矫菲
(郑州轻工业学院 外语系,河南 郑州450002)
《感动中国》是央台2002年推出的一个人物评奖活动,他主要是对在过去一年中具有崇高人格魅力的优秀人物进行表彰。在过去的十年中,感动的记忆非但没有因为时间的关系而淡却,反而历久弥新,这个节目也成为了中央电视台的品牌节目。他的影响力不断扩大,成为中国人一年一度精神的饕餮大餐,也是中华民族优秀传统与时代精神相结合的一个汇集。通过对其文本的分析,希望我们能够了解一个代表主流意识形态的栏目在拜金主义至上,物欲横流的今天,为什么能够让人们静下心来接受一次精神的洗礼?这个代表着主流意识形态的节目又为何能在众多娱乐节目以及评奖类节目中脱颖而出,取得成功并能引导人们的价值观念?
约翰·菲斯克将电视符码系统分为三个层次:现实的直接意指、再现的含蓄意指和意识形态。作为一个弘扬主旋律的电视节目类型,《感动中国》正是通过这三个层次的交互渗透在主旋律中完成了颁奖仪式,给广大观众以精神的洗礼和价值观念的引导。
对直接意指层面的分析要求用一个具体的意义来描述所看和所听到的内容。[1]直接意指可以被理解为现实层面的内容,在一个电视文本中,它包括人物、灯光、音乐、场景、运动、语言等等。当然,这些因素都是在编码者精心安排下出现的,而非真正的现实。电视节目工作者通过技术手段把 “现实”编码成为可被接受的文本传送到受众手中。而事实上,直接意指和含蓄意指间固定不变的差别永远也不能被绝对化。因为,“事实”不可避免的涉及到选择、评判和理解经历的独特方式。所以下面对 《感动中国》文本的描述也涉及到了一小部分含蓄意指的内容。
每年 《感动中国》的人物是不同的,但是这个节目所遵循的模式却是相似的。除了2003年在颁奖后有一个歌唱环节,其它几年节目都有相同的情景,它通过整体性的仪式表达将不同的人物和事件符号所携带的角色意义进行复合叠加,呈现出仪式的结构化特征:[2]首先,规定情景。《感动中国》的主题曲,取名就叫 《感动》,直抒胸臆,而节目一开始就用一群孩子用唱诗班的形式来带领大家进入一个圣洁、肃穆的氛围中。如同春节晚会的 《难忘今宵》、同一首歌栏目的《同一首歌》一样,这也成为了识别 《感动中国》这个栏目的符号之一。接着是一束光从苍穹中落下,照耀在颁奖台上,同时镜头摇过观众席,这时主持人开始出场,并用一句话点明今晚的主题:感动中国xx年颁奖晚会现在开始。这一切都在暗示观众这不是一部电视剧,也不是新闻类节目,而是一个有关人物评选的颁奖晚会。
其次,短片放映,细节叙述,让受众如亲临现场。《感动中国》其实可以说是一个另类的典型报道,之所以说它另类,它不同于典型报道的最大之处在于它通过短片再现的方式为观众传达了一个真实的情景。他的新闻表达从类似于人物通讯的短片放映开始,集中展示了所有获奖者最鲜活的特点和最感人的细节,在这期间,很少有媒体主观的评论。虽然在编辑制作短片是已经渗入了媒体主观意识形态的价值观,但是短片以事实说话,以类似文本的形式进行叙述,娓娓道来,使受众就像在看一个身边发生的故事,不知不觉中已经认同了片中人物的行为。
再次,精彩评论,画龙点睛,升华人物事迹内涵。“感动中国”采用了评论的方式,即主持人朗诵推选委员会的推荐词以及评选委员会的颁奖词,表达了社会主流价值观对获奖者的肯定。评论的最大功用在于直截了当地表明观点。推荐词只选取一个推荐人的话语,但是这个推荐人肯定是一个已经取得了身份地位的成功人士,由这么一个身份的人来说出推选的理由,本身就是对获奖人物的一个肯定。
然后,现场采访,近距离接触获奖者。从感性的介绍到理性的总结,受众已经陷于了一个感情漩涡之中,产生了心理期待,他们想看看这个人物在现实中到底是怎样的?他们为什么能够做出如此不平凡的事情?节目此时安排了对每个获奖人几分钟的现场采访。主持人与获奖人物面对面而坐,以聊天的口吻让获奖者自己来讲述他们的经历,从而更加真实可信、有说服力,也展现了人物更加人性化的一面。现场采访使观众不再停留在听故事的阶段,而是间接地介入采访,主持人所问的正是他们所想的,主持人已经退位到一个观众的立场上,和获奖者进行沟通、交流。
最后,授权仪式。颁奖词对他们的人格魅力做了一个准确,简短、有力的总结。和推荐词不同的是,颁奖词是站在更高的层面上赞扬他们为社会为人民所做出的贡献,其独特的语言,增加了公众对社会道德意识的凝聚力,也使得公众对社会道德意识的认知能力得以强化。[3]在舞台上,不管是小朋友手中的鲜花,还是奖杯,或者颁奖台上矗立的一个个类似于丰碑的柱子,都是对获奖人物的肯定,授予他们荣誉、褒奖以及权利。由小朋友颁奖使得授权合法化、平民化。而2005年的颁奖是由上一届的获奖人物完成的,搭配选择不是随机的,具有相同的精神或者经历是他们共同的特点。媒体试图通过这个意识彰显出对此种精神的恪守。
至此,感动中国的年度颁奖晚会结束。从规定情景——视频放映——评论——采访——授权为我们勾勒出了一个颁奖仪式的全过程,而在此过程中,媒体通过盛大的场景、现场观众的及时反馈、获奖者事迹的三段式表述、隆重的颁奖过程、主题音乐和配乐的点缀、舞台灯光的适时变化、名主持人的巧妙衔接等表现出了不同于以往颁奖节目的特点。这些因素的合力营造出的氛围能够激起观众的心理认同与情感共鸣,蕴集成强大的审美张力,激起人们的情感波澜。通过节目,这些获奖的公众人物被明星化,成为街头巷尾被人们议论的热点,成为这个物欲喧嚣的社会中人文情怀的播种者。[4]
“含蓄意指本身既然是一个系统,它包含着能指、所指和把二者结合在一起的过程 (意指作用),对于每个系统来说首先都需要研究这三种成分。[5]能指是我们通过自己的感官所把握的符号的物质形式,而所指是符号使用者对符号指涉对象所形成的心理概念。具体到电视节目中,含蓄意指是通过电视编码过程把节目传达的精渗入意识形态,即通过晚会中人物和事件的展示向观众传递潜在的预设性意义,最终转换为一个以上的内涵建构,同时融入了主流意识形态与价值观的肯定与弘扬。
感动中国共评选出了90个人物,他们中有身居高位,心系百姓的郑培民;有遨游太空,完成使命的杨利伟;有大山深处,孤身支教的徐本禹;有面对巨浪,三进三出救人的魏青刚;有妙手仁心,知人爱人的好军医华益慰。无论是知识分子,政府工作人员、军人、还是普通的农民;无论他们的身份、背景、经历有多么的不同,但是在过去的一年里,他们的所作所为却感动了公众,感动了中国。对于 《感动中国》这个节目,我们应该这样来理解,它不像其他的颁奖晚会,一定要分出个一二三等,我们实质上是在传达一种价值观。选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传达一种精神。[6]我们可以用一个图示来抽出他们所共同表达的意义:
图1 感动人物意义表达图
图1中组合轴代表了他们的共同点,也是他们的之所以感动中国的灵魂所在。聚合轴是一个个具体的事例,但是这里的王选、钟南山、田世国、魏青刚以及华益慰已不再是一个个具体的人物,他们只是一个符号:一个或代表正义、或代表伦理、或代表无所畏惧…的精神符号。这些符号具有可替代性:可以是王选;可以是刘姝威;甚至可以是我们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电视符号的内涵层次虽然也是固定的,但是更为开放,服从于利用其多义价值更为活跃的转换。”[7]也就是说任何一个符号都可以转换为一个以上的内涵建构。
钟南山源于非典,却高于非典。他是抗击非典的一个符号、一个英雄,但是仅仅一个抗击非典却不能完全涵盖他的精神。通过他,我们是不是能够悟到:一个大国,在面对疾病、灾难、恐慌时能够做些什么,应该做些什么?又如04年的感动人物田世国,他为母换肾,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解释了中国的一个源远流长而又平常的字:孝。感动之余,必然会引发人们对现实生活中的家庭伦理观念的深思。05年的感动人物魏青刚面对巨浪,三进三出,以一个河南农民工的身份在青岛救一名素不相识的女子,面对采访,他说出了最简单不过的答案:“小的时候,父亲就对我说,能帮助人家就尽量帮。你有困难,别人可以帮你,人家有困难你不帮助别人,你的善心在哪里?我总是想人家的命是命,自己的命也是命,比方自己牺牲了,换取了人家的生命也是一样的。”这里单单一个舍己救人已经不能代表出他的精神内涵,重要的是我们开始考虑在人和人之间如何达成一种理解、在人性之间如何建立一种信任等等这些触及灵魂的深层问题了。
2002年的 《感动》让我们无法忘记那些面对困难、努力抗争的人们;2003年的 《感动》则见证了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同舟共济的奋斗历史;2004年的 《感动》让我们看到了许多不一样的人生,他们在不一样的旅途中实现着自己的价值;2005年的 《感动》用一种力量震撼了整个九州;2006年的 《感动》则褒奖了那些在平凡岗位上做出了不平凡贡献的人们。2007年的《感动》推出了一批为国贡献,为民服务,坚持不懈改革创新的知识分子;2008年的 《感动》人物用自己的坚韧、勇敢、智慧谱写了2008中国的大悲大喜;2009年的 《感动》向人们传播了什么是爱,什么是大爱无疆。2010年 《感动》体现了时代对于真、善、美的追求。他们或者用自己的力量,推动中国社会的进步和发展,诠释着一个人对这个国家、对这个社会,应该担当的责任,以坚强的民族精神挺起国人的民族脊梁;他们或者用自己的故事,解读人与人之间应该有着的情感,带给人们感人至深的心灵冲击。节目将意识形态投射到形形色色的观众面前,不仅调动了公众情绪,也提供价值参照系、满足了公众对 “共同认可的核心价值体系的共识”的饥渴,从而完成将国家意识形态置入其中的使命。[8]
意识形态,简单的说,就是人对于世界和社会的有系统的看法和见解。任何文本都要表现主创人员对这个世界一定的看法和见解,即具有一定的意识形态属性。费斯克认为,电视意义的最终产生,是电视符码在这三个层面上上下来回运动的一个过程,只有 “当现实、再现和意识形态融合成一种连贯的、看起来是自然的统一体的时候”,意义才能产生。
从这个层面上来看 《感动中国》,它经不单单是一期电视节目了,它已然成为了一个时期、一个阶段一种民族精神的高度凝聚,一段难忘历史的精彩浓缩,媒体的价值标准已经融入到了整个民族的价值标准之中了。其创制突破了单一电视专题节目的局限,[9]在社会层面上收获了超越想象的形象评价,正因为如此,《感动中国》已经不再是节目的感人至深了,而是一个民族承先启后的内在精神、一种居安思危的忧患力量在打动着人们。[10]而根据阿尔都塞的观点,意识形态“表现了个体与他们所存在的现实环境之间的想象性关系”那么为什么 《感动中国》要营造这样一种氛围?宣扬这样的一种精神?褒奖这样一批人呢?他就是要告诉人们在我们社会主义国家中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一种精神,那些具有这种精神的人已经被肯定、被褒奖。而现实中的受众作为这个团体中的一分子,如果要实现自己的角色,维持自己和整个社会的关系,也必须作一个节目中宣扬的人:或者是孝子,或者是在工作岗位上克尽职守、或是面对弱势群体能够给与关怀,或是面对困难,不屈不挠…。主流价值的意识形态已经在潜移默化中通过媒体的霸权解读渗透到了受众心中,同时建构了受众在这个社会中的主体性身份。这个主体性身份召唤着受众角色的回归,并付诸行动。因此感动不是关键,重要的是行动。
现今社会处于巨大的变革时期,新旧交替,人们的旧有价值观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主流价值观念的地位岌岌可危。特别是年轻一代人陷入了对歌星、影星顶礼膜拜的精神窘境中。我们应该信仰什么?谁是我们的榜样?《感动中国》回答了这个问题,他与时俱进,创新理念,颂扬美好,引导着人们回归到了传统的道德观念和现实的人文精神。同时它陶冶情操,净化心灵,为人们构建了一个美好、和谐的生活信念和价值体系。
[1][英]大卫·麦克奎恩.理解电视 [M].上海:华夏出版社,2003:228.
[2]麦尚文.仪式传播视野中的 “媒介庆典”——以CCTV 《感动中国》节目为例 [J].现代传播,2010(4):70-72.
[3]陈万怀.《感动中国》的议题设置效果分析 [J].新闻爱好者,2010(22):65-66.
[4]邵成武.总有一种力量,震撼着我们的心灵 [J].中国电视,2006(8):33-34.
[5][法]罗兰·巴尔特.符号学原理 [M].北京:三联出版社,1988:169.
[6]崔丽萍.有一种力量叫感动 ——CCTV 《感动中国》制片人朱波访谈 [J].中国电视,2009(2):10-12.
[7]罗钢,刘象愚.文化研究读本 [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353.
[8]陈卫亮.“国家价值观的个人呈现”——对央视 “感动中国”栏目的解读 [J].新闻记者,2011(7):86-89.
[9]麦尚文,王昕.媒介情感力生产与社会认同—— 《感动中国》社会传播机制及效应调查分析 [J].电视研究,2009(6):69-71.
[10]孙金龄,边巍.我们为什么感动 [J].电视研究,2005(4):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