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路10号(外两篇)

2013-04-29 08:44张德祥
中国铁路文艺 2013年6期
关键词:猴头雷先生复兴路

【作者简介】张德祥,铁路知名作家。上世纪70年代开始创作,几十年来笔耕不辍。文字颇丰。共有上百万字诗歌散文问世,并获多次省部级奖励。曾任中铁三局集团文联秘书长。

北京复兴路10号,原国家铁道部机关驻地,乃为全国铁路指挥中枢。这里,一天24小时牵动全国数百万铁路职工的心。复兴路上,一首好诗或一篇美文,随时都能把我的灵魂带入梦乡。

很早以前刚参加工作时,我们本来在很基层的单位,可当地老乡都说我们是铁道部的,张口闭口铁道部,听起来很骄傲。然而我们离铁道部毕竟很远很远呀!

复兴路10号第一次映入我的眼帘,是早在44年前的时候,他还正年轻。那时丰(台)沙(城)铁路复线建设如火如荼。父亲从东北某工地转战这里,驻地三家店,与我从未开怀儿的继母还在村里租房安了家。事后因他们想孙子,我就把长子钧儿给他们送到这里。从此,我来北京的机会自然多了起来。尤其自1987年女儿从大学毕业分配北京工作后,我与复兴路10号见面机会就更多了。

那年,我和爱人把钧儿送到父亲身边的翌日,由于想见天安门广场心切,父亲就带我们由家出来,从苹果园坐地铁即去了广场。车到军博站,父就让我们下车,说先参观一下军博,看看铁道部再去广场,我们唯命是从。出军博站闯过一道道人浪,我们匆匆奔到铁道部大楼前驻足,那幢8层浅灰色俄式建筑风格的大楼,赫然眼前一亮。5岁女儿首先从童心发出孩子般感叹:“好大好大的楼啊,比妈妈上班的楼大多了(当时她妈上班的电话所是两层电务楼)!”从这以后,我们一家铁路族与复兴路10号渐行渐近,感情亦渐深渐浓。尤其我每次进京经过这里,宁可不坐地铁坐公交,也非要使劲向这里多瞥几眼不可,以更多的满足好奇心。开阔眼界,独领风骚,感悟这里老大老大、充满铁味的神韵与华彩。

上世纪70年代末,斯年仲秋,京城大地一片丰稔,花果正飘香,秋阳格外明亮光鲜,各行各业都在忙着收获。奉铁道部公安局之命,我进京帮部局撰写全国公安英模事迹材料,这是我第一次走进复兴路10号。当时住部会议楼(现铁道大厦),经常往返于会议楼、108宿舍和东附楼之间。因材料要的急,晚上常加班至11点左右,饿就泡包方便面。这里我不能不提到一个人,即上海铁路公安处小王,他是我们负责人,因年久已记不得他的名字。虽在一起只一周多时间,可亦相处甚好,他常帮我兑换钱粮票,还把他的细粮票送我用。1983年我在局党委当秘书时,一次进沪出差给单位购工具书,小王帮我找书店,最后要卧铺送我上车。我们虽不具高山流水那样的情谊,可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这一次居然让我多了好几条路。

那年冬,复兴路10号满庭满院盎然春意。全路文联秘书长会议结束那天,时任铁道部政治部主任的韩杼滨,身着一件又黑又亮的皮衣,兴致勃勃走进会场。他与参会人员一一握手后,坐下来向大家面带微笑强调说:全路文艺工作者,一定要深入运输生产一线,用铁轨做笔,大地当纸,努力创作出无愧于伟大时代的优秀作品,为铁路大发展作贡献!转年开春,讲话像空气和阳光雨露,为大动脉加油、造血、供氧,助长全路文学创作不断升温。不久,千里铁道线相继绽放出铿锵、绚丽的文学花朵来。《中国铁路文学》创刊,韩杼滨亲笔题写刊名。全路文学刊物像雨后春笋,陆续发展到三十多家,我们姗姗来迟的《山菊》也露出尖尖角。全路各种文学征文活动亦逐渐多了起来。许多反映铁路发展建设的专集和专著问世。

我作为铁路一线作者,自然不可逆地融入到全国铁路建设大发展、文学创作大繁荣的洪流里,成为这首多声部大合唱中不停奔跑呼号的歌者,心弦也相应地弹拨出许多美丽和谐的音符:自燕山脚下的京门出发,直到黄河岸边、鄱阳湖畔,以至荊楚大地和云贵高原。多次深入铁路工地,蹲工棚、上桥头、钻山峒,与工人吃住一起,执手促膝,采写了近30万字的纪实性报告文学作品,真实记录了广大筑路工人可歌可泣、艰苦卓绝的筑路生活。现在每每忆起当年工人那种披荆斩棘、战天斗地、咳呦咳呦,铿锵嘹亮的号子声,我无不被他们的铁人精神所感动,心里油然顿生敬意!

1994年夏天,铁道部文联调我到部里驻勤,我在复兴路10号小住近3个月。我每天与大楼里的人一样,按时上班下班,进进出出,走路、说话和做事都像复兴路10号的人,满脑时间与效率的元素。我住的部会议楼北楼,到部机关的物理距离虽只七八百米远,可自然界的风雨却找我不少麻烦:出会议楼大门向右拐约四五米宽的一条小巷,是上下班必经之路。巷陌两侧是农贸市场,地势低洼,一旦邂逅大雨,小巷即翻脸变成小溪,激流滚滚,浪花飞溅。水面还漂浮着从地面冲起的许多细小杂物和油彩。水最深地儿能到人的膝盖以下。几次早晨上班下雨,水流成河,我把崭新的皮凉鞋脱下用手提着,将裤腿卷到膝盖以上,小心翼翼顺流淌出约摸近百米远才上岸。其间,也有一些三轮车夫骑车穿梭接送,一次一元钱倒也不贵,不过仍趟水者居多,那车我是一次没坐过。纵然如斯,我心里照样充满热望,因我的前方是一条复兴之路,尤其是响亮的复兴路10号!恁时,我到哪家国家机关和社会团体办事,都自豪地亮出铁道部这块招牌。一天下午,我去北京第二中级人民法院,送达一个作者涉嫌侵权案件的材料,法官问我:“你是铁道部的?”我很坦然:“是,就在复兴路10号!”

复兴路10号的夜生活,也让我感到异样的诱惑:偶遇周末举办舞会,我就登临部机关8楼之顶,将身紧紧贴在大玻璃窗上,极目远眺对面军博大楼之高,向左再遥望中央电视台之煌。透过树隙,凭夜里有限的可见度,再俯视复兴路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具像,特令人心旷。尤其军博地铁旁锣鼓喧天的大秧歌,颇让我惬意神往,亦生发灵感。一次,我因此写了一首小诗《京西秧歌》刊在《山西日报》上,久久聚积的思潮才得以宣泄。

筹备全路第二届文代会正是大热天,我与上海局文联秘书长姚锦权,开始住在二七剧场部老干部活动中心,后迁到国家物资部招待所。经常或乘车或徒步,于招待所与二七剧场之间穿行。因是物资部招待所,我们与其他客人比,饭食虽略显羞涩,可亦颇见实惠。吃得最多的炒菜当属素炒莴苣(生菜)。那炒莴苣3元钱一个,又脆又嫩又鲜,便宜且绿色,也吃面条或饺子。有时周末晚上还打打牙祭,买一个拍黄瓜,买两个级别高一点带荤腥的炒菜,再买两瓶啤酒,两人蜷缩在餐厅一角悄悄开怀对饮几杯。由于天热每晚都吃个西瓜,那西瓜是北京当地又脆又甜又水的大兴西瓜,咬一口清凉解渴。一旦周末我回女儿家可就苦了姚兄,他只好孤单一人独守其屋,与我们共同生产经营的那堆枯槁死寂、沉默无语的文字作伴了。我们虽仅处月余,合作倒很愉快、开心,彼此不存半点芥蒂。1995年在上海开全路文学创作会,我特意给他带去一点山西的大枣、核桃。当时看他精神焕发身体尚好,可没几年就听说他因癌而殂,殂后不久其爱人又自缢身亡。听后让我伤心至极,往事一件件在我心头缠绕,就像一句歌词说的,那些日子真的不再有。那次上海会议开会地点,是在虹桥机场附近原毛泽东专列下榻处,即上海铁路局新建的天鹭文化娱乐中心。我与锦权兄在毛泽东别墅里的珍贵小照,已成我们特别的纪念。一位哲人曾说:“记忆是相会的一种形式”,就让我们在记忆中相会吧!

我与铁路作家杨景煊先生,那次到沈阳负责校对《全路第五届文学奖获奖作品选》,一天晚饭后,已渐入暮色,我与杨先生从沈铁二招出来,一路蹀躞朝太原街散步,路经一家餐馆时,当时杨先生走在我前面三四步远,我冷不丁被门口站着的一个妖艳的女孩强拉硬扯拽进餐馆里,进屋后又冲上来一个女孩,两人非拉我吃饭不可,我说刚吃完那也不行。由于天色似黑非黑,尚未到开灯的时候,又无人用餐,室内稍微幽暗。于是我急着喊:“我们是铁道部的!”那俩女孩一听我们是北京来的,又是铁路人,先犹豫一阵,接着把手放松些,我才费九牛二虎之力挣脱开。当时让我很疑惑,天已渐晚,说是吃饭谁知干啥?路上我问杨先生:“你怎不拉我呢?”杨先生说:“回头来不及了,没想她那么快那么急。”返程为免再受骚扰,我们多绕半里路回到住地。后来,回到北京复兴路10号,有人和我玩笑揶揄,说我在沈阳遇上了桃花运,过后仔细想来倒也可怕:假若我一个人,假若我不能自持,将是什么后果呢?

杨景煊先生原在锦州铁路局供职。当年电影《十二次特快列车》的故事,就发生在锦局管内的沈山线。杨先生是最知情者。

《十二次特快列车》电影,在上世纪60年代曾轰动全国。当年,十二次特快全体乘务人员,同那场突如其来的特大洪水英勇顽强搏斗、确保全列车旅客生命财产安全的英雄事迹,曾教育和影响全路几代人,让复兴路10号和铁路人骄傲了多半个世纪。我们在沈完成即将付梓的图书审校后,专门乘白日的十二次特快返京。通过沈局同志引见,列车长看过部文联的介绍信,即把我们让进软席车厢。落座后我欣然发现列车往昔的传统服务,风采依然。只见软席的沙发套雪白雪白,喝水杯不见半点污渍。我们从软席车厢又来到硬座车厢,几个车厢都窗明几清,地光椅净,一切井然,让我惊愕不已。过去我从沈到京一直坐夜车,这次更是第一次乘十二次特快,重温一次旧梦。我想,十二次特快列车数十年如一日的光荣,就是复兴路10号的光荣。全国铁路的光荣,不也有我的光荣吗?

我非常感恩于复兴路10号。从铁路梦到文学梦,乃至奢侈的作家梦,让我享受和快乐许多许多。特别赉予我一副钢筋铁骨和钢铁般飞翔的翅膀,身体和灵魂都深深打上复兴路10号的烙印。而且,许多印记至今还保留着很强的温度:一次我回女儿家,带东西多,部文联秘书长李瑞明先生把我亲自送下地铁,又买票送我到进站口,给钱说啥不要。我想,这都是我与复兴路10号的实感真情。它像军博地铁站一幅壁画,永远凝固成我美好的记忆。但我也有遗憾,在铁道部大楼前没留下一张照片。三月中旬一天,我在医院病榻上从电视机里发现许多铁路职工伫立在铁道部大楼偌大的门牌前:或沉思凝望;或争相留影纪念;或用手不停抚摸亲昵门牌;还有的久久掩面啼哭。看后,我亦心生酸楚,不由自主地簌簌流下泪来,总感到有一种什么情结在心里涌动着。

过去,一张全国全线公用定期铁路免票可以跑遍全中国。凭工作证、出差证、乘车证,凡在全国铁路单位都可免费就医。一次,我去哈出差,在省公安厅招待所服药过敏。回程上车前在哈铁医院看,长春转车已经走路困难,乘三轮到南广场铁路医院又接着检查治疗,一路才勉强抵达通化。还有一次出差,经费吃紧,我仅凭“三证”,在长春铁路分局财务填一张借款单,就借出几十元现金,解了燃眉之急。不管怎么说,那是一段抹不掉的历史。今朝一想起这些,我就怀念复兴路10号,怀念其昼夜与时间赛跑、极其特殊而铿锵的半军事化的日子,因我喜欢那种风驰电掣、劈波斩浪的生活快感啊!

白 山 秋 色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在长白山区曾工作十五年。那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郁郁葱葱总关情。

夏末秋初,正是长白山收获山货的时候,平日里比较寂寥的大山,这时开始全方位沸腾。山里人的生活也开始有声有色地沸腾起来。

采蘑菇、打松籽乃是山里人,送给秋天旋律起伏跌宕的大合唱。我也曾作为大合唱的一员,或一个音符,与丰富多彩的大山深情地融为一体,尽享其中的快乐。我时常利用周末或休班,或与人搭伴,或独自孤行地肩背背篓奔波在崇山峻岭中,摸爬滚打。泉阳河南岸不远地方有一片很大的林子,生长有松树、椴树、水曲柳,也有桦树和柞树。尤其椴树比较扎堆,那黄蘑大部都长在椴树上,尤以朽木长蘑居多。每场秋雨过后,被雨水洗礼过的倒椴树就开始发疯地长蘑菇。颤巍巍、水灵灵、层层叠叠的黄蘑一片挨着一片,散发阵阵朝气和清香,惹来四面八方、熙熙攘攘的赶山人。一次令我特别喜出望外,甚至大喜过望,索性在林中一隅山坞处,偶然发现一块“新大陆”。几棵横倒竖卧的老椴树,浑身犹如披上金装,上面长满一层层金灿灿的黄蘑,太阳下释放出耀眼的光芒。我眼前一亮,不经意间像走进蘑菇的王国,心被蘑菇撩拨得也像蘑菇一样灿烂。我围绕几棵湿漉漉的老椴树,眼盯密匝匝的黄蘑,转来转去,心里颇犯踌躇,不知该怎么下手,生怕一不小心惊扰它们的梦。最后还是让陡然紧张起来的眼和手慢慢镇静下来,尽力协调一致,轻轻摘下一朵朵黄蘑,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再慢慢地将一朵一朵肥硕的黄蘑放进筐里,一点一点享受此时的温馨与阒静。我一点不急,因这里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世界。不足一小时采满满一背篓。从此我用心记住了这个地方,这里几乎成了我的一块“自留地”。以后又来二次,每次都满载而归。我就像特意来这里取蘑菇似的。第四次我带《吉铁工人报》记者景玉祥(后曾任《人民铁道报》社办公室主任)坐火车守车去的,我们一人背只背篓,拉着架子,结果扑个空,一块蘑菇没见,肯定被别人发现抢先采走了。因我们是来采蘑菇的,没办法尴尬地回了。

这里的秋天,家家户户的屋檐下、木杖上、棚子边都挂满一串一串的黄蘑,房顶和地面上也铺满黄澄澄的黄蘑。每次采蘑回来的当晚,家家户户蘑菇宴,餐桌上炒蘑菇、炖蘑菇,一家人紧紧围拢在一起,细细咀嚼大山深情,品尝天伦之乐。蘑菇成了山里人独具特色的美味佳肴,也成了山外人的珍贵礼品,更是当地一些无业人员的重要经济来源,他们每年能从蘑菇和松籽里攥出大把大把的钞票。

采蘑菇或打松籽对于我一般是比较被动的。一则蘑菇和松籽下来的时候,山里人凡是身体结实一点的几乎没有不上山的。深居大山,守在蘑菇堆里,花钱买蘑菇吃,能让人笑话掉大牙。二则自己身体不是很壮,力气有限,又缺乏经验,大多时候上山收获不大,甚至有时竟一无所获。一日家里来客人已提前把饼烙好,就等我捡回蘑菇做汤,可我两手空空进家,很没面子。所以,我赶山主要是一种生活实践与积累,或者说,为切身体验长白山特殊地域文化的那股浓郁氛围与魅力。一次我有幸偶得一对猴头蘑。先在一棵树上发现一个,如获至宝。因早听人说,只要发现一个猴头蘑,一定会在离这个猴头蘑不远的地方找到另一个猴头蘑。果然不出所料,十几分钟工夫,我就在这个猴头蘑的对面几米远的一棵树上找到另一颗猴头蘑。我将两颗猴头蘑用手帕精心包好,轻轻置放背篓一角。回到家里,我虽舍不得吃,可由于我嘴馋,急于尝鲜,当晚也就迫不及待地餐了,反正得来全不费工夫嘛!尽管爱人厨艺不佳,可一盘热气腾腾的猴头蘑炒肉端至桌上,满屋弥漫浓浓的山珍之气,食毕唇齿生香,回味无穷。觉得自己瞬间伟大成了“贵人”,威仪而荣耀。试想,哪个贵人能吃上这么新这么鲜的猴头蘑?况且又是自己亲手从树上摘来?这对儿猴头蘑让我匪浅的受益,与大山和森林的亲情,从此似乎浪漫并朦胧出一种爱情。若干年后,我油然产生写诗的灵感和冲动。我以《猴头之恋》为题,构思了一首十二行、颇有一些温度的爱情小诗,发表在某日的《山西日报》“黄河”副刊上。这是我一生第一次学写爱情诗。我十分运气地感激那对猴头蘑,让我在年近半百的时候,又难能可贵邂逅一次艳遇,借助大自然重温一次初恋的感觉。猴头与《猴头》成为我永远的文学记忆。

长白山,特别是泉阳这地方,每至秋天渐深渐浓渐凛渐冽,特别国庆节前后,正是松树塔大面积成熟的时候,寥廓苍穹之下,漫山遍野的坡头,河汊、沟壑,一棵棵枝繁叶茂、高大挺拔的红松树,结满沉甸甸、黄澄澄,或半绿半黄的松树塔。塔的形状、色泽和个头像极了菠萝,让人爱不释手,甚至口流涎水。以我直观,那些长年生活和战斗在大山深处,像红松一样挺拔的伐木工和筑路工,他们头顶的头盔,何尝不像那浑身涂满油彩、层层铁甲、迎风傲雪的松树塔?

由于大风吹拂、摇曳,或由于大雪沉重倾压,或塔熟蒂落,松树塔随时坠得树下满地都是。这时只用手捡就可以了。不过大部时间是人爬到树上,或站在树下,用竹竿一头绑紧的铁钩勾或木棒打。每天背篓上山打松籽(或称打松塔)的人与采晚茬蘑菇的人络绎不绝。一日,我曾与邻居傅志、王凤鸣以及车站调车员小马等人,因怕迷山走丢,大家结伙成帮,吵吵闹闹地互相吆喝着。小马嘴里打着口哨,我着迷似地唱着蒋大为曾唱红的那首《青松岭》的主题曲,高扬心里的鞭子,沿着社会主义大道,沿着逶迤的山道,大家不断向前方、向大山深处奔去!一路喊声、笑声、唱声,在山风与松涛间穿越、飞荡,经常哧溜溜或扑棱棱惊飞或吓跑一些松鼠和山鸟。人们尽情快乐着自然与劳动的快乐。像松鼠一样地跳跃,像山鸟一样翱翔。饿了啃几口干粮,渴了喝几口自带的凉白开,累了就席地或坐或仰。松塔最成熟的时候,也是打松籽人气最旺的时候,也是人们最飚的时候。这时,有个别打松籽的专业户,在山里搭上窝棚,带行李和粮食蔬菜驻在山上。1967年“文革”混乱期间,一位宣传科长因长时间不上班,驻在山里打松籽,后来还受到批判。我每年秋天上山三五次,一冬食用的松籽基本能自给,富余了也当礼品给亲朋送上一些。

永不忘却的纪念

中国诗歌学会会长、原鲁迅文学院常务副院长、著名诗人雷抒雁先生与我们永别快一个月了。近日我翻来覆去想了许久,终于决定写下这篇短文,以示纪念。

我所以犹豫,不只是因为忧郁。就在雷先生逝世一个月前的2013年1月15日,《太原晚报》刚发我一篇回忆散文《轮渡上的诗歌会》。文章已经说到了雷先生,也特别提到了他颇具影响的成名作《小草在歌唱》。真的没承想,文章刚见报一个月,雷先生就撒手人寰,永远离开我们。

我认识雷抒雁先生的诗歌作品,主要是从《小草在歌唱》开始的,而且印象特别深刻。个中原因,除先生作品写得好以外,还因张志新烈士牺牲的地方,盘锦那疙瘩,即是我的故乡。那疙瘩,如今早已经被小草歌唱成一片生机盎然、举世瞩目的红海滩。“红海滩”,宛若一颗巨大的明珠,在渤海湾日夜闪耀着!

我第一次见到雷抒雁先生,就是那次大连到烟台轮渡上的诗歌会,也是最后一面。前年省有关单位邀请他来太原讲学时,虽然诗友赵少琳先生已提前数日告我,终因我的阴差阳错,遗憾地失去了一次与雷先生再见面的机会,更没有身临现场,聆听到他的诗之宏论,而成我心中永远的痛。

2008年12月13日,由辽宁省新诗学会、《鸭绿江》杂志社等单位举办的“中铁渤海铁路轮渡杯”诗歌大奖赛颁奖会在渤海铁路轮渡二号船上举行。走进会议厅,我从座椅张贴的名签上欣喜地发现,出任诗歌大赛的评委都是一些著名诗人、作家。除雷抒雁先生外,还有原《人民文学》主编韩作荣、《诗刊》主编叶延滨、中国诗歌学会副会长李松涛、辽宁省作协主席刘兆林、中国铁路作协副主席田永元等名家。在这之前,我虽对他们的名字烂熟,但除田永元先生外,其他从来未曾谋面,更不晓得他们是评委。

著名诗人雷抒雁先生,代表评委会介绍评奖情况时说:这次获奖的诗人虽不是读者特别知名的,但他们的作品都写出一定水准,有较高质量,是近两千件来稿中最优秀的。他的评价对所有获奖者都是莫大鞭策和鼓舞,尤其对于像我这样的诗之晚辈,更受宠若惊。雷抒雁先生在给我颁奖后合影时,我一直很紧张,尽管几个摄影记者摆来布去,证书和奖杯在我手里仍是不听使唤,下面的人越笑我越窘越紧。见状,雷先生面带微笑,悄悄并暖暖地鼓励我:“别紧张,把东西拿好。”可后来从网上给我发来的照片看,雷先生他们站得中规中矩,自然、亲切,落落大方。而我还是一身的难堪、笨拙:本该一只手握杯,一只手托着证书,我倒是奖杯、证书和信封等物件,统统都操在右手里,夹在腰间,颇有失礼之嫌。

当晚在大船的晚宴上,我因故迟到餐厅,宴会早已经开始。我见第二桌只有五位我就不知深浅地落座了。雷抒雁、韩作荣两位大师都在这里。我与雷先生之间是《诗潮》主編、著名诗人李秀珊女士。席间,大家杯来盏往,嘘寒问暖。雷先生几次谈到诗性与人性以及诗的真情实感,强调诗要让人看得懂,诗人要为人民而歌。同时,还提及到山西的诗歌与诗人。雷先生对山西的诗歌状况很熟,了解山西的好多诗人。在我提到我的一位恩师的名字时,李秀珊主编说:“是,他经常来沈阳。”雷先生接着纠正:“他说的是张承信。”原来,李秀珊主编把我说的山西诗人张承信,误听成吉林的诗人张常信了。酒兴正浓时,还是因为紧张的原因,不经意间,我居然将李秀珊主编的筷子,当成自己的筷子拿过来用了,心里很不安。幸亏服务台离我很近,我随手拿过一双干净筷子递她,心里才挽回一些尴尬。过后我想:从前在酒桌上,曾有朋友让给我鲍鱼吃,我都没有受用,今天咋就这样失态呢,是雷先生太雷人的缘故吗?还是他以筷代木在文学和我们心灵间架起的桥?

雷抒雁先生休息的舱位是7005号。晚宴结束后,我看有个别作者带着作品或刚出版的新著,进出他的房间。我多么渴望带上我的作品,也像他们一样与雷先生亲密接触求教呀?22时30分我们抵达烟台入住酒店。翌日早餐前在酒店大堂停留时,雷先生知道我的年龄还长他一岁,深情地说:“写诗让人年轻”。雷先生因另有任务早餐后匆匆飞离烟台,应邀去了异地。

雷先生身患癌病,是我那次由东北回来后,从太原一位诗人那里知道的。从那以后,终于让我解除了对他一直头上戴着帽子的疑虑。

今天,让我到老都能感到快慰的是:坐在我家客厅长长的书案旁,抬头看墙一棵苍劲的迎客松下,偌大乳白色的渡轮前,即是轮渡诗歌大奖赛颁奖会全体人员的合影,我就站在雷先生的身后。低头看案上正中靠边处,伫立着雷先生与韩作荣先生,为我以及宁明(另一获奖者,著名军旅诗人,现为大连市委宣传部调研员)颁奖的四人照:雷先生紧挨我之右,上着红色毛衣,头戴一顶蓝单帽,鼻梁架着一副烟色镜框的近视镜,一点不乏一位大诗人、大学者的风度,让我颇有一种既远且近的亲切感。

雷抒雁先生就在我眼前亮着,毎时每刻都和我在一起,抬头低头都能见到他。看似无声处,可一切尽在不言中,对我写作潜移默化地给力。在雷先生诗风的影响下,近几年我学写关于歌颂祖国与人民的诗,多次在省内外报刊发表,有的还获了奖。在这里我由衷感谢雷先生,他人与诗永远活在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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