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俊,张惠红
(1.南京信息工程大学 体育部,南京 210044;2.东南大学 体育系,南京 211189)
现代社会文明不断进步的同时,人们的身体活动却正在减少,由此引发的诸如肥胖、心血管疾病等健康问题显著增加。青少年时期的体育锻炼对个体自身的发展以及成年时期的健康有着重要的影响。有数据表明,近些年我国青少年体质呈下滑趋势,虽然政府已经对其实施一定的政策干预,但目前并没有得到实质性的效果[1]。近年来对体育锻炼行为的研究多是从个体因素角度进行的,比如,从锻炼动机、个体兴趣等方面来研究个体行为的改变,并提出了多种促进身体锻炼行为的理论,如健康信念模式、计划行为理论和转换理论模型等[2]。但个体行为的改变受多重因素的影响,单从个体层面来研究人的行为变化具有一定的局限性。随着生态学理论的演变和发展,其应用已经从自然生态领域逐步深入到社会学领域。生态学是研究有机体与环境之间相互作用的一门学科,包括行为生态学、社会生态学和教育生态学等。生态学理论的发展可以为我们研究体育锻炼行为提供新的视角。生态学模型是建立在生态学理论基础之上的,包括个体的内在因素和外在因素,内在因素包括个人属性、信仰和态度等,外在因素即环境,包括自然环境和社会文化等环境[3]。运用生态学模型理论来研究人的锻炼行为,可以更加全面地揭示锻炼行为的内、外在影响因素,以及各层次各因素之间相互交错、相互作用的关系和影响。
生态学模型以生态学为理论基础,研究个体和环境对人行为的影响。Susser认为,个体和环境之间存在着一种融合,这种融合是个体特征和环境特征相互促进的结果,它对行为的影响超越了个体自身的因素[4]。好的融合可以产生积极健康的行为,而不恰当的融合会产生不良的健康行为。改变个体和环境中的某一个因素都将影响个体的行为变化,因为生态学模型中各层次各因素之间相互依存,任何一个因素的改变都会对行为产生直接或间接的影响[5]。例如:国家颁布的全民健身计划,要求地方各级相关部门采取措施,制定政策,兴建运动场馆,并在居民社区和公共场所安装免费使用的健身器材,为居民身体锻炼提供便利,以此来鼓励人们更多地参加体育锻炼。同时,居民体育锻炼的增多会反馈到政府相关部门,要求给予更多的运动资源。由于生态学模型各层次因素之间相互依存,一旦某个层面发生改变,将会影响其他层面及个体行为的变动以适应这种变化。例如,在上述的例子中,如果政府取消全民健身计划,并收回所有的健身场馆和设施,居民就可能被迫停止锻炼。由此可见,对外在环境实施干预将会促进或抑制个体行为。
根据生态系统理论,Bronfenbrenne提出了环境多元系统理论,把环境系统分为四个维度,从小到大分别为微系统、中系统、外系统和宏系统。环境距离个体生活范围越近,对个体的影响就越大,四个环境系统之间相互作用,共同影响个体行为[6]。
微系统是指直接与个体发生作用的环境系统,如场地设施、学校、家庭和同伴的言语支持等。中系统是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微系统,通过相互作用来影响人的行为,比如,一个学生的锻炼水平受到家庭(微系统)支持和学校场地设施(微系统)的影响。外系统是指个体并未直接参与但对其发展有间接影响的环境。例如,父母的工作环境可能会影响他们教育子女的方式,从而间接影响子女的行为。宏系统体现了某种社会文化,如信仰、生活方式等,它包含了微系统、中系统和外系统。
物理生态环境也同样影响个体行为。物理生态环境可以通过宏系统间接影响人的锻炼行为,例如,气候和地理位置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不同区域人们的活动内容和方式。物理生态环境还可以通过个体的生理和心理过程来影响人的锻炼行为,例如,炎热或寒冷天气以及空气污染等环境状态都会降低身体的活动能力以及锻炼行为的动机[7]。
为了评价生态学模型对锻炼行为的影响,Sallis和Owen首先分析了生态学模型对身体活动研究和促进的需要[8]。Welk之后又提出了青少年体育锻炼促进模型(YPAP),该模型为“启发式模型”,并建立了连接该理论与实践的一座桥梁。YPAP阐述了影响青少年参与体育活动的内在因素和外在因素,并在个人认知水平上,Welk对个体能力和自我效能变量与愉悦、信仰和态度等变量做出了区分[9]。认识到指导环境和政策干预理论模型的缺乏,Sallis和他的同事们又对模型提出了实施宏观干预的假设,但这一假设忽略了家庭环境对锻炼行为的影响,而且也没有考虑到宏观干预中的文化因素。锻炼行为生态学模型很少将生物学因素考虑在内,对此,Spence在总结前人研究的基础上,重新构建了锻炼行为生态学模型(图1)[3]。
图1 锻炼行为生态学模型
从图1中可以看出,个体的外在环境可以直接影响人的锻炼行为,或者通过对个体产生效应,间接影响人的锻炼行为。个体因素包含了生物因素(如性别、年龄、体成分、体适能等)和心理因素(如认知、态度、效能、个性等)。大量证据表明,能量消耗在一定程度上可能由控制个体活动能力的“生物控制点(biological set-point)”控制[10]。也有研究表明,某些身体健康指标(如体成分、最大摄氧量、柔韧性、速度等)部分是由遗传决定的,个体行为包括身体锻炼行为的遗传可能性是存在的[11]。
物理环境通过宏系统和个体因素间接影响人的锻炼行为。城市化、现代化的社会发展方式逐步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从而间接影响个体锻炼行为。
从锻炼行为模型中可以看出,各层次各因素之间相互作用共同影响个体行为。其中较高维度的系统干预可以改变较低维度的系统环境和个体行为,较低维度的系统环境同样也能对较高维度的系统环境产生影响。越接近个体的系统环境对个体行为有着越直接的影响。
生态学模型可从环境和个体的不同层面着手,多角度、全方位地对人的锻炼行为实施干预,该模型同样适用于我国青少年体育锻炼行为的研究。鉴于我国与西方国家在社会、经济、文化上的差异,对生态模型各层面研究的侧重点也应有所不同。本文基于生态学模型理论来探讨影响我国青少年课外体育锻炼行为的环境因素和个体因素,并实施相应的干预,以促进青少年课外体育活动的参与。
政策层面位于生态学模型的最远端,属于上游策略,可以通过下游策略间接影响人的锻炼行为。政策对锻炼行为的影响是两方面的,既可以促进锻炼行为的增加,也可能起到抑制的作用。例如:2007年颁布的《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加强青少年体育,增强青少年体质的意见》中明确要求“学生每天锻炼一小时”,并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亿万学生阳光体育运动。国家采取行政手段对学校体育活动开展实施干预,鞭策地方政府及学校制定相关政策,保证学生的运动时间,增加运动场馆设施,为学生提供良好的运动条件,可以有效促进学生的课外体育锻炼。然而,有些政策的实施会对体育锻炼起到抑制的作用。例如:在我国目前的教育环境下,应试教育的政策导向对学生的体育锻炼产生较大的负面作用,沉重的学业负担使学生没有足够的时间参加体育运动,尤其在中小学表现得更为明显。对此,地方教育部门将体育考试纳入到初中升学成绩评定中,通过体育考试来鼓励学生参与体育锻炼,一定程度上促进了青少年的体育锻炼行为。但干预一旦结束,学生的锻炼行为又将恢复到之前的水平,因此,只有建立长期有效的政策制度,才能保证学生体育锻炼行为的稳定性。
学校体育教学属于中系统范畴,是影响学生体育锻炼行为最重要的一个系统。该系统受到多种生态因素的影响,如学校的规章制度、体育师资、体育场馆设施、校园文化等环境因素,都会对学生行为产生影响。通过体育教学能够提高学生对体育的认识,增强健康意识,教会学生体育锻炼的方法,提高学生的锻炼兴趣,促进学生锻炼习惯的养成。在课堂体育教学中,应尊重学生的自主选择权,以提高学生的自我决策能力,同时,教师对学生的积极反馈可以增强学生的能力感,从而导致内部动机的加强,容易使学生形成长期稳定的锻炼行为。在课堂内容设计上,应注重任务定向,并安排生动、活泼有趣的教学内容,以提高学生的情境兴趣。目前我国体育教学评价体制对体育锻炼行为具有一定的控制性,学生参加体育锻炼在一定程度上是为了达到考试要求(外部动机),一旦考试干预结束,维持学生参加体育锻炼的动力也会减弱。因此,在体育教学中注重学生内部动机的培养,才能使学生养成体育锻炼的习惯。
体育场馆和运动设施对学生的锻炼行为也有着重要影响。学校的体育场馆设施不仅可以为学生的体育锻炼提供了运动条件,而且运动场馆器材的好坏同样会影响学生参加体育锻炼的动机。Ellen Haug和他的同事们对学生参与体育锻炼与物理环境特征之间的关系进行了研究,结果显示,参与体育锻炼活动的学生人数与学校体育设施条件成显著性相关,具备较好体育设施资源的学校参与课余体育锻炼的学生数量是缺乏良好体育设施学校学生人数的4.49倍,同时兴趣的提高可以缓解因为场地器材不足所带来的负面效应[12]。除此之外,校园环境(草地、植被等)也会影响学生对体育运动的参与。
Caplan等人将社会支持定义为帮助个体完成期望目标的行为[13]。社会支持对青少年参与体育活动有着重要的影响。社会支持包括家庭、教师、朋友和社会物质条件等。家庭是青少年生活的中心,家庭支持是影响青少年体育行为最主要的因素之一。家庭支持主要体现在父母对子女在情感和经济上的支持,父母对锻炼行为的认知水平将会影响子女参与体育锻炼的发展方向,起到促进或抑制的作用。父母在经济上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主要表现在为子女购买体育用品以及承担其他方面的体育消费。
同伴和朋友的支持是促进青少年维持长期锻炼行为的重要因素。同伴在锻炼过程中能够相互鼓励,相互协作,共同分享体育锻炼带来的乐趣。除此之外,同伴的参与还可以共同创造良好的锻炼氛围,能够维持青少年进行长期体育锻炼的动机。
个体因素包括生物因素和心理因素。青少年在选择运动项目类型以及运动过程中所能承受的负荷主要是由生物因素决定的,具备良好体能状态的人更愿意从事剧烈且富有挑战性的运动项目。生物因素在个体外在环境和行为之间更多地是起到一种调节作用,它可能影响个体参与活动的类型和运动负荷,但无法解释参与活动的原因。
心理因素更可能在个体外在环境和行为之间起到中介效应,目前已有大量研究证明身体锻炼与自我效能、自觉障碍、感知利益、愉悦和社会支持等心理因素之间存在一定的相关性,社会认知理论、计划行为理论都证实了这种中介效应的存在[14]。
心理因素是影响个体行为的内在因素,包括态度、动机、认知等。提高青少年的体育锻炼动机(尤其是内部动机)是推动和长期维持青少年参与课外体育锻炼的关键。这首先要求青少年对体育运动有一个较为全面深入的认识,了解体育锻炼的内在价值及其对自身利益的影响;其次,青少年在运动过程中享受运动乐趣,展示才能,实现自我价值是激发运动动机的关键。有关动机的社会认知理论认为,目标定向是影响内部动机的重要因素,尤其是任务定向能够激发对任务的直接兴趣,因此在体育教育过程中,应主张以任务定向的体育活动为主,提高青少年的能力感,以此加强内部动机。除此之外,自我效能、自我决策、能力感和归属感等都是影响动机的重要因素。
随着社会的发展,现代视觉媒体对个体身体形象所产生的压力也可能对体育锻炼产生一定的激励作用,促使个体通过体育锻炼来改善自身的身体形象[15]。最近有学者对有关身体形象和体育锻炼的研究论文进行了元分析,结果发现对身体形象的认识与体育锻炼密切相关[16]。对身体形象的认识包括了对自身的外表、健康、体型、体质等方面的主观评价和态度,在国际体育行为学界被普遍认为是身体锻炼的内驱力,而对身体形象的认识又受到个体所在的社会文化环境的影响。
仅仅从个体自身角度来考虑青少年参加体育锻炼的动因是远远不够的,生态学原理的运用正好弥补了这方面的不足。生态学模型可以从多层面、多角度来诠释青少年参加体育锻炼的动因及影响因素,生态模型的个体内在因素和外在环境相互交织、相互作用,共同影响个体行为。依据我国的国情特点,应从政策、学校教育、社会支持等方面积极探索促进我国青少年身体锻炼的有利因素,抑制不利因素,从而促进青少年良好体育锻炼习惯的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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