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南方言词研究概述

柯慧俐

(咸阳师范学院文学与传播学院,陕西咸阳 712000)

渭南方言词研究概述

柯慧俐

(咸阳师范学院文学与传播学院,陕西咸阳 712000)

陕西关中方言因其独特的魅力在北方方言中占有重要的位置,作为关中方言的分支,对渭南方言的研究却较少。渭南方言和关中方言有相同之处,但也存在一定的差异性,正是有了这种差异,渭南方言才独树一帜。通过研究概括渭南方言词的特点,可以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人文特点。当缺乏文献时,方言就可能成为解开地方文化史之谜的钥匙。

渭南方言;方言词;区别

陕西关中地区历史悠久,文化灿烂,关中方言因其独特的魅力在北方方言中占有重要的位置,不仅可以生动地反映出社会现象的更替,还能满足本地域人群的日常交际,更重要的是可以传递社会信息。渭南方言作为关中方言的分支,和关中方言有相同之处,但也存在一定的差异性,正是有了这种差异,渭南方言才独树一帜。

渭南方言就是指渭南地区当地的流行语言,属于北方方言分支。渭南作为帝王之都的郊区位置,自然也受这种大气、豪迈、粗犷特点的影响,但也有其自身特点。本文就渭南方言词作以简要分析,旨在概述渭南方言与普通话存在的异同。通过研究概括渭南方言词的特点,可以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人文特点。

渭南位于陕西省关中平原东部,在渭河沿岸。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平川一望无际。人们在这里春耕秋收,自给自足,过着舒坦的生活。“安于现状、自给自足、知足常乐,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快乐生活”就是渭南人典型的心理活动。“八百里秦川尘土风扬,三千万人民高吼秦腔,没有辣子嘟嘟囔囔,一口长面喜气洋洋。”[1]475这首简单的民谣就可以体现这种简单生活的心理,更体现了渭南人容易满足、直率的性格特点。中国传统文化博大精深,一个地域文化的形成是和各种社会原因息息相关的,渭南独有的地理环境造就了渭南人的性格,渭南人的性格又形成了渭南独有的语言文化。

一、渭南方言词的特殊构词形态

渭南方言中构词方式有别于普通话,方言词的构成大量运用重叠和词缀,具体如下：

(一)重叠

词语重叠,在渭南方言中使用频率极高。词语的重叠可以表示多种含义,在不同的语境下,词语的重叠会有不同的意义。下面所列举的词语是日常交流中经常用到的重叠词语：

1.单音节名词的重叠

(1)刀刀 本本 盘盘 桌桌

此类方式的重叠,有“小”的含义,体积、面积小或数量少。

例如：给娃把那个小本本拿过来,让娃写字。

(2)肉肉 袄袄 手手 饭饭

这类名词,用于和婴幼儿对话,表示爱称,将这类名词重叠,有“可爱”“萌”的意思。

例如：我娃的小手手,肉嘟嘟的。

(3)天天 月月 年年

这类名词表示时间,表示“每天”“每月”“每年”。

例如：他月月将自己的工资邮寄回家。

(4)气气(气味) 头头(领导) 米米(米状物)

这类名词重叠之后,后一个音节读作儿化,语法功能依然等同于名词。

例如：这馍放得时间长了,气气难闻得很。

村东头李家大娃,在单位是个头头。

2.单音节动词的重叠

(1)刷刷 擦擦 塞塞 盖盖

这类词是由两个动词重叠之后所形成的,后面的动词读作轻声或者其儿化音。其特别之处在于：重叠之后词性由动词改为名词。刷刷泛指刷子,擦擦指板擦或者其他用来擦东西的器物,塞塞泛指塞子,盖盖泛指盖子。

例如：我寻不见这瓶子上的盖盖(儿)了。

你去寻个塞塞,把这个口子塞住。

(2)亲亲 尿尿 打打 笑笑

这类词语用于跟婴幼儿交流,读出来有可爱之意,后面的动词读作轻声。

例如：宝宝给大家笑笑。

3.多音节词语的重叠

(1)AAB式的重叠

毛毛雨 面面盐 瞎瞎心 片片药

这类词重叠之后,前面的叠音部分作定语修饰最后一个音节。语义上表示数量少。

例如：早上还是毛毛雨,吃了饭就下大了。

(2)ABB式的重叠

西边边 东头头 南岸岸

这类词后一个音节重叠,附在方位名词的后面,没有实际含义。一般这类词,最后一个字读儿化音,西边边儿、东头头儿、南岸岸儿。

这类词主要是指方位,而且表示最～,最西边,最东边,最南边。

例如：村子西边边一家家里出了两个大学生。

李明他屋在最东头头。

4.其他词性的词语重叠

一个个 一伙伙 一堆堆 一只只一本本

这类数量词的重叠,方言中很常见,表示逐一列举。

例如：学生们一个个都走出了教室。

麦子都被弄成一堆堆的了。

还有一种量词,在买东西或者卖东西的时候,加在“卖”或者“买”的后面,表示一种计量方式。卖块块,意思是按照块这个计量单位来卖,一块多少钱。卖箱箱就是指一箱多少钱。

(二)词缀

1.前缀“日”

该前缀,可以附在动词、形容词的前面,形成动词或形容词。值得注意的是：加上前缀“日”,一般表示贬义。

日弄(捉弄)、日蹋(糟蹋,弄坏)、日脏(很脏、或者人品很差)、日急(很急)

例如：你少在背后日弄我,有本事明着来。

看你满头大汗,日急三慌干啥去啊?

这里“日急三慌”,渭南方言中特有词汇,意为非常着急,贬义。

2.其他前缀“稀”“生”

(1)生冷 生硬 生慢 生疼

“生”这个前缀,在渭南方言中,表示“特别～”,“生冷”不是生冷食物的生冷的意思,是特别冷。例如：天气生冷,你出去多穿件衣服。渭南方言中没有“特别”这个普通话里的词语,在日常交流中,“生”取代了“特别”的地位,因此,使用频率极为广泛。

(2)稀烂 稀软 稀松

“稀”这个前缀,和“生”意思相同,都是表示“特别～”,不同的是,“生”比“稀”更常用。

3.后缀“子”

冷子 腔子

“子”这个后缀,在普通话中也有,但在渭南方言中,一些加“子”这个后缀的词语,一般不用于普通话当中,比如,冷子意思是冰雹,腔子意思是胸部。特有的社会文化环境产生了这样特殊的表示方法。后缀“子”前面的字一般都是古代汉语里面的字,方言中保留了传统遗留下来的文化内涵。

4.后缀“头”

前头 后头 里头 外头

方位名词加上后缀“头”表示方向,“头”没有特别的意思,但是不是所有的方位名词都是加后缀“头”,东南西北加后缀“岸”,“东岸”“西岸”“南岸”“北岸”。“岸”在这里没有实际意思,只是一个后缀。

5.特殊后缀

渭南方言没有固定文本记载,依靠人们口口相流传,方言词语最大的特点就是通俗易懂,读起来容易记忆。渭南方言中有很多耐人寻味的四字俗语见表1。[2]

表1 渭南方言四字俗语固定格式词表

这些词语仅限于渭南地区交流,其他地区没有此说法。可里马嚓,意思是迅速一些,快一点。稀里哗啦,形容流水。圪里拐弯,表示到处都是,哪里都是。毛里杂碎,形容不整齐,比较参差不齐。[3]“A不BB”这一栏意思看他们的第一个字,后面的“不BB”仅仅是后缀,没有意思。黏不兮兮意思就是很黏。热不烘烘意思就是很热。“A圪BB”意思也一样,看第一个字。“硬圪铮铮”意思就是很硬。“齐圪簇簇”意思就是非常整齐。

表2 渭南方言特殊后缀例词表[2]

表2这类词语是形容词加上后缀,词缀没有特定的意思,但是这类词一般是贬义词,表示厌烦、嫌弃之意。形容人的时候表示轻视、不屑,或者挖苦、嘲笑等。

二、渭南方言词在文学作品中的运用

渭南方言词汇在文学作品中多有出现。将方言词语运用到文学作品中,使得文章更有地域色彩,人物语言更加丰富。[4]109渭南方言词保留了大量的古代汉语词汇,使得渭南方言极富文化内涵,一些特有的词汇使渭南方言自成一派,词语“这哒”“东岸”等都可以成为渭南方言的标志性词语,表3所列举的文学作品中的词语,都是渭南人民在日常交流中经常用到的一些词语,使用频率极高。

表3 渭南方言语用分析例词表

5恓惶可怜、悲伤“恓惶”是古代汉语词汇,在渭南方言中很常见。形容可怜,悲伤。6眼窝眼睛现代汉语中“眼窝”是指眼球所在的凹陷的部分,渭南方言中,“眼窝”就是指眼睛。他不管光景过得怎样恓惶,精神总是像汤河岸上的白杨树一般正直、白净。[7]191也怪我先前瞎了眼窝,没让你跟我打井。[6]132 7脚地屋里地面表示屋内经常走动的范围。她突然蹲下去,圪蹴在马号的脚地上。[8]5138这哒这里渭南方言惯用词语,指近处。“这哒”还可以说成“这儿”这的儿化音。9兀哒那里渭南方言惯用词语,指远处。姑娘的父亲看出了杨得志的心思,便笑着说：“咳!咱这哒刘志丹同志的队伍来过,不封建,你上炕,上炕吧!”[9]128“刚送到县上训练了几日,我就编到孟旅三团七营五连二排一班。今日这哒,明日兀哒,没个准地儿。”[10]14910啊哒哪里11额颅额头渭南方言惯用词语,表示疑问。“啊哒”也可以说成“呀哒”同样表示疑问。是渭南方言的代表。“额”表示头发以下眉毛以上的部位,“头”和“‘颅”意思相同。但“颅”比“头”感觉上更有文化内涵。方言是一个地区长久以来遗留下来的文化产物,词语考究更是文化考究。洼拔萝卜的时候,那后生却赶回来,坐在窑里吃饭,说一声：“这面怎么没味?”回答：“他们胳膊没劲,巧巧不在?”“啊哒去了?”人家不理睬,他便脸通红,末了出了门,一步三回头。[11]271她是一个忠厚朴实的闺女,额颅像她妈。[7]602 12脖项脖子“脖”和“项”均表示“脖子”人体和头颅相连部位。13圪崂角落渭南方言中惯用词,也写作“旮旯”。我来到体育场,解开脖项里的纽扣,在一根很长的平衡木下面坐下来,开始“平衡”自己的思想情绪。[12]248老婆老汉常圪蹴到灶火圪崂里舔碗边子啃勺把子哩,这老汉没个好吃喝,常有些好做的,天阴下雨还在家里盛不成一阵阵。[13]246几十年来,两家人虽然免不了为些鸡刨狗啄娃打捶的小事犯点口角,却也没有发生过大的干戈,更没有动过诉讼的事,基本上能够和睦相处。[14]19515倭也舒服渭南方言中特有的词,表示舒服、漂亮、令人满意、房间整洁等意思。你看伢小伙娶的媳妇多倭也![15]105914打捶打架“打”和“捶”均有表示“打”这个动词的含义,两个字连在一起,表示打架,渭南方言中使用频率很高的一个词。16一河滩一大堆“一河滩”这个词,是渭南方言中特有的,河滩指河岸边上,面积广,数量多。这个词的适用范围极为广泛,只要表示范围广的都可以用。他是一个孝子,借了一河滩账债,按乡俗隆重地举行了葬礼。他再不让母亲去下地。[16]127 17嘹滴很形容美、漂亮、舒服“嘹”是方言中最常用的词之一。“嘹滴很”也作“嘹咋咧”表示感叹、赞美。美美美,嘹嘹嘹,包谷地里套红苕。18蒇chàn美,舒服适用范围极广的一个词,表示各种感官系统和心理的舒适。“蒇”这个字源于古语,意思为舒服、舒适。方言词将这种古意保留了下来。事情办蒇,再甭操心了。[17]37

方言中,“倭也”“蒇和”“嘹滴很”均表示舒服、美好、漂亮等意思,而且这三个词语使用范围极为广泛,使用频率极高。但这三者之间又有细微的差别。“蒇和”一般只用于身心舒适,或者某件事情办的比较顺利,效率高。“嘹滴很”“嘹咋咧”,“嘹”这几个词语,感情色彩要比“蒇和”浓厚。比如,形容某个人人品好,可以说“那个人嘹滴很”。但是不能说“那个人蒇滴很”。再者,“嘹”有时候表示讽刺意味,比如“叫你小心点,你不小心,这下嘹,水桶叫水冲走了”。“倭也”这个词语,人们在说的时候,往往心里面是赞美、喜爱、羡慕之情,吃饱喝足的感觉就是“倭也”。这三个词语,“嘹”的使用范围最广,感情色彩最为浓厚,“蒇和”和“倭也”旗鼓相当。

三、结语

综上所述,渭南方言因其特有的文化背景及文化内涵,和普通话的差异性大于一致性,具有独特的魅力。

渭南地区地处于王朝郊区,各种社会环境造就了各种不同的文化,创造出与众不同的词汇,语言反映民族文化,反映地域文化,渭南地区特有的方言词反映出渭南当地人民的生活方式、生活乐趣。在构词中大量使用重叠和词缀,这个特点的不同使得渭南方言词丰富,形式变化多样。除此之外,渭南方言中一些特有的方言词极大地丰富了文学作品的表现力,具有很高的实用价值。

当下,方言也越来越受到重视,研究方言就是研究地域文化,一个词语所包含的深层含义,就是一个地区人们的心理活动或者生活方式。方言中包含的知识博大精深,亟待我们去挖掘。渭南方言特点明显,一定会在研究中因其独特魅力脱颖而出。

[1]徐兴海.吴文化与创新文化——吴文化与三秦文化[M].南京：凤凰出版社,2009.

[2]田晓荣.渭南方言中的四字格俗语[J].渭南师范学院学报,2011,(1)：90-91.

[3]韩瑜.渭南方言语音研究[D].西安：西北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1.

[4]朱正义.关中方言古词论稿[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

[5]贾平凹.二月杏[M].南京：译林出版社,2012.

[6]贾平凹.贾平凹获奖中篇小说集[M].西安：西北大学出版社,1992.

[7]柳青.创业史[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09.

[8]陈忠实.白鹿原[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

[9]贺少华,奚晓青.震撼世纪的故事：中国共产党70年奋斗历程[M].福州：海燕出版社,1991.

[10]刘同兴.绝代老艄[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2004.

[11]贾平凹.贾平凹散文精选[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92.

[12]路遥.路遥文集：在困难的日子[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

[13]曹伯植.陕北说书作品选[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10.

[14]陈忠实.第一刀[M].北京：北京十月出版社,2008.

[15]罗竹风.汉语大词典[K].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93.

[16]路遥.路遥文集：黄叶在秋风中飘落[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

[17]景尔强.关中方言词语汇释[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00.

【责任编辑 朱正平】

Research Review on the Vocabulary of Weinan Dialect

KE Hui-li
(Department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Communication,Xianyang Normal University,Xianyang 712000,China)

Guanzhong dialect in Shaanxi has its unique charm to occupy the important position.But Weinan dialect,as the branch of Guanzhong dialect,has studied less.There are similarities between Weinan dialectand Guanzhong dialect,but there are also some differences.These differences become independence research ofWeinan dialect.The paper gives the brief analysis of the vocabulary in Weinan dialect.The research and summary of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vocabulary in Weinan dialect can help understand the local customsand practices,cultural characteristics.Dialectmay uncover themysteries of the local cultural history if there is lack of literature.

Weinan dialect;dialect vocabulary;difference

H172

A

1009-5128(2014)17-0054-05

2014-06-26

柯慧俐(1986—),女,陕西镇安人,咸阳师范学院文学与传播学院教师,文学硕士,主要从事现代汉语、对外汉语教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