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以来明代四川科举史研究述评

2014-03-28 17:03刘小龙
长江师范学院学报 2014年5期
关键词:乡试进士科举

刘小龙 ,田 玥

(1.福建师范大学 社会历史学院,福建 福州350007;2.四川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四川 成都 610064)

明代的四川是一个独特而重要的省份,仅以科举为例,明代四川的科举实力不仅在西南三省中独占鳌头,而且在整个中卷所属地区中也是位居榜首,甚至四川辖区内的富顺、内江两县亦能与科举发达的东南地区属县媲美①其一,本文所言的明代行政区划均以张廷玉《明史·地理志》(中华书局,1974年)为准;其二,明代会试实行分卷制度,其中卷所属地区有四川、广西、云南、贵州、庐州、凤阳、安庆、徐州、滁州、和州10省府;其三,此处四川科举实力的判定是以吴宣德《明代进士的地理分布》相关数据得出的结论。。随着科举学的兴起,许多论著都涉及明代四川科举史的研究,使得该领域研究有了长足进步。然而,与其他区域科举史相比,明代四川科举史研究依然很薄弱。为进一步加强该领域的研究,这里拟对已有研究成果进行梳理并指出其不足,希望对相关研究有所裨益。

一、研究现状概述

(一)明代四川进士总数研究

在20世纪,明代四川进士总数的研究成果陆续出现在不少论著中。此期间,学者们对统计资料的选择显得不甚严谨,比如多数学者使用的统计资料仅仅只有一种文献,这无疑降低了研究水平。美籍学者何炳棣 (Ping-ti Ho)对明代四川进士总数的统计具有开创之功,在其著作 《明清社会史论》(The Ladder of Success in Imperial China:Aspects of Social Mobility,1368-1911)中,他根据 《国朝历科题名碑录初集》统计明代各直省进士总数,得出 “四川进士总数为791人”的结论[1]。张步天在 《中国历史文化地理》一书中提出明代四川进士总数为1 334人的观点[2],令人遗憾的是他并没有交代其统计所依据的文献。陈国生在 《明代四川进士的地域分布及其规律》一文中根据嘉庆《四川通志》进行统计,认为 “明代四川共取进士1 440人”[3];在其另一文 《明代人物的地理分布研究》中,根据 《明清进士题名碑录索引》统计明代各直省进士总数,得出 “四川进士总数为1 352人”的结论[4]。蓝勇的 《西南历史文化地理》一书根据 《明清进士题名碑录索引》和嘉庆 《四川通志》进行统计,认为四川进士总数为1 368-1 375人[5]。沈登苗的 《明清全国进士与人才的时空分布及其相互关系》一文以乡贯为统计准则,根据 《明清进士题名碑录索引》统计明代各直省进士总数,认为 “四川进士总数为1 369人”[6]。

进入21纪,明代四川进士总数的研究成果再次勃兴。与之前相比,学者们更加注重对统计资料的选择,比如不少学者使用的统计资料已经包含了《登科录》等原始文献,这无疑提升了研究水平。钱茂伟在《国家、科举与社会——以明代为中心的考察》一书中认为四川进士总数为1 426人[7],虽然他没有交代该数据的来源,但是结合该书上下文和对照吴宣德 《中国教育制度通史·第四卷 (明)》的进士地理分布表,可知该数据源于此。多洛肯的《明代浙江进士研究》一书根据 《国朝历科题名碑录初集》、《皇明进士登科考》、《皇明贡举考》以及通志进行统计,认为 “四川进士总数为1 440人”[8]。吴宣德 《明代进士的地理分布》一书,以 《明代进士登科录》《南雍志》《皇明进士登科考》《皇明贡举考》《明清进士题名碑录》所载人数为基准,参以 《明太学志》《清国子监志》明代各朝实录进行统计,认为 “四川进士总数1 422人”[9];顺便提及:作者在另一本专著 《中国教育制度通史·第四卷 (明)》中认为是1 426人[10]。周勇的 《明代科举会员的整体考察》一文认为明代四川进士总数为1 408人,但是他未曾交代此数据的来源[11]。郭培贵、蔡惠茹的 《论福建科举在明代的领先地位及其成因》一文,根据吴宣德 《明代进士的地理分布》一书中 《明代直省各科进士分布表》的统计数字,减去 “崇祯十三年特”的相关数据,得出明代四川进士总数为1 404人的结论[12]。

(二)明代四川进士的地理分布及原因研究

最早涉及该研究领域的是陈国生的 《明代四川进士的地域分布及其规律》一文,他将1 440名进士以表格的形式列入1989年四川省行政区划的16个市、113县进行分析,得出 “重庆、内江、自贡、成都、泸州、南充是出高层次杰出人才的集中地区;明代四川进士的分布除重庆、成都、自贡高能核区外,还有沿江和聚陆路干线分布的特点”的结论。他认为重庆、内江、自贡、成都、泸州、南充6个地区进士分布密集的原因有:其一,这些地区农业与商业发达;其二,这些地区要么是省会,要么是交通中心所在地;其三,这些地区文风鼎盛;其四,科举和教育的兴盛。此外,他在文末提及宗族、进士分布继承性等原因。

蓝勇在 《西南历史文化地理》一书中也涉及该研究领域,他将1 368-1 375名进士以表格的形式列入明代四川31个府、州、卫、司,86个县进行分析,列出拥有进士人数前20名的地区,以此得出 “成都地区、川南地区是明代四川进士地理分布集中的两大中心”的结论。他从政治、经济、教育的角度解释 “明代四川进士地理分布集中成都、川南两大地区”的原因:成都作为全省的政治经济中心,具有区位优势;而川南地区得益于 (宋代到明代)四川经济重心的东移南迁;两大地区的综合教育水平在川属于发达地区。

迄今为止,吴宣德的 《明代进士的地理分布》一书关于该领域的研究当属最详尽,他将1 422名进士分为籍贯同、卫所、籍贯异等小类,以表格的形式列入府、州、县进行量化分析,认为 “进士数超过均值的府只有成都、重庆、叙州3府,州县进士地均超过17.4人只有重庆府和叙州府”。他从地方乡试解额、分卷制度、地方教育、人口等角度进行分析,认为解额、分卷制度、人口是进士地理分布的主要原因,而地方教育对进士地理分布的影响不大。

(三)明代四川进士其他内容研究

蔡东洲、李勇先的 《巴蜀状元考》一文对明代四川唯一的状元杨慎之生平事迹和学术研究作了探讨[13]。谭平的 《明清四川籍人才归类分析》一文则对明代四川第一位进士蹇义、陈于陛等科举人物作了论述[14]。龚延明、邱进春的 《明代登科进士总数考》[15]一文澄清了 “洪武春榜所取进士都是南方人,实际上还有四川的李祥、蔡天祥;夏榜所取进士俱为北方人,包括了四川的冉通、张朝贵、马忠、王原、陈铿、张玺”的史实。廖英舜的《天一阁登科录中的明代进士户籍分析》《明代官籍进士研究:以天一阁藏明代登科录为主》均涉及明代四川进士的研究[16]。

钱茂伟的《国家、科举、社会——以明代为中心的考察》涉及许多明代四川进士的研究,比如根据 《皇明三元考》列出了周洪谟、杨廷和等四川进士中式的年龄;还统计出257名明代灶籍进士 (包含23名四川进士),考证出5名明代站籍进士 (包括2名四川进士),考证出69名明代医籍进士 (包含6名四川进士),并列出他们的中式科名、姓名、籍贯;还根据 《明代进士登科录》《进士同年录》《履历便览》等,陈长文补正了 《明人传记资料索引》中一些人物的生卒年,其中涉及一些四川进士,如刘大直、杨廷仪、刘养直等;虽然此举正如陈长文所言有其局限性[17],但是拓展了明代四川科举史研究的领域。

郭培贵的 《明代一甲进士群体户类与地域分布考述》[18]考证出明代四川一甲进士6人,并计算出明代四川每10万人平均拥有一甲进士数是0.19人;其另一文 《明代军籍进士总数及其时空分布特点与成因考述》[19]逐科统计了明代军籍进士,认为明代四川的军籍进士至少有313人。

(四)明代四川其他科举群体研究

举人群体。吴宣德在 《明代进士的地理分布》中统计出四川举人共6 290人,其考中进士的概率为22.6%。郭培贵在 《明代举人数量及进士平均中试年龄考述》[20]一文统计出 “乡试不拘额数”时四川共录取举人1 595人;其另一文 《明代解元考中进士的比例、年龄与空间分布》[21]关注了举人群体中的解元,他指出明代四川应有解元88人,确知66人,待考22人;考证出解元进士37人,占解元比56.1%;解元一甲进士3人,占解元比4.55%;解元庶吉士6人,占解元比9.1%;解元二三甲进士34人,占二三甲进士比17.6%。

庶吉士群体。郭培贵在 《明代庶吉士群体构成及其特点》[22]一文统计出明代四川庶吉士为78人,明代四川庶吉士入阁数9人,他们在本省阁臣中 (9人)所占比例为100%。

进士家族。郭培贵 《论福建科举在明代的领先地位及其成因》一文首次提出明代四川进士家族有137个。

(五)明代四川科举史其他方面研究

1.社会流动。一种是垂直流动。何炳棣的 《明清社会史论》是迄今唯一涉及该领域的研究成果,他认为明代四川出身平民家庭的进士反映出四川社会流动率较低,比全国平均社会流动率低0.4%。一种是水平流动。沈登苗的 《明代双籍进士的分布、流向与明代移民史》[23]、吴宣德的 《明代进士的地理分布》利用双籍地进士探讨了四川进士的基本流向。

2.明代四川乡试研究。钱茂伟在 《国家、科举、社会——以明代为中心的考察》中介绍了明代四川1 540年乡试应试人数2 525人,录取人数70人,此科乡试录取率为2.8%,四川1 564年乡试应试人数1 750人、录取人数70人,该科乡试录取率为4.0%;他还以表格的形式对明代四川乡试解额的演变进行了整理。郭培贵在 《明史选举志考论》[24]一书中的 《明代各直省乡试录取额数沿革表》包含了明代四川乡试解额的演变;作者另一专著 《明代科举史事编年考证》[25]对涉及明代四川科举的众多史料进行了编年和详尽的考证,比如明代四川乡试首次开科的时间、每次乡试的具体时间。此外,吴宣德 《明代进士的地理分布》一书中的 《明代历科乡试解额表》《各地学校各科平均拥有解额数量表》,汪维真 《明代乡试解额研究》[26]均涉及四川解额相关史实的研究。

3.明代四川科举文献研究。钱茂伟的 《国家、科举、社会——以明代为中心的考察》一书整理出现存的10种明代四川乡试录名目。成化元年(1465年)、正德八年 (1513年)、嘉靖十六年(1537年)、嘉靖十九年 (1540年)、嘉靖二十二年(1543年)、嘉靖二十五年 (1546年)、隆庆四年(1570年)、万历元年 (1573年)、万历十年 (1583年)、崇祯六年 (1633年);并且指出多数乡试录为天一阁独家收藏。然而,陈长文在 《明代乡试录——武举乡试录的版本及庋藏》一文却认为明代四川乡试录现存11种而非10种,相比钱茂伟的统计,其多出 “嘉靖四十三年 (1554年)乡试录”[27]。陈长文的 《明代科举文献研究》一书涉及雍正 《四川通志》明代进士姓名的勘误。

二、研究存在的不足

虽然明代四川科举史研究已经有一些成果,但是几乎都是 “粗放型”的,很多研究成果都不同程度地存在一些值得商榷的地方。因此,明代四川科举史研究依然很薄弱,具体表现在以下方面。

第一,研究成果数量很少。专题研究论文只有一篇 (即陈国生的 《明代四川进士的地域分布及其规律》),也无专著问世。

第二,基本史实不清。比如明代四川进士总数“众说纷纭”,我们认为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至少有三点:其一,统计的标准不一。比如沈登苗的统计标准是进士的乡贯,吴宣德则是以进士的著籍为统计标准,陈国生含糊地说是以籍贯为统计标准。其二,统计所依据的文献不同。比如有的以 《国朝历科题名碑录初集》为依据;有人以 《明清进士题名碑录索引》为基础;有的以 《明清进士题名碑录索引》和地方志为依据;有的以 《登科录》等资料为基础。文献的优劣不可避免地造成统计结果的差异。其三,作者的学术水平不同。比如依据同样的文献和统计标准,但是得出的结论却大相径庭。

第三,已有研究领域缺乏系统性。迄今明代四川科举史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进士总数和地理分布,但是关于进士群体的基本情况,比如进士的时段分布、婚姻状况、户类构成、家庭出身等都缺乏研究,更别提科举史其他内容的研究。郭培贵和钱茂伟虽然将明代四川科举史研究拓展到解元群体、科举文献、乡试录取率、进士中式年龄、进士户类构成、进士生卒年等领域,但是这些领域至今鲜有人问津。

第四,明代四川科举文献研究薄弱。科举文献是研究科举史的基础,因此科举文献的研究无疑也是科举史研究的重要方面。然而,明代四川科举文献的研究相当薄弱,比如对现存10科四川乡试录、方志中的科举史料等均无研究。

第五,研究领域急需拓展。明代科举研究已经朝着纵深发展,不仅在原有的制度、八股文、考试施行情况等领域继续发展,而且还拓展出许多新的领域:科举与考试图书行业的关系,见张献忠的《明代科举考试用书的出版》;科举与经济的关系,见储建国的 《论中国宗族钱会对科举平民入仕的作用》;科举与女性的关系,见 《明代女性的 “功名”之路——由内廷女官沈瓊莲〈送第就试春官〉诗谈起》。地域科举史的研究,一方面紧跟整个明代科举研究的步伐,展开立体式多角度研究,比如徐光宗《西学对科举的冲激与回响——以李之藻主持福建乡试为例》[28];另一方面其着眼点在于 “地域范围更小、时间跨度更小”的科举史研究,如林介宇的 《痛苦的断裂:明清鼎革之际的嘉定县科举事业》。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明代四川科举史的研究必须拓宽研究领域。

[1]Ping—ti Ho.The Ladder of Success in Imperial China:Aspects of Social Mobility,1368—1911[M].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6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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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郭培贵.明代一甲进士群体户类与地域分布考述[J].东岳论坛,2012(6):78.

[19]郭培贵.明代军籍进士总数及其时空分布特点与成因考述[J].中国文化研究,2012(1):40.

[20]郭培贵.明代举人数量及进士平均中试年龄考述[J].东岳论丛,2010(1):52.

[21]郭培贵.明代解元考中进士的比例、年龄与空间分布[J].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5):83.

[22]郭培贵.明代庶吉士群体构成及其特点[J].历史研究,2011(6):124、128.

[23]沈登苗.明代双籍进士的分布、流向与明代移民史[J].历史地理,2004(20):318-321.

[24]郭培贵.明史选举志考论[M].北京:中华书局,2006:394-399.

[25]郭培贵.明代科举史事编年考证[M].北京:科学出版社,2008:11.

[26]汪维真.明代乡试解额研究[M].北京:科学文献出版社,2009.

[27]陈长文.明代乡试录、武举乡试录的版本及庋藏[J].大学图书馆学报,2010(6):124.

[28]徐光宗.西学对科举的冲激与回响——以李之藻主持福建乡试为例[J].历史研究,2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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