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归话涅槃
——论盖茨比与于连精神幻灭后的相同抉择

2014-03-22 15:09杨俊光叶玮玮
大连大学学报 2014年1期
关键词:红与黑黛西盖茨

杨俊光,叶玮玮

(大连大学 英语学院,辽宁 大连 116622)

引 言

《了不起的盖茨比》是“迷惘的一代”的代表作家、“爵士乐时代”的桂冠诗人菲茨杰拉德的代表作,被誉为当代最出色的美国小说之一[1]。小说入木三分地刻画了财富和成功掩盖下的未被满足的欲望,反映了20年代“美国梦”的破灭,深刻地揭示了角色性格的矛盾和内心的冲突,作者用激昂的语调控诉了物欲横流的时代潮流淹没人性的事实,揭露了爵士时代对有志青年的误导和追梦者失意的必然性。而在《伟大的盖茨比》问世的前一个世纪,法国批判现实主义作家司汤达以准确的人物心理分析和凝练的笔法,完成了举世瞩目的世界名著《红与黑》,其塑造出的具有高度典型意义的人物形象–于连时至今日仍然是个人奋斗者的代名词。

综观两部作品,主人公于连和盖茨比有着相似的失意经历,他们都曾怀揣为梦想而奋斗的勇气和意志。但世事无情,两位主人公最终也都被当时的社会无情地抛弃。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盖茨比和于连不约而同选择了返璞归真,以身“殉情”,从而获得精神世界的涅槃重生。

一、时代背景定失意

提到《伟大的盖茨比》,自然会涉及美国梦,可以说美国文学是美国梦最真实的解说。美国梦广义上即平等、自由、民主;狭义上是指相信经过努力不懈的奋斗便能获得更好生活的理想,即人们可以通过自己的勤奋工作、勇气和决心迈向繁荣,而非依赖于特定的社会阶级和他人的援助获得成功的美好愿望。而“美国梦”背后的真正动力是对财富的渴求和追逐。

《伟大的盖茨比》中的盖茨比出生在美国中西部的一个贫困家庭,自少年时代起就立志超越自己卑微的出身。在特殊的社会历史条件下,盖茨比通过非正常途径–-贩卖私酒从而获得了物质上的成功。他从最初的一文不名跃升到腰缠万贯,是一个典型的依靠个人奋斗而取得成功的人士。发家之后,盖茨比并没有就此终结对梦想的追求。他在西卵的海湾上大手笔宴请宾客,尽显铺张与奢华,家里灯红酒绿,门庭若市。而他死后,曲终人散,这些往来于他家的宾客都不知去向,黛西也背负着一身罪恶不知廉耻地逃之夭夭,盖茨比的葬礼冷冷清清,再一次证明当时的世界丑恶伪善,自私自利,物欲横流。

菲茨杰拉德成功刻画的盖茨比是20年代典型的美国青年,小说展现出20年代有志青年所追求的“美国梦”最终以幻灭的形式告终,揭示了美国社会的悲剧。盖茨比的追梦路程陷入无法摆脱的囹圄,以死谢幕的结局正是表面歌舞升平的“爵士时代”背后阴霾的真实写照。

托斯·艾略特(T.S.Eliot)在其著名长诗《荒原》中曾描述到:人们没有任何信念和寄托,生活在精神的荒原之中。菲茨杰拉德也曾在他的小说中写道:战后成长起来的一代发现一切神明统统死光,所有的战争都已打完,对人的信念完全动摇[2]119。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传统的清教徒道德已经土崩瓦解,经济大萧条即将到来,享乐主义开始大行其道。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是一个奇迹的时代,一个艺术的时代,一个挥金如土的时代,也是一个充满嘲讽的时代。”他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个时代对浪漫的渴求,以及表面的奢华背后的空虚和无奈。在他的笔下存在着一个永恒的主题,那就是那些出入高尔夫球场、乡村俱乐部和豪华宅第的上流社会的年轻人纸醉金迷的沉迷享乐和对物质的无上崇拜,以及他们之间微妙的感情纠葛。于是,无法被金钱驱散的失意和惆怅,便相应的弥漫在其作品之中。

与此相对照,《红与黑》则以法国波旁王朝复辟以后的社会情形为背景,法国资产阶级大革命摧毁了封建制度,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迅速发展[3]158。在这种社会发展的情形下,小资产阶级们通过自由竞争,完全可能进入资产阶级行列。但在封建复辟时期,以国王为代表的封建贵族阶级妄图恢复旧的封建社会制度,这就必然会引起小资产阶级的抗争[4]322。《红与黑》中,主人公于连由于特殊的社会家庭背景以及诸多的社会基因,造就了于连矛盾复杂的个性。他渴望飞黄腾达,渴望改变自己卑贱的社会地位,渴望拥有拿破仑的命运。于连内心的挣扎和主要的心理矛盾是源自于王政复辟时期的特殊社会风气–贵族资产阶级之间的争权夺利、尔虞我诈、投机取巧。在贝藏松神学院,曾处处受到排挤的于连,只是由于得到主教大人的礼物并进行了两小时的谈话,大家便改变了对他蛮横无理的态度,对他卑躬屈膝起来。可见当时的社会现状是导致于连梦想扭曲的催化剂。于连这一人物形象,正是典型地反映了这些小资产阶级青年在封建复辟时代为谋求个人出路而进行的反抗。身处社会的第三等级,于连身上凝聚着典型的叛逆复辟色彩,体现着法国封建复辟时期小资产阶级个人反抗的人物形象,其个人反抗的悲剧就是阶级的悲剧、时代的悲剧。

通过上述比较可知,盖茨比和于连虽处于不同年代、不同地域,但却摆脱不了出身于小资产阶级的命运,家庭环境以及复杂的社会形态造成了两位主人翁几近相似的人格特征。他们同样集智力超群与觊觎权势于一身,个性同样矛盾复杂。一个捏造不实的出身,一个为追求名利不择手段。总之,病态的社会造就病态的人格,盖茨比和于连是小资产阶级青年的代表,他们的悲剧人生是特定时期特定人物的命运使然。

二、情债绵延续哀伤

马克思曾经说过:“爱情和婚姻本身就是个社会问题,历来都反映着社会的政治经济制度,伦理道德观念,集团之间,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关系,他们的世界观和美学理想,及其展示的时代风貌[5]121”。

《伟大的盖茨比》中的爱情和美国梦中金钱至上的成分自然融合。当时的美国社会,道德沦丧,伦理观淡薄,盖茨比如果想获得黛西的垂青,必须首先在物质和经济上满足其无限制的欲望,而盖茨比只能通过非正常途径去获得物质上的成功。从部队退役后的盖茨比选择了投机倒把,做起了贩酒的买卖,试图以此吸引“上层社会”的黛西,有朝一日能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他幻想着成为富人后便可以与住在东卵富人区的汤姆势力相抗衡。而实际上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上层社会中没有人真正接受他,大部分人喝完酒后便开始大骂其是“杀人犯”、“牛津人(牛劲人)”[6]1他爱的黛西实质上也不过是一个思想浅薄、行为轻佻、不负责任的女人。最后在庇护怠黛西的过程中,他成了一只替罪羊。盖茨比确实是“了不起”的,他对爱情是那样的执着,他曾相信金钱万能,只要有巨大的物质财富作后盾,在那样一个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靠金钱作杠杆的国家里,实现自己的爱情美梦便指日可待,但在那物欲横流、道德沦丧的大背景下,他的所谓爱情也注定以悲剧而结束。

《红与黑》中于连的成功也与他的爱情有着紧密的联系。19世纪的法国,贵族和教士统治着整个社会。他们虚伪、卑鄙、狡诈、贪婪、等级森严,金钱至上,凭着官职到处搜刮钱财、作威作福[4]122。在这种社会背景下,于连最初对德·瑞纳夫人的追求完全是出于一种对等级地位的挑战,他把这份感情看做是对上层社会的人对他的轻贱的一种报复,对德·瑞那夫人的占有更是对其自我虚荣心的一种满足。而长期生活在压抑环境中的德·瑞纳夫人,对于连的示爱,终于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强烈渴望,大胆的爱上了这个出身卑微却满腹才情、激情四射的青年。在德·瑞纳夫人的母亲般的呵护下,于连逐渐对她产生了强烈的情感–一种俄狄普斯式的爱情。但是在于连的人生天平上,爱情的分量终不及他那雄雄的野心,他爱的天平又倒向了侯爵的女儿。虽然于连的才华、冷酷、精明,俘获了这位贵族小姐的心,但他们之间的爱情只是为了满足各自内心的占有欲和征服欲,各取所需罢了。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于连意识到自己真正爱的还是德·瑞纳夫人,他开始感悟:“在生命中,没有一个时光,可与这个时辰比拟”。正如他对德·瑞纳夫人说的“我们在韦尔吉德树林里散步的时候,我本来可以多么幸福啊,可是一种强烈的野心却把我带到虚幻之国去了。不是把这近在唇边的可爱的胳膊抱在胸前,却让未来的幻想夺去了”。而德·瑞纳夫人也为了救他而不顾一切,从到监狱看望,到去见国王公开承认自己的情人身份,再到最后,于连死后的三天,拥抱着孩子们去世,德·瑞那夫人用行动和言行证明了她对于连的爱,这是小说中爱情的华彩乐章。然而令人遗憾的是,于连和德·瑞纳夫人的爱情,在当时的社会情境下,与于连飞黄腾达的野心相比,显得是那么苍白无力,二人犹如扑火的飞蛾,虽勇气可嘉,却难得正果。

综上所述,爱情是贯穿两部作品始终的导线,指引着主人公命运的走向。无论是盖茨比还是于连,爱情一样不得善终,其爱情悲剧表面上看有着不同的缘起。换言之,盖茨比对爱情的渴求,与其美国梦的实现密不可分,黛西是他梦想的载体,而黛西的再次背叛,使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爱情一旦没有,一切也终将破灭。而于连的爱情则混杂着复杂的情结,于连对金钱和地位的渴望,对上层社会女人的占有,是他追求爱情的最初动机。表面上,于连在爱情上是成功的,但他最终自我觉醒:他真正难以相容的是等级分明、物欲横流的资产阶级上层社会,他最终选择以死还爱情之债、心灵之债,以求身心荡涤。二人的爱情经历应了那句中国的古诗“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三、色彩象征幻灭起

两部作品中颜色象征的运用可谓匠心独运、异曲同工。《伟大的盖茨比》中,白色象征的纯洁和绿色象征的希望,与黄色象征的物欲形成鲜明的对比,却又交相呼应,展示出一片表面歌舞升平、祥和美好,实质肮脏铜臭、虚伪狡诈的昏暗世界。《红与黑》中,红色与黑色相互交融,暗示着主人公的命运走向也将是由红的发紫到慢慢趋于黑暗,最终以死告终。红黑颜色之间的轮换,暗示着小资产阶级野心家们梦想幻灭的必然,映照出主人公的悲剧命运。首先,《伟大的盖茨比》中,白色、金色和绿色都有着特殊的象征意义。白色是纯洁的象征,而黛西就有着美丽、可爱、纯洁得像花儿一样的外表。她的首次出场:

···身穿白衣,衣裙在风中飘荡,好像她们乘气球绕着房子飞了一圈刚被风吹回来似的。我准是站了好一会,倾听窗帘挂洞的噼啪声和墙上衣裙卦象嘎吱嘎吱的响声[6]16。

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我们得知盖茨比便是黛西白色跑车里的那个军官。于是,与黛西相关的颜色也日趋明朗起来,纯洁的白色仿佛是黛西生活的主打色彩。

但是从白色到金色的色彩转变,也向我们预示了黛西本性从纯真到物质的转变。金色,代表金钱的颜色,黛西作为美貌、权势和财富的象征,在盖茨比眼里美轮美奂,是白色和金色完美的结合体,她的声音清脆,嗓音优美,却充斥着金钱的气息。小说中白色与金色的完美联系表现在盖茨比和尼克·卡罗威出行的一段:

在大桥上,阳光从钢架中间透过来在川流不息的车辆上姗姗发光,和对岸成立的大楼高耸在眼前,像一堆一堆白糖块一样,尽是处于好心花了没有铜臭的钱盖起来的[6]64。

而紧接着段落出现在盖茨比金色豪车面前的是一辆装着死人的灵车从车前经过,这也预示着盖茨比最终的不得善终。

绿色在小说中具有最主要的象征意义,贯穿小说始终,预示着主人公希望的诞生、破灭、涅槃的轨迹。

小说中曾多次提到了绿光,故事开头的绿光昭示着盖茨比的欲望,对黛西的渴求,虚无缥缈,仿佛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而小说中绿光的再次出现,预示着出现了极大地转折,绿光的飘忽不定,预示着主人公梦想的摇曳不定和爱情的虚无缥缈:

可能他突然想到那盏灯的巨大意义现在永远的消失了。和那把他跟黛西分开的遥远距离相比较,那盏灯曾经似乎离她很近,几乎碰的着她。那就好像一颗星离月亮那么近一样。现在它又是码头上的一盏绿灯了。他的神奇宝物已经减少了一件[6]85。

此刻盖茨比和黛西久别重逢。盖茨比的梦想仿佛近在咫尺,唾手可得。但是绿光的寓意即渺茫虚幻,蕴含着不稳定的情愫。

小说的结尾处,绿光的象征意义更加明晰:

盖茨比信奉这盏绿灯,这个一年年在我们眼前渐渐远去的极乐的未来。他从前逃脱了我们的追求,不过那没关系—明天我们跑得更快一点,把胳臂伸得更远一点···总有一天···[6]156

这段出现在尼克在故事结尾处对整个事件的总结,蕴含着对故事主人公梦想破灭的深深叹息。

反观《红与黑》中的颜色象征,其中包含了司汤达对整个社会和人生的认识和总结。国内学界对红与黑的象征意义曾有不同理解,一种说法是红色象征拿破仑时代,黑色象征封建黑暗统治。另一种是作品中的红色象征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时代的热血与生命,黑色象征波旁王朝复辟时期的黑暗与阴谋。

《红与黑》中有两个预言性的场面,昭示了司汤达的宿命论。其中的颜色是小说的主线,牵制着主人公于连的一生。

第一个预言性场面是于连去做家庭教师之前到教堂去做祈祷,祈祷中血一样红的环境、场面预示了于连以后悲剧性的结局。

维立叶尔市礼拜堂里面,所有成十字型的窗子,全用深红色的布料遮盖起来,窗外的日光,透过红色布料变成使人头晕目眩的暗色光线···他孤单一人在礼拜堂里,走去坐在一张长凳上,这是一张最华美的凳子,雕刻着德瑞那先生的勋章[6]24。

这正是几年后于连开枪击伤德瑞那夫人的地点。在祈祷的小凳上,于连看到一张印有字纸内容是路易·索黑尔在贝尚松省被处决和以及生命最后的时刻的详情。于连暗自说;“可怜的不幸者呀!他的名字的末尾恰恰跟我相同”。从礼拜堂走出的时候,于连恍惚看到圣水钵旁边许多鲜血。其实这正是圣水,被人溅泼到地上了。因为窗子上遮盖着红色布帘映成的反光,使地上的水看起来象鲜血一般红。于连心里发生一种密秘的恐惧[7]1。他也将踏出他的第一步,他也会使他爱人的鲜红的血溅在这座礼拜堂的地上,而他也终将在贝尚松省被处死刑。

第二个预言性的场面出现在于连担任木尔侯爵的秘书的初期。黑色的象征意义得以充分阐释。

于连走进餐厅,看见只有玛特儿小姐一人穿着带孝的黑衣服,觉得十分奇怪。玛特儿用一种奇异的神情注视着他,玛特儿每年在4月30日一定要为她的祖先波里法斯·德拉木尔服丧带孝。波里法斯生活在十六世纪,是当时皇后玛格丽特·德那法尔的情人。这个青年因为参加宫廷政变,1574年4月30日在格莱芜广场被砍掉了脑袋。玛格丽特皇后向刽子手要她情人的头颅,亲手把它葬在蒙马特山脚下的一个教堂里。玛特儿非常崇拜这一对英勇的情侣。她说:“至少他是在被爱着,好像是说被爱是甜蜜的。哪有一个现在活着的女人摸着她情人被砍掉的头而不发生恐惧的呢?”[6]278

玛蒂尔德小姐自身将遭遇到同样的命运。在于连被斩首之后,她也将在黑夜的烛光下亲手埋葬她爱人的头颅,因而实现她自己的奇特的梦想[8]31。从这个角度来看,玛特儿服丧的黑衣服在这里与有着特殊的象征意义。

综上,《红与黑》中包含着许多具有象征性以及意义不确定性的情节。红色和黑色是截然不同的色调,对比鲜明。红黑之间也存在转换关系,常常说的“红得发黑”便是表现之一,可称作统一。红黑意象交织拼凑,互相矛盾,是现代派文学思想的典型特征。正像后世的象征主义者所说,《红与黑》的书名成了面纱后面的美丽的双眼。红与黑鲜明揭示出当时矛盾的人性、无常的人生、复杂的社会以及变迁的历史。

总而言之,《伟大的盖茨比》和《红与黑》中,颜色的象征意义暗示着主人公的梦想幻灭的历程。盖茨比希翼着的那抹绿光,可望而不可及。于连处于的时代背景,红黑交替笼罩,社会黑白不分。

四、精神涅槃后重生

在《伟大的盖茨比》中,盖茨比在生命即将结束前依然对其所深爱的黛西无比庇护。可以说,在这场必输的感情游戏中,盖茨比始终处于劣势,他临终也没能等来黛西的电话,他被射杀的背后其实隐藏着他选择性自杀的成分。文中卡罗威劝盖茨比道:

“你应该走开,”我说,“他们会追查你的车子,这是肯定的。”“现在走开,老兄?”“到大西洋城去一个星期,或是往北到蒙特利尔去。”他不肯考虑。他绝不可能离开黛西,除非他知道她准备怎么办。他在抓着最后一线希望不放,我也不忍叫他撒手[6]129。

盖茨比在等待爱情的临幸,在漫长的等待过程中,他心碎至极,最终意识到自己无法与这个肮脏薄情的社会相融合,在他平静的走向死亡的那一刻,他才真正得到解脱,也真正回归梦想家的淳朴和豁达。

始终没有人打电话过来,可是男管家午觉也没睡,一直等到四点—等到那时既是有电话来也早就没有人接了。盖茨比本人并不相信有电话来,而且也许他已经无所谓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一定会觉得已经失去了那个旧日的温暖的世界,为了抱着一个梦太久而付出了很高的代价。他一定透过可怕的树叶仰视过一篇陌生的天空而感到毛骨悚然,同时发觉一只玫瑰花是多么丑恶的东西,阳光照在刚刚露头的小草上又是多么残酷。这是一个新的世界,物质的然而并不真实,在这里可怜的灵魂,呼吸着空气般的轻梦。东飘西荡……[6]140

而在《红与黑》中于连在法庭上的一席话,则是其人生境界的升华:

“……我本没有荣幸属于你们那阶级,你们在我身上看到的是一个农民,一个起来反抗他的卑贱命运的农民。我对你们不求任何的宽怒……我绝不存在幻想,等待我的是死亡,而死亡对我是公正的……他们仍想通过我来惩罚一个阶级的年轻人,永远地让一个阶级的年轻人灰心丧气,因为他们虽然出身于卑贱的阶级,可以说受到贫穷的压迫,却有幸受到良好的教育,敢于侧身在骄傲的有钱人所谓的上流社会之中[7]454。”

于连告诉我们:在特定时期,一个有上进心的青年,却又不愿厚颜无耻随波逐流,用尊严和良知换取荣华富贵,丧尽天良地利用他人的鲜血来染红自己的肩章,做不到趋炎附势,就只能被无情的社会所抛弃。

两部作品的主人公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盖茨比本可以听从朋友的劝告出门去“避避风头”,但他却选择了坚守那份缥缈的爱情梦想。他的死亡,其实也印证和预示了不灭的追梦精神。虽然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美国梦幻灭具有一定的必然性,但是盖茨比的死亡印证了人们对梦想的执着和坚守,使梦想因坚守而具有了永恒的意义。而于连对死亡的选择,则表现出他与污浊混沌的肮脏社会决裂的决心,是于连本我意识的自主选择,也体现了其精神境界的涅槃重生。

结 语

《伟大的盖茨比》和《红与黑》的创作背景分别为20世纪美国梦想虚无的爵士时代和法国19世纪的波旁王朝复辟时期,主人公盖茨比和于连的梦想幻灭与当时社会拙劣的风气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通过对作品的社会背景以及人物形象进行分析,我们最终得出当时社会的普遍矛盾是导致主人公梦想最终破灭的主要原因。于连和盖茨比都如飞蛾扑火般壮烈地了结一生,他们的死是时代愤懑的呼声。

两部作品异曲同工之处莫过于两位主人公虽具有不同的社会背景,却殊途同归,为虚幻的梦想搭上了年轻的生命,其更相似之处在于两位主人公凛然赴死的英雄气概。正如文中所述,盖茨比可以带上家产,离开是非之地,从此逍遥自在;于连只要承认有罪便可以得到宽恕。但他们却都拒绝在梦想破灭的现实社会苟且偷生,拒绝同上层社会继续同流合污,他们的生命与梦想同在。在人生的最后时刻,于连和盖茨比都选择放弃虚幻的梦想,回归本真的心态,以死来坚守自己的爱和崇高理想,这种选择实质是纯真灵魂在污浊社会里的涅槃重生。

[1]Fitzgerald,F.Scot.t The Crack U p [M].New York:Edmund Wilson,1945.

[2][美]约瑟夫森·马修.司汤达传[M].包承吉,译.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89.

[3]常耀信.美国文学简史[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1990.

[4]勃兰兑斯.十九世纪文学主流[M].张道真,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

[5]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盖茨比[M].贾文浩,贾文渊,译.北京:燕山出版社,2001.

[6]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盖茨比[M].顾宁坤,译.桂林:漓江出版社,2003.

[7]斯丹达尔.红与黑[M].郭宏安,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3.

[8]王艳.论红与黑的隐喻与象征[J].辽宁师专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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