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教室”的设计与布局

《校长》：您认为什么样的教室设计与布局，是符合当下潮流和未来学校需求的？ 或者说“一流”的教室设计应该具备哪几个要素？

吴奋奋：一流的教室设计是与一流的教学形态、一流的教学技术手段联系在一起的。

教室是硬件，功能越强大，技术越先进，越称得上一流。教室设计应该以功能设计而非视觉设计为主导。现今教室设计，无论校方还是设计方，都不应该在新技术面前当保守派。例如，屏幕在地位上是迟早要取代黑板的，往细里说，多点触控屏幕将取代投射屏幕。我们不要也不可能阻挡教育的技术进步。

从北美、西欧、北欧这三个世界学校建筑高地近二十年教室设计的走向看，一流教室在教育功能方面，与传统教室之间的差别，可简要列举如下：

1）一流教室以热教具（屏幕为代表）为基本教学技术平台，向下兼容。传统教室以冷教具（黑板为代表）为基本教学技术平台，向上兼容。

2）一流教室支持提供多点多向信息传递，传统教室只支持单点单向信息传递。

3）一流教室，热环境、声环境、光环境的可控性都很强。

4）一流教室都很干净、卫生。

任何建筑类设计都是甲乙双方的共同作品。一流教室的设计也是这样。我特别想对《校长》杂志的读者说：“校长很关键。”因为设计师从画第一笔到最后一笔，中间有很多三岔路口，是根据你的价值观来选择方向的。

《校长》：放眼国内或者全球，哪些案例是您比较认可与欣赏的？请简单介绍他们的设计。

吴奋奋：在中国，实验学校负有探索教育、教学规律的使命。国内最先进的教室设备集中在大学教育技术系的实验室和实验学校的“微格教室”。但教育实验以求“真”为目标，需要排除无关变量。这些教室除了设备先进，其他多为短板，限制了教室的完善。

美国有一些负责实施各种教育计划的学校，求“善”是它们的目标。位于美国伊利诺伊州的Antioch 社区高级中学为了实施一项旨在帮助那些需要学会学习的学生的学习辅助计划（LAP），决定修建一个名叫wisdom hall（智慧厅）的新型教室。这套集成式教室使用面积约225平方米，它为学习者提供不同的学习区域，包括个别阅读区、小组活动区、基于计算机的在线学习区、计划区（操作区）和全班授课区。不同的学习区“动用”不同的感官通道，如小组讨论“动用”的是视觉、听觉和合作，不同的学习区适合于完成不同的学习任务即具备不同的学习功能，于是，智慧厅是个菜单式多功能教室，在LAP成员和其他教师的辅导下，学生将根据自己的兴趣和基础选择适合自己的学习方式和学习进度。

《校长》：目前的传统教室设计中，存在哪些问题或不足，其中不必要的设计是哪些？

吴奋奋：任何一间教室，都有两次决定它基本面貌的设计机会。一次是建筑设计环节，第二次是室内设计环节。但很可惜，大部分情况下，教育局、校方、设计方都没有抓住这两次机会。有的是因为预算不够充足，有的是因为要求太抽象，比如局长或校长要求教室设计“大方”、“朴素”、“创新”，难以具象化。

在我看到的传统教室，问题都不是“不必要的设计太多”而是“必要的设计太少”。教室应该这样：师生走进教室，就像一家人进入他们家的私家车，一、该有的都有了；二、所有成员看得到、摸得着的东西都是经过设计的或者作过设计性选择的。而这样的教室，太少。

《校长》：目前我国大多数学校的教室仍保持传统格局，全面改造亦并非一日之功，您认为一般学校的传统教室是否存在局部或细节改进空间，能否举例说明？

吴奋奋：事实上，过去100年，中国教室形态的变更要比教学内容的变更缓慢得多。中国教室第一次明显的变化在20世纪80年代，当时教室的黑板上方出现了电视机，条件更好的配齐了“三机一幕”。第二次明显的变化发生在1990年代，“多媒体”设备取代了“三机一幕”。如果我们等，教室也会有变化，但这种变化对于校长来说可遇而不可求，而且它的变化像进化一样缓慢。

很多校长对现有的教室不满意，但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校长3年内有机会将教室推倒重建，这是很残酷的。近年，我在尝试为那些没有机会“推倒重来”的校长通过“建筑变更+室内设计”对传统教室进行升级。比如北京亦庄小学、克拉玛依第一中学。但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建筑改造和室内装修需要大量资金。

《校长》：中外（东西方）教室设计的理念与形态总体上有什么不同？源于什么？对比中的优劣如何？

吴奋奋：以我个人的理解，因为清末的“废科举、兴学堂”，民国的“西化”，建国初期的“一面倒”，加上改革开放的“虚心学习”，今日中国基础教育如果可以比作一条河流的话，它的主源头无疑是在西方（包括前苏联）而不是在中国古代。照理说，中国教室与欧美教室在形态上，应该像高速公路上的加油站，大同小异。

但实际上中国学校建筑的发展轨迹不是这样。中国城市学校正在走一条标准独特的“一流”之路。其他不说，说两点。

一是同样人均GDP、为同样人口服务的同样建筑面积的新学校，欧美建起来就是小班大教室，我们建起来就是大班小教室。

二是无论设计、建造还是使用，欧美都追求教室环境的舒适性。他们的心理学家做学习心理实验，结论都是当学习者及学习内容不变时，学习环境的舒适度与学习效率成正比。比如，23℃环境一定比13℃或33℃环境的学习效率更高。如果中国的心理学家因为担心校长不接受他的科学结论而回避选择这样的实验题，如果我们的校长会因为坚持自己的习惯看法而拒绝合理设计，那么，要想在学校建筑领域跻身“追赶者”行列，那就要等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