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英、美等国是通识教育的发源地,相关理论与实践都比较成熟。人文类课程是通识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于实现通识教育的目标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了解通识教育中人文类通识课程的内容,发生、发展的过程,以及在此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和解决方法,对我国高等教育水平的提高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关键词:人文类;通识教育;美国经验;国际化人才
中图分类号:G40-059.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9-4156(2013)03-158-03
关于“通识教育”与“自由教育”、“博雅教育”,有学者认为,西方院校中的“通识教育”(General Education)不是最早出现的,最早提到的类似观念是“自由教育”(Liberal Education),现在翻译成“文雅教育”或“博雅教育”;也有研究者认为,通识教育与自由教育源于不同的历史背景,“自由教育最初是排斥那些‘形而下的具有职业教育内涵的教育的,是针对贵族子弟的自由七艺教育,内涵不断发展。而通识教育最初就包括强调职业训练的内容和心灵的培养。自由教育涵盖了教育的总体,注重的是对个体自由心智(Free Mind)的启发与能力的培养,因此专业教育中也同样可以体现心智教育理念和要求,可以把通识教育看作自由教育的一个组成部分”。后者通过对两个概念起源和发展的历史背景分析,明确了二者之间的差异,有助于理解什么是真正的通识教育。通识教育的知识一般包括人文、社会和自然科学,“不管是人文、社会与自然科学,主要探索的本质内涵是人类精神的自由、心灵的满足、生命的尊严、生活的价值、资源的善用、宇宙的和谐等,这是通识教育的精神”。虽然各类知识对于培养健全的人都是必要的,但在世界高等教育发展过程中却都出现过偏重某一类知识的现象,工业时代之前重视哲学、神学等人文学科,工业时代转而重视理工科知识。当发现科技高速发展不能解决精神匮乏、道德缺失、心灵空虚等问题时,又开始重视人文知识的价值。
人文学科的范畴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有所不同,是一个不断丰富的过程。在美国学界,“人文学科尤指一思想方法,学术范畴。人文学科之科目从经典著作研究到分析当代问题不等;研究方法包括个别的学科研究及综合科际研究两方面。人文学科包括(但不限于):历史、哲学、语言、语言学、文学、考古学、法学、文艺批评与历史、伦理、比较宗教,以及以历史和哲学方法为研究进路之社会科学;而最后一类则包括政治理论、国际关系及其他关注问题之‘质及价值多于关注其研究方法之科目”。美国人文学科国家基金会对人文学科内涵的这一看法,代表了当代美国对人文学科的认识。人文学科的范围较广,除了我们通常认为的语言、哲学、宗教等人文学科,甚至包括使用人文学科方法进行研究的社会科学等。人文学科通识教育的内容是随着通识教育观念的演化而发展的。在自由教育早期,提倡的是七艺,即文法、修辞、逻辑、算术、几何、天文、音乐。这里的文法、修辞、逻辑和音乐,属于人文类内容。1829年,美国学者帕卡德提出,学生在学习专业课之前应该修读古典语文、文学等公共课程,并称之为通识教育。很明显,古典语文和文学是典型的人文学科课程。1943年,哈佛大学的James Bryant Conant基于对大学教育的功能和社会定位、通识教育在大学教育中的地位和作用的思考,任命了一个“自由社会中通识教育的目标”委员会,对通识教育进行深入研究,历时两年形成了名为《自由社会中的通识教育》(General Education in A Free Society)的报告。该报告提出,通识教育的目的在于培养完整的人,即具备有效思考、清晰的沟通思想、做适当明确的判断和辨识普遍性价值等四种能力的人。在该报告规定的大学毕业最低修读的16科中,通识教育占6科,人文、社会和自然等三大领域中的每个领域最少占这6科中的一科。其中,人文领域必须选修“文学经典名著”(Great Texts of Literature)。此外,学生根据个人兴趣选修文学、美术、哲学、音乐等。哈佛大学通识教育改革的第二个时期始于博克(Derek Bok)校长。他认为,通识教育需要培养学生的责任心和义务感,不仅要传授学生知识,更要培养学生获取和理解知识的能力。在他的支持下,1974年,哈佛文理学院院长亨利·罗索夫斯基(Henry Rosovsk)组成7人工作小组,对大学教育进行全面研究。其研究报告即《核心课程报告》,主张用核心课程代替原来的通识课程。该计划试行4年后,于1982年在全校施行。该报告将通识教育课程分为文学与艺术、历史研究、社会分析及推理、科学和外国文学等五类。这些课程目标是方法论的掌握和共同价值观的培养,注重知识间的相互联系和学科交叉,注重学生语言表达、写作以及批判能力的培养。
在此基础上,哈佛大学不断丰富调、整通识课程的内容,人文类课程也在不断发展与完善。在《哈佛1994-1995核心课程目录》中,人文类课程主要有外国文化、历史研究、文学艺术。以历史研究课程为例,开设此类课程的目的,是使学生在获得历史知识的同时发展用历史视角分析问题的能力。因此,在课程设置上分为两类:一类为世界性重大问题产生的根源及其发展过程,侧重于知识的掌握;另一类为全球重大历史事件细节的分析,涉及政治、经济、文化等多方面因素,有助于学生认知历史的复杂性和多样性。
2002年10月,哈佛大学启动了自1978年以来最大、最全面的本科课程改革,历时5年。2007年5月15日,表决通过了新的改革方案。这一方案以《通识教育工作小组报告》为名发布。其主要思路为:重视国际化。将学生培养成为知识丰富、思维敏锐的世界公民;注重文理科通识教育;鼓励相同学科交融;强调教学方法和师生互动;鼓励本科生参与科研;打破学科专业之间的固有分隔,强调校内合作互动。该报告提出了通识教育要实现的目标:为学生参与今后的公共生活做准备;使学生形成正确的文化态度;使学生批判地、建设性地应对变化以及培养学生的道德理解力。为达成这些目标,报告规划了艺术与诠释、文化与信仰、经验推理、伦理推理、生命系统科学、物理世界科学、世界诸社会、世界中的美国等八个通识教育领域的课程。哈佛大学的特别工作小组在初步报告发布后,广泛征求师生意见,不断修订,形成最终报告。在此前的核心课程阶段。即1978年以来的30年时间中,哈佛大学通识课程中人文课程的比例一直很高,是通识课程的主要组成部分(见下表)。
该表统计了哈佛大学三个学年通识课程中各领域课程的比例。如1994-1995学年,外国文化、历史研究、文学艺术等三个类别的人文课程占全部课程的近70%,而自然科学类仅占16.99%;2001-2002学年、2002-2003学年、人文类课程所占比例有所下降,但也达到了60%。由此可见,哈佛大学对人文类课程非常重视,人文类课程对于实现哈佛大学的人才培养目标起到非常关键的作用。在2007年的最终报告中,人文类课程主要由两部分组成,一是文学艺术,主要内容为阅读文学著作、宗教典籍,以及电影电视、音乐、绘画、舞蹈等的研究;二是文化与信仰,包括翻译学、审美体验、经典著作的形成等。芝加哥大学本科生的通识教育课程在美国一直处于领先水平,被称为美国大学通识教育的里程碑。其通识教育课程主要由人文和自然科学领域两部分构成,人文领域包括人文课程(Humanities)、艺术课程(Art)和文明研究(Civilization Studies)等三个类别。历史、文学和哲学是人文课程的主要内容,艺术课程包括音乐、戏剧和视觉艺术等;文明研究课程以世界各国文明的发展历史和现状为主,范围广泛。不仅哈佛大学和芝加哥大学非常重视人文类通识课程,其他处于领先地位的高校大多如此。
我国高校通识教育起步较晚,一直处于学习、借鉴和探索之中。不但名称有文化素质教育、人文教育、博雅教育等,课程内容和目标也不尽相同,反映了不同历史时期、不同政治环境下对通识教育大目标的追求。“自新中国成立以来,教育在制度的层面上可以说就已经告别了悠久的作为地方性知识的中华‘通、‘融、‘达的教育传统,也告别了民国时期移植的欧美博雅教育传统,步入了反映专业化教育意图的前苏联高等教育轨道”。现在,比较突出的问题是教育制度与理想之间差距巨大。国家已经认识到这个问题,2010年发布的《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明确提出:“高等教育承担着培养高级专门人才、发展科学技术文化、促进现代化建设的重大任务。提高质量是高等教育发展的核心任务,是建设高等教育强国的基本要求。到2020年,高等教育结构更加合理,特色更加鲜明,人才培养、科学研究和社会服务整体水平全面提升,建成一批国际知名、有特色高水平高等学校,若干所大学达到或接近世界一流大学水平,高等教育国际竞争力显著增强。”引导全国各级各类高校未来发展的国家层面的高等教育规划,多次强调“质量”,因为高等教育肩负国家的希望,对接社会的需求。规划强调,未来10年要有若干所大学达到或接近世界一流大学水平,它们的教学质量和人才培养质量要以世界一流大学为标准。规划提出“加强国际交流与合作”,提高我国教育国际化水平,“借鉴先进的教育理念和教育经验,促进我国教育改革发展,提升我国教育的国际地位、影响力和竞争力。适应国家经济社会对外开放的要求,培养大批具有国际视野、通晓国际规则、能够参与国际事务与国际竞争的国际化人才”。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借鉴国外办学经验和教育理念是提高教育质量、培养国际化人才的必由之路。国家教育规划提出目标后,关键在于高等学校如何实行,采用什么方式、通过何种教育制度改革措施来实现既定目标,以及在借鉴国外经验时,如何借鉴,怎样对现有的教育制度进行改革。所有问题的落脚点都是教学改革,而教学改革的一个重要环节是通识教育的改革。经过多年探索和实践,国内高教界对通识教育的内涵已经达成共识,但在如何根据国情实施通识教育方面还存在争论。争论的焦点不在于自然和社会科学领域,而在于人文领域的课程是以我为主,还是以西方为主,即人文经典是以西方为参照,还是以中国人文经典为基础。这个争论似乎又回到了近代中国的中学西学之争,引起知识精英的热议,只不过这些争论局限于高校教师和教育理论研究者以及少数社会学者的较小范围。在讨论中,学者之间的分歧落实到具体人文类通识课程设计上,中国文化经典处于何种地位,占有多大比例,西方文化经典又处于何种地位,在课程设置中的比例如何。毫无疑问,未来人才培养一定是国际化的,但国际化不等同于西方化。“民族的才是世界的”这旬形容艺术作品的话,也同样适用于民族文化。中国大学培养的学生首先必须熟知中华文化,本国的历史、哲学、文学等有悠久的历史,众多举世公认的经典,这些民族文化的瑰宝理应成为人文类通识课程的重要组成部分。虽然在近现代,我国在科技等方面有所落后,但不能就此否定本民族的文化。缺乏文化自信的民族很难有独特的创造力,也很难引领世界发展的潮流。要想融入世界,培养国际化人才,仅仅了解本国的文化远远不够,必须有开阔的胸怀,学习世界文明的优秀成果,各国的人文精华都应该是通识课程的内容。以哈佛大学人文通识课程为例,1996-1997学年开设的19门外国文化课程,在全部152门课程中占12.5%,包括“当代中东的思想与变迁”、“权力与宗教:西班牙语系文学中的人物冲突”、“从1923年至今法国的电影与文化”、“法国社会的讽刺幽默”、“德国文化:从Kaiser时代到纳粹时期”、“东亚的工业化进程”、“伊斯兰国家的宗教与文化”、“通过文化锻造民族:德国从路德到康德以及后康德时期”、“南美文明”、“近东古代文化遗产”、“加勒比群落:社会经济变迁与文化适应”、“东欧犹太人生活”、“东亚文化的传统和变革:中国”等。从这些课程的名称可知,大学在选择课程时是以世界各国历史为考察对象的,并不局限于某个或某些国家,也不会狭隘地以本国的历史为主。其他人文领域课程也是都把世界各国的文学、艺术经典作为研究和学习的对象。从学生的立场来看,他们面对整个世界的优秀文化,领略不同国家、不同民族的文化历史,比较其思想、习俗、发展历史,从而在更加广阔的知识背景下从事专业学习。这有助于大学生在步入社会时能够从容地理解不同文化背景,‘从而更加有效地从事各自的工作。只有储备了世界各国文明的学生,才能称为国际化人才,这无疑也是中国大学培养国际化人才必须完成的事业。
[基金项目:2012年广东省高校教学质量与教学改革工程项目和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校级教研项目的阶段性成果]
[陈彦辉:广东外语外贸大学中国语言文化学院教授,博士,主要从事先秦文学与文化以及通识教育教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