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小错不小——英语变体和文化特性视角下词语翻译

董耐婷 韩 燕

（常州大学外国语学院 江苏常州 213164）

引言

词汇是文化载体，是外语学习的重要知识，甚至是最重要的知识 （Richard 2001；Schmitt 2008；Laufer 2003）。 Newmark （2001：23）指出“翻译理论家自始至终所关心的是意义”。 Nida（2001：40）认为“在跨语言交流中，意义总会从某种程度上丧失或曲解。翻译的目的之一就是把这些差异控制在最低限度”。桂诗春（2010：275－281）从语言作为交际工具的维度指出我国词汇教学的弊病“我国历来也重视词汇学习，各种外语教学大纲都附有词汇表，要害的是这些词汇表较着重列举单词，而忽略了词汇，特别是一些常用词，往往结合不同语境而有许多意义和功能”。在研究大学英语教学的有效性和评估时，束定芳（2010：5－8）指出“单纯的语言训练,，特别是不符合他们现实生活场景、认知和情感特点、知识结构的机械的语言训练显然很快就会使他们感到厌倦。他们渴望在英语课堂上能获得其他知识，享受外语学习带给他们的成功喜悦，体验异国文化，拓展他们的视野”。

近15年来，内核国家英语变体发展引人注目。内核国家英语变体特别是同词异义、同义异词、义项差异和空缺词等方面的变化以及内核英语国家文化个性凸显使翻译活动中的原本困难的词义选择变得更加困难和复杂。词汇教学能否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上述问题？跨文化交际视角下词汇教学框架应该包括那些要素？本文将对跨文化视角下应该如何保证词汇教学有效性进行探讨。文中“目的语国家”主要指北美英语国家，“目的语文化”主要指加拿大文化，“L1”指汉语，“L2”指英语，“学习者”指大学生。

1.同形异义词及其翻译

同词异义是内核英语词汇差异的主要标志之一，主要表现在同形异义和义项差异方面。以professor为例，该词在《朗文》、SEC《韦氏》和《牛津加拿大英语词典》（以下简称《加英》）均有“教授”义项，《韦氏》和《加英》的“教师”义项，在《朗文》中是空缺义项，《加英》中的“有宗教信仰的人”义项在《朗文》和 韦氏》中均无对应义项。美国和加拿大大学生把教师统称为professor不足为怪。鉴于此，在选择professor的词义时不能一概而论地将其译为“教授”。 《加英》中 hydro 意为“电”，但《朗文》和《韦氏》中“电”为 electricity。 《朗文》和《加英》table有“提案”义项而《韦氏》中却恰恰是“无限期撤销提案”。blue ribbon在《韦氏》中意为“授予优胜者的蓝丝带”，《朗文》中为“授予优胜者的奖品（有时配有一小条蓝色质料）”，而《加英》义项一是“优胜者的奖章”，义 项二则释解为“（加拿大英语）颁发给第二名的丝带”。 《朗文》中courseware意“为教学设计的计算机软件”，《韦氏》则是“教学软件”，而《加英》则为“用于教学或实习课程的材料，尤指计算机程序”，加拿大纸质教材包括教师选编教材都可称为courseware。《韦氏》和《加英》中的bank holiday指“银行休假日”，而《朗文》中却指法定假日。又如body English在《加英》中意为“身势语”和“利用身体姿势影响物体运动”，在《韦氏》中则为“用于影响推进物体（如球）的身体运动（通常下意识地）”，而《朗文》中只能检索到body language（身势语），body English空缺。Firth（1957：190）认为“每个词在一个新的语境中就是一个新词”。Strip在加拿大一些城市英语中增加了公交车“联票”的新义项。把Sydney or the bush翻译为“悉尼或丛林”就错了。在澳大利亚英语中bush词义之一是“主要城市外围地区”（Bromhead 2011：462）。对新西兰英语研究结果表明please的词义根据其在句子中的位置变换而变换——在句首表示要求和请求，说明说话者的个人特征可以公开；在句子中间功能广泛，可以表示礼貌请求和命令，在句尾用于基于任务的要求，显示说话者作为社会个体的行为受到限制（Sato 2008：1249）。因此，在阅读新西兰英语文本时要根据please在句中的位置选择正确的词义。英语变体词汇层面的例子举不胜举，由于篇幅关系，不再赘述。

2.指称意义对应与蕴含意义非对应与词语翻译

有些词在英语变体中指称意义对应，但在某个英语变体中蕴含意义却非对应以及蕴含意义的历时变化均给选则词义带来困难。Barber（王宁1981：33）认为politician（政治家）在莎士比亚时代为贬义词，而现在可用作褒义词。依据《朗文》和《加英》该词无贬义义项，而依据《韦氏》该词含贬义义项。在谈到蕴含意义时，O’Dell（2002：274）指出“raining cats and dogs听起来不自然，我们中的很多人遇到过英语说得无可挑剔的人（通常是在莫斯科接受英语教育的人），除了一点——他们使用的习语可以追溯到本世纪（20世纪）初”。Nida（2005：94）对蕴含意义进行了比较深入的研究：“once upon a time不再指‘很久以前’，其准确的蕴含意义是‘将讲述的事情从未发生过：这是一个童话故事’。毫无疑问，绿色作为颜色或许由于其构成短语green on the job,green fruit,green with envy以及green-eyes monsters而含消极意义”。The White Cliff of Dover作为英法战争的前线，一直以来是英国的标志之一，象征着该国的反抗精神。在目的语国家可以发现在一些住户院子大门上、重要的公共建筑物和一些宾馆里家具和装饰物上印有或铸有菠萝的图案。简单地把pineapple译为其指称意义“菠萝”就无法反应其蕴含意义。菠萝在目的语国家文化中的蕴含意义是“友谊”和“好客”，该词翻译为“象征着友谊和友好的菠萝”就传递出了其蕴含意义。作为冰雪大国加拿大人对Tim Horton咖啡连锁店有深厚的情结，因为该咖啡店是由加拿大著名冰球运动员创办并命名的。《朗文》knowing是中性词，依据《加英》中该词却含贬义义项——cunning；sly。mate的“平等”、“团结”、“友情”和“友谊”等蕴含意义，特别是指参与“团队活动时”在澳大利亚社会中广泛应用 （Wilkes 1985：246）。在讨论澳大利亚英语词汇时，Hill（1992：210）注意到bloody是表示情感的常用词。Turner（1966：93）认为该词是一个“强调标记”。他认为其它英语变体用语调表示惊奇或恼怒，澳大利亚英语则用bloody一词，使用频率统计表明该词对“缺少情感的语调”进行弥补。美国全国民意调查显示，自美国大萧条以来banker受尊重和诚信度首次低于律师 （Allen 2011:1）。新西兰英语中的Kotuku有“稀少”蕴含意义。“毛利人用‘少得象苍鹭’来比喻十分稀少之物，于是新西兰英语中就有一个十分独特的表达法：as rare as Kotuku”（陈锵明 1998:37）。

3．词义对应与概念非对应词语翻译

Bloomfield（1933:139）认为“意义取决于‘说话者所处的场合以及话语在听话者那里引发的反响’”。Nation（2001：34）注意到“L1（母语）对L2（二语）的影响可能会导致一些意义的‘石化’，即学习者总是用L2词汇表达L1意义”。目的语国家人们寒暄后经常说We’ll have some coffee／lunch some day。如果把该句翻译为“哪天我们一起喝咖啡或吃中饭”，甚至译为“哪天我请你喝咖啡或吃中饭”就错了。上述寒暄语是本族语人结束交谈后常用语块，在礼节性交谈语境下意为“再见”或“终止谈话”。句中的coffee和lunch与“咖啡”和“中饭”无任何语义联系。词义的选择甚至与地点有关。downtown在美国电影《本能》中共出现在三段对话中。

（1）警察Nick与警察Guy在案发现场的对话：

Nick：What is it？

Coroner’s Guy：Ice pick.Left on the coffee table in the living room.Thin steel handle.Forensics took it downtown.

（2）嫌犯Catherine与警察Guy的对话：

Catherine：I don’t really feel like talking anymore.

Guy：Listen，lady，we can do this downtown if you—

Catherine：Read me my rights and arrest me then I’ll go downtown.

（3）警察Nick与嫌犯Catherine Tramell的对话：

Nick：Ms.Tramell，I’d like you to come downtown and answer some questions.

Ms.Tramell：Are you arresting me？

如果把上述对话中的downtown译为“商业中心、市中心”显然驴头不对马尾。由于故事发生在旧金山，而旧金山的警察局位于市中心，因此downtown指代“警察局”。无独有偶，纽约警察局也位于市中心，而纽约人也通常用downtown指“警察局”。transfer在汉语和英语各个变体均有对应词“转车”。但是把北美乘客对司机说的“transfer”翻译为“转车”就错了，该词在北美英语中还有一个义项——转车票，乘客的意思是索取转车票，而《朗文》中该词并无此义项。《朗文》中convenience store通常指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由于便利店的发展变化，加拿大convenience store的经营范围和功能已经由“出售香烟、盒装牛奶或周日应急购物发展到从事金融交易、购买膳食、汽油和很多其它商品”(Praskey 1998：24)。traffic signal与“交通信号灯”对应。但是，目的语国家部分交通信号灯可由行人控制。由于对此缺乏了解，国人初到国外长时间等待信号灯转为绿灯的情况时有发生。day与“天”词义对应，但在目的语国家，days还切分出calendar day和business day下义词组，days指工作日。blue hat和pink hat的对应词分别是“蓝帽子”和“粉帽子”，但是指婴儿时与其直译为“带蓝帽子的婴儿”和“带粉红帽子的婴儿”，不如译为“男婴”和“女婴”，因为医院新生婴儿所戴帽子的颜色说明婴儿性别——男婴戴blue hat，而女婴则戴pink hat。Valentine’s Day的宗教色彩经过多年的演变已经发生变化。尽管其对应短语是“情人节”，但在目的语国家亲朋好友在情人节也互相寄贺卡。英国和加拿大有Boxing Day，但依据《朗文》和《加英》其时间安排却有差异。《韦氏》显示美国没有该节日。Boxing Day是购物的好时机，因为这一天商家一些商品大幅度打折。

上述例子说明在选择词义过程中既要考虑汉语和英语变体之间非对应概念，还要考虑英语变体之间非对应概念。为了准确传递目的语个性文化，除了对词义进行翻译还应对文化属性词加注。

4.词义对应、概念对应与功能非对应词语翻译

由于中国和目的语国家文化和社会体制差异，有些词即使词义和概念对应，功能却非对应。如果译文中没有体现这些差异，读者很可能形成错误的概念。从跨文化交际能力视角看，概念误差从很大程度上会影响读者在真实语境中的行为能力，在翻译时应提供“饱和文化信息”，从而提高读者了解和理解目的语文化并增强他们在目的语国家生存能力和跨文化交际能力。

在目的语国家高校语境中把The bell is ringing直译为“上课（下课）铃响了”就错了。因为在目语国家高校上课和下课不使用铃，铃声就是火警警报，提示建筑物内人员立即离开建筑物。把kitchen ventilation和smoke alarm翻译为“排油烟机”和“烟雾报警器”显然存在文化信息不饱和问题。第一，浓烟会导致烟雾报警器报警。第二，如果在消防队来之前没有驱散油烟终止报警，住户必须为此付费。中国文化背景下roller skate（旱冰鞋）通常被列入“体育用品”语义场。其实在目的语国家可以穿roller skate在马路上滑行，因此旱冰鞋还可以列入“交通工具”语义场。作为语言的一部分，对数字负载的文化信息的转换也值得我们思考。例如在北美英语国家“报警”是翻译为Call the police还是Call 911还是Call the police,911？我们对146位英语专业三年级学生的问卷调查表明知道英国、加拿大和澳大利亚报警电话的比例为零。54%受试者正确写出美国报警电话，而他们是通过美国911事件才知道该报警电话号码的。又如目的语国家站牌上都印有电话号码，把电话号码仅仅译为“站牌上的电话号码”甚至于仅仅把电话号码放入译文中就远不如为译为“咨询公交车到达该站的时间电话”更能帮助读者了解目的语文化差异和制度。把安装在目的语国家公交车窗子周围的string以及扶手上的button译为“绳子”和“按钮”远不如译为“供乘客提醒驾驶员有乘客下车的设施”更具文化信息。Withdraw money的对应词是“取款”，但是，目的语国家银行限制对存款未达到一定金额的顾客免费取款次数，超出次数必须付手续费。仅仅把fast food译为“快餐”就没有提供其文化信息——顾客在目的语国家快餐店用餐后必须把餐具和垃圾放到指定地点。Tip的对应词是“小费”，由于缺乏目的语国家付小费的文化知识，初到目的语国家的国人不付小费的事情时有发生，引起目的语国家人们的误解甚至蔑视。因此在翻译该词时宜加注，甚至于说明在何种场合下需要付小费以及付小费的标准等。即使是line up“排队”这样简单的短语也有必要加注。目的语文化空间概念清晰，排队时人与人之间保持一定的空间，他们对超越安全距离的行为极为反感。Candle的功能往往被释解为“照明”。那么如何解释目的语国家在房间里布置彩色蜡烛？在有电灯的情况下点蜡烛呢？其实蜡烛在目的语国家的主要功能是装饰房间和营造温馨氛围，因此把其列入“装饰品”语义场更恰当。此类例子举不胜举，由于篇幅关系，不再赘述。总之，翻译时把这些看似平常但是承载丰富的目的语国家文化的词汇采用加注译法才真正体现了翻译的性质。

结束语

词义的选择是一个基于多维视角下的复杂活动。本文对影响词义和词的选择因素研究表明从英语变体和目的语文化视角采取动态策略研究对应词及其文化信息十分必要。多年来，我国出版发行的单语词典均由英国和美国出版公司出版。对词义的释解局限在美国英语和英国英语范畴内，而对其它内核英语国家的词汇特点鲜有介绍。关注内核英语国家词汇差异和文化个性特点，才可能避免词义选择中差之秋毫，谬之千里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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