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石的日记》与“女性之爱”

2013-04-29 12:53景婕
西江月·中旬 2013年7期
关键词:庐隐陈染

景婕

【摘要】女作家庐隐创作的《丽石的日记》开拓了女性写作的新台阶。作品鲜明的性别立场,细腻的私人体验为读者展示出女作家得天独厚的情感力量。站在新的视角——“女性之爱”来解读作品内蕴,体会庐隐如何透过小说来阐发女性意识的觉醒与溃决。此外,结合五四时期和九十年代两次女性写作高潮,再次深入对“女性之爱”这一文学母题的理解。

【关键词】五四新文学;庐隐;陈染;女同性爱

“女性之爱”,我将它作为审视女性作家思想感情的一个频道,也视为探索女性写作的新途径。中国现代文学中,多数描写“女性之爱”的女作家们都是受到近代西方女性主义的影响,再结合自我生存境遇,从而开发了新的写作资源。对于“女性之爱”这个母题的书写,在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发展中出现过两次高潮,一次是五四时期包括庐隐、石评梅、凌淑华、梅娘等作家。另一次是在九十年代以陈染、林白。徐坤为代表的“私人写作”热潮。将“女性之爱”纳入文学创作,是对作家本身意识观念的展现,也是对女性写作带来的文化内涵的思考。我选择女性之爱作为切入点,目的就是通过这一新的情感关系来探究作家创作的过程,以及文学作品本身的两层意义。

庐隐,中国二十年代最活跃的女小说家之一。小说集《海滨故人》里,庐隐擅长塑造的大都是傍徨苦闷的女青年形象,集中描绘的是她们情智纠缠的人生。《海滨故人》给予现代文学的意义,在于作家敏锐的时势目光和鞭笞灰暗的决绝之心。“五四期的女作家能够注目在革命性的社会题材的, 不能不推庐隐是第一人。”但我重读《海滨故人》,尤其是《丽石的日记》则是从女性主义的角度介入文本。我更多从庐隐创作中,发现一簇明亮的“女性之爱”。《海滨故人》处处流露着庐隐对同性比异性更值得爱恋的心理痕迹,可以说庐隐是现代小说女性意识的觉醒者,也是最早一批书写女子“同性爱”的作家。

庐隐作品让人意识到,女性之间的情谊也能够被写进文学作品,在《海滨故人》中我所感受到,男性作为文学以来一直光辉亮丽的形象近乎倒塌,从内容到情感叙述中的对男性崇拜的色彩也消退不少。首先要感谢五四带来的女性解放自我的浪潮,庐隐怀有的热情和愤懑正是基于社会环境中男女处处不平等的态势,她的一腔热血和反叛之心决定了一种写作姿态。《丽石的日记》里庐隐以女作家独有的文学资源,坦诚诉说这个时代女性受到的情感压抑,引起我们极大关注的正是丽石与沅青两个女子之间“爱情”的起伏。这部小说明显是一篇自传式写作,围绕着丽石与沅青、雯薇三个女子之间生活情感变化展开。第一篇日记开始于十二月二十一日,到第八篇日记是小说第一阶段:丽石急迫地等待好友沅青的信,不断循环于失望—自我安慰中。第九篇日记成为了第一个小高潮:“沅青她极和我表同情,因此我们两人从泛泛的友谊上,而变成同性的爱恋了。”第十二篇日记是第二个小高潮:原本十分满足于这样生活的丽石突然得知沅青要嫁给她的表兄,她受到了极大的痛苦,好友的离弃使她彻底崩溃,无法解脱。最后呼号着“我便恨不得立刻与世长辞,但自杀我又没有勇气,抑郁而死吧!抑郁而死吧!”小说就在这里也戛然而止。

与同时期《莎菲女士的日记》相比,早它五年成文的《丽石的日记》在文学史上默默无声。庐隐并无如丁玲一般以异性交往和爱情的矛盾多变为主线。她的丽石还未有那样的勇气,更多地沉入与自我世界。日记里单纯的情绪堆积和自我剖析,同性之间“爱与不得”的惨烈有另外一种感染力。莎菲与男人的对立,在庐隐笔下似乎被潜藏了。因为丽石既是莎菲,又扮演了“凌吉士”,她无谓的坚持不是输给“表兄”,是被同性好友的抛弃所击溃。丽石细腻得心理动态,情感波动、单薄病态的身影,被庐隐以最诗意和集中的文字呈现出来。“丽石”这样更加纯粹的女子,她不是“花木兰”式的“革命女性”。如果说庐隐的题材过于“小儿女”,有些单一浅薄。但《丽石的日记》这部大胆袒露同性爱恋的作品,值得用更大范围的视野再次探索庐隐女性写作的重重意义。

探究庐隐的女性意识觉醒,与女性逐渐寻求自我解放的历史发展有巨大关系。中国第一次出现了女性作家群是便在二十世纪初期,随后在二十年代开始活跃于文坛。她们中的大多数也是封建礼教的破坏者,在这个历史阶段,关于女性情感领域的挖掘,成为了第一代女性作家群体共同的选择。庐隐便是在这样的创作空间中,写出了诸多以青年女性情谊与婚恋为主题的小说。“同性之爱”作为文学创作母题在文学史上有着一定的断隔。直到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女性创作掀起“私人写作”、“躯体写作”高潮,以陈染为首一批女作家,由此接通了“五四”女性文学中呈现的女同性爱的传统。陈染的创作同庐隐有着类似的开拓性质。从表述女性追求与男人同等的地位、独立生存意志、婚恋的困惑几方面的书与庐隐都有着相似之处。同样处在一个复杂的世纪交错的环境中,她更集中与女性自我选择上的迷茫,展露出长期以来被男权社会公共话语遮蔽女性体验。她笔下的“倪拗拗、黛二”(《私人生活》、《无处告别》)追求的是女性解放现代性和彻底性。比“丽石”更加强调独身意识,对“异性”的排斥不再是由于封建婚姻的束缚,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远离。陈染等人传承了庐隐这代女作家对于同性爱的书写,她进一步开发了同性爱存在的合理性。

女性之爱不纯粹“同性恋”,庐隐笔下女子的同性情谊,无法用异性“爱情”来全部涵盖。我理解的“女性之爱”是停留在“姐妹之邦”中的一种精神信念,她们在自我尊严和独立的建立中,与“异性”的爱恋往往带有“臣服”和“依附”的意味。她们的精神寄托就会不自觉地投入在同性之间,这种“爱”相当于她们的自留地,互相倾诉烦恼,得到庇护和安稳,从而享受到了“爱情”。丽石与沅青的爱,是“关爱”也是一种对抗现实的“同盟”。庐隐也在隐隐地告诉我们,这样的“同盟”也始终不会被他人承认,更无法存在于公共空间,最后还是在家庭社会的压力下自我解体。

女作家们专力于书写女性之间的精神契合。同性之爱的演绎更能使读者深刻地进入女性角色的内心,这样的爱可看做是庐隐自己的决心,来与旧社会一切束缚所了断,也可以理解为青年女性在当下对于爱情的无望之心,也可以看做是女性知识分子在理想消退之后,生活的虚无与精神寂寞。最终回到女性本身,我将这样的同性之爱,看做她们在生存压力之下,主动寻觅的一个“方舟”。庐隐的女性之爱,是对异性的失望,也是对男性的渴望;是对同性密友的信赖;是对污浊世界的怨恨。所有爱憎交织的感情和诉说,都被她集中在女性之间这样私人的空间,这种挣扎阵痛之感,令当下的读者依然能够深切感知。

【参考文献】

[1]茅盾.庐隐论[N].文学,1934-7-1(3).

[2]庐隐.海滨故人[M].湖北:长江文艺出版社,2005.

[3]张莉.从“女学生”到“女作家”——第一代女作家教育背景考述[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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