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字典》第11版对第10版在释义方面的修订

安华林，林晓阳

（广东海洋大学文学院，广东湛江524088）

《新华字典》是新中国成立后出版的第一部用白话释义、举例的字典，也是迄今最有影响、最权威的一部小型汉语语文辞书[1]。至2004年第10版发行，《新华字典》已成为世界出版史上最高发行量的字典，总销量突破四亿册。

《新华字典》主要供中小学教师和学生使用，中等文化程度以上的读者也可参考（见《新华字典》第9版修订说明）。她已经成为我国每个家庭必备、每个学生常用的字典[2] 1。

可见，无论是就影响力还是就权威性而言，《新华字典》无疑是新中国成立后最重要的小型语文工具书。

《新华字典》最初由新华辞书社编纂，著名语言文字学家魏建功主持编写工作，初版于1953年由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之后历经多次修订，形成不同的版本。依次为：1954年第2版、1957年新1版、1959年第2版、1962年第3版、1965年第4版、1971年第5版、1979年第6版、1990年第7版、1992年第8版、1998年第9版、2004年第10版、2011年第11版。

我们采取比对的方式，将第11版[3]对第10版[4]释义部分的修订一一挑出，然后分类排列，条分缕析。本文把第11版在释义方面的修订分为义项的增补、义项的删减、释文的修改三个大类，每类选取部分修订样例，以展现新版修订之一斑。

一、义项的增补

义项的增补是指在第11版中增加了新补充的义项。在此次修订中所占的篇幅不大，增加的数量一般也控制在一到两个。主要表现在四个方面（划线部分为新增的义项）。

1.增加常用义项。增加常用义项就是增加字的经常使用的义项。此次增加的以动词性义项居多。例如（为了节省篇幅，略去有些义项和例证。下同）：

暴①强大而突然来的，又猛又急的。……⑤露出来：～露|自～家丑。⑥姓。（第11版第18页）

采①摘取。②开采：～煤|～矿。……⑤同“彩”。（第11版第41页）

说①用话来表达自己的意思。②解释：～明|解～。……⑤责备。（第11版第466页）

联系所在字头来看，增补的义项虽是字的引申义，却都是该字的常用义。常用义项增补后有利于全面阐释字义，发挥该字的组词乃至造句的功能，指导读者运用。

2.增加新义项。增加新义项是增加某字新出现的意义。一般收录常用的新义项。例如：

虫①虫子，昆虫。②称呼某类人（多含轻蔑或诙谐意）：可怜～|懒～|书～。（第11版第63页）

门①（—儿）建筑物、车船等的出入口。又指安在出入口上能开关的装置。……⑧事件，多指负面的事件：学历～|考试～。（第11版第338页）

晒①把东西放在太阳下使它干燥，人或物在阳光下吸收光和热。……③(外)展示，多指在网络上公开透露（自己的信息）：～工资|～隐私。（第11版第438页）

此次收录的新义项，有的是经过数年时间仍得以保留、沿用下来的，如“虫”条；有的是近年来迅速流行的意思，比如“门”“晒”条。修订中注重吸收新内涵、新用法，体现了《新华字典》紧跟时代步伐、贴近大众语言生活的修订方向。

3.补充书面语义项。补充在书面语中常用的义项有利于指导书面语的规范运用，增强辞书的查考性。例如：

肠①（—子）人和高等动物的消化器官之一，长管形，分大肠、小肠两部分。②借指心思，情怀：愁～|衷～。③在肠衣（脱去脂肪晾干的羊或猪的肠子）里塞进肉、淀粉等制成的食物。（第11版第52页）

放①解除约束，得到自由。……④发物给人：～粮|～赈。……⑧流放，旧时把人放到边远的地方去。（第11版第129页）

漫①水过满，漾出来。……④莫，不要：～说|～道。（第11版第332页）

新收录的这些义项虽多出自书面语，但在不少场合还会用到。虽然如安华林所说，《新华字典》“不是历时字典”[5] 145，但对现时常用的书面语义项进行整理，给出恰切的解释，利于书面语的规范运用，也可满足中小学师生查考的需要。

4.补充姓氏义项。补充一些汉字的姓氏义项目的是帮助读者增进对有些不太常见姓氏的认知。例如：

奔①急走，跑。②姓。（第11版第20页）

贯①连贯，穿通。……④姓。（第11版第170页）

作为一部小型工具书，让《新华字典》收录大量的姓氏义项并不现实，但是姓氏在日常生活中又会经常用到。适当地收录一些姓氏义项，既可以充实小字典的辅助参考功能，同时也可帮助读者在人际交往中达到更好的沟通效果。

二、义项的删减

义项的删减是指对第10版义项进行整合或删除。在修订中所占的比例较低。主要包括以下三种情况。

1.合并相近义项。合并相近义项是对意思或功能相近的义项进行整合，以优化释义效果。例如：

对⑤介词。1.向，跟：可以～他说明白.～人很和气.2.对于，说明事物的关系：我～这件事情还有意见.他～祖国的历史很有研究.（第10版第110页）

对⑤介词。对于，引进对象或事物的关系者：～他说明白|～人很和气|我～这件事情还有意见|他～历史很有研究。（第11版第114页）

公①属于国家或集体的，跟“私”相对：～物.～务.大～无私.……⑥属于国家的或集体的事：～文.办～.因～出差.（第10版第154页）

公①属于国家或集体的，跟“私”相对：～物|～务|～文|因～出差|大～无私。（第11版第158页）

惊②害怕，精神受了刺激突然不安：受～.吃～.～心动魄.十分～慌.③出人意料的感觉：～喜.（第10版第239页）

惊②精神突然受到刺激而紧张或不安：受～|吃～|～喜|处变不～|～心动魄|～慌。（第11版第246页）

合并义项并未影响到整体的释义质量，并且对应的例证也予以保留，释义效果得到了保证。合并后的释义面貌更简明清晰。

2.删除旧时义项。删除不再常用的旧义或旧用法，是提高查阅效率的有效方式。例如：

凡⑥旧时乐谱记音符号的一个，相当于简谱的“4”。（第10版第121页）

角⑧1.从整块划分成的角形的：一～饼.2.旧时指公文的件数：一～公文.（第10版第228页）

在第11版中，上例“凡⑥”删除，“角⑧2”删除，保留“角⑧1”。“吐故”才能更好地“纳新”。删除已不常用的旧义或旧用法，可为《新华字典》“减负”，也可为增加新义提供更多的空间。

3.删除简称义项。一些外国国名的简称义项，在第11版里一般删除。例如：

德⑤指德国。（第10版第90页）

法⑥指法国。（第10版第120页）

美⑥指美国。（第10版第329页）

上例简称只代表一个国家，不会出现混淆，在此次修订中一律予以删除。如果一个简称有多种含义，则不予删除。例如：

澳②指澳门：港～（香港和澳门）同胞.③指澳洲（现称大洋洲），世界七大洲之一。（第10版第7页）

澳②指澳门：港～（香港和澳门）同胞.③指澳洲（现称大洋洲），世界七大洲之一。④指澳大利亚。（第11版第7页）

虽然删减义项只占此次修订中的较小比例，但也要慎重，因为此举同样会关涉《新华字典》的修订质量。删改得当乃有助改进，删改不当则造成残缺。结合上述三种情形来看，此番删减总体来说是朝着进步、完善的方向发展的，体现了《新华字典》简约而务实的修订风格。

三、释文的修改

释文的修改是指修改两版字典中共有义项的内容。这一部分是此次修订的主体，也是新版《新华字典》修订成果的集中展示。这方面的修改多着眼于细微之处，字斟句酌，体现了《新华字典》精益求精的修订原则。以下分类举例说明。

1.修订不够恰当、准确、全面、简明的释义

（1）修订不够恰当的释义

恰当的释文能体现字的基本内涵，并易为读者顺利理解。否则，释义跟字义不能恰切地匹配。例如：

伴①（—儿）同在一起而能互助的人（○连—侣）：找个～儿学习.（第10版第14页）

伴①（—儿）同在一起生活或活动的人（○连—侣）：同～|老～儿|找个～儿学习。（第11版第13页）

原释义中使用释语“能互助”欠妥，依据如下：

其一，根据语言事实，“伴（伴儿）”不一定需要“互助”，如“玩伴儿”。

其二，《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商务，2005。以下简称“《现汉5》”）对“伴”字的释义为“①（～儿）名同伴”，对“同伴”的释义为“（～儿）名在一起工作、生活或从事某项活动的人”，都没有将“能互助”列为“伴”的限定条件。

其三，括号内所举由连字而成的“伴侣”，《现汉5》的释义是：“名同在一起生活、工作或旅行的人，多指夫妻或夫妻中的一方”，也没有涉及“能互助”这方面的内涵。

上述可见，“能互助”不恰当地限定了“伴（伴儿）”的内涵，以致缩小了外延。修订后的释义重在强调“同在一起”，正确抓住了“伴”字的内涵。

看①瞧，瞅:～书.～电影.（第10版第257页）

看①用眼睛感受外界事物：～书|～电影。（第11版第264页）

原释义欠妥，理由是：

其一，第10版中，“瞧”的释义为“看”，“瞅”的释义为“<方>看”。再结合“看”字的释义，三者陷入循环释义之中。

其二，“看①”是常用义、通用义，用带有口语色彩的“瞧”和方言色彩的“瞅”来解释，有“以生释熟”的弊端。

修改后的释义则避免了以上问题。

（2）修订不够准确的释义

在保证释义正确的前提下力求准确是对释义的更高要求，也是精益求精原则的体现。第11版在这方面也做了大量工作。例如：

雹（—子）空中水蒸气遇冷结成的冰粒或冰块，常在夏季随暴雨下降。（第10版第16页）

雹（—子）冰雹，空中水蒸气遇冷结成的冰粒或冰块，常在夏季随暴雨降下。（第11版第16页）

第11版增加了“冰雹”，属于同义词对释。更为细微的改动是将“下降”改为“降下”。“下降”意在“降低”，“降下”意在“落下”。修改后释义更显精确了。

点①（—子、—儿）细小的痕迹或物体：墨～儿.雨～儿.斑～.（第10版第96页）

点①（—子、—儿）小的痕迹或水滴：墨～儿|雨～儿|斑～。（第11版第100页）

“细小的物体”不一定都可称为“点”，如珠子，所以第10版的释义有些过宽。第11版将“物体”改为“水滴”，更为精确，与例证的配合也更加契合。

（3）修订不够全面的释义

第10版有些字的释义不够全面，第11版做了修改。例如：

爱④容易：铁～生锈.（第10版第3页）

爱④容易（出现某种变化），常常（发生每种行为）：铁～生锈|小王～迟到。（第11版第3页）

原释义用的是同义词对释方法，释词“容易”是个多义词，既不易准确理解，又不适用于“小王爱迟到”这样的语例。新释义既有补充，又加了提示语，全面、准确多了。

棒②体力强，能力高，成绩好等：这小伙子真～.画得～.（第10版第15页）

棒②指在某方面优秀，如体力强、能力高、成绩好等：这小伙子真～|画得～。（第11版第14页）

原释义用的是列举法，概括性不强，有缺漏之嫌；新释义先概括再列举，照顾周全。

烦②厌烦：不耐～.这些话都听～了.（第10版第121页）

烦②厌烦，使厌烦：不耐～|这些话都听～了|～人。（第11版第125页）

修订后的释义增加了“使厌烦”这一使动用法，更为全面地反映了“烦”的意义和用法。

（4）修订不够简明的释义

在能够传达同样内容的情况下，释文越简明应该越受欢迎。第11版在这方面也做了不少努力。例如：

粉⑥用豆粉或别的粉做成的食品：～条.凉～.米～.（第10版第129页）

粉⑥用淀粉做成的食品：～条|凉～|米～。（第11版第133页）

第11版将原释义中的“豆粉或别的粉”改为“淀粉”，概括性更强，而且节省了文字。

咳咳嗽，呼吸器官受刺激而起一种反射作用，把吸入的气急急呼出，声带振动发声。（第10版第261页）

咳咳嗽，呼吸器官受刺激而迅速吸气，又猛烈呼出，声带振动发声。（第11版第268页）

第11版释义删除了原释义中专业性比较强的说法——“反射作用”，并且改造了文字，使释文更加精练。

四、结语

《新华字典》第11版对第10版从内容到形式都进行了全面而细致的修订，质量有了大幅度提升。对释义的修订是此次修订的重头戏，尤以对名词性、动词性和形容词性释义的修订着力最多。从上文分类举例可略见一斑。值得称道的是，有的修改十分精细，如上举的“雹”条把“下降”改为“降下”。再如“电”条，第10版的释义为“①物质中存在的一种能，人利用它来使电灯发光、机械转动等”，第11版只把“人”改为“可”，一字之改，精妙全出。这些说明此次修订不仅全面细致，而且严肃认真。尽管如此，我们不能期望辞书的修订一蹴而就，而需要在不断地修订中完善提高。毋庸讳言，《新华字典》还不能说完美，一些问题尚待在下次修订中解决。我们有理由期望它变得越来越好。

[1] 金欣欣.《新华字典》（第9版）释义略探[J] .大连民族学院学报，2005（4）：74-77.

[2] 陈丁祥.《新华字典》错在哪里？[M] .北京：中国工人出版社，2008.

[3] 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新华字典(第11版)[Z] .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

[4] 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新华字典(第10版)[Z] .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

[5] 安华林，等.汉语释义元语言理论与应用研究[M] .上海：学林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