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六书”理论应用在对外汉字教学中的研究

陈羿竹，傅亚庶

(东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吉林长春130024)

文字和语言是密不可分的，也就是说，如果想要掌握一门语言，就必须过文字这一关。但是，在对外汉语教学中，汉字教学却是一个从未有效解决的难题。德国汉语教学协会会长柯彼得先生指出：“学习汉语最大的难关就是中国传统的汉字。不少会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并在口语交际不成问题的外国人，在书面交际方面是文盲或是半文盲。这是其他外语几乎没有的现象。”①柯彼得．汉字文化和汉字教学[M]．第五届国际汉语教学讨论会论文选．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年第580页。这种汉字教学难的问题是切实的。比如有很多西方国家的留学生，他们的交际欲望通常很强烈，课上积极发言，课下也有良好的沟通，但是考试的成绩却非常低，原因就在于他们不善于写汉字，想表达的东西无法落实在书面上。如果这样反复几次，学生们学习汉语的积极性就会受到很大的打击，非常不利于对外汉语教学的发展。

世界上的文字分为表音和表意两大体系，而作为汉语言的记录者，汉字是已经拥有上千年历史的最古老、最典型的表意文字。表意文字最大的特点就是“据义而构形，即根据汉语中与之相对应的词的语义来构造形体”②张夏．汉字构形理论与汉字教学．西北大学，2005年，第19页。，也就是说，从汉字的形体结构中一般都可以分析出相关的意义信息。但是，汉字不断发展演变的过程，导致它的形体结构也在不断地发生变化，甚至有的汉字形体已经失去了本来面目。这也正是现今的汉字为什么拥有难以琢磨的形体构造和复杂多变的笔顺笔画的根本原因。所以，在对外汉字教学中，我们不但要对汉字的现状进行分析，更要从汉字发展的源头着手，寻求汉字的造字规律。而许慎提出的“六书”理论正好可以应我们的要求帮助解决汉字教学中的实际问题。因为该理论不仅已经普遍地运用到了汉字的构形理论当中，而且它能够准确地描述汉字字形与字义之间的关系，并对汉字变化规律和构成提出了比较明确的阐释，是造字理据的有力说明。我们将“六书”理论应用于汉字教学中，在理清汉字的发展脉络，探求汉字的字形和意义变化的基础上，使得教学活动生动有趣，从而激发学生学习的积极性，进一步达到汉字教学的真正目的。

一、“六书”理论

(一)有关“六书”的提法

所谓的“六书”就是指前人根据对汉字的结构分析，从中总结归纳出的关于汉字构造的六种条例。换句话说，“六书”是古人得出的汉字构造的结论。关于“六书”的提法，主要有三家，分别是郑众在《周礼·地官·保氏》中提出的“象形、会意、转注、处事、假借、谐声”;班固在《汉书·艺文志》中提出的“象形、象事、象意、象声、转注、假借”;许慎在《说文解字》中提出的“指事、象形、形声、会意、转注、假借”。关于次序，因为汉字起源于图画，所以和图画有关的“象形、指示、会意”理应排在前列，而且为了突出汉字由表意到表音的发展规律，形声应该放在第四位。至于转注和假借是指字音和字形的使用方式，理应放在最后。所以“六书”的次序采用了班固的提法。关于命名，许慎的《说文解字》是我国第一部研究汉字的著作，它保存了研究汉字发展历史和规律的丰富资料，是古汉语语音和词汇的宝库。而且许慎在《说文解字》中较为系统地全面地对“六书”的每一个部分进行了阐述。所以我们在命名上采用了许慎的提法。也就是说，我们今天的“六书”为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

需要说明的是，由于“转注”和“假借”普遍存在于古文中，而且学界广泛认为它们属于用字法，虽然其中依旧包含了许多民族传统文化，但是在学习和掌握上都有较大难度，不太适合辅助对外汉字教学，所以本文对二者不作阐述。

(二)关于“六书”的内容

1．象形

许慎在《说文解字》中对此下的定义是：“象形者，画成其物，随体诘诎，日月是也。”意思是说象形字就是根据字义所表达的客观事物的特点和样貌，随着物体的外形，曲曲折折地将字画出来。所以说，象形是最接近图画的一种造字法。

2．指事

许慎在《说文解字》中下的定义是：“指事者，视而可识，察而可见，上下是也。”可以解释为指事字一看就可以认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它的意义，上字和下字就是这种字。其实许慎对指事字解释地有些笼统，指事就是在象形文字的基础上，加上指示性的符号用来突出强调所要表示事物或概念。因为指事字能够表示一些抽象性的概念，而且在书写上也较为简单，只要加上一个符号即可，所以它比象形字有一些进步性。如“”是“刃”字的早期字形，主体是一把刀，用一点来表示刀最锋利的部分。但是，在《说文解字》中，指事字相当少的一部分，可见应用的不是很广泛。

3．会意

许慎在《说文解字》中为会意下的定义是：“会意者，比类合谊，以见指撝，武信是也。”意思是说，会意字是并列字类即两个以上的字，会合它们的意义，来表现该字义所指向的事物，武字、信字就是这种字。可见，会意是由两个或是两个以上字符组成的合体字，所以如果想了解一个会意字的含义就必须知道组成这个字的各个字符的含义。汉字发展到了会意字，一些字符的写法和含义基本固定下来，具有了一定稳定性。

4．形声

许慎在《说文解字》中为其下的定义是：“形声者，以事为名，取譬相成，江河是也。”意思是说，形声字是由形符和声符共同组成的。形符就是由与字义所表事物有关的字来充当，而声符是由读音与新字相同或相近的字来充当，“江”、“河”就是这种字。秦汉以来，汉字便有了突飞猛进地发展，这其中形声功不可没。尽管形声字依然属于表意文字，但是它已经突破了汉字形体上的束缚，融进了表音的元素，可以说，形声是整个汉字发展史上的一个里程碑。由于形声这种造字法造字较为容易，书写也比较简单，同时可以表达大部分的抽象概念，更重要的是它既可以表示类属又有标音的作用，所以其更为人们所接受并广泛使用。

但是需要注意的是，形声字同样经过了漫长的演变发展过程，很多字的形旁或是声旁在字形或是发音上都发生了变化。有一些形声字的声旁古音和今音不同，如“绽”①胡苏姝．声旁与形声字读音偏误分析．韶关学院学报(社会科学)，2009(1)127。，本义是衣服脱线，所以形旁可以确定是“糸”，那么声旁是“定”，因为古音没有舌上音，“定”属定母字，“绽”属澄母字，二者读音相似，但是后来舌上音分化了出来，两个字的读音便相差很大。

此外，为了书写简便，汉字经历了几次简化的改革，这导致很多形声字不是丢了形旁便是丢了声旁，我们称这种现象为省形或是省声。这样的形声字还是较为常见的，如“炊”，本义是烧火做饭，所以形旁是“火”，声旁本应为“吹”，省略了“口”字，这便是“省声”又如“星”，“生”是声旁，形旁本应为“晶”，在书写过程中省略了下面的两个“日”，这便是“省形”。

二、“六书”理论在对外汉字教学中应用的必要性

吕叔湘先生将汉字难学的原因归纳出了五个要点：难认;难写;字数多;字形、字音、字义之间有很多交叉关系，容易搞错;难查。②吕叔湘．《“注音识字，提前阅读”实验报告》序，吕叔湘论语文教育．郑州：河南教育出版社，1995年第433页。大多数的留学生也认为，汉字笔画繁多，难写、难认;笔画之间关系复杂，难懂、难记。许多学者和教育工作者针对这些问题，做了不少相关的研究和尝试，从实践效果上来看，将“六书”理论引入到对外汉语教学中的方式还是颇见成效的。

(一)“六书”理论有助于加深外国学生对汉字的理解和记忆

根据对《现代汉语通用字表》进行统计，“《字表》中所收7000字的笔画数是75290笔，平均每字的笔画数是10．75笔，其中9笔～11笔的字最多，共2272字，占总字数的33%。”①费锦昌．对外汉字教学的特点、难点及其对策，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8年第3期第35卷，第120页。面对这些笔画抽象而复杂的汉字，外国学生单靠死记硬背，很容易出现混淆或是书写错误。在教学中，我们可以利用“六书”理论将文字最原始的结构造型展现出来，将众多弯弯曲曲的笔画变成一个个有规律有意义的符号。“六书”理论依据汉字形、义、音之间的关系讲明字理，以理性的高度来认知汉字结构的形成背景，掌握汉字的构架规律，这不仅有助于学生们了解汉字的发展变化，更会使得他们在理解的基础上记忆，而且记得扎实深刻，不易写错，同时也加深了学习的深度。

例如，在汉字中有很多描述客观事物独体字，从汉字的形体构造上看，它们是比较难解析的，学生的死记硬背使书写错误层出不穷，此时，如果利用“六书”理论中的象形法进行梳理阐释，学生们应该很容易接受。如“”，古人注重礼节，所以“人”的最初的字形便是古人行礼的侧面图，由于那时人们衣服袖子肥大，所以第一笔的那个竖撇表示的是人们长大的袖子。再如“ ”是“力”的甲骨文，表示为手臂的样子，有劳作之义。但是后来渐渐淡化手行，变成“”。还有“山、水、火、田”等，这些字最初的形象都是来自图画，现在的字形改变得也都不大，都可以利用象形法进行教授。这样的讲授不仅使学生学会书写汉字，更加深了他们对字义的理解。再如，很多外国学生经常在书写上将“末”和“未”混淆。“未”字，最初的字形为 ，上面的一横指事树的上端，本义是指刚长出的新叶，还没有长成，后来引申指未来、发展之义。由于刚长出的新叶通常比较小，所以“未”字的第一个横较第二个横短。再如“末”字，最初的字形为，本义指树梢的部分，因为树梢的部分最开始枯萎，所以后又引申为衰败，末落等义。由于字义是指树梢，故用一个较长的横来强调树梢的部分，所以“末”字的第一个横比第二个横长。

(二)“六书”理论有助于增添对外汉字教学的趣味性

由于汉字的“六书”理论是从汉字的结构源头开始，逐步地将汉字的发展变化介绍给外国学生，这其中必定会涉及到中国博大精深的传统汉字文化。许多汉字文化中都包含了具有趣味性的汉字文化知识，这些都会调动起学生学习的积极性，使学生对学习汉语产生更加浓厚的兴趣，并在学习中加深对中国文化的了解，从而更好地掌握汉语这门语言。

(三)“六书”理论有助于加强对外汉字教学的系统性

“六书”理论之所以经历了上千年仍经久不衰，说明它自身的系统性和理据性是经得起考验的。正因如此，它的应用可以加强汉字教学的连贯性。通过对“六书”理论的分析，我们不难发现，象形是依据图画而产生的，指事是在象形文字的基础上加上指示性的符号，会意字是在前两种的基础上，由独体字组成的合体字，而形声字是加入了声符的合体字。“六书”理论的这种科学性和系统系使教师在对字形进行分析的时候，可以举一反三，使学生在认识一个字的基础上而认识更多与其相关的汉字，高效率地完成学习和掌握汉语汉字的任务。

例如汉字中“止”这个字，本义是指脚趾，那么两个脚趾一前一后，表示行走，便是“步”，如果在水中行走，便是“涉”。由象形字到会意字，其中的系统性可以使学生很连贯地认识并记住陌生的汉字，乃至生僻字。此外还可以将具有相同字符的字串起来，构成一组“、、”，分别是“人、休、众”，“休”表示人靠在大叔旁边，休息;“众”的本义指烈日下，奴隶们在干活，后来省去了“日”，演变成现在的“众”。这样讲解，学生们就不会将“休”也成“”了，同时也了解了一些关于“众”的文化含义。总之，这种方式不仅可以使学生方便记忆，最主要的是会让他们在对汉字掌握上更加系统和完整。

三、“六书”理论在对外汉字教学中应用时的难点及策略

我们需要注意的是，虽然“六书”理论在对外国学生认知汉字方面有很大帮助，但是由于汉字经过了长期的演变和发展的过程，自身的变化情况较为复杂，所以我们在教学中必须意识到“六书”理论在应用过程中存在难点。面对这些难点，我们应及时加以应对或解决，以免收获不到满意的教学效果。

(一)“六书”理论中的每一种造字法在汉字教学应用中都存在各自的难点

对于象形，难点主要表现在字形之间的差异上。象形文字最大的优势是字形直观、描述性强，但是古代的象形字在起源时都会或多或少地融入人们的主观想象，这就要求教师在教学的过程中一定要考虑到古今、中外的文化和思维差异性，及时纠正学生对象形文字的错误理解。此外，经过几千年的演变和简化，古今汉字在结构和笔画上也存在差异性，所以在教授过程中，教师一定要把握现代汉字的书写规则，有的放矢，以免甲骨文字的形象影响学生掌握正确的汉字构形。

对于指事，它的难点主要是在于它不如象形表现得直接。一个或几个具有指事意义的抽象符号很容易造成学生理解上的障碍，所以在教学过程中教师可以展示与所讲汉字相关的象形构形以加深学生的理解和记忆。

至于会意，通常与形声难以区别。因此，在教学中，不妨将二者结合进行讲释，同时补充强调会意造字的意图，降低学生的理解难度。

对于形声，难点有两处。首先，当声旁相同时如何对汉字进行辨析是较为困难的。方法一、教师可以在声旁与新字的发音完全相同的情况下，强调声调的作用，如“把、吧、爸、罢”这组字的声符都是“巴”，新字的声母和韵母都相同，唯独声调不一致，这时教师便要强调声调的区别作用，以免字音混淆。此外，教师也可以介绍一些比较常见的发音变化的现象，如有的声旁发音和新字不完全相同，如“八—趴、扒;”者—著、暑”等。方法二、在声旁完全相同的一组汉字中，教师可以分别解释各个形旁所代表的含义，让学生们相互比较，相互区别。如“访、坊、仿”，声旁一致，发音也相同，只能选择用形旁加以区别。“访”，本义指中央派人到地方进行交流，所以一定与“言”有关;“坊”，本义指边境的防护墙，所以是“土”字旁;“仿”，本义指向别人效法、学习，所以用“人”做形旁。这样的区别分析既清楚又简洁，学生们会很容易接受。值得一提的是，如果遇到一些组字能力较强的形旁，教师可以将他们分成组，从而加强记忆。如“口—喊、吵、叫、咽、啃”等。其次，“省形”或是“省声”的现象是学习形声字的一个难点。在讲授时，教师一定要将省去的部分补充完整再进行讲解，以免学生形成“识字不识字，先读半边字”的错误思维方式。

(二)“六书”理论涉及广泛，内容精深，对从事汉字教学的教师来说是个考验

“六书”理论本身是古文字学的内容，所以要利用它进行对外汉字教学，就必然要求施教的教师们能够寻求所教汉字之间的联系，将“六书”理论中的造字法融会贯通，并将其用通俗易懂，简洁明了的语言表达出来。同时，教师们还要适时渗透传统文化故事，顾及学生的接受能力和理解能力，并且“作为人类社会发展进程的一个组成部分 ，各国的民族文化既具有共性又具有个性……忽视语言中的文化因素会导致交际混乱。”①马大森．语言文化差异下的翻译研究．湖北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年第4期。所以，教师在教授汉字时还要注重各国文化之间的差异。说实话，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它将对讲授教师的语言文字功底，语言表达能力等都提出了较高的要求。所以，作为汉字教学的教师，可以根据自身的教学特点和方式，合理选择加入“六书”理论这一教学手段，使自己的课堂精彩丰富，更加受学生们的欢迎。

此外，有很多汉字并不适合利用“六书”理论解析，这就需要教师凭借丰富的教学经验，准确地掌握汉字构形辨析方法，以寻求应用于教学的最佳汉字记忆方法。

对外汉语是一个年轻的学科，而汉字教学在其中更是处于起步阶段，很多教学理念还在探讨，很多教学方法仍需要大量教学实践工作的检验。在汉字教学中，“六书”理论的加入可以看作是文字学和对外汉语两个学科的结合。拥有深厚积淀的文字学为对外汉语教学提供了丰富的资源能量和强大的理论基础，在今后的发展中，二者将会越来越紧密，共同推进对外汉语事业，中华民族的文化瑰宝也将全方位地走向世界。

[1] 迟安然．“六书”理论在对外汉字教学中的应用[D]．吉林大学，2012．

[2] 费锦昌．对外汉字教学的特点、难点及其对策[J]．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8(3)：120．

[3] 郭玲．汉字构形阐释与对外汉字教学策略探讨[D]．安徽大学，2012．

[4] 高惠敏．对外汉语汉字教学浅探[J]．安徽教育学院学报，2001，19(2)．

[5] 胡苏姝．声旁与形声字读音偏误分析[J]．韶关学院学报：社会科学，2009(1)：127．

[6] 马大森．语言文化差异下的翻译研究[J]．湖北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4)．

[7] 刘霖．“六书”理论在对外汉字教学中的应用研究[D]．吉林大学，2011．

[8] 唐兰．中国文字学[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9] 田鸿艳．试论维持“多元一体”语言使用格局的意义[J]．2009(3)．

[10] 许慎．说文解字[M]．北京：中华书局，1963．

[11] 王丽媛．对外汉语教学中的汉字教学研究[D]．兰州大学，2012．

[12] 杨亮亮．“六书”理论在对外汉字教学中的应用[D]．陕西师范大学，2012．

[13] 张毅．浅谈古文字学在对外汉字教学中的益处和运用[J]．沈阳建筑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4)：317-318．

[14] 张英俊．对越汉字教学法研究—字理识字教学法[D]．华中师范大学，2008．

[15] 张丽敏．对外汉语教学中的汉字教学[D]．河南大学，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