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国祥
(大连财经学院 基础部,辽宁 大连116622)
在著名的荆轲刺秦王的历史事件中,秦王拔剑是一个重要细节。关于秦王拔剑目前影响最大的说法来自于金铁木编导的大型历史记录片 《复活的军团》。该片2004年由中央电视台播出,引起巨大反响,据央视统计,仅通过电视观看本片的观众就接近一亿人次。[1]该片中对秦王拔剑的说法是:“《史记》上这样描述:……嬴政乘机抽身跳起,绕柱奔逃,并企图拔剑还击,然而三次拔剑而剑竟然不出。司马迁解释说,秦始皇的配剑太长了,所以不能及时拔出来。”①同年,《北京科技报》最先以《揭秘秦始皇佩剑铸造之谜》为题,将记录片中的解说词以文字形式发表出来,之后被人民网等权威媒体广泛转载。接着中华书局又将记录片中的文字内容以 《帝国军团——秦军秘史》为名出版。于是秦王因剑长而拔剑受阻之说变得家喻户晓,几成定论。同时,《复活的军团》还通过美国国家地理频道销售到170多个国家和地区。此观点在国际上也发生了重大影响。
根据剑长的思路,之后央视《百家讲坛》栏目王立群在“读《史记》”中进一步指出:“赢政倒是佩带了一把剑,但是剑太长,有七尺,按现在折算约一米六二长。赢政就一边逃,一边从腰里头抽这个剑,胳膊的距离不足以展开一米六二,怎么也抽不出来。”[2]这使秦王因剑长而拔不出剑的说法更加深入人心。
秦王为什么拔不出剑这个问题,表面来看似乎已经解决了,而且这种解释乍看也合乎情理。但是对历史问题的考查应该抱一个求真求细的态度,不能仅满足于合理而已。如果我们对《史记》中相关记载仔细推敲,会发现金铁木、王立群的说法并不是司马迁文字的原意。
《史记·刺客列传》对秦王拔剑的情形是这样记载的:“(未至身,秦王惊,自引而起,袖绝。)拔剑,剑长,操其室。时惶急,剑坚,故不可立拔。”[3]2535为了看出当时的紧张程度,这里把前面的一层也加括号引了出来。后面6句话则是对拔剑的描写。②仔细推敲这几句话就会发现,金铁木、王立群的解释显然与司马迁的原意不符。按照他们的解释,那这段话应该说成:“拔剑,剑长,时惶急,故不可立拔。”可中间司马迁还写了“操其室”、“剑坚”这两句话,难道这两句话是司马迁随便加入而不需要解释的吗?
再仔细分析一下。从“拔剑”到“故不可立拔”一共是6句。前3句构成第一个层次,后3句构成第二个层次。负责点校的顾颉刚等人③在此加句号是非常合理的。前3句告诉我们秦王怎样拔剑。而后3句才解释秦王为何拔不出剑。第二层中间用了一个“故”字,很明显第二层中的三句话是因果关系。之所以“不可立拔”,是由于“时惶急”和“剑坚”两方面的原因。“时惶急”是主观原因,“剑坚”是客观原因。司马迁表述得非常清楚,拔不出剑的客观原因并不是“剑长”,而是“剑坚”。
这或许与我们通常的思路会产生冲突,因为司马迁已经指出秦王剑长,为何拔不出剑却并非因为剑长呢?这就涉及到秦王的佩剑到底有多长。西汉文献《盐铁论·论勇》中记载:“大夫曰:‘荆轲怀数年之谋而事不就者,尺八匕首不足恃也。秦王惮(操)于不意,列断贲、育者,介七尺之利也’。”[4]536文中的大夫指御史大夫桑弘羊。桑弘羊在盐铁会议上引用了秦王剑长七尺这一典故,而与他辩论的60余位贤良并未对此提出任何异议。可知,秦王剑长七尺在当时是常识。除了秦王所佩的这把之外,关于秦汉七尺剑,文献中还有多处记载。《汉书·景十三王传》:“其殿门有成庆画,短衣大绔长剑,(刘)去好之,作七尺五寸剑,被服皆效焉。”[5]2428《后汉书·刘玄刘盆子传》:“樊崇乃将盆子及丞相徐宣以下三十余人肉袒降。上所得传国玺绶,更始七尺宝剑及玉璧各一。 ”[6]485《后汉书·冯异传》:“车驾送(冯异)至河南,赐以乘舆七尺具剑。”[6]645由此可知从战国到两汉,一直有七尺剑。而且通过这些史料可知,七尺剑在当时均为宝器,专为帝王诸侯所佩。这是因为在古代,剑既是兵器,也是礼器,佩剑的长短标志身份的高低。④所以只有秦王政、汉广川王刘去、更始帝以及专制一方的冯异⑤方才佩带七尺剑。据孙机《汉代物质文化资料图说》,汉代一尺为23.1cm左右,[7]35则七尺合161.7cm左右。为了计算方便,以下姑且略举其整数160cm。
模拟秦王作实验,以180cm的身高、手臂相对较长者单臂向上伸展到极限,握剑处距离腰部大概120cm。假设鞘口正位于腰部,这把剑可以拔出的话,需要剑身长120cm,而剑柄长40cm。钟少异《龙泉霜雪——古剑的历史和传说》一书收有秦始皇陵出土的多例青铜剑图样,剑柄长度几乎都占剑体总长的1/4。而该书所收战国及西汉铁剑剑样中,其总长超过120cm的两把长剑,一把剑柄占总长1/4,另一把剑柄则占比更大,接近总长的1/3。⑥综合秦国铜剑及秦汉长款铁剑的剑样来看,秦王七尺剑的柄长,不会低于总长的1/4。即使按1/4的比例计算,那么秦王的剑柄也有40cm。⑦表面来看,如果秦王像实验中人一样身高臂长,在从容不迫的情况下,似乎可以将剑拔出。但实际上,即使没有荆轲在旁逼迫,给他充裕的时间,秦王同样拔不出这把剑,因为还要考虑他佩剑的方式。
据孙机、[8]54-57刘永华、[9]84-85钟少异[10]83-86等人的研究,战国时代中原地区采用的是璏式佩剑法。⑧璏是用来固定剑鞘的鼻钮,其位置在鞘口以下约1/3处,而于整剑则恰好位于中部。这样设计是为了在佩剑时保持剑体平衡。秦王要想从身前拔剑,鞘口必须刚好与腰部平齐才行,但以秦王的璏式佩剑方式,鞘口并不在腰部,而是在腰部以上大约40cm处。就是说,即使秦王拔到极限,也还会有近40cm的剑身留在鞘里。所以这把剑,从身前无论怎样都根本拔不出来。
普通秦兵的青铜剑,不到1m,用璏式佩剑法可以轻易拔出。而秦王佩的是七尺铁剑,⑨其剑身太长而且鞘口位置较高因此他无法从身前拔剑。那么他的剑正常情况下怎么拔呢?这就要回到《史记》原文当中。前三句话其实正告诉我们秦王怎么拔剑:“拔剑,剑长,操其室。”秦王要拔剑,握的并不是剑柄,而是剑鞘!(操即抓握,室是剑鞘)有人可能会问难道秦王被吓得连剑柄剑鞘都分不清了吗?当然不是。那秦王为何没有去握剑柄,反而去握剑鞘呢?因为这把剑是秦王自己的剑。秦朝的制度,国君及官吏皆需带剑。《史记·秦本纪》:“简公六年,令吏初带剑。”[3]200《史记·秦始皇本纪》:“己酉,王冠,带剑。 ”[3]227又《晋书·舆服志》:“汉制,自天子至于百官,无不佩剑,其后唯朝带剑。”[11]771汉承秦制,可知秦汉时国君及官吏佩剑乃为日常制度,这与后代唯朝会方才佩剑有根本区别。嬴政⑩13岁即秦王位,次年即为始皇帝元年,至始皇帝九年,其22岁时,正式开始著冠带剑。而荆轲刺秦王事发生在始皇帝二十年,此时秦王政33岁,已带剑11年。如此长时间的朝夕带剑,秦王对自己的佩剑当再熟悉不过。今天凭空都能分析出这把剑从身前根本拔不出来,秦王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以秦王雄才大略,他又怎么会愚蠢到明知拔不出来还要反复去硬拔呢?所以秦王当时要作的根本就不是直接从鞘里拔剑,而是摘剑。所以他当时握的是剑鞘。这其实正是秦王七尺剑平时正常的拔法。如果只是从文字来理解还不够形象,读者们可以联想影视剧中忍者武士所佩的东洋长刀。影视中所见倭人长刀有两种拔法,一种是背到身后去拔,另一种就是先整个从腰间连鞘摘下来,然后一手握鞘一手握柄,双臂横向伸展去拔。姑且称其为“负剑式”拔法和“摘剑式”拔法。秦王当时采用的正是“摘剑式”拔法,所以他握住的是剑鞘。
秦汉时的佩剑,剑鞘是通过璏系在腰间。“摘剑式”拔法平时需要先解绳扣。但这次的情形是“时惶急”,秦王根本来不及解这个扣。那么秦王怎么办?这又涉及到对下一句“剑坚”怎样理解。徐铉校定本《说文解字》中说:“坚,刚也。从臤从土。”又说:“臤,坚也。从又臣声。凡臤之属皆从臤”。[12]65段玉裁《说文解字注》解释说:“谓握之固也,故从又。”[13]211综合可知坚为牢固、结实之义。但“剑坚”究竟指什么牢固呢?为《史记》作训诂的裴骃、司马贞、张守节等人都未解释过“剑坚”一语。清代史学家钱大昕、王鸣盛、赵翼等人在考史著作中也未提及。近人所编《辞源》也同样未予注意。因为没有前人的解释可供参考,今人在翻译《史记》时,就都习惯性地从秦王直接拔剑的前提出发,把“剑坚”简单理解成剑插得紧。假设“剑坚”真是指剑插得紧,首先逻辑就不通。因为我们已经分析过这把剑从身前根本拔不出来,即使它插得不紧,难道就能拔出来吗?其次说秦王佩剑太紧拔不出,不合情理。通过后文秦王持此剑一击之下,便断荆轲左股,可知此剑乃为神兵利器。普通的佩剑都不会出现卡住的情况,秦王的宝剑又怎么可能太紧拔不动呢?再次如果说剑插得太紧,那么难道从身前拔紧从身后拔就不紧了吗?秦王第二次把剑推到背后明明一下子就拔出来了。所以,把“剑坚”理解成剑插得紧显然不对。它真正的意思是剑鞘在腰间系得很牢。这里的“坚”指剑鞘与腰带之间,而不是剑身与剑鞘之间。假设有人理解成剑鞘在腰带里插得紧,而拔在这里指从腰带里拔剑鞘也同样不对,因为璏式佩剑法的原理就是用带贯璏系结,从而固定剑鞘,而并非将剑鞘直接插在腰带里。[10]235所以“剑坚”只能解释成剑鞘在腰间系得很牢固。
秦王当时没有时间解扣,作为一个常人本能的反应,他抓住剑鞘,必然是想用力将剑强行从腰带上扯下来。这其中有两处可能扯断的突破点。第一,宝剑的璏一般都是玉具,而且通常是用胶粘在木鞘上。如果力量够大,这显然是一个突破点。第二,虽然璏式佩剑法也有径以腰带贯璏的情况,但这种办法较为简陋。显然秦王会有专门的剑带来贯璏,再将剑带系在腰带上。那么这根剑带及其系结处就是第二个突破点。以秦王的力量,他刚刚连整截衣袖都扯断了,因此自然会习惯性地尝试将璏带联结处强行扯断。但是出乎秦王意料,整个璏及剑带的构造非常牢固,竟然无法扯断。秦王未能摘剑,也就没办法进而完成拔剑的动作,这便是后三句话的真实含义。仔细揣度,司马迁行文略有省略。补足之后6句话全文应当是“(将)拔剑,剑长,操其室。时惶急,剑坚,故不可立(摘而)拔”。之所以没有具体说摘剑,是因为西汉时尚有七尺剑,人们都知道七尺剑需先摘后拔,因此不必赘述。
七尺剑只在秦汉时代流行于社会上层,之后在中土便销声匿迹。晋代崔豹《古今注·舆服》云:“汉世传高祖斩白蛇剑,长七尺。汉高祖为泗水亭长,送徒骊山,所提剑理应三尺耳。后富贵,则得七尺宝剑,舍旧剑而服之。”[14]131可知在晋代仍有秦汉七尺剑的传说,且传说中七尺剑确实仅为贵者所佩。至梁代陶弘景作《古今刀剑录》,论及宝剑则以四尺以下为常,偶有五尺,而丝毫未言及秦汉七尺剑。可知到梁代,连七尺剑的传说也已经绝迹了。虽然七尺剑在中土彻底消失,但从倭人武士长刀的拔法中,还可以依稀看到2 000年前秦汉长剑的影子。
司马迁是通过公孙季功、董生间接从夏无且那里听说并记载此事的,而夏无且亲身经历了荆轲刺秦王之事,因此司马迁的记载应当真实可信。关于秦王拔剑的短短6句话,因为大家没有仔细推敲其中的逻辑关系,长期以来误解了司马迁的原意,都以为秦王是因慌张而反复从身前拔剑不出,因而低估了秦王的智商,使秦王的形象受到严重损害,今天真相应当可以还原。回头再看,其实秦王在那种危急时分的反应实有过人之处。因为当时的情形,荆轲有备而秦王无备。在已经被荆轲揪住袖子的情况下,秦王竟然能瞬间向后弹起扯断衣袖而躲开荆轲第一击,其身手不得不让人佩服。而且秦王跳开之后并未冒险去解剑带绳扣,而是直接选择强拽的方式摘剑,这也是非常明智的作法。只是没想到,璏与剑带竟然比衣袖还结实。摘剑不成,秦王马上选择绕柱奔跑,这中间都是间不容发、一气呵成的,以致于荆轲一击不中,竟没有机会实现第二击。事实上秦王在危急时分每一个判断都很清楚,反应也快得惊人。尤其是最后时刻的飞刀,虽然荆轲失掉一腿影响了出手,但毕竟近在咫尺,竟也被秦王躲过。陶渊明在《咏荆轲》中替荆轲惋惜说:“惜哉剑术疏,奇功遂不成。”[15]131其实并非荆轲不济,而是他的对手——秦王,确实太强。而且假设秦王的剑璏及剑带不是那么结实,他第一次就能奋力把剑扯下来的话,那么当时就会立分胜负,整个交手过程将变得更短。但从相反的角度来看,秦王佩剑璏带的牢固,正反映了秦国军工技术的先进。正是这强大的军工技术,保障了秦军在正面战场取得节节胜利,并最终实现了统一。
注释:
①参见纪录片及文字稿:科技频道.复活的军团[EB/OL].http://www.cctv.com/science/special/C11712/20040116/102163.shtml;金铁木.帝国军团——秦军秘史[M].北京:中华书局,2004:39.
②为了方便区别,本文姑且将语法意义上的单句称为一句,而将以句号为标志的复句称为一层。
③《史记》中华书局校点本卷首《出版说明》中说:“这个本子由顾颉刚先生等分段标点,并经我们加工整理。”
④《考工记》:“(剑)身长五其茎长,重九锊,谓之上制,上士服之。身长四其茎长,重七锊,谓之中制,中士服之。身长三其茎长,重五锊,谓之下制,下士服之。”(闻人军《考工记译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44页)另据闻人军《考工记导读》(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2008年版)的研究,《考工记》“攻金之工”节,当出于战国初期或稍后。则至战国末期,此制度或有变化。但从这段文字中至少可以看出,在礼制上,剑的长短与身份的高低成正比。
⑤冯异被光武帝委以经略关中之任,地位实为方伯。
⑥分别见此书卷首彩图二十六、206页图九二、196页图八八5号剑、230页图一〇六6号剑。
⑦七尺剑的剑柄之所以有如此长度,是出于持剑时保持平衡的需要,而且七尺剑显然要双手持剑。这个推测可以从后文得到印证。秦王后来将剑拔出之后,“以击荆轲,断其左股”。我们知道,剑的主要功能是刺,在劈砍方面则比不上刀。普通的单手剑,只能“伤其左股”,而很难“断其左股”。而秦王长剑显然是双手持握,加之这把宝剑极其锋利,这才会有一剑就“断其左股”的巨大威力。
⑧这里的中原地区广指秦楚燕等列国。与中原璏式佩剑法不同的则有北方胡人单耳吊挂式佩剑法,以及西南夷挎肩式佩剑法。
⑨在制剑的材料方面,青铜比不上钢铁。在整个世界范围内,古代的青铜剑,几乎都是短剑。而战国末期秦兵大量使用的90cm左右的加长青铜剑已接近青铜剑的极限,再长就很容易折断。相反,百炼锻打的钢铁剑则可以作得更长。证以今日考古发现秦国已有很多铁剑的事实,则秦王七尺剑不当为铸造而成的铜剑,实应为锻打而成的铁剑。
⑩郑樵《通志·氏族略》:“三代之前,姓氏分而为二,男子称氏,妇人称姓。”故《史记·秦始皇本纪》云秦王政“姓赵氏”,《世纪·楚本纪》直云:“秦庄襄王卒,秦王赵政立。”且证以同时燕之太子丹,皆称燕丹,而不称姬丹,可知其时赵政亦不称嬴政。但后人以今推古,遂有嬴政之称。至今日嬴政之称反成惯例,本文姑只得从今人之说,但于当时的实际则不可不知。
[1]金铁木.复活的军团[EB/OL].[2012-12-27].http://space.tv.cctv.com/podcast/jintiemu.
[2]百家讲坛:王立群读史记之秦始皇(一):荆轲刺秦王[EB/OL].[2012-12-27].http://space.tv.cctv.com/video/VIDE121290 9276513233.
[3]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1982.
[4]王利器.盐铁论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1992.
[5]班固.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62.
[6]范晔.后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65.
[7]孙机.汉代物质文化资料图说(增订本)[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
[8]孙机.玉具剑与璏式佩剑法[J].考古,1985(1).
[9]刘永华.中国古代佩剑佩刀与佩带方法[J].戏剧艺术,1996(2).
[10]钟少异.龙泉霜雪——古剑的历史和传说[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8.
[11]房玄龄,等.晋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4.
[12]许慎,撰,段玉裁,注.说文解字[M].北京:中华书局,1963.
[13]段玉裁.说文解字注[M].南京:凤凰出版社,2007.
[14]崔豹.古今注[C]//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
[15]逯钦立.陶渊明集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19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