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晓红
(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 安徽·芜湖 241000)
“灵验”是佛教术语,举凡“灵妙不可思议的效验”均称“灵验”,又作“灵应”、“灵感”、“威验”。《佛学大词典》释曰:“祈求诸佛菩萨,或由于受持读诵经典,而获得不可思议之证验。”丁福保《佛学大词典》释“灵验”云:“灵妙之效验实证也。《大日经》疏九曰:‘此尊有灵验,故所作善事皆成。’《孟兰盆经》疏曰:‘今受神方,兼睹灵验。’”佛教各种显密经典中常述佛、菩萨、金刚等诸尊显现灵验的事迹。佛典传译以来中土诸种集录灵验之书,称为“感应传”或“灵验记”。唐代文言小说中有诸多灵验题材的文本[1],其主人公多因有祈佛诵经之事,而在遭遇困厄之时获得意外的福祉。
唐代以灵验故事为题材的文言小说,人物选择各有不同,故事内容亦各各有异,然呈现出诸多相同或相类的特点。
诸多因念佛、诵经、写经而避厄解厄的故事,其主人公多为一般百姓,或普通士子、下层官员。寿州健儿张伯英,因父在颍州,故盗官马以往迎省,途径淮阴时被捕并判腰斩;问斩之时,行刀三次而毫发无损;刺史崔昭询问缘由,答曰十五岁始即“绝荤血,诵《金刚经》十余年”,后因战乱而放弃,昨因获罪又执着念经,是以不伤;崔昭感叹之余,放了张伯英;后削发为僧,修千人斋供而一日办成(《三刀师》)。王乙自小持诵《如意轮咒》,后携两徒渡河,船夫邀载并屡劝酒,王乙屡闻空中有人告诫“勿饮”,惊骇之余,酒入口而悉吐出,故不醉;入夜,船夫持斧行凶,斩两奴两伴,复斫王乙三斧;王乙觉有两人扶他投水,水深,复又投于岸上,虽流血而不觉痛,行数十里,终获救;报案后与吏人勘查现场,才发现崖岸高于水面数十丈(《王乙》)。江淮士人宋衎为谋利而往三门,取道水路,遇暴风,群船尽没,唯宋衎入水,按住一束粟杆漂浮水面,得以近岸;后解粟杆见有竹筒,再打开,内藏《金刚经》一卷(《杨媛征验》)。此外,《陆康成》、《强伯达》、《董进朝》、《康仲戚》、《贩海客》等篇,均叙述主人公因诵经、写经而得以在遭遇灾厄时获得佛法帮助。此等非同寻常不可思议的境况之能发生,自然是因为主人公长期持诵佛经而获佛菩萨保佑救助的缘故。
佛法平等。所以唐代文言小说的灵验故事,叙述得到佛法庇佑的当事人,既有商贩走卒、平民百姓,也有达官贵族。贞观时大理丞董雄从小信佛,“蔬食数十年”,因受案件牵连入狱,枷锁加身。董雄专念《法花经·普门品》,数日即达三千遍,夜里诵经时,枷锁自解落地;董雄请狱吏重新锁上并加封条,复诵经,至夜锁又解落而封条完好无损;与董雄因同事牵连、同禁闭一室的大理丞李敬玄、司直王忻叹悟之际,乃诵读八菩萨名,至三万遍时,锁自解落;后三人雪冤出狱,李敬玄乃写《法华经》,并供八菩萨像(《董雄》)。唐邢州司马柳检因李密案受牵连而被禁大理寺,勤诵《金刚般若经》不懈,数日后“奉敕放免”(《柳检》)。京兆韦训因读《金刚经》而免遭绯裙女鬼劫掠(《韦训》)。陵州仁寿尉陈惠之妻王氏,因昼夜持诵《金刚经》而得以销匿鬼胎(《陈惠妻》)。
诵经能达到念诵佛号的效果,人每念一声佛号,就能与阿弥陀佛相应,从而与阿弥陀佛的无量光、无量寿融为一体;相应地,每诵经一次,人就能融入经中广博的世界,获得佛陀的光明。所以诵经会有福报,且有灵验发生。豆卢夫人为唐窦家大陈公夫人,闲日无事,常诵《金刚般若经》。然读经未彻,忽觉头痛,以为死之将至,她愿死前读完经卷,可堂前无烛,唤人取火而家中无火。懊丧之时,忽见庭前有燃火烛自到床前,虽无人执拿却光明如昼。豆卢夫人故可以阅经诵读,令人惊讶的是,她诵完经头痛就好了,终得长寿。豆卢夫人显然把自己的长寿归结到信奉佛法上,所以才将当年的异事告诸众人,以说明诵经是有灵验的。
写经亦是如此:洒扫庭院,焚烧檀香,带敬慕虔诚之心写经,自会获得福祉。严恭家富于财,深受父母宠爱。他因为曾救过五十只鼋而得鼋之报恩,大感世间奇异,遂“起精舍,专写《法花经》……家转富,大起房廊,为写经之室。庄严清净,供给丰厚,书生常数十人。扬州道俗,共相崇敬”。此后神异之事频繁出现:商人供奉神物,神人要转送严恭;家人买纸少钱,有人自持钱送之;强盗抢劫都不入其里。佛法的光晕笼罩着严恭,让他安然度过了一世。其家人后来遂写经不止,代代相传。
经书功德无量,连轮回在畜生道的鸽子、母鸡听闻法师诵经,都能脱胎换骨,重投人胎。《石壁寺僧》载寺里的两只鸽子常闻老僧禅诵,也耳濡目染。它们学飞俱坠地而死,后托梦给禅师:“儿等为先有少罪,遂受鸽身,比来闻法师读《法华经》及《金刚般若经》,既闻妙法,得受人身。”王屋山上的沙门释僧安,常聚众讲法,有雌雉来侧坐伏听,后果生人道。
不仅如此,佛法还能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尽管佛法与情欲无关,但若有情人信奉佛法、诵念佛经,也可越过障碍、缔结良缘。李元平为睦州刺史之子,夜间读书精舍,有一美女服红罗裙襦,款款而来。原来这个女子前世竟是江州刺史之女,而元平是江州门夫,两人虽互相爱慕却门第相阻;元平后因患霍乱而卒,女子哀倍常情,持诵《千手千眼菩萨咒》,希望后身各生贵家,再结婚姻;女子的心事最终得以如愿,元平已生为贵胄,而女子也将托生县令之家。前生不能遂愿,转世终可结缘(《李元平》)。这一姻缘的缔结亦源于女子前生诵经的功德。佛法无边,在男女情事上也得到体现。
综而观之,唐代文言小说的灵验故事有这样几个特点:其一,故事主人公身份、地位、职业、性别没有限制,从商贩、健儿到官员、富户,从刺史到门夫,从贵族夫人到普通女性,只要信佛,便能得到佛法护佑。其二,故事主人公信佛的方式没有定规,极为便捷,操作简易,有的是持诵佛经,有的是念诵佛号,有的是听经,有的是写经,只要与佛经佛号有所关联,无论何种方式途径,均能直抵佛心,得到庇佑。其三,故事主人公诵、听、写的经名没有拘囿,但多为《金刚经》、《法华经》;佛号多为观音,甚至彩绘观世音也能在落水时得救(《僧道宪》),被煮的鸡蛋都想着要呼叫“观世音菩萨”《鸡卵》。其四,故事主人公遇险的情境各不相同,均遇或大或小的灾厄,但后均因佛法呈现灵验而化险为夷,或化灾为福。因此,唐代文言小说的灵验故事题材,便呈现出面广、方便、简易、灵异的审美风貌。
唐代文言小说灵验题材既多,其情节叙述则多出现相类的历程。灵验小说的故事情节通常会经历这样几个环节:主人公或好诵佛经、或习念佛号,一朝遇险,终而获得救助,险境解脱,无恙而返。这就形成了既定的情节模式:诵佛—遭厄—获救。
第一个环节是诵佛念佛。大凡灵验题材的作品,作者在开头总要交代故事主人公常诵佛经,或膜拜经书,或念诵佛号,或手绘佛像,以示主人公崇佛、奉佛乃是一种自觉、虔诚的习惯行为。这种叙述往往是一语带过,作为故事的起底,不多加渲染。
第二个环节便是遭厄。诵佛念佛的习惯总是相同的,所遭遇的险境则是各各有异的。不同小说所描述的不同险境,直接或间接展示不同历史时代的社会风貌。唐临有《东魏邺下人》、《北齐冀州人》诸篇,读者从篇名即可看出,故事描述的是前朝故事。东魏末年某一邺下人随人入西山采银铜,被压洞中;某一冀州人参加北齐大军,讨伐梁朝,战败被俘到南方。南北朝时期,战乱频仍,百姓的生活不安定,而佛法却大行天下,成为乱世百姓的精神慰藉。
诸多以唐代为历史背景的灵验小说,主人公所遇不是战争,而是各种生活意外。彼时交通不便,百姓出门在外,险境重重。李大安自京去越州,探望任越州总管的弟弟,返乡之时,弟遣婢仆数人同归,途中有奴仆心生歹意,想杀死主人获得他的财产,遂以剑刺大安颈项,大安即气绝身亡(《李大安》)。其他如王乙受徒弟撺掇而坐船,又误饮贼人迷酒,被贼人杀死(《王乙》);某富商外出航行,有其他商客欺他老迈,起谋财害命之心,将他推入海中(《贩海客》);苏长一家乘船,结果遭到覆溺之灾(《苏长》);王沔则因船破而溺水(《王沔》)。即便不在行旅,坐在家中也会遭遇各种灾祸。赵安在野外捡到衣服,结果被邻居告为盗物,官吏不论青红皂白,严加酷刑(《赵安》);王殷只是一名卒吏,因为没伺候好上司,就惨遭酷刑(《王殷》)。
小说源于生活,特定社会历史时期的生活是小说情节的根本性的基础。灵验类题材出现的“遇险”情节,从作者的主观意图来讲,是为了渲染佛法的神奇。在这种诡谲的险境中,主人公居然能化险为夷,这当然要依赖于佛法的伟大。而从作品的客观呈现来看,它展现了唐代人以及前朝民众的世俗生活。而“遇险”这一情节的反复出现,使得它客观呈现的功能变得愈加明显。
这一情节模式的第三个环节便是解厄、获救。故事主人公正处于险境之中,甚至陷入万劫不复之际,因为有此前日常的崇佛诵佛功课铺底,奇迹及时发生,佛的神力得到了验证。戴孚《陈哲》篇,强调陈哲持诵《金刚经》,欲移家产以避盗贼,路遇盗贼,盗贼争以剑刺之,险象环生、万分危急的关头,奇迹产生:盗贼每刺一剑,均有径五六尺之五色圆光护身,剑剑不能中,无论盗贼如何刺杀,都无法伤到陈哲。贼人惊叹之余,惭愧离去。更为惊异的是,经书直接就能解救遇险的凡人。唐临《苏长》篇写苏长一家坐船落水,众人都溺水而亡,独苏长之妾因素奉《法华经》,船覆之时将经函戴在头顶,意欲与经书共存亡,虽与波沉浮,最后竟然安然抵岸,经书亦了无湿痕。书籍本是纸帛所制,按常理,遇水即湿,甚而至于稀烂,但在这个故事中,经书不仅遇水不湿半点,反而还能救人,可谓神奇之至,不由人不赞叹佛法的神奇灵异。
唐代文言小说灵验题材虽大多经历 “诵佛—遇险—获救”三环节,但因作者不同,叙述的重心便有差异。有的作者着重描述险境,将人物置于死地而后令脱险,从而凸显佛法的神异。如《宁勉》写宁勉等人被围在飞狐城,兵少敌强,似无生还之理。结果,敌军不打自退,问及俘虏才知,有金刚前来助阵,这是因为宁勉诵读《金刚经》之故。有的作者则侧重描写获救之神奇,如《李大安》叙李大安被仆人所杀,却有岸上僧人为他医治项上之伤,李大安与僧人之间还有对答,真实如在目前,实际上僧人乃家中所塑的佛像幻化而成。《左营伍伯》中也详细描述了获救过程:左营伍伯被番骑绑缚而去,被弃途中,忽见前路有金放光,绑绳皆脱,于是随金而走,安全返家。
灵验小说的情节模式大率如此,可谓大同小异。然也有个别篇目在叙述手法上略有不同。有的作者喜欢采用倒叙手法,先叙述遇险救助的神奇,故事结尾再介绍遇救乃是此前信仰佛法之故。兖州军将因为迟到,被下令处斩,然而他颜色不变;夜深之后,军将还能安然无恙回家。别人多以为他有幻术,他回答说是少读《金刚经》之故。后开经函,发现经书已断为两半,这才悟出是经书以己身之断裂拯救了本应被斩的军将。这让下斩令的官员心存畏惧,由此而生出对经书的敬畏之心(《兖州军将》)。倒叙手法的运用,更能突出事件的神异性;谜底解开后的恍然大悟,又能令人突生对佛法的敬仰之情。
灵验题材的唐代文言小说,其情节结构主要呈现“诵佛—遇险—获救”模式,但也有少数例外的情况。例外之一是,三个环节少一个环节,只呈现两段,主人公念佛诵佛,未遇险境,但获祥瑞,呈“信奉佛法—出现祥瑞”格局。韦仲珪事父甚孝,父逝之后,他遣妻去妾,在父亲墓旁建庐而居,夜诵《法华经》;于是韦父墓上生出芝草,飞鸟衔来双鲤。此事为时人所推崇(《韦仲珪》)。例外之二,也只两个环节,但从反面说起,以为反例,呈“不信佛法—获得灾难”格局,如《勾龙义》中主人公因毁坏《金刚经》,得了哑病,是为报应。凡此种种,或为佐证,或为反证,其灵验事实,均从不同侧面验证了佛法的不可违逆性。
唐代文言小说叙述的灵验故事,通俗易懂,简单易行,令佛理的幽深玄妙化为单纯浅近,使普通人能够接受,从此相信,只要信佛,即可处处得到佛的眷顾。相较于造像建寺以建功德、出家修行以求正果、借助施法而解困厄诸事,如果仅凭念佛、诵经即能获得福祉,那对普通百姓而言,成本低、易操作,兼之效果好,则念佛诵经自然成为普通百姓奉佛方式的最佳选择。这是灵验小说能获得一般文化程度的读者认同的重要原因。
在故事佛家主旨和读者接受心理之间以为中介的,是小说作者的叙事理念。细读小说所叙诸种灵验事迹可知,举凡“灵验”者必具两个元素:其一,必先有祈求诸佛、诵读佛经之言行而获后之验证;其二,此验证必有灵妙神奇、不可思议之效果。其间,佛经或佛像带有天然的触媒性质。鲁迅曾说:“大抵经像之显效,明应验之实有,以震耸世俗,使生敬信之心,顾后世或视为小说。”[2]西方人类学家弗雷泽曾阐述“交感巫术”原理:“事物一旦相互接触过,它们之间将一直保持着某种联系,即使它们已经远离。”佛经、佛像均与佛、菩萨有关联,是佛菩萨面向人间、与凡人接触的形式,所以它们天然地带有神异灵妙,信之则有福,毁之则得祸,因为“物体一经互相接触,在中断实体接触后还会远距离地互相作用”[3]。从这一思维角度出发审视问题,则灵验何以存在便得到了很好的阐释,佛经常常繁复描述佛现身时的祥瑞纷呈也就容易理解了。西晋竺法护译《普曜经》卷八“优陀耶品第二十八”叙述佛涉足之处,天地动容、百姓获福,其他如《贤愚经》卷十“须达起精舍品”、《阿育王经》卷一“生因缘第一”等,都有对祥瑞的描写和渲染。佛经对灵验的渲染,旨在向人们传达佛法的神验。唐代文言小说中的灵验故事,多方传达主人公因诵经、写经、绘像而获得福祉,也正是小说作者的一种叙事策略。
灵验小说多半呈现出相同或相类的叙事方法。与“诵佛—遇险—获救”情节的结构样式相匹配,灵验小说的情节发展呈平铺直叙的风貌,由开端而发展,终至结局,首尾连贯,形成三段模块。《文心雕龙·熔裁》篇云:“是以草创鸿笔,先标三准。履端于始……举正于中……归余于终。”[4]“履端于始,举正于中,归余于终”源自《左传·文公元年》,原用于月历,刘勰借用以喻行文布局之规。由此可知,佛教题材的文言小说作者,自觉或不自觉地遵循了传统文章的结构原则,使小说呈现出三段式的结构形貌。因其情节进程单一有序,其叙事路线乃按故事发展的时间顺序直线延伸,以循序渐进的风貌完成它的行程。这种顺叙法,不仅体现在灵验题材的小说中,也体现在复活、法术、果报等其他佛教题材的小说中。果报类题材小说的情节模式主要是种“善因”、得“善报”,或种“恶因”、遭“恶报”;法术类题材小说则是由“施厄”到“解厄”,必是先有灾厄的发出,才会灾难的解除,这决定了此类小说的情节发展必然也是单一有序的;复活类题材的作品,可能会出现倒叙结构,因为故事可以从主人公复活后再追叙死亡过程或原因,然其大多情节仍遵循“死亡—入地狱(游幻境)—复活”的路线行进,其情节结构的行进基本上采取的还是平铺直叙的方式。故而,“顺叙”成为唐代佛教题材的文言小说最主要的叙事方法。
尽管大多篇目采用了顺叙法来推进情节,故事按时间顺序来叙述,但不同时段的各环节又并非均衡用力,而是重点突出,详略有当。各种布局源于不同作者对情节关目的设计理念之异。渲染险境,则中间环节的时间拉长;突出佛之神力,则获救获助环节细化。这样的用意,使得叙述的时长产生了变形,从而令不同故事的叙述重心各异,摇曳生姿。同是循序渐进式的叙事,同用三段式的结构模式,如无详略之分、主次之别,则故事多半会平直板滞,了无生机。而一旦在不同的环节上用力,或加以细化,则其情节的谷峰形式自当各异。灵验小说的作者,是深谙此间旨趣的。
综观唐代文言小说可以发现,佛教题材的篇目主要集中在唐临《冥报记》、郎馀令《冥报拾遗》、牛僧孺《玄怪录》、张读《宣室志》、薛用弱《集异记》、戴孚《广异记》等集中。大凡佛教题材的文言小说,唐前以宣佛为目的,唐时则多半出于作者的好奇心理。这些作者大多有为官经历,喜好佛理,甚至有较深入的研究。唐临曾担任过万泉丞、侍御史、大理卿以及刑部尚书等职,后长期与系于狱中的囚犯打交道,心存怜悯,所以其治下无人喊冤而令高宗赞叹。时广州都督萧龄之受贿当死,唐临建议高宗行尧舜之德,免其死罪,其言情理两当,高帝深以为然。唐临在《冥报记》的自序中,将佛家果报观和儒家善恶观相结合,对释氏说教的内容和主旨作了阐发。郎馀令初授霍王元轨府参军,后转幽州录事参军,又迁著作佐郎。有好佛者欲积薪自焚,长史裴煚率官属将去观看,郎馀令认为此人“违蔑教义”,违背常情,故而劝阻裴煚。后裴煚访察,“果得其奸”[5]。这说明郎馀令深谙佛理,兼知人性。张读高祖张鷟、祖父张荐都是小说家,其外祖父则是牛僧孺,为穆宗、文宗朝宰相,其涉佛小说有14篇之多。纪晓岚认为,张读作《宣室志》,即因循了牛僧孺《玄怪录》的叙事理念。《宣室志》多叙灵验故事,《鸡卵》、《许文度》、《宁勉》等篇均是。戴孚《广异记》以搜罗异事为目的,好友顾况作序,认为其意乃欲展示怪力乱神而以圣道纠之。薛用弱《集异记》专集隋唐间诡奇之事。文人“作意好奇”的文学心理,令他们在选取灵验素材时找到了宣泄的契机。这是小说作者着意灵验题材的一个重要原因。
征引文献:
[1]据统计,唐代灵验类文言小说有60余篇。本文所引小说文本均出于李时人《全唐五代小说》[C],陕西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不另出注。
[2]鲁迅.中国小说史略[M].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32.
[3][英]弗雷泽著、徐育新译.金枝[M].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7:58、19.
[4]祖保泉.文心雕龙解说[M].安徽教育出版社.1993:621.
[5][宋]欧阳修.新唐书[M].中华书局.1975:56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