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湘
(长春大学 人文学院,长春 130022)
山重水复疑无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
——评《土默热红学》
王 湘
(长春大学 人文学院,长春 130022)
《土默热红学》以“洪作说”为核心、以“原型论”为基础构建自己的红学新体系,其基础和框架是较为稳实的,但也存在一些值得商榷的地方:无法摆脱索引和考证方法本身的弱点,对《红楼梦》的思想价值和艺术魅力的论述相对薄弱,在编述上不够严谨,在微观的索隐考证方面良莠并存等。
土默热红学;洪作说;曹作说;原型论
上个世纪末随着红学研究的深入,一些深层次的问题凸显出来,在窘境中有人发出了红学末路的哀叹。
进入21世纪后,红学又开辟了新的道路,出现了新的发展势头。吉林人民出版社推出的红学巨著《土默热红学》,正是红学发展柳暗花明时期诸多成就中的一个。这是一部见解新颖、体系颇有创意的学术著作,一面世便引起了红学界的普遍关注。
《土默热红学》最大的贡献是提出了对《红楼梦》作者研究的新说,并且加以颇为充分的论证。
土默热先生在积年对《红楼梦》的研究中,体会和发现了胡适新红学和当代主流红学观点的致命弱点和研究中的诸多“死结”,以难得的勇气大胆跳出“胡家村”和“曹家店”的研究套路,解放思想,另辟蹊径,从《长生殿》与《红楼梦》比较中生成灵感,从曹寅与洪昇的交往中发现了洪昇创作《红楼梦》的蛛丝马迹,循此而深入考察研究,终于提出了对曹雪芹创作《红楼梦》说(曹作说)的否定,而将《红楼梦》初始创作权归于洪昇,提出了“洪作说”。土默热“洪作说”的提出,虽萌生于“偶然”的灵感,但却绝非是一种随意的学术表现,它有着土默热先生积年研究《红楼梦》的心得体会的基础,有着他沉厚的明清史研究和红学研究的根基,是偶然中的必然。“洪作说”是《土默热红学》的核心和关键,是其解说《红楼梦》的一把钥匙。自《红楼梦》问世以来,无数人都想打开《红楼梦》这座迷宫,都在寻求开启这座迷宫的钥匙。旧红学家猜来猜去未能找到这把钥匙,胡适派新红学家们进行了大量考证,提出了“曹作说”仿佛找到了开启这座迷宫的钥匙。但拿“曹作说”这把钥匙去开解《红楼梦》这座迷宫时,凡到关键的部位,却总是开解不畅,进入不了。土默热别开思路,找到了洪昇,借“洪作说”开解《红楼梦》,居然往往能畅然而解,自圆其说。相比之下,“洪作说”比“曹作说”有了更大的优势,更具合理性和可信度。这是红学问世以来具有开创性的一个发现,其意义深远而巨大。
这项研究为“洪作说”提供了有力支持。土默热按照《红楼梦》是作者的“自叙传”必然有创作原型的思路,对洪昇的家世生平作深入细致的考索,发现了洪家原也是“百年望族”,也曾经历了由盛而衰的命运变迁,与《红楼梦》中描写的贾府有着惊人的相似;更重要的是,发现了洪昇的才学素养、品位爱好,以及人生的坎坷经历比曹雪芹更具备创作《红楼梦》的条件,更符合《红楼梦》开篇那位自惭自愧的“作者”的情境,这无疑更增强了土默热论证“洪作说”的信心。在沿着“洪作说”思路的考索中,土默热发现了洪昇故园洪园以及故乡杭州西溪的昔日繁华,确信这就是《红楼梦》中大观园的原型;他又发现了在洪昇周围确曾有一批与《红楼梦》中描写的“金陵十二钗”性情遭际颇为类似的青年女子。土默热对杭州西溪洪氏故园的实地踏访,有力地证明了《红楼梦》描写的贾府大观园是以洪氏故园为原型的;他对杭州“蕉园诗社”前期“五子”、后期“七子”的考索,对蕉园女子的诗社活动、诗歌创作以及关系、命运等的论析[1]108-123,确实可以印证《红楼梦》中才女们的文字活动、才情气质、关系命运,将“蕉园十二钗”视为“金陵十二钗”的原型绝不是牵强之论。这样,土默热红学从家族、主人公到家庭背景都为《红楼梦》考索到了创作原型。这种原型考索不是勉强孤立的,而是相互联系、相互印证和支持的,是成体系的。这种原型依据比起“曹作说”的原型依据要完整、充分、合理得多,这为“洪作说”提供了坚实的基础。它说明了土默热先生提出“洪作说”并非毫无依据,并不是偶发的心血来潮,而是艰苦严谨的学术研究的结晶。
这个体系除了作者论、原型论外还包括了背景论、文本论、版本和脂评论等,基本上包括了洪学研究的主要方面。《土默热红学》的背景论与“洪作说”相关联,将《红楼梦》创作确定在清初康熙年间,而以明末清初为背景,这势必将《红楼梦》创作和红学研究的历史提前了六七十年;将使以“曹作说”为前提的《红楼梦》“盛世(清乾隆年间)写衰”说失去了根基,而使《红楼梦》“兴亡感叹”说有了创作依据,这势必改变《红楼梦》思想主题的研究结论,从而牵动整个《红楼梦》思想内容以至艺术风格的研究。土默热的背景研究的广度和深度也有一定新进展,在历史背景、人物背景、文学背景、地理背景、宗教背景考证方面,将重点推移到明末清初,特别注意到了《红楼梦》与南明小朝廷关系的考证,这不仅印证了“洪作说”,而且为开释《红楼梦》文本情节以及红学疑窦和死结提供了新的线索和依据。
《土默热红学》的文本分析、版本和脂评论析也是立足于“洪作说”和“原型论”的。因为“洪作说”和“原型论”是土默热红学的特色,故其文本分析、版本和脂评论析也另辟蹊径,颇多令人耳目一新的见解。如在文本解读方面,对“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及“空空道人”的考索,土默热出人意料地在洪昇的经历中发现了洪昇在痛失功名后到“京东盘山”“青沟禅院”寻求解脱的经历,经过考证,他提出了“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的原型就是“京东盘山”“青沟禅院”,“空空道人”的原型就是青沟禅院住持和尚“智朴”的看法[1]223-228;在《红楼梦》创作与版本研究方面,土默热提出了“写妓女的《红楼梦》与写爱情的《石头记》”“两部作品拼凑合成”说[1]485-500;在脂评研究中,提出的最重要的看法是“脂砚斋的原型”是洪昇的妻子“黄蕙”(字兰次),而脂评作者中另一个重要人物“畸笏叟”的原型则是洪昇的爱妾“邓氏雪儿”[1]322-344,这是脂评研究中的新解,足以令人感到新奇,但认真思考一下,这种看法也不是没有道理,比起其他红学家对“脂评作者”的猜测和考证似乎更有可信度。
综上所述,《土默热红学》堪称成体系的另辟蹊径的红学新作。在土默热先生的红学构架中,我们仿佛可以感觉到他历尽艰辛后的畅快。仿佛看见他手握“洪作说”和“原型论”这两把开启《红楼梦》艺术迷宫的钥匙,一个个开释红楼迷宫的“死结”和疑惑。他难得的勇气和丰富的联想推论,使他能在自己建构的红学框架体系中遨游,他体验到了抛开“胡家村”、“曹家店”,重新探讨《红楼梦》的快感,同时也为自己红学研究的成绩而骄傲。
《土默热红学》作为建构红学新体系的论著,其基础和框架是较为稳实的,势必得到众多红学家的认同和支持。但如果以严肃的科学态度来审视这部红学巨著,它也存在一些有待商榷的地方。
《土默热红学》毕竟仍是属于索隐和考据学的著作,尽管土默热索隐和考证是力求深细、严密和全面的,尽管将索引、考证与比照、论析等研究方法相结合,但仍无法摆脱索隐和考证方法本身的弱点,由于材料和方法的变化会影响索隐和考证的结论。这一点胡适派考证和土默热考证都无法改变。土默热红学的核心论点“洪作说”毕竟没有确切的文献载录和版本实据的支持,土默热的考据仅有蛛丝马迹的线索。“原型论”虽然有很大的可信度也很难作为实证。《红楼梦》的“洪作说”目前只宜作为《红楼梦》作者的新说,这个新说较之旧的“曹作说”似乎更近合理,可以供红学界作更深入的探讨,以期得到更为深入确凿的结论。
《土默热红学》是建立在索隐与考据学的“原型论”基础上的,因此他对《红楼梦》史学的解读强似文学的论析。它的重点在于索解《红楼梦》的历史背景和创作原型,其主导倾向是对《红楼梦》作还原的解读,而对《红楼梦》成书之后其文本本身所具有的相对独立的思想价值和艺术魅力的论述相对薄弱,而《红楼梦》永久的艺术魅力和不朽的思想价值是与今传的《红楼梦》文本联系在一起的,人们甚至可以不问《红楼梦》是谁作的,仍然会认为《红楼梦》是一部伟大的文学著作。还原《红楼梦》作者无疑是《红楼梦》研究的重大问题,但作者问题毕竟是博大精深的红学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发现或论定“洪作说”,否定旧的“曹作说”无疑是一个重大贡献,也可以说是“石破天惊”,但恐怕还不能完全否定“旧红学”或“主流红学”,如果将《土默热红学》视为红学研究的新篇章可能更为确切。
《土默热红学》虽然在框架上形成了观点体系,但在编述上却不够严谨。虽然相对分成了几个大部分,但却体例杂乱。在论述体例方式上,重复过多,接触到一个方面的问题,便将“洪作说”与“原型论”重复一次。如果单篇发表时,似乎不成问题,但作为一部专著,几十遍地重复大体一致的内容,只能说明其论著体例有失精严。
《土默热红学》的成功主要表现在宏观体系和基本论点上,而在微观具体的索隐考证方面则是良莠并存,许多具体的索隐考证要么前后矛盾,要么其说怪异,令人难以接受。土默热力求为《红楼梦》中每一个人物,每一个情节都找出原型,其目的在于证明“洪作说”。但要达到这个目的,最大的困难仍在于史料证据的不足,于是也就不能不更多地借助于联想和推论。于是《土默热红学》就有了这样一些推断:“老祖宗(贾母)的原型,就是洪昇的外祖父、也是洪昇妻子黄蕙的爷爷黄几。”“刘姥姥的生活原型究竟是谁呢?似乎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善‘打秋风’的李渔李笠翁”;“薛宝钗得了‘热毒’之症,不施脂粉,屋子布置的像‘雪洞’一样,是在为父亲带孝!”他将《红楼梦》护官符“贾、王、史、薛”四大家族解为“金、章、许、史”四大家族,初始认为其原型是“洪、黄、钱、顾”四大家,后又解说成是南明“马、史、王、钱”四大家;对于《红楼梦》最重要的公案宝、黛、钗的爱情婚姻纠葛的解释既有新见,也有矛盾。初始土默热似乎倾向于宝玉的原型是洪昇,黛玉的原型是表妹林以宁,宝钗的原型是“洪昇的表妹钱凤婉”。但是后来土默热又推定“《红楼梦》的主线‘金玉良缘’和‘木石前缘’,本身就是根据柳如是与陈子龙、钱谦益的三角恋爱事迹为骨架创作的”。对于“元妃省亲”更是几番考证,并且跳出“蕉园”女子范围,而认为元妃的原型是南明朱由菘的“元妃”“童妃”,而元妃省亲“明里写的是康熙南巡,但暗里也有深刻的南明背景”等等。在具体的索隐中,土默热往往将原型索隐与影射之说相结合,如认为《红楼梦》“‘甄贾’两个宝玉,原型本来就是作者洪昇自己,但也有明末皇太子的影子”,宝玉“出生时口中衔玉的人应该就是影射太子”……类似的索隐还有不少。这些具体琐碎的索隐和考证,虽然与红学索隐派的观点是不同的,但其索引和考证的方法和本质并无大的区别,也是“猜”迷的做法。如果说《土默热红学》对大观园和“金陵十二钗”原型的考索在框架上是可信的,宏观上具有相当大的学术价值,那么在微观的具体考索上则未能摆脱旧新红学索隐考据派主观繁琐考证的套路,这应是“土默热红学”略显不足之处。
总之,《土默热红学》的问世无疑是红学史上的一件影响深远的大事,它为《红楼梦》研究开辟了新思路,必将引起红学界的广泛关注和热烈讨论,必将推动红学摆脱窘境,开创新的局面。《土默热红学》还有不够精确的地方,还有一些值得商榷的地方,还有待于土默热先生深入研究,还有待于广大红学工作者深入讨论,相信《土默热红学》会真正成为红学史的新篇章。
[1]土默热.土默热红学[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6.
Every Cloud Has a Silver Lining—A Comment aboutRedology Study by Tu More
WANG Xiang
(College of Humanities,Changchun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22,China)
Redology Study by Tu Morefocuses on the idea that“the book is written by Hong Sheng”and considers the“prototype theory”as the foundation to construct the new system of Redology.Although the foundation and the frame is stable,it still has something worth talking about,such as it can not get rid of the inherent weakness of the index and textual research,the theory seems to be weak about the ideology value and artistic charm,it is not rigorous in statement and the textual research on microscopic obscure meanings shows the coexistence of advantages and disadvantages.
Redology Study by Tu More;idea thatDream of Red Mansionsis written by Hong;idea thatDream of Red Mansionsis written by Cao;prototype theory
I207.41
A
1009-3907(2013)01-0063-03
2012-09-06
王湘(1967—),女,吉林通化人,副教授,硕士,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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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 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