几条阅读路径,颜敏,语文讲坛,2009.12.

[4]面对卑微者的不幸人生—解读《老王》,贺桂梅,语文建设,2003.1.

[5]中国现代知识分子与“原罪”意识—从不同历史阶段进行梳理,朱湘渝,重庆职业技术学院院报,2005.3.

[6]关于《老王》在“愧怍”的释读,张卫中,语文建设,2011.1.

[7]是人物的颂歌,更是灵魂的拷问—对《老王》主旨的探索和思考,怀宁,语文建设,2006.9.

[8]社会大背景下知识分子与民间的命题—读杨绛《老王》,王立宪,名作欣赏,2010.6.

[9]失衡的天平—浅析《老王》中杨绛“愧怍”的原因,吕映红,新语文学习(教师版),2012.5.

作者简介:钟林娟(1990—),女,重庆云阳,重庆师范大学文学院语文学科教育专业。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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