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
摘 要:海外慈善资源是一种潜在的社会资本。广州民众通过海外移民展开互动,把这一潜在的价值资源变成了现实的社会资本。祠堂文化的复兴则是广州民众主动获取和充分利用海外慈善资源的结果。在海外移民支持下,广州民众把海外慈善资源转化成了文化资本和经济资本。海外慈善资源转化成文化资本,提升了侨乡民众的文化能力,使祠堂文化在广州焕发出新的活力。海外慈善资源转化为经济资本,实现了祠堂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最大化。广州民众在祠堂文化的复兴上找到了一条传统与现代、经济与文化结合的方法,这是他们获取海外慈善资源后做出的理性选择,也是今后海外慈善资源在中国发展的有效路径。
关键词:社会资本;祠堂文化;海外移民;慈善资源
doi:10.3969/j.issn.1009-0339.2014.01.016
[中图分类号]G12765 [文献标识码]B [文章编号]1009-0339(2014)01-0070-07
广州的祠堂文化历史悠久、底蕴深厚,宋代伊始岭南大地就开始兴建祠堂,明清时达到鼎盛。新中国成立后,随着宗族制度的衰落,祠堂文化日渐式微,尤其在“文革”期间,惨遭破坏,海外移民只好在侨居地保留祭祖习俗。改革开放后,海外移民掀起了回乡寻根谒祖的热潮,他们在侨乡捐建祠堂,转化祠堂功能,直接促进了广州祠堂文化的复兴。据不完全统计,改革开放以来海外移民共捐建祠堂96项,建筑面积42 440平方米。其中,捐赠金额1 370.556万元,占总额的50.44%;政府投资28.363万元,占总额的1.05%;群众集资1 307.6995万元,占总额的48.51%。目前在广州的各个区,尤其是番禺、白云、花都等重点侨乡的每一条村落几乎都有祠堂,每一个村落中每一个姓氏又都有祠堂,有的同一姓有几间祠堂。祠堂文化的复兴是广州民众主动获取和充分利用海外慈善资源的结果。那么这些海外慈善资源是如何被广州民众获取和利用的呢?对广州产生了哪些回报?
一、社会互动:海外慈善资源获取的行动基础
美国学者林南认为,所谓“社会资本是投资在社会关系中并希望在市场上得到回报的一种资源,是一种镶嵌在社会结构之中并且可以通过有目的的行动来获得或流动的资源”[1]。根据林南对社会资本的定义,海外慈善资源可以看作是社会资本,主要基于以下几点:第一,社会资本是一种资源,其内容丰富,包含着财富(经济财产)、权力(政治财产)和名声(社会财产)。海外慈善资源主要以海外移民的财富(经济财产)的形式存在,它是人们希望在市场上得到回报的一种资源,是一种可以带来增值的资源,这种增值功能不仅体现在它们能带来侨资等物质资本上,也可以体现在它们给侨乡带来人力资本以及声望、信任、规范等社会资本上。因此,它属于社会资本的范畴。第二,海外慈善资源植根于社会网络或社会关系中,也就是说存在于一定的社会结构之中,人们必须遵循其中的规则才能获得行动所需的社会资本。第三,嵌入社会网络中的海外慈善资源只有动员才能成为现实的社会资本,人们必须投资,通过有目的的行动才能获取它。海外慈善资源的获取受到结构要素和位置要素的影响,但要获取海外慈善资源,把它变成社会资本,必须进行社会互动,这是侨乡民众主动选择和行动的结果。因此,社会互动是海外慈善资源获取的行动基础。
(一)社会互动的基础:认可和获利
侨乡民众获取海外慈善资源实际上是对社会资本的一种有目的性的投资行动,这种行动有两种动机,一是表达性行动,即保护和维持既有的有价值资源,二是工具性行动,即获取额外的有价值资源。维持资源的表达性行动是行动的初级形式,获取资源的工具行动是行动的高级形式。从广州民众与海外移民的互动来看,其首要原则是发动本村、本镇的海外移民参与,保护和维持既有的资源,使资源损失最小化,以寻求对资源权利的认可。
笔者调查发现,捐赠祠堂的海外移民几乎祖籍都是本村的。这种互动之所以发生,一是基于互动双方相互之间的认可。一方面广州市政府和民众愿意给予海外移民更多的认可,包括身份、权力和地位;另一方面是在制度、信任和规范的保障之下,海外移民也乐意把资源无偿地捐给自己的家乡。通常情况下,这种认可是互动双方付出不平等成本的结果,因此,海外移民对侨乡的认可更多的是出于道德的驱动。二是基于互动双方的获利。除了道德的驱动,海外移民出让慈善资源时往往存在着不同程度的对收益回报的期望,他们会认真考虑出让慈善资源是否能够给他们自己或者家人带来实惠和好处,会认真计量收益的大小。实惠和好处不全是经济利益,诸如出让慈善资源所带来的归属感、成就感和荣誉感也是对他们很好的安慰,也能给他们带来快乐和幸福。海外移民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期望,原因在于他们早期移民到海外,地位低下,时常受到异族的歧视和欺凌,他们异常渴望受到别人的尊敬和社会的认可。他们在侨乡捐出慈善资源,是他们自我的一种心理需求,他们付出物质的同时必然伴之以声誉的提高和心理满足作为回报。因此,海内外乡亲在互动的过程中,侨乡得到了金钱财富等实物回报,海外移民则获得了声誉等回报。
(二)社会互动的向度:同质互动与异质互动
根据互动的性质不同,海外移民与侨乡民众之间的互动可分为同质互动和异质互动。同质互动多与表达性行动相连,而表达性行动要求得到他人的情感与支持,期待他人的同情和共鸣,从而同意和分享自我对他们的资源的要求(认可);异质互动则多与工具性行动相连,工具性行动的目的是获利(增加资源),需要祖籍是本村、本镇之外的海外移民参与,这就需要参与双方付出更多的努力。在海外移民捐赠祠堂的过程中所表现的互动绝大多数是同质性互动,其目的是保护和维持既有的海外慈善资源。
互动一般发生在资源和生活方式上具有相似或相近特点的行动者之间,即符合相似性原则。资源相似性越大,在互动中需要作出的努力越小。海外移民若聚集在相似的居住环境、社会环境和工作环境中,则他们拥有相似的特征、态度、情感与生活方式,他们之间的互动就越容易发生。从海外移民家庭、家族的生活环境来看,夫妻、兄弟、父子、母子、翁婿等属于血缘群体,他们之间的生活态度、情感与生活方式最为接近,因此,他们之间的互动更容易发生,互动的频率大,互动的程度深,互动的效果更为显著。祭祀祖先、光宗耀祖代表整个家族的意愿,像修建祠堂一般都是全村海内外乡亲整个家族、宗族互动的结果。如1991年花都区的赤坭镇横沙村祠堂是由64位周姓海外移民捐资11.9万元、横沙村周姓村民集资3.1万元修建而成。在这64位周姓海外移民中有夫妻合捐、父子同捐、兄弟共捐等多种形式。2000年花都区花山镇东华村祠堂是由东华村旅居美国的40位江姓海外移民捐赠19.8392万元修建而成,其中以夫妻名义捐赠的就有7对。1994年白云区人和镇民强村刘氏大宗祠由216位本村刘氏海外移民捐赠37.7742万元、本村村民捐赠70万元修建而成。捐建的许多祠堂以姓氏命名,而且是由该姓的海内外乡亲共同捐建,说明同姓的海内外宗亲产生了良好的互动,血缘性成为海内外乡亲进行宗族活动的纽带。捐建祠堂和祖厝,有助于增加海外移民在侨乡宗族中的地位和威望,有助于本宗族的强大,因而出现了海外移民争先恐后捐建的现象。笔者调查发现,番禺区的水门村、草堂村、屏二村,白云区的镇湖村、新兴村、高增村、民强村、夏良村,花都区的两龙村、马溪村、莲塘村、清布村等每一个村有几个祖祠,而且每一个祖祠由不同姓氏的海外移民捐建。宗族的强大是海外移民的共同心愿,他们齐心协力通过对侨乡宗族活动的经济支持来实现他们的愿望。
其次,海外移民有的虽然不是血缘群体,但是他们或者生活在同一华人社区,或者祖籍地来自同一个地方,或者在相同的环境中学习和工作过,他们成为地缘、业缘群体,一般来说,这样的群体互动的频率、深度、规模、广度仅次于血缘群体。可见,海内外乡亲互动的次序为:直系亲属互动→同宗同族乡亲互动→地缘、业缘群体之间的互动。
(三)社会互动的规则:信任、互惠与规范
海外慈善资源由一种潜在的社会资本转化为现实的社会资本,需要动员和激励机制。信任是社会资本的一种形式,它能够通过对合作的促进而提高社会效率。互惠则可以看作是人与人之间有形的或无形的、或多或少有报偿的或有代价的交换活动。广州市政府为了鼓励海外移民参与侨乡建设,往往授予他们各种荣誉称号,甚至把他们推选为市级和区级政协委员,让他们参政议政,直接参与地方公共事务的协商与管理;侨乡联谊会、恳亲会和基金会也往往会吸纳那些对侨乡作出突出贡献的海外移民为决策成员,让他们对侨乡的公共事务献计策、谋发展。“通过互惠和信任,社会资本把个人从缺乏社会良心和社会责任感的、自利的和自我中心主义的算计者,转变成为具有共同利益的、对社会关系有共同假设和共同利益感的共同体的一员而构成了将社会捆绑在一起的粘合剂”[2]。因此,海外移民与侨乡政府和民众之间相互信任,互利互惠,有利于他们之间建立一种持续、稳定和和谐的社会关系,有利于海外慈善资源的持续获取和广州祠堂文化的可持续发展。
社会互动也需要社会规范、社会规则的制约和保障。“社会资本是一种有助于两个或更多个个体之间相互合作、可用事例说明的非正式规范……并非所有可用事例说明的规范都是社会资本。构成社会资本的规范必须能够促进群体内的合作。因此,它们往往与诚实、遵守诺言、履行义务及互惠之类的美德存在联系”[3]。为了确立和维持与海外移民之间稳定的社会互动的关系,广州市政府颁布了一系列的规章制度,如《广州市接受华侨港澳同胞捐赠兴办公益事业规定》、《广州地区华侨港澳同胞捐赠公益事业项目监督管理制度》、《广州市授予荣誉市民称号规定》等,用以约束和规范行动者之间的互动和对共享资源的获取,也为集体成员确立有差别的义务和报酬。中央和地方政府颁布的一系列慈善法律和法规形成了强大的制度场,制约和支配社会互动的双方。在制度场中,社会互动的双方遵循社会制度的指令,接受社会制度的约束,同时受其保障。在制度的约束和保障下,海内外乡亲之间的社会互动有序、良性地运行。
二、从文化资源转化为文化资本:海外慈善资源的利用形式
海外慈善资源被广州民众获取以后,祠堂文化在广州蓬勃发展,由于祠堂文化属于文化范畴,因而经过侨乡社会各界的共同努力,海外慈善资源从社会资本形式转化成了文化资本。文化资本实质上就是能够带来价值增量效应的文化资源。社会资本可以转化为文化资本和经济资本。法国社会学家布迪厄则将资本分为三种基本的形态:“一是经济资本,这种资本可以立即并且直接转换成金钱,它是以财产权的形式被制度化的;二是文化资本,这种资本在某些条件下能转换成经济资本,它是以教育资格的形式被制度化的;三是社会资本,它是以社会义务(联系)组成的,这种资本在一定条件下也可以转换成经济资本,它是以某种高贵头衔的形式被制度化的。”[4]192—193在此基础上,布迪厄第一次提出了“文化资本”这一概念,并阐述了文化资本存在的三种形式,一是以精神和身体的持久性形式存在的具体的状态,二是以文化商品的形式存在的客观的状态,三是以一种客观化的形式存在的体制的状态。根据布迪厄的文化资本的存在形式,我们可以把从社会资本转化为文化资本后的海外慈善资源概括为以下几种形式。
(一)客观状态和具体状态:文化产品的提供和文化能力的提升
海外移民以慈善的方式支持广州祠堂文化的复兴在客观状态上就是捐资赠物,修建祠堂。改革开放后随着海外移民在侨乡祭祖活动的开展,侨乡许多祠堂、祖厝在海外移民的资助下得到修建或重建。根据笔者对广州侨乡的调查,改革开放以来,海外移民捐资新建、扩建、修建的祠堂共有96个项目,遍及番禺(31项)、白云(32项)、花都(24项)、黄埔(4项)、荔湾(3项)、增城(2项)等区域。海外移民回到家乡捐建祠堂和祖厝是他们情系祖籍地的表现,捐建祠堂和祖厝是海外移民在侨乡公益事业中的重要内容,其最初的目的是光宗耀祖,在家族中获取声誉。海外移民在广州侨乡的祭祖活动虽然具有传统的宗教色彩,但是这种活动是建立在亲情基础之上的,对侨乡社会的发展具有积极作用。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有些海外移民为了适应侨乡社会发展的需要,主动与侨乡民众沟通,改造祠堂和寺庙,使传统文化注入了新的内涵,转变祠堂和寺庙功能,以为侨乡民众提供更为实用的文化产品,提升民众的文化能力,促进侨乡社会的发展。例如,“有些华侨为建设文明侨乡,捐资把一些祠堂改建为文化室。花县花山镇思明村旅居美国的刘显常,发动旅美乡亲捐资并亲自携款回乡,在思明祖祠西侧建了一座思明村文化室,内有接待室、图书室、电视室,成了乡亲们娱乐读书的地方”[5]242。近年来,随着祠堂的传统文化功能日益丧失,广州侨乡民众在海外移民捐建的祠堂基础上,主动利用和发展海外慈善资源,他们自发捐资修缮祠堂,在番禺、白云、花都、增城、从化等不少村落里,如番禺钟村镇钟一村“雷氏宗祠”,增城市新塘镇巷头村“庚堂阮公祠”,村民们把祠堂改造成文体活动室、农家书屋和“绿色网园”,把祠堂变成农村科普的“加油站”、新风良俗的大课堂、民间艺术和乡村文化的俱乐部,既保存了原有建筑的风貌与传统文化的精髓,又拓宽了海外慈善资源的利用途径。昔日用于海内外乡亲共同祭祖聚会的祠堂如今变成了村民的精神家园,变成了农村的新文化学习和传播阵地,在农村基层文化建设中焕发着新的魅力。可见,海外慈善资源转化为文化资本以后,不仅为广州侨乡提供了充足的文化产品,促进了广州祠堂文化的复兴,而且,由祠堂改建的文化室提升了侨乡民众的文化能力。广州侨乡民众获取海外慈善资源以后,努力挖掘文化资源的传统价值,促进传统价值的现代化,从而找到了一条传统与时尚、历史与现代、经济与文化结合的方法途径,这是广州侨乡民众获取海外慈善资源做出的理性决择,也是今后海外慈善资源在中国得以发展的有效路径。
(二)体制状态:文化资本以合法的方式存在
广州祠堂文化的复兴,不仅需要海外移民的支持,最为关键的是要得到侨乡当地政府的认可和支持,即以合法的方式存在,变成体制化的文化资本。“体制化的文化资本是文化能力经过文化体制的资格授权后的存在形式,文化管理部门通过对文化资本制度化来干预控制文化资本,使文化资本成为一种标签,使文化资本处于持续的证明压力之下”[6]。体制化的文化资本是有一定差异的,不同的地方对其态度也是不同的。笔者对广州侨乡调查发现,祭祖活动完成之后,海外移民往往与侨乡的较有威望的宗族人员商谈村里的发展大计,更多的是关于海内外乡亲如何捐助家乡的公益事业。因而,侨乡政府往往对这样的活动采取默许态度,有的甚至以合法的方式允许其存在,“某些曾经被称为封建、迷信、落后、糟粕的东西,在‘侨的挡箭牌下,在经济利益与统战需要面前,堂而皇之地走上前台,并在多种场合发挥着无可替代的作用”[7]。这表明社会资本的流动会引起社会制度和社会网络的转型。当群体成员认可、接受和共享新的社会规则和价值系统时,群体成员的共同行动可以引起社会结构的改变,制度变迁或者改革就会发生。在广州侨乡的郊区也就是原来的农村,民众对民间信仰活动容易接纳,持赞成态度。宗族活动具有较强的地域性和血缘性,一般在农村比较突出,所以海外移民捐建的祠堂主要集中在广州侨乡的郊区,96个项目就有93个项目分布在番禺区、白云区、花都区、黄埔区、增城市等区域,城市中心城区只有3个项目,分布在荔湾区。这些地区除荔湾区之外,以前就是农村,宗族观念非常浓厚。尤其是重点侨乡镇,宗族活动更为活跃,海外移民捐建的祠堂和寺庙也主要集中在这些地区,如番禺区以重点侨乡化龙镇和石楼镇最多,白云区以重点侨乡人和镇最多,花都区以重点侨乡新华街、花山镇为最多。
三、社会资本的回报:海外慈善资源的获取对侨乡社会的当代价值
海外慈善资源作为社会资本,它是一种期望在市场中得到回报的社会关系投资,这种回报是海外慈善资源获得收益达到侨乡民众期望值的过程。总体来说,海外慈善资源作为社会资本对侨乡的回报表现在以下几方面。
(一)对国家和社会成员施加影响:海外慈善资源的政治回报
海外慈善资源作为社会资本,在政治上的回报主要通过两种途径,一是通过有价值资源的赠与者对侨乡社会施加影响。海外移民作为有价值资源的赠与者,拥有财富(经济上)、权力(政治上)和声望(社会上),他们到侨乡捐赠不仅仅是把他们的财富施与侨乡,也存在着通过他们的财富、权力和声望强化自己在侨乡的地位和身份,提高侨乡民众对自己的认同感,进而对侨乡社会的决策施加影响。这一作用过程始于晚清,当时一些经济稍为宽裕的海外移民回到阔别已久的侨乡捐资办学、扶贫济困、建桥修路、赠医施药,他们用资金、技术和爱心构筑了侨乡崛起之路,从而赢得了整个家族成员的敬佩,成为了最受侨乡社会倚重的家族精英。此外,他们还捐资修建祠堂、重修族谱、修葺祖坟,关心和支持家族的公共事业,以延续家族文化,促进家族的和谐和团结,提高自己在家族中的声望。他们不仅自己为家乡的公益事业出钱出力,还利用自己在家族中的显赫地位和海外关系对其他海外移民施加影响,有的甚至进行劝募活动,以达到共同造福桑梓之目的。改革开放后海外移民更是凭借出让可观的慈善资源,为自己在侨乡有关机构中赢得一席之地,在一些重大问题决策上如侨乡权力的分配、政协会议的参与、公益事业的举行、侨捐项目的监管等扮演角色,发挥作用。海外移民精英通过有价值资源的赠与达到了政治回报的目的。二是通过拥有有价值资源的个体行动者对侨乡社会施加影响。为了保护、拥有和获取海外慈善资源,促进侨乡社会的发展,侨乡社会往往通过授予拥有较多有价值资源的个体行动者以荣誉和声望,以促进个体行动者的自我利益。由于得到了侨乡社会的肯定,这些拥有更多有价值资源的个体行动者更有可能参与这些慈善资源的权利有关的决策,因而他们往往代表集体或以集体的名义作出决定,包括海外慈善资源的使用、转让、分配和处置等。“社会关系可以被组织或代理人确定为个人的社会信用的证明,部分社会信用反映了个人通过社会网络与社会关系(他或她的社会资本)获取资源的能力”[8]19。对侨乡的民众来说,海外关系可以被侨乡当地政府和社会确定为他们个人的社会信用,可以作为他们获取资源能力的凭证。因此,谁的海外关系多,谁就在侨乡社会中拥有更多的声望。这是侨乡社会与民众之间互惠双赢的结果。
(二)从社会资本到经济资本:海外慈善资源的经济回报
社会资本可以转化为经济资本、人力资本和文化资本。社会资本可以看作是群体的成员所拥有的资本形式,是一种赋予成员信贷的集体财产,这个群体有清楚的边界、互相交换的义务和相互的认可。群体社会资本的多寡取决于个人联系的规模和这些联系中所含有的资本的数量。由于广州侨乡拥有众多的海外移民,因而与非侨乡相比,其海外慈善资源多,社会网络规模大,社会资本数量多。海外慈善资源包括两大部分,一是人、财、物等物质性资源,二是道德感召、权威、信任、网络关系等非物质资源。这两部分都是可以带来增值的资源,那么如何实现海外慈善资源的增值呢?广州市政府和民众探索出一条慈善资源增值的有效途径,那就是走一条从社会资本到经济资本、从文化资源到文化产品的转变之路,实现祠堂文化资源的资本化。祠堂文化只是原始的文化资源,不是完整的产品形态,不可能直接进入市场,只有在资源整合、市场配置、营销策划等环节的共同作用下才有可能实现其价值。换言之,祠堂文化资源的存量、利用、附加优势,归根到底是经过市场交换、文化创新和科学技术的保值增值来实现的。基于此,广州民众通过增强互相依赖、整合的方法增加祠堂资源的生存能力,赋予其商品属性,通过市场化运作,将文化资源资本化。一是把祠堂作为一种旅游资源开发利用,产生经济效益。如距今有600多年的从化市广裕祠,是广东第一次发现有确切建筑年代的古建筑,被著名考古学家麦英豪称为“非常宝贵的建筑标本”,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建筑价值和美学价值。为了保护和利用祠堂文化资源,2001年,当地村民采取与政府和华南理工大学技术专家合作的办法对广裕祠精心修复,2003年广裕祠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为亚太地区文化遗产保护杰出项目奖第一名。利用科学技术的手段使广裕祠保值增值之后,当地政府和村民把它推向市场,现已开发成从化的旅游胜地,为从化市创造了可观的经济效益。二是把海外移民捐赠修建的祠堂改造后作为房屋出租,或者用募集的善款在临街建立商铺,用出租铺面的收入“反哺”祠堂文化,为村里开展文化活动提供长期资金支持,为静态的文化资源注入活的当代因素,让文化资源与当代人的精神生活形成一种相互接纳相互促进的互动关系,增加市场需求。广州民众对祠堂文化资源的利用,“可谓宗族与现代经济的巧妙结合,既保存了祖先的有形存在,又利用祠堂提供的空间来赚钱”[9]。随着农村城市化进程的推进,侨乡祠堂在海外慈善资源的基础上会不断再造和自我延续,其传统宗教功能会被现代的文化、旅游、商贸等功能取代,而村民必将在海外慈善资源从社会资本到经济资本的转化中得到回报。
(三)从身心和谐到社会和谐:海外慈善资源的社会回报
紧密性是指与社会网络的高度封闭性相关的强烈的社会规范和信念,遵从这些规则与习惯,能有效地减少对正式控制的需要。“社会资本是联系人们之间的桥梁,他的特定要素和表现形式包括高度信任、稳固的人际关系网络、充满活力的社群、共同的理解以及一种为了共同事业平等参与的感觉,所有这些要素使得个体能够结合成为一个完整的群体,促进合作、培养献身精神,从而为整个组织带来效用”[10]。海外移民慈善资源作为一种社会资本,在出让和获取它的过程中,社会网络里的人员相互信任,互利互惠,互帮互助,共同遵守社会规范,从而在海内外乡亲之间形成了一种和谐和稳定的人际关系网络,最终促进和谐组织(如社区)和和谐地域(如侨乡)的形成。海外移民捐建祠堂,支持侨乡民间宗教活动,一方面增强了整个宗族的凝聚力,加强了他们与侨乡的联系,加深了他们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了解,促进了侨乡文化、旅游、商贸与公益事业的发展。“祠堂祭祀是一个精神联系的韧带。通过祠堂祭祖活动,加强了血缘关系,联系了族属感情,强化了家族内部的凝聚力和向心力。特别是通过祭祖强调了家族内部的上下尊卑伦序,宣传了以孝悌忠信为核心的伦理道德,提倡了子女对父母、子孙对祖先的孝道,从而在家族中,人人视家族为整个单位,视孝友为家族行为的标准。由孝祖先,推及于孝父母、孝族长;由友爱兄弟,推及族中同辈;由慈爱子女,推及族中幼辈,逐渐在全族人中形成了尊老爱幼的美德。而由孝及忠,由爱及仁,最终使族人循守礼法,不逾规矩”[11]。当海外移民参与到祭祖仪式时,个体成员并不感到孤单,而是认为他是一个由割不断的血缘纽带连接在一起的大群体的一员,因此,海外移民通过祠堂参加祭祖活动能增强侨乡社会的凝聚力。“如果说宗族在其成员的日常生活中是一个抽象形象和集体感受的状态,那么现在宗族以具体可见、有血有肉的形象展现出来,向他表明自己作为其中一员的宗族的巨大力量和荣誉感。因此,整个仪式过程有提升族人的感觉和思想到个人存在层次之上,并把他们整合进群体的团结和延续中去的作用”[12]。这种团结有利于海外移民对侨乡公益事业的支持,有利于侨乡的村镇建设。另一方面,海外移民的慈善资源促进了侨乡宗族活动的开展,间接保证了侨乡宗族在新时期以新的形式保持下去,他们既成为了传统文化的继承者,又成为了现代文化的传播者。
综上所述,海外慈善资源是一种潜在的社会资本,广州侨乡民众通过有目的的行动,与海外移民之间展开良性的互动,把这一潜在的有价值的资源变成了现实的社会资本。获取海外慈善资源后,在海外移民的推动下,广州侨乡民众把海外慈善资源(社会资本)转成了文化资本和经济资本。海外慈善资源转化成文化资本,不仅为侨乡提供了文化产品,而且提升了侨乡民众的文化能力,更为重要的是使侨乡政府为其提供了合法的存在方式,从而使祠堂文化在广州焕发出新的活力。海外慈善资源转化为经济资本,实则是侨乡把慈善资源推向市场,通过市场化运作,对慈善资源进行优化配置和有效开发,最大限度地实现增值,从而实现人文价值与经济价值的有机统一,最终实现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最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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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陈振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