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芳
( 武汉大学珞珈学院,湖北 武汉 430064 )
本我与超我的斗争
——解读莎士比亚悲剧《麦克白》
张秀芳
( 武汉大学珞珈学院,湖北 武汉 430064 )
《麦克白》一剧着重采用心理刻画的手法展示了主人公麦克白强烈的思想斗争,直至最终走向毁灭的命运。本文将结合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手法,即人格的自我、本我与超我的斗争来分析麦克白一步步走向毁灭的必然性。
麦克白;自我;本我;超我;毁灭
《麦克白》是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之一,发表的时间最晚,篇幅也最短,但这丝毫并不影响它的精彩与独特,布拉德雷就认为,四大悲剧中,《麦克白》是“情感最激烈、情节最集中,甚至可以说是一出最令人恐惧的悲剧”(1924:333)。因此,莎评家们对它的关注由来已久,并进行了多角度、多层面的阐释:首先是对《麦克白》这一悲剧的来源问题进行了细致的考究;其次是关于主题和结构的探索;再次就是对剧中人物的分析,比如麦克白、麦克白夫人、班柯、女巫及门房等,而对麦克白这一人物的心理分析主要从弗洛伊德的意识的三层次、俄狄浦斯情结以及荣格的集体无意识的等方面展开。本文也将麦克白的心理分析作为切入点,尝试利用弗洛伊德另一个理论,即对于人格的划分——自我、本我与超我——来阐释其一步步走上不归路的必然性。
1923年,弗洛伊德提出了“人格的三重结构说”。在这里心理过程是三种力量冲突的结果:本我、自我与超我。本我(id)“一团混沌,云集了各种沸腾的兴奋”(弗洛伊德,2004:57)受本能的驱使,尽最大努力使原始欲望和冲动获得满足,遵循“享乐原则”,关注的是人想要做什么。自我(ego)是理智的、深思熟虑的、现实的行为的执行者,为欲望的满足寻找可行的途径,遵循“现实原则”,关注的是人能够做什么。超我(superego)是回应权威和社会压力而建构的人的理想形象,时刻抑制欲望的实现,遵循“求善原则”,关注的是人应该做什么。通过弗洛伊德的这一观点,我们可以发现,麦克白的悲剧正是在本我与超我的斗争中自我未能找到一条现实可行的途径,从而导致本我的失控,使麦克白一步步掉入罪恶的深渊,永无回头之路。根据文本,我们可以将麦克白的本我与超我的斗争划分为如下四个阶段。
麦克白和班柯从战场胜利回师的途中首次遇到三个容貌怪异的女巫。三个女巫分别用三种荣誉祝福麦克白:万福,麦克白!祝福你,葛莱密斯爵士!万福,麦克白!祝福你,考特爵士!万福,麦克白,未来的君王!(actI:57)听到女巫的预言,麦克白立刻感到“吃惊和恐惧”并随即陷入了对于辉煌未来的沉思之中。“极可能的原因就是他早已渴望得到王位,也已考虑过麦克白夫人所称之的‘最便捷之路’”(Derek, 1982: 212)否则他很难有如此迅速如此强烈的反应。麦克白遇到女巫之前,曾对班柯感慨:“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阴郁而又光明的日子”(actI:57)而三个女巫在遇到麦克白之前,曾合唱“美即丑恶丑即美”(actI:54)两句话有着极其相似之处,可见麦克白和三个女巫之间有着某种内在的联系,双方的相遇、女巫的预言以及麦克白的迅速反应都不是偶然的。正是女巫的预言激起了麦克白被压抑的本我,虽然麦克白当时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本我——他想秘密的成为国王,但超我的力量也同样非常强大,本我与超我展开了激烈的斗争,此时的自我保持了很好的平衡,在不违背超我的准则下找到了现实可行的方法来满足本我的欲望——“要是命运将会使我成为君王,那么也许命运会替我加上王冠,用不着我自己费力。”(actI:60)因此,当邓肯国王对麦克白的英勇进行高度的赞扬时,麦克白做出了得体的回答:“为陛下尽忠效命,它的本身就是一种酬报。接受我们的劳力是陛下的名分;我们对于陛下和王国的责任,正像子女和奴仆一样,为了尽我们的敬爱之忱,无论做什么事都是应该的。”(actI:61)此时的麦克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只是苏格兰的将军和国王的臣子,他是不该觊觎王位的。
邓肯国王拜访麦克白的城堡殷佛纳斯并将在那里停留一个晚上,这为麦克白谋杀邓肯提供了绝好的机会。麦克白夫人怂恿丈夫立即行动,当晚谋杀邓肯,“凭此一举,我们今后就可以日日夜夜永远掌握君临万民的无上权威”(actI:63)麦克白被压抑的本我又一次变得无比的活跃,“要是干了以后就完了,那么还是快一点干;要是凭着暗杀的手段,可以攫取美满的结果,又可以排除了一切后患;要是这一刀砍下去,就可以完成一切、终结一切、解决一切。”(actI:64)但此时的超我仍试图压制本我,与本我展开了又一次的斗争。“他到这儿来本有两重的信任:第一,我是他的亲戚,又是他的臣子,按照名分绝对不能干这样的事;第二,我是他的主人,应当保障他身体的安全,怎么可以自己持刀行刺?而且,这个邓肯秉性仁慈,处理国政,从来没有过失。”(同上)麦克白的本我与超我进行了长时间的斗争,而自我已无法找到一条可行的途径来平衡双方,在麦克白夫人怂恿及刺激之下,本我取得了决定性的优势,脱离了超我的控制,麦克白决定按照本我的欲望来行事,“当他听到麦克白夫人的信号,现实与幻想模糊了。”(Derek, 1982: 215)一支假想的匕首指引着麦克白进入邓肯的房间将其谋杀,匕首并未真正出现,只是麦克白本我的一种外化,是本我指引着麦克白实施了谋杀。尽管他事后自己的行为有所忏悔,但本我占据了绝对优势,超我的力量显得十分弱小,已经无法使麦克白回头,“我已经两足深陷于血泊之中,要是不再涉血前进,那么回头的路也是同样使人厌倦的。”(actIII:87)
麦克白谋杀邓肯后,如愿得到了王位,但他的焦虑和恐惧并没有因此而消失。班柯成为他新的恐惧对象,“他存在的每一分钟都深深威胁着我的安全。”(actIII:79-80)并且女巫预言班柯的后代将为王,这一切都使得麦克白迫不及待地要杀掉班柯及其儿子弗里恩斯。此时麦克白已没有任何的犹豫,也没有人再怂恿他,因为麦克白的本我已经战胜了超我,超我已经退居二位。关于刺杀班柯一事,超我的力量一闪即逝,我们只能从麦克白对麦克白夫人的对白中看到一丝超我的影子,“啊!我的头脑里充满着蝎子,亲爱的妻子;”(actIII:81)但稍纵即逝,甚至当他看到班柯的鬼魂,也只是恐惧和惊慌,却并未感到丝毫的忏悔。“别人敢做的事,我都敢:无论你用什么形状出现,像粗暴的俄罗斯大熊也好,像披甲的犀牛、舞爪的猛虎也好,只要不是你现在的样子,我的坚定的神经决不会起半分战栗;”(actIII:86)可见,此时的麦克白已经被本我所支配,完全按照本我的欲望来行事,再也不需要麦克白夫人的怂恿了。
刺杀班柯之后,麦克白仍然无法得到他想要的安宁,他整日焦虑不安,于是他决定去质问女巫,女巫告诉他要留心麦克德夫(麦克德夫已经是他的心病),并预言没有一个妇人所生下的人可以伤害他,他永远不会被人打败,除非有一天勃南的树林会冲着他向邓西嫩高山移动。(麦克白在罪恶的深渊急剧的堕落, 众叛亲离, 陷入孤立, 女巫的预言只是为了加强自己作恶到底的勇气)剧中的神怪现象可以说只不过是人物所想象出来的幻觉, 而由作者表现在观众眼前而已。女巫的预言只不过是麦克白本我欲望的又一次外化。在本我的驱使下,麦克白下令杀害了麦克德夫一家,并开始滥杀无辜。“每一个新的黎明都听得见新孀的寡妇在哭泣,新失父母的孤儿在号啕,新的悲哀上冲霄汉,发出凄厉的回声,就像哀悼苏格兰的命运,替她奏唱挽歌一样。”(actIV:97)根据麦克德夫的控诉,我们可以看到麦克白已经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再也难以看到超我的任何蛛丝马迹,麦克白完全成为本我的奴隶,自我已经无法再起到平衡的作用。因为本我只顾盲目地满足自己的本能,完全不过外部压倒性的力量,如果没有自我的保护,就难免毁灭的命运。因此,麦克白在失去了超我的控制和自我的平衡之后,就只能趋于毁灭,他必然会受到或早或晚的惩罚。
结论
三个女巫的预言和麦克白夫人的怂恿的确推动了麦克白悲剧的发生,但最根本的原因却是麦克白完全听任了本我欲望的驱使。根据弗洛伊德对于人格的划分,我们可以知道本我与超我经常处于不可调和的矛盾之中,而自我则负责不断的解决这一矛盾,寻找一条现实可行的途径来解决这一斗争——既满足本我的要求又不冒犯超我的准则。但在麦克白的本我欲望越来越强烈,超我力量越来越薄弱的过程中,自我很难再保持一个很好的平衡,本我逐渐战胜了超我,摆脱了自我,开始独自行事,毁灭就不可避免。因此,麦克白无法逃脱自己悲惨的悲剧命运。
[1]A.C. Bradley Shakespearen Tragedy [M] Macmillan and Co.,Limited,1924.
[2]Derek Russell Davis Hurt minds [A] Focus on 'Macbeth'[C] John Russell Brown Routledge and Kegan Paul Ltd, 1982.
[3]William Shakespeare Macbeth [M] The Commercial Press Beijing, 1998.
[4]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新编 [M].高觉敷译 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
[5]莎士比亚.麦克白 [M]. 朱生豪译.外国戏剧经典10篇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责任编辑:孙建华)
The Conflict between Id and Superego:Interpreting Shakespeare's Macbeth
ZHANG Xiu-fang
( Luojia College, Wuhan University, Wuhan, Hubei 430064, China )
Macbeth, through the psychological depiction, mainly shows us the strong mental conflict of Macbeth and his final destruction. This paper tries to analyze the inevitability of Macbeth's self-destruction by Freud's division of personality, that is, the conflict of id, ego and superego.
Macbeth; id; ego; superego; self-destruction
2014-03-13
张秀芳(1980- ), 女, 河北石家庄人,英语系讲师,硕士,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
I561.073
A
1671-4385(2014)03-0114-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