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作品的美学境界的特质

2012-08-15 00:47杨道麟
焦作大学学报 2012年2期
关键词:文学作品境界美学

杨道麟

(华中师范大学中文系,湖北武汉430079)

文章作品的美学境界的特质

杨道麟

(华中师范大学中文系,湖北武汉430079)

文章美是指文字作品中的以写实为主的记叙文、议论文、说明文等普通文章与新闻文、应用文、学术文等专业文章及文学传记、科学小品、杂感文等变体文章所体现的美。文章作品的“以事料为能源库”、“以意旨为原动力”、“以情感为神经元”等三个方面都是其美学境界的重要特质。它们既是有区别的,又是有联系的,既是彼此交叉的,更是融汇混成的,三者如果缺一就不可能真正产生最佳的美学效应。文章作品虽具有“真实、典型、新颖”的事料和“正确、深刻、鲜明”的意旨以及“健康、尚质、适量”的情感,但是如果不是“以事料为能源库”、“以意旨为原动力”、“以情感为神经元”,则难以达到应有的理论高度和认识深度,因而无法让接受者获得“真”的启迪、“善”的感悟和“美”的熏陶。

文章作品;美学境界特质;以事料为能源库;以意旨为原动力;以情感为神经元

文章美是指文字作品中的以写实为主的记叙文、议论文、说明文等普通文章与新闻文、应用文、学术文等专业文章及文学传记、科学小品、杂感文等变体文章所体现的美[1](P67)。文章作品的美学境界的特质是美学研究中不可忽视的一个重要领域,既是审美理念和审美实践在文章作品中的结晶,又是客观事物和主观情思在文章作品中的统一,更是“物象境界”(物境)、“思想境界”(意境)、“情感境界”(情境)在文章作品中的熔铸。它要求文章作者必须“以事料为能源库”、“以意旨为原动力”、“以情感为神经元”,并融合在有机的表达系列中,且能使接受者从文章作品中不但“求真”而且“向善”还要“崇美”[2](P102-108),以期有效达到“探索品质的养成、道德意识的觉醒和自由心灵的建构”[3](P144)的理想目标与“人的发展和完整性建构”[4](P13-14)的全新境域。笔者对此不敢综论,仅从以下三个方面分别予以论述。

1. 文章作品的美学境界必须“以事料为能源库”

“事料”是文章作者为着明确的目的从生活中广泛搜集、大量摄取并精心选入文章作品中的一种美的特定信息,是整个文章作品的美学境界的“能源库”,不仅维系文章作者理念的发展流向,而且还衡量文章作品的意旨是否显现。它既是形成文章作品、构成文章作品的基石,又是文章作品的美学境界的血肉,“真实、典型、新颖”是其重要特质。

文章作品的“事料”要求文章作者无论是表明客观实际,还是反映真人真事,都应不加伪饰矫作,不搞主观臆断。这与以虚构为主,并带有更多主观色彩的文学作品相比,是有很大不同的,它更容易为接受者所采纳。文章作品中的美学境界的事料无论是直接获取的事料还是间接获取的事料,无论是现实事料还是历史事料,无论是感性事料还是理性事料,它与意旨始终是平行发展的,即随着翔实的事料的层层累积或步步推进,意旨也逐渐地明朗化或随之推进。正因为文章作品的意旨不像文学作品那样隐晦、曲折,甚至需要二度解析,所以在很多文章作品中,事料本身的累积与推进,当然是有意义的累积与推进,并在文章作者情感的投射下的累积与推进,其过程本身既是手段,也是目的。同时,也应该看到,事料的特殊作用,在不同类体的文章作品中,也有不同的“度”的差别。在新闻文、应用文、学术文等专业文章中,事料本身就是意旨,其累积与推进的过程,就是意旨显现明朗化的过程;在记叙文、说明文、议论文等普通文章中,事料在文章作者情感的投射下,会出现较大幅度的变动,意旨开始摇曳,由显性状态向隐性状态过渡;在文学传记、科学小品、杂感文等变体文章中,事料重组的幅度增大,意旨开始出现潜隐状态。尽管如此,在后两种文章类体中,事料仍处在被修饰、被重组的战略地位,从整体来看,文章作品的美学境界还不至于“得鱼忘筌”也就是丢掉事料,这与文学作品的美学境界所特有的诗意蕴藉是不同的。文学作品虽也注重对“物象”的描写,但它是以此来抒发文学作者的独特的情意为目的的;即便是纯粹的“物象”描写,也是以文学作者的情意为经纬来进行的。在这一类美学境界的创造中,文学作者虽不言情意,但在文学作品中往往藏情意于“物象”,一切都通过逼真的画面来表达,因而更显得情深意浓。如李白的《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这首诗全是对“物象”的具体描写,从字面上看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对友人的情意态度,但从那烟花三月、黄鹤楼头的美好景色中,已透露出对友人的祝福;诗作中也没有直接抒发对友人依依不舍的眷恋,而是通过孤帆消失、江水悠悠和久伫江边、若有所失的诗人形象,表达出一种独特的深情挚意。表面上这首诗句句都是在写“物象”,而实际上却句句都在抒发情意。在文学作品中,以情意为经纬而网织“物象”的有很多,如朱自清的《荷塘月色》所显示的一个“中和主义者”神往于自由世界而又为此感到的惶恐与困惑及忧愁,鲁迅的《秋夜》所吐露的一个既彷徨而又执著的孤独的求索者的内在宇宙与灵魂深处的复杂心态等就是诗意性情意、形象性情意、自我性情意的熔铸。这与文章作品的美学境界“以事料为能源库”所彰显的务实性情意、结构性情意、他我性情意是有显著的区别的。

2. 文章作品的美学境界必须“以意旨为原动力”

“意旨”是文章作者对客观事物的感受、理解和认识后所表现出来的并贯穿在文章作品中的一种美的主导意向,是整个文章作品的美学境界的“原动力”,不仅显示文章作者的价值观念、审美追求,而且还胶合文章作品的脉络衔接、过渡照应,它既是形成文章作品、构成文章作品的核心,又是文章作品的美学境界的灵魂,“正确、深刻、鲜明”是其重要特质。

文章作品的“意旨”要求文章作者无论是对“善”的褒扬、倡导,还是对“恶”的鞭挞、拒斥,都应直截了当,痛快淋漓。这与以虚构为主,并带有更多主观色彩的文学作品而论,是有很大区别的,它更容易为接受者所理解。文章作品的美学境界中的意旨更强调的是明确性、单义性和显豁性,而不像文学作品的美学境界那样特别强调意蕴的模糊性、多指性与阻拒性。试想,我们或要叙述一件事实,或要论证一个话题,或要拟定一份报告,或要撰写一纸公文,或要走笔一封书信……,都渴望在清晰、明确的行文当中,体现出鲜明显豁的风采。也就是说,文章作品的美学境界是通过“意旨”来展现的。即便是文学性较浓的变体文章,比如说文学传记、科学小品、杂感文等,其“意旨”的凸显也是宏观的而不是微观的。因为文章作品的美学境界的实用功利性特质,它不可能也没有必要去脱离现成的事料,而去创造一个如文学作品的美学境界那样的完全想象的崭新的世界。文章作品的美学境界的生成,也是它的意旨鲜明显豁的最后完成,因为它属于一个与文学作品的理想世界相映成辉的现实世界。比如毛泽东在《纪念白求恩》一文中这样写道:“从这点出发,就可以变为大有利于人民的人。一个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这点精神,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5](P621)该文详细介绍了白求恩的生平和他所展现的国际主义精神的深刻内涵,并对他的以身殉职表示深深的哀悼。全文最后号召大家学习白求恩“毫无自私自利之心”的精神。这里的最后点题,将对个体的纪念,升华为对群体的号召。文章作品的这种不加雕饰的真切的现实世界,其感染力和震撼力并不亚于文学作品中典型塑造的虚拟世界,它的美学境界所造成的历史事实的雄辩力量,与文学作品的美学境界所特有的诗意蕴藉是不同的。文学作品的美学境界最为强调的是模糊性意蕴、多指性意蕴与阻拒性意蕴,即对文学活动的特殊意义或状况的概括,它所表现的是作为“意蕴”所蕴含着的丰富的意义生成的可能性。刘勰在《文心雕龙·隐秀》中就论述了“文外之重旨”和“以复意为工”的现象,其“重旨”与“复意”意思相近,都指文学作品往往在直接意义之外蕴含着或隐含着其他的重要意义,话里有话,或话中藏话。他甚至强调“深文隐蔚,余味曲包”[6](P334-335),意义深刻的文学作品总是显得文采丰盛,而把不尽的意味曲折地包藏于其中。在现代西方,俄国形式主义的“陌生化”、英美新批评的“含混”、接受美学的“隐含的读者”与“填空”、波德莱尔的“象征”、英加登的“空白点”、贝尔的“有意味的形式”等,更是显示了探究文学作品的美学境界的不同途径。如此等等,都与文章作品的美学境界“以意旨为原动力”所强调的明确性意旨、单义性意旨、显豁性意旨也是有明显的不同的。

3. 文章作品的美学境界必须“以情感为神经元”

“情感”是文章作者的生活经历、人生体验、独特感悟等所体现出来的并熔铸在文章作品中的一种美的“个人”意识,是整个文章作品的美学境界的“神经元”,不仅凸显文章作者的人格、学识、精神,而且还凝聚文章作品的喷火口、爆发点。它既是形成文章作品、构成文章作品的统领,又是文章作品的美学境界的精髓,“健康、尚质、适量”是其重要特质。

文章作品的“情感”要求文章作者无论体现个人的本真化,还是体现个人的超常化,甚至体现个人的理性化,都应呈现出多元化的形态。这与以虚构为主,并带有更多主观色彩的文学作品相较,是有很大差异的,它更容易为接受者所领会。文章作品的美学境界中的“情感”,无论是普通文章还是专业文章,甚或是变体文章,始终在指挥着一切,并驾驭着一切,它不会“自失”于纯粹的静观中。因它不需要将“个人”转变为“形象”,并融化进“意蕴”,其实用功利性如灯塔般永远照耀着文章作者的前程,从而使它这艘“个人”之船始终按照既定计划驶进理想的港湾。所以“个人”永远会在自主的状态下毫无疑虑地迈进“事”、“意”、“情”所组成的文章作品的美学境界。因此,不会出现巴尔扎克式的“我把她杀了”的迷幻,也不会出现鲁迅式的将《阿 Q正传》从“开心栏”移到“文艺副刊”的动迁。因为文学作品陷入“自失”的美学境界中无法准确预料下意识中“自我”的潜在运行,而文章作品的美学境界中的“个人”永远是自主的,不管是徐迟式的浪漫,还是魏巍式的虔诚,“个人”作为主宰而存在,是不会丢失或迷幻的。在平静中“自主”,在务实中升华。这种由“自主”达到的升华,是一种更高美学境界的升华。比如邓小平在《改革科技体制是为了解放生产力》一文中指出:“我们奋斗了几十年,就是为了消灭贫困。第一步,本世纪末,达到小康水平,就是不穷不富,日子比较好过的水平。第二步,再用三十五年的时间,在经济上接近发达国家的水平,使人民生活比较富裕。”[7](P109)文中几句朴素的远景勾勒营造了“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境界,这种高境界,表面上没有“个人”,而实际上却藏着一个“大我”,即代表中华民族情怀和国家意志的“大我”。这与文学作品的美学境界所特有的诗意蕴藉是有很大不同的。文学作品的美学境界包括人物在内的一切情感,都是文学作者的自我情感;但随着文学作者对它的逐渐加强,则是以其“自失”为代价的。叔本华认为,在进行文学创作之时,艺术家或欣赏者的主体都沉浸于艺术对象之中,这种独特的境界为“自失”。在这种观审的情形下,主体已经放弃了意志欲求活动,从痛苦的人生活动得到解脱,而沉浸于无意识活动的纯粹直观之中,获得一种美的愉悦、恬静的快感[8](P431)。文学作品中的“自我”只有在“自失”的情形下,其美学境界才能够得以生成。当然,“自失”并非完全没有“自我”,也不是指“自我”不在“意蕴”中出现,而是指那种藏而不露、比较含蓄而又不动声色的“意蕴”。这与文章作品的美学境界“以情感为神经元”所重视的“个人”作为主宰而存在是不会丢失或迷幻的更是有明显的区别的[9](P158)。

…………

综上所述,文章作品的“以事料为能源库”、“以意旨为原动力”、“以情感为神经元”等三个方面都是其美学境界的重要特质。它们既是有区别的,又是有联系的,既是彼此交叉的,更是融汇混成的,三者如果缺一就不可能真正产生最佳的美学效应。文章作品虽具有“真实、典型、新颖”的事料,虽具有“正确、深刻、鲜明”的意旨,虽具有“健康、尚质、适量”的情感,但是如果不是“以事料为能源库”、“以意旨为原动力”、“以情感为神经元”,则难以达到应有的理论高度和认识深度,因而无法让接受者获得“真”的启迪、“善”的感悟和“美”的熏陶[10](P16-19)。文章作品只有“以事料为能源库”、“以意旨为原动力”、“以情感为神经元”等三者组成和谐的统一体,才有可能使之臻于完美的境界。但是无论如何,这与文学作品所生发出来的那种“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影,境中之象”[11](P209)等无形的“虚幻”世界的空灵美是迥然不同的。

[1] 杨道麟.文章美是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体现[J].喀什师范学院学报,2006,(2).

[2] 杨道麟.试论语文教育中国化的方向[J].山东师范大学学报,2009,(1).

[3] 杨道麟.语文教育应当追求审美境界[J].文学教育,2005,(8).

[4] 曹明海.让语文点亮生命[J].中学语文教学参考,2007,(9).

[5] 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6.

[6] 刘勰.文心雕龙·隐秀[A].赵仲邑.文心雕龙译注[M].南宁:漓江出版社,1982.

[7] 邓小平.改革科技体制是为了解放生产力[A].邓小平文选(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8] 叔本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M].石冲白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

[9] 曾祥芹.文章本体学[Z].郑州:文心出版社,2007.

[10] 杨道麟.在语文教育的理论前沿探索——曹明海访谈录[J].语文教学与研究,2008,(12).

[11] 严羽.沧浪诗话·诗辨[A].郭绍虞.中国历代文论选(一卷本)[Z].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

(责任编辑 孔占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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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7257(2012)02-0005-03

2011-11-02

杨道麟(1959-),男,湖北潜江人,华中师范大学教授,博士,主要从事语文教育哲学和语文教育伦理学及语文教育美学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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