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清初来华传教士翻译活动特点及其影响因素

2014-04-08 14:14王佳娣
关键词:徐光启利玛窦传教士

王佳娣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 外语系,湖南 长沙410205)

明末清初,以罗明坚和利玛窦为代表的第一批西方传教士来华,不仅带来了天主教在中国的传播,而且著译了大量的西方学术作品,使得西方文明第一次为中国人所接受。同时,他们也译介了一批中国传统典籍著作,向西方介绍中国传统的哲学思想。近年来,明末清初传教士的翻译活动受到了翻译史研究的重视,但大部分研究者均把此时期的翻译活动笼统地称为“科技翻译”。事实上,与洋务运动时期传教士的翻译活动不同,明末清初传教士的翻译活动呈现出平等平和的特点。本文试图从翻译史实中梳理出传教士翻译活动的主要特点,并探讨其影响因素。

一 明末清初来华传教士翻译活动特点

(一)翻译内容的特点

从翻译内容上看,明末清初的翻译活动涉及的范围广,产生的影响大。

明末清初来华传教士不仅将西方宗教和科技著作翻译成中文,还将大量中国典籍介到西方,形成了翻译活动和文化交流的双向性。

根据法国学者费赖之的《在华耶稣会士列传及书目》的统计,明末清初来华的传教士中,知名的共有70名以上,由西文译成中文的著作多达300多种,其中涉及宗教和科技的译著差不多各占一半。比较有代表性的传教士有利玛窦、汤若望、罗雅各和南怀仁,仅此四人的译著就达到75部之多,内容涉及宗教、天文学、数学、物理、军事技术、医学、生理学、生物学、舆地学、语言学和文学等多个领域。[1]

明末清初,汉籍的西译以中国古代典籍为主,兼顾自然科学及其它学科。[2]根据马祖毅的《中国翻译简史》研究,明末清初,包括利玛窦、郭纳爵、卫方济、白乃心等人在内,先后参与《四书》、《五经》翻译的传教士多达十余人。[3]传教士们试图从中国古代典籍中找出与天主教教义所规定的道德伦理相通之处,以达成“合儒”、“补儒”的目的。同时,中国在传统医学、采矿、制瓷、缫丝等领域仍处于领先地位,因此,各类介绍中国奇巧致之物制造的书籍也被翻译成西文,传播到西方。随着“中国热”在西方的兴起,大量以蒙文和满文写成的介绍中国历史地理的书籍也被传教士翻译成西方文字。文学作品的译介虽少,但也不乏《赵氏孤儿》等对西方文学影响重大的作品。

(二)翻译形式的特点

明末清初来华传教士的翻译形式呈现多样化的特点,包括独译、合译、转译、著译等多种形式。

在西学汉译的过程中,西方传教士与中国士大夫的合作翻译形成了大量的翻译成果,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数学方面,利玛窦与徐光启合译了《几何原本》(前六卷)及《测量法义》一卷。利玛窦与李之藻合译的《圜容较义》,对圆的内接和外接进行了专门的论述。笔算重新开始在中国普及始自利李二人合作编译的《同文算指》。在天文学方面,在熊三拔的帮助讲解下,徐光启著述《简平仪说》,介绍测量工具简平仪。在汤若望、罗雅各、庞迪我、熊三拔等来华传教士与徐光启、李之藻、李天经等中国士大夫的共同努力下,于崇祯七年(1634年)编译出《崇祯历法》,此后,明清时期朝廷均采信西方历法体系。在物理和机械学方法,王徵与邓玉涵合译了《奇器图说》,并为书作序。在水利方面,徐光启与熊三拔合译了《泰西水法》。

在中学西传中,除大量的翻译作品,传教士们还采用转译或著译的形式,将他们在中国的见闻编写成介绍中国的著作。如蓝方济所著的《大中华王国新见解》、曾德昭的《大中国志》、李明的《中国现势新志》、卫匡国的《中国新图》、基尔谢的《中国图志》等等。此外,在介绍中国自然科学时,传教士也多利用相关汉文书籍进行编译。如杜赫德在1735年出版的《中华帝国全志》第三卷中,有中医专辑,译出《脉经》、《脉诀》、《本草纲目》、《神农本草经》、《名医必录》《医药汇录》等书的部分内容。[4]

(三)译本选择的特点

在译本选择的问题上,译者的主体性体现较明显,从节译到全译,从零星翻译到结集或全集性译介的趋势。

在西学汉译的过程中,西方来华传教士利玛窦在与徐光启合译《几何原本》时,只译到了前六卷,翻译工作就停止了。徐光启希望能够全部译完,但遭到了利玛窦的拒绝,理由是“先传此,使同志者习之,果以为用也,而后徐计其余”。[5]而根据《利玛窦中国札记》所述:“利玛窦神父认为就适合他们的目的而言,有这六卷就已经足够了”。[6]

再如法国传教士马若琴,曾将元杂剧《赵氏孤儿》介到西方。他强调译此剧的目的是希望欧洲人通过此剧观察中国人的道德观念和中国的文明程度,但明显缺乏文学角度的评判。他未选择元代著名的四大悲剧,而选择在中国名气并不大的《赵氏孤儿》翻译,可见其对中国古典文学并无深入研究,译本的选择较随意。

(四)翻译策略的特点

在归化的外衣下裹着异化的灵魂。

明末清初的传教士翻译,虽然产生了大量的翻译成果,但关于翻译策略的论述却几乎未见。这一点尤其体现了翻译只是传教士“学术传教”的手段而已,他们并未对翻译策略本身进行研究。但是,从现存的翻译作品来分析,仍然可以发现特殊历史条件下传教士翻译策略的选择。

“文化杂合”是传教士翻译的主要策略。译者在翻译的过程中,为了顺应中国人的表达习惯,往往会从汉语中寻求已有的词汇来表达西方的新鲜事物,必要时,译者还会赋予旧词新意。在传教士的翻译中,完全的归化或异化几乎是不可能的,只是杂合的度有高低之分。就连科技术语的汉译也不可避免文化的杂合。虽然译名常常选择汉语中已有的词汇来表达,但其中包含的逻辑思维推理方式,仍然是西化的。如利玛窦在《坤舆万国全图》中引入“地球”的概念,此二字均为中国人所熟知的概念,但二者的组合却体现了一个全新的观点,对中国传统的“天圆地方”的观念造成了重大的冲击。

二 影响明末清初来华传教士翻译活动的因素

明末清初来华传教士的翻译活动呈现出独有的特点,是受到客观因素和主观因素制约的。

(一)客观因素

清初的“康乾盛世”时期,中国的农业、商业、手工业、城市发展等方面都获得了巨大的成就。中国农作物的总产量占世界的第一位;人口达到全世界人口的1/3;手工业不断规模扩大,分工进一步精细;以茶、丝、土布为主要产品的对外贸易急剧增长;中国有六大城市人口超过50万,而全世界当时只有10个如此规模的城市。[7]经济的发展极大地促进了物质文明的繁荣。大批精美的中国瓷器和手工制品被运往欧洲,使得西方的学者和民众对中国充满了想象和好奇。此时,来华传教士们翻译了一批中国哲学典籍,并编译了大量有关中国社会介绍的作品,这些译著传回国内,带来了关于中国政治结构、伦理道德等方面的信息,正好满足了西方民众对于来自中国的信息需求。

此时的欧洲国家正处于由封建社会向资本主义社会过渡的时期。各国纷纷发动资产阶级革命,政治体制的变革促进经济的发展,经济的发展推动科学的变革。哥白尼的日心说,伽利略的自由落体和钟摆运动,牛顿的运动三大定律等都是科学革命的代表。西方传教士来华,带来了世界地图、钟表、指南针、棱镜等新奇器物,引起中国民众、士大夫乃至宫廷的喜好。于是,传教士们开始推行“学术传教”的策略,将一批西方科技作品译介到中国。

明末清初,中国经济的繁荣和西方科技的发展制造成了中国和西方相互吸引的局面,从而形成了双向平等的翻译活动特点。

(二)主观因素

虽然客观上,传教士译介了西方一些先进的科学技术,但这改变不了其传教的主观目的。而且,当译介的科学与神学相互矛盾时,传教士毫不犹豫地站在神学一面,而对科学进行有意地删减或篡改。因此,他们的译著往往采用编译的形式,使其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其译者的主体性。传教士来华时,虽然都学习了一段时间的汉语,能与中国人进行交流,但独自完成著作的编译和改译,仍有一定的困难。而中国的士大夫首先是被传教士带来的新奇物品以及科技知识所吸引,甚至提出了“欲求超胜,必先会通。会通之前,必先翻译”的观点。[8]后来,在中国士大夫的帮助之下,著译作品才得以形成并正式出版。

西方传教士来华还肩负着向国内反馈有关中国信息的使命。因此传教士将大量的汉文、满文、蒙古文的文献译介到了西方,其中涉及的内容包括中国社会的各个方面,如政治制度、哲学思想、伦理道德、风俗习惯等。

三 结 语

明末清初,西方来华传教士将翻译作为“学术传教”的一种手段,将大量的西方宗教和科技著作译介入中国,同时将中国古代典籍和文献著作等输出至西方,形成了“西学东渐”和“东学西传”并存的一个平等平和的局面。这与当时的中西方政治和经济的发展有着十分紧密的联系,同时,传教士本身的知识素养与人格魅力也是促成中西方第一次平等的文化交流的重要因素。

[1]费赖之.在华耶稣会士列传及书目[M].冯承钧译.北京:中华书局,1995:1-370.

[2]王佳娣.明末清初汉籍西译及中学西传[J].湖南工程学院学报,2006(2):62.

[3]马祖毅.中国翻译简史[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8:299-300.

[4]马祖毅.汉籍外译史[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3:676.

[5]利玛窦.译几何原本引[A].朱维铮.利玛窦中文著译集[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2:302.

[6]利玛窦,金尼阁.利玛窦中国札记[M].北京:中华书局,1983:517-518.

[7]《学习时报》编辑部.落日的辉煌[M].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2001:5-7.

[8]徐光启.徐光启集[M].王重民辑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3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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