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洪生
(遵义医药高等专科学校,贵州遵义563002)
论抒情散文中的意境
饶洪生
(遵义医药高等专科学校,贵州遵义563002)
意境是抒情散文中不可或缺的,有无意境,早已经成为抒情散文是否具有文学性和美感的质量标准。有“境”,才能牵出“意”来;反之,有“意”,才能提示文章的深刻内涵,才能诱发和开拓出审美的想象空间。文章主要从四个方面论述意境是抒情散文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
意境;抒情散文;艺术境界
凡是鲜明表现作者激情的散文都属于抒情散文,这种散文往往要借景抒情、借事抒情,充分利用其形散神聚的文体特点,营造意境。其目的就是要追求弦外之音、言外之意的理想效果,丰富作者的抒情内涵,创造出言简意赅、形象生动、寓意丰富、委婉含蓄的艺术境界。有无意境,早已成为判定抒情散文质量优劣的审美标准。因此,意境是抒情散文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
意境是指文学作品中所描绘的一定的生活景象(包括自然景象和社会景象)与作者所抒发的某种思想感情有机融合而形成的一种富有诗意的艺术境界。
例如,朱自清的抒情散文《荷塘月色》第三自然段、第四自然段中,描写的对象分别是“荷叶”、“荷花”、“荷塘水”、“月光”、“月色”、“月影”,如果单独来看,那就是意象,因为都是融入了作者主观情感的物象,作者分别从这些物象的姿态、形状、颜色、处境等方面,委婉含蓄地抒发了自己对这些描写对象的赞美之情;如果整体来看,就是意境,因为通过“荷叶”、“荷花”、“荷塘水”、“月光”、“月色”、“月影”众多意象的组合,营造出情景交融、虚实相生的整体形象,以及亦真亦幻的境界和情调,表现出夜深人静的月夜,月光朦胧,四下宁静,作者在荷塘独自获得的仙境一般的愉悦感受。
文学作品中的意境其实就是“意”与“境”的有机统一。意境的“这种‘诗’与‘画’、‘情’与‘景’的有机统一,就形成一种崭新的艺术境界,就能够帮助读者从作品所提供的有限的具体的画面中,感受到形象之外的更深刻、更丰富的东西,从而使人流连忘返,获得美的享受。”[1]由此可知,“意”与“境”互相支持、相得益彰、相辅相成。
(一)抒情散文中的意境是景物描写与作者主观情意紧密结合的极致
抒情散文离不开景物描写。景物描写是对客观场景的描写,它是文学写作中的一种重要手段,它可以展现客观画面,揭示时间、季节、背景,也可以渲染气氛,为开掘主题作好铺垫。抒情散文中的景物描写,表面展现的是客观场景,实际表现的是作者的主观情意,即通过场景牵出情感来。好的景物描写中往往融入了作者的深情,作者的独特情感一定是随着场景的不断展现而委婉含蓄地抒发,以达到极致。
明代散文家归有光的抒情散文《项脊轩志》中有一段景物描写:“而庭阶寂寂,小鸟时来啄食,人至不去。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桂影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这段景物描写,作者叙写了自己对项脊轩美好往事的回忆,过去的项脊轩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会呈现出安静、和谐、有趣、可爱的景致。作者将过去的项脊轩的景致描写得如此美好,就是要营造出意境,牵出自己对项脊轩的独特情感,委婉含蓄地抒发自己对项脊轩的美好怀念。
现代散文家朱自清的抒情散文《荷塘月色》中有一段景物描写:“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叶子与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这段景物描写中,作者叙写了在宁静的月夜里,淡淡的月光下的朦胧的荷塘美景。作者运用细腻的笔法描写荷塘美景,就是要营造出意境,牵出自己对月夜荷塘美景的独特情感,委婉含蓄地抒发自己对荷塘美景的喜爱之情,从而写出作者当时在短时间里获得的超脱人间许多烦恼的幻觉。
当代台湾散文家李乐薇的抒情散文《我的空中楼阁》中也有一段景物描写:“换个角度,近看改为远观,小屋却又变换位置,出现在另一些树的上面,这个角度是远远地站在山下看。首先看到的是小屋前面的树,那些树把小屋遮掩了,只在树与树之间露出一些建筑的线条,一角活泼翘起的屋檐,一排整齐的图案式的屋瓦。一片蓝,那是墙;一片白,那窗。我的小屋在树与树之间若隐若现,凌空而起,姿态翩然。本质上,它是一幢房屋;形势上,却像鸟一样,蝶一样,憇于枝头,轻灵而自由。”这段景物描写中,作者叙写了大山中的一幢独立而安静的小屋,被繁茂的树木簇拥和掩映而形成的美景。作者借此抒发了热爱大自然、愿与大自然和谐相依的美好情怀。作者对大山中一幢小屋的细腻描绘,就是要营造出意境,使景情相伴,有实有虚,写出内心的美好感受。
这些典型的事例无不充分证明,古今散文家在各自不同的抒情散文中,都具有异曲同工之妙,都自然而巧妙地将景物描写与作者的主观情意紧密结合,营造意境,刻意将诗意与画面结合,将情感与景象结合,以达到极致。
(二)抒情散文中的意境是细节描写与作者主观情意紧密结合的极致
细节描写是专门描写生活中细小的环节和情节的语言表达方式,抒情散文离不开对生活细节的描写,因为人物的主观情意往往与生活中的情节有关。细节描写中的客观真实内容,表面上是生活中的琐事与情节,实际上是作者主观情意的刻意表现,即通过生活细节的再现而牵出作者的情感来。好的细节描写中往往都融入了作者的深情,作者的独特情感一定是随着一些生活细节的不断展现而委婉含蓄地抒发出来,以达到极致。
归有光的《项脊轩志》中有一段细节描写:“余自束发,读书轩中。一日,大母过余曰:‘吾儿,久不见若影,何竟日默默在此,大类女郎也?’比去,以手阖门,自语曰:‘吾家读书久不效,儿之成,则可待乎!’顷之,持一象笏至,曰:‘此吾祖太常公宣德间执此以朝,他日汝当用之!’曕顾遗迹,如在昨日,令人长号不自禁。”这一段细节描写,有语言、动作、心理的描写,也有感情的抒发。表面上是叙写了作者过去在项脊轩生活的一段难以忘怀的琐事,实际上是抒发了作者对母亲的热爱和感激之情。情真意切,令人感动!
现代小说家、散文家孙犁的抒情散文《黄鹂——病期琐事》中也有一段细节描写:“初次见到它,是在阜平县的大山村。那是抗日战争期间,在不断的炮火洗礼中,有时清晨起来,在茅屋后面或是山脚下的丛林里,我听到了黄鹂的尖利的富有召唤性和启发性的啼叫。可是,它们飞起来,迅若流星,在密密的树枝枯叶里忽隐忽现,常常是在我仰视的眼前一闪而过,金黄的羽毛上映照着阳光,美丽极了,想多看一眼都很困难。”这一段细节描写,作者从听觉、视觉方面,描写了黄鹂悦耳般的啼叫,流星般的迅捷,金黄般的艳丽。表面上是叙写黄鹂的美丽,实际上是要表达作者对黄鹂的喜爱之情。
这些典型的事例无不充分证明,古今散文家在各自不同的抒情散文中,都是自然而巧妙地将细节描写与作者主观情意紧密结合,营造意境,将过去生活中的某一细节与当时自己想要表达的主观情意紧密地结合。不仅自然巧妙、不露痕迹,而且委婉含蓄,韵味十足。不禁令人赞叹!
(三)抒情散文中的意境是写“境”重“意”的极致
营造抒情散文的意境,需要作者既要写好“境”,也要写好“意”,更要把握好“意”与“境”的轻重关系,而且要加重对“意”的表现。若将“意”与“境”作比较,基础是“境”,重点在“意”,目的也是“意”,即要着重抒发作者的激情和对生活的感受。“意”依赖“境”,而“境”的归宿是“意”。如果抒情散文中的意境是在写“境”基础上着重表现“意”,读者就容易受到文中意境的启发和感染,就能够放飞想象的翅膀,让心绪在广阔的想象空间自由飞翔。这是因为“文学以语言或它的书面代用品(文字)为物质媒介,构成一种想象的艺术形象,以再现现实生活和表达艺术家的审美意识。欣赏者通过语言的流动过程(朗读或默读)而接受形象,通过自己的想象进入作品中的艺术世界。所以,人们称文学是想象的艺术。”“对于文学来说,语言并不是直接组成艺术形象的物质实体,而是引起想象的符号,因此,跟其他各种艺术相比,文学受物质条件的限制最少。从其可能性来说,文学是最自由、最带普遍性的艺术。”[2]
中国当代散文家杨朔的抒情散文《荔枝蜜》中有一段生活场景描写,可以说明这个道理:“一走近‘大厦’,只见成群结队的蜜蜂出出进进,飞来飞去,那沸沸扬扬的情景,会使你想:说不定蜜蜂也在赶着建设什么新生活呢。”这一段描写,既写场景,也有抒情,情景交融,营造出浓郁的意境。写场景是为抒情作铺垫,牵出情感来,抒情是描写场景的必然结果和实现目的。写“景”却重“情”,即写“境”却重“意”。在《荔枝蜜》中还有一段生活场景的描写,也可以说明这个道理:“透过荔枝树林,我沉吟地望着远远的田野,那儿正有农民立在水田里,辛勤地分秧插秧。他们正用劳力建设自己的生活,实际也是酿造着生活的蜜。”这段描写同样既写场景,又抒情,情景交融,营造出浓郁的意境。既是写了农民在田间辛勤劳动之景,更是着重抒发了对农民的赞美之情,议论了辛勤的劳动者与蜜蜂的相似之处,为自己,为别人,为后世子孙酿造生活的蜜。景象生动,抒情自然,议论新颖。这是文章的绝妙之处,因为刻意营造的意境已经达到一个新的艺术境界,成为写“境”重“意”的极致。
中国当代著名学者、散文家季羡林的抒情散文《幽径悲剧》中有一段场景描写:“然而,我快乐得太早了,人生毕竟还是一个荆棘丛,决不是到处都盛开着玫瑰花。今年春天,我走过长着这棵古藤的地方,我的眼前一闪,吓了一大跳:古藤那一段原来凌空的虬干,忽然成了吊死鬼,下面被人砍断,只留上段悬在空中,在风中摇曳。再抬头向上看,藤萝初绽出来的一些淡紫的成串的花朵,还在绿叶丛中微笑。它们还没有来得及知道,自己赖以生存的根干已经被砍断,脱离地面,再没有水分供它们生存了。它们仿佛成了失掉了母亲的孤儿,不久就会微笑不下去,连痛哭也没有地方了。”[3]这段描写同样既写场景,又抒情,情景交融,营造出浓郁的意境。通过叙写自家附近幽径边一株非常熟悉的古藤萝无故被人摧残的悲剧,来着重抒发了作者对人世间哪怕是极渺小的美好事物的关爱之情和对愚昧、冷酷等丑恶现象的憎恶之情。这是文章的绝妙之处,因为着意营造的意境已经达到一个新的艺术境界,成为写“境”却重“意”的极致。
这些典型的事例无不充分证明,抒情散文长于抒情,更注重表现丰富的思想性。因为它充分利用了其文学语言的特点,这种“语言既有再现现实的优点,又有表达思想感情的长处;既可以概括范围很广的事物,又可以表现人的内心的细微变化;既可以运用概念直截了当地阐明思想观点……这一切,使得文学在所有艺术中成为最富有思想性的艺术。”[2]
(四)抒情散文中的意境是艺术性与思想性紧密结合的极致
抒情散文中的艺术性是指抒情散文要有新颖的构思、精巧的布局、巧妙的写作方法等。思想性是指作者在作品中所要表达的主要意思、抒发的主要情感。抒情散文中的意境往往会出现在艺术性和思想性紧密结合、并且达到极致之处。因为有了艺术性,抒情散文就会结构巧妙,层次清楚,逻辑合理,方法得当,语言优美,波澜起伏,形象生动,委婉含蓄;就会为思想性的勃发作好必要铺垫和充分准备。因为有了思想性,抒情散文才会最终有水到渠成的结果,才会获得曲径通幽的理想效果,才会提供给读者预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想象空间,才会抒发作者丰富的情感。
杨朔的《荔枝蜜》就有新颖的构思、精巧的布局,也是构成本文意境美的重要因素。文章的立意是赞颂为建设社会主义而忘我劳动的农民,可偏偏不直写,却用主要的笔墨去写蜜蜂、赞蜜蜂。作者明明是要赞蜜蜂的,却偏偏从小时候被蜜蜂螫过、见了蜜蜂感情上就疙疙瘩瘩写起,欲扬先抑。当亲眼看到蜜蜂辛苦忙碌地采花酿蜜的情景,听到饲养员对蜜蜂动情的介绍,“我的心不禁一颤:多可爱的小生灵啊,对人无所求,给人的却是极好的东西。”这是作者思想的转折、感情的升华。由蜜蜂辛勤地为人民酿蜜,触景生情,很自然地联想到辛勤劳作的农民不也是为人民、为后世子孙酿造着生活的蜜吗?这画龙点睛的议论,点明了以蜂喻人的题旨,是文章思想感情的再升华。最后是“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变成一只小蜜蜂。”这真是神来之笔,借梦抒怀,瑰丽神奇。文章波澜起伏的思想感情,使这诗的意境更加曲折有致、深邃动人。
现代文学家茅盾的抒情散文《白杨礼赞》的艺术特点之一是托物寄意。为了让寓有深意的事物,给人以鲜明的印象,作者还巧妙地运用了衬托和对比的手法。比如文章开头,作者便以壮阔而单调的黄土高原来衬托傲然挺立的白扬树,使它一出现就令人精神为之一振,留下“实在是不平凡”的印象。文章中,作者又把白扬与姿态婆娑、虬枝盘曲的其他树木相比:“先虚抑一笔,‘白扬树算不得树中的好女子’,再实扬道:‘但是它伟岸,正直,朴质,严肃,也不缺乏温和,更不用提它的坚强不屈与挺拔,它是树中的伟丈夫。’作者用了反衬的笔法,虚抑实扬,尽情地赞美了白扬树内在的美好品格。[4]这些内容看似闲笔,实则作者精心构思,它既使文章波澜起伏,迭宕多姿,又开拓了文章的意境,深化了文章的主题,给人以深远的回味,增强了文章的艺术魅力。这些典型的事例无不充分证明,抒情散文都要营造意境,才能巧妙地将艺术性与思想性紧密而完美地结合起来,从而诱发和开拓出更为广阔的审美想象空间。
我国当代文学理论家童庆炳认为:“意境是抒情性作品中所呈现的那种情景交融、虚实相生的形象系统,及其所诱发和开拓的审美想象空间。它同文学典型一样,也是文学形象的高级形态之一。”[5]因此,意境是抒情散文中不可或缺的艺术境界,有无意境,早已经成为抒情散文是否具有文学性和美感的质量标准。有“境”,才能牵出“意”来;反之,有“意”,才能提示文章的深刻内涵,才能诱发和开拓出审美的想象空间。“境”是实,“意”是虚,只有“境”与“意”紧密结合,才能虚实相生,才会达到极致,才能创造出巧妙而优美的艺术境界,才能使抒情散文中的有限文字表达出最丰富的意思和情感,才能使抒情散文真正成为小巧、优美、感人的文学体裁。
[1]吴立昌.文艺小百科[M].上海:学林出版社,1986.22.
[2]刘叔成.美学基本原理[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1.177,178.
[3]孙犁.中等职业教育国家规划教材《语文》(基础版第一册)[M].北京:语文出版社,2005.95-96.
[4]许象国.文艺鉴赏大成[M].上海:文艺出版社,1988.448.
[5]童庆炳.文学理论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217.
(责任编辑:王林)
On Artistic Conception Being an Art Realm Indispensable to Lyrical Prose
RAO Hong-sheng
(Zunyi Medical and Pharmaceutical,Zunyi 563002,China)
It is acknowledged that artistic conception is an indispensable art realm of lyric prose and whether to possess it has become a quality standard to assess lyrical prose’s literariness and aesthetic perception.Scene stretches out the meaning;on the contrary,meaning can prompt the profound connotation in the articles,thus inducing and developing aesthetic imagination.The present paper mainly carries out a discussion upon artistic conception being an art realm indispensable to lyrical prose from four aspects.
Artistic conception;Lyrical prose;Art realm
I207.6
A
1009-3583(2014)-0026-04
2014-10-04
饶洪生,男,江西玉山人,遵义医药高等专科学校基础部人文教研室副教授。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