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的创新与应用

刘秀莹

摘 要：“杀很大”以黑马之姿在2009年年初进入台湾国语当中。什么是“杀很大”？一开始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过，这句台词却让“X很大”结构有了强大的能产性。本文从构式语法和认知语言学角度研究“X很大”，试图从结构义的特点方面找出台湾人对于该结构的诠释及创新依据。研究发现，在不知“杀很大”原义的情况下，大部分人采用最典型的方式对其进行理解和应用。

一、前言

“杀很大”这句台词不只让台湾女明星瑶瑶“杀”出了一条宽广的演艺路，也让语言“杀”出了无限生机。2009年初，台湾的电视台出现了一个在线电玩的广告，广告中女主角瑶瑶说了一句台词“杀很大”。很多人看到时满头雾水，有人在网络上讨论这句台词的含义，也有很多人批评这则广告是“烂很大”。有趣的是，该广告出现没有多久，除了女主角的童颜巨乳引起注意之外，“杀很大”竟然火速蹿红。在“杀很大”被广泛应用之后，开始出现将谓语替代的情形，如“哭很大”“便宜很大”“笑很大”等等。现在的台湾社会中，“X很大”的用语可以称得上“红很大”。人们从一开始的对语意不了解到后来的广泛应用，至今仍没有人能完全解释广告中“杀很大”的准确意义。也就是说，大家是在不了解原义的情况下将“杀很大”推广。这是如何办到的？在不知道结构意的情况下，人们是如何理解语言并加以沿用的？这是令我们感兴趣的话题。

人类对于语言的认知可以从语言的使用情形体现出来。本文将从网络中收集“X很大”的语料，观察继“杀”之后还有哪些原本不与“很大”一起搭配的谓语可以出现在该结构当中。采用构式语法，我们试图找出这些“X很大”所表达的语义，进而探讨该语义是如何衍生的。如同逆构词一样，虽然一开始是错误的，但是它的存在是合理的。虽然“杀很大”不合乎汉语语法，但是它广受现代人欢迎。

（一）“杀很大”的沿用

广告中“杀很大”的场景是在战场上①，因此谓语“杀”与整个事件吻合。惟“很大”的修饰对象令人费解。如果是杀人，基本上无法用“很大”来修饰。然而，现在台湾国语中，“杀很大”可以出现在很多场合。

（1）杀很大！买屋议价有诀窍

（2）台股盘后——爆量杀很大 重摔241点作收

（3）除了电视广告外，星巴克咖啡更使出杀很大之买一送一活动

（4）杀很大！！台北国际会议中心暑假七折

“杀”带有宾语，如：“杀价”“杀股票”。显然，“很大”是用来修饰宾语，表示数量多。换句话说，“很大”修饰的是宾语而非动词“杀”。从这里我们发现大部分人将“很大”作“很多”来解，而“杀很大”具有“降价很多”的意思。

（二）“X很大”的泛化

继“杀很大”之后，很多人开始自以为创新地在该结构中添加不同的谓语（动词或形容词）。

（5）我笑了而且笑很大。真是太有梗了！

（6）我很想加入！暴走！但我人在新竹内！恸哭 哭很大！哭很大！……

（7）烦很大！！！！！！！！！！！！！！！我是不是把自己搞到有厌食症产生？

（8）凉夏必备首选；强力风扇搭配超细微水雾，保证凉很大。

我们发现，上述构式多是动作程度的加强或是性质的极致。可进入“X很大”结构中的谓语类型以及语意将在第四节详细讨论。

二、文献探讨

由于“X很大”是台湾国语当中新兴的用法，因此没有文章研究该结构。不过，我们可以参考一些“大”表示程度副词的相关文献。洪宏元（2006）研究台湾闽南语“大”的语法化，提到“大”原本是利用人体变化而表示相对性状的实词，后来增加了“量多、再、很、超过、显著、尽头、第一、粗略”等义素，也具有部分程度副词的性质与功能。该研究提供了方言的对应现象。汉语的“大”字也有相似的语法化过程。

前面提到多数人将“杀很大”中的“很大”理解为数量多，进而衍生出程度大的意思。“大”与“多”虽然意思不尽相同②，但两者并非完全没有关系。Kayne（2002：28）提到英语形体形容词“big”和“small”可以表达数量，如：“a large/ small number of books”。Marcin Morzycki也“举”不少用“大”的形容词表达程度的例子：

a.George is an enormous idiot.

b.Gladys is a big beer-drinker.

c.Three huge goat-cheese enthusiasts were arguing in the corner.

d.Gladys is a bigger idiot than Floyd.

e.How big an idiot is Gladys?

f.Gladys is too big an idiot to talk to.

他进而提出“大”的通则（The Bigness Generalization），提到只有描述“大”的形容词可以系统性地指涉程度义。

“大”是形体形容词。形体形容词属于媒介导向（medium-oriented）（Leech&Svartvik，1975；Levanova&Tribushinina，1998；Ruzin，1994；Šramm，1979）。所谓的“媒介”，指的是刻度上的一个值，说明一种事物的基本尺寸，一旦超过平均值，就会使用一个表示超越的词汇（supra term），如：“big，tall，wide”。相反地，如果物体的尺寸低于标准值，人们会选择次要的词汇（sub-term），如：“short，narrow，little”。可见，形体形容词表达的是在一个特定尺寸（高度、重量等等）的标尺上相对于标尺中间参考点的性质③。根据上述说法，“大”的背后必须有刻度与媒介，这正是刻度意象基模（scale image schema）的构成成分。

三、理论

（一）构式语法

构式语法（construction grammar）由Adele E.Goldberg（1995）发扬光大。她对构式下了定义：“假如说，C是一个独立的构式，当且仅当C是一个形式（Fi）和意义（Si）的对应体，而无论是形式或意义的某些特征，都不能完全从C这个构式的组成成分或另外先前已有的构式推知。”简言之，构式是形式与意义的结合体（pairing of form and meaning）。无论简单或复杂的构式都有独立的形式、语义或功能。Goldberg提到，任何语言表达式，只要其形式、语义或功能的某些方面是不能预测的（unpredictable），就可以称为构式。严辰松（2006）认为，形式、语义和功能（包括语用意义）的不可预测性是判定构式的标准，三者的不可预测性标准可以分别使用，也可以合并使用。

“X很大”作为一个结构，“很大”有很多种意思，只有在“X很大”的结构当中才有极致义。形容词谓语不允许再用另一个形容词修饰，语义也不相容，如：“*便宜大、*贵大”，但进入“X很大”结构之后便有极致程度义的解读。

（二）刻度意象基模

语言往往可以连结到概念结构，再透过具体的意象基模对抽象的事物进行理解。意象基模存在于人类的概念层次当中。概念在人们心中形成某种意象，将该意象一般化之后便能够得到一种意象基模。Lakoff&Johnson（1980）提出许多以身体经验而导出的意象基模，刻度意象基模（scale image schema）便是其中之一。刻度意象基模牵涉到物理数量或比喻数量的增加或减少，由下列成分组成：

1.设限或不设限的累进数量（A closed or open-ended progression of amount）

2.累进数量中的一个位置（A position in the progression of amount）

3.一个或多个数量的基准（One or more norms of amount）

4.数量的校准（A calibration of amount）

“累进数量中的一个位置”就是前面所提的“媒介”。透过刻度意象基模，所有的事物（具体与抽象）被置于特定的标尺上有了数量的值。

“很大”在概念结构中与刻度意象基模连结，利用标尺对谓语所指涉的性质或动作进行测量。“很大”在标尺的位置是累进数量中的最大值，因此指涉的是性质或动作的最大程度。

很小小大 很大

一般地，程度（extent，degree）是抽象的概念，往往必须藉由具体的事物来表达呈现。标尺是一种具体的度量仪。采用刻度意象基模，程度便能被置于标尺上具体表达出来。

四、讨论

（一）谓语类型

根据所收集的语料，可以出现在“X很大”结构中的谓语包含名词、动词和形容词。其中，名词是最典型也是最原始的用法。

1.名词

“很大”用来修饰前面的名词，形成主语——补语的单纯句。

（9）苹果很大

（10）雨很大、沙很大、风很大

（11）我猜-090919 妆很大！壁花变公主

不过，典型的用法却有创新搭配及语义。例（11）没有保留原始的形体义，因为“妆”原本不与“很大”搭配，因此，人们选择采用新的诠释方式——妆很浓。

2.动词

动词与“很大”结合，严格来说并不是第一次，台湾国语原本就有“亏很大”“赌很大”的用法。“很大”修饰未出现的宾语“钱”，表示数量多。现在可以与“很大”搭配的动词多到无法想象，语义极为丰富。大体上，若谓语是不及物动词，则整个结构表达动作的强度；若谓语为及物动词，则多强调宾语的数量。岐义现象将留到后面讨论。

1）不及物动词

（12）跑很大～跑不用钱～快去跑～～～

（13）生日surprise玩很大

（14）阿里山唯一可以推推车的是车道，而且园区要走很大，带小小孩太累了……

（15）我很想加入！暴走 但我人在新竹内！恸哭哭很大！哭很大！……

（16）笑了而且笑很大，真是太有梗了！

（17）聊天聊很大

（18）成龙聋很大，因他听不见台湾人的心声，他不知道台湾人85%以上皆有南岛血统……

2）及物动词

（19）韩国抄袭抄很大

（20）最近电影看很大？

（21）星期一，买菜日，买很大，

（22）“岚”新单曲卖很大首周冲破50万张创09年纪录

（23）存很大！一片硬盘可存一万部DVD

（24）大家新年快乐我们春节放很大

（25）台东元宵节-寒单爷炸很大

（26）母奶喂很大！！！

（27）租很大！！凡农历七月前来租屋通通免中介费！！

3.形容词

用形容词修饰形容词，这是一种不寻常的现象。因为形容词本身已经有性质出现，再出现的形容词应该增加性质还是删除原本的性质呢？因此，用“很大”来修饰形容词在传统的语法中是不被允许的。然而，这种用法却具有孳生力和能产性。“X很大”结构对动词有一些限制，但几乎所有的形容词都可以进入这个结构。唯一可以合理解释整个结构的就是把“很大”视为程度副词组，修饰前面的形容词。

（28）NCC瞎很大

（29）真的是从早吃到晚也吃不完，肚皮很快就呈现“撑很大”的状态

（30）前几周有一次就因为萧副总统要……整个是红很大阿。

（31）车塞很大……

（32）单身乐很大生辰派对花絮

（33）冷很大也热很大的关仔岭之旅

（34）本国铁券贵很大！！

（35）高雄工商家具名床婚纱展 5/15-5/19 万件家具便宜很大划算很

（36）《太平山》盛夏枫红红很大

（二）句法结构

“X很大”以通常简单的结构出现，后面用感叹号结尾，不再有其它的语言成份出现。

1.（主语）X很大！

因为这样的限制，及物动词后面的宾语往往被省略。有些宾语被省略并不会太过突兀，它们与动词的关系很紧密，因此很容易被复原，如：“省很大（钱）”。不过，有些宾语的省略会增加理解上的困难，通常必须透过上下文的语境才能解读。

（37）躺很大！森林里沉睡的巨人格列佛真的出现在我们生活周遭啰！就在台中文心森林公园的一处草地上晒着日光浴呢！

若要让宾语在句法层次上体现出来，则必须将宾语移到谓语之前。

2.（主语）宾语X很大！

（38）砂糖也放很大放不用钱

（39）石门水库活鱼吃很大行程

宾语的出现将有利于岐义的消除。

（三）语义

“X很大”的语义会因为谓语与宾语的不同而有所不同。下面我们将一一列出可能的语义，并进一步找出该结构的核心义。

1.物体的形体大（原意）

（40）星巴克买一送一：果然是排很大。

（41）[高雄]海碗——海之冰——刨很大。

（42）景气越差烧越大……/通霄白沙屯

“很大”用来修饰宾语，如“烧很大的香、刨很大碗的冰”等等。不过，由于宾语的省略使整个结构变得陌生，反而不知道该使用原意。例（42）若没有图片对照，很多人将不知道句义要表达的是尺寸很大的香。

http：//blog.roodo.com/hsiaoyang/archives/ 8629679.html

2.宾语的数量多

（43）我们在costco吃很大……今天感觉好逛多了而且很多的试吃唷。

（44）这次放假放很大，上台北四天，真开心

（45）记得要写多一点，要写很大～～～～翁慈忆要写多一点啦！！！

（46）台北计算机应用展～～～（拍很大～！！！）……多的照不完可是我的目的是郭采洁她们只是顺便拍的～～

（47）五分多大呢?就是一般国小半个操场这么大……安妈  真的种很大 光数左半边的香蕉树就有32棵了……右半边的香蕉树也差不多是这数目……还有正面的香蕉树…………感觉来不及数的感觉……

上述例句基本上都可以用形体大来修饰省略的宾语，如“写很大的字”“种很大的树”等等。然而，造句者却用它们来表示数量多，这样的用法是最常见的。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人们对于结构义的警觉性。也就是说，人们认定“X很大”的结构一定有特殊的意义，因此鄙弃了最传统的用法而选择较新鲜的解释。不过，“大”与“多数”在认知结构中原本就有一定的关联。“大量”一词的频繁使用让“大”与数量紧密结合，也成就了“大”有“多数”的义素。

3.动作的程度强（厉害、严重、惨）

下面的用法多是指涉动作程度强之后的结果，因此，动作本身的正负值会影响到结构义的感情色彩。“死”是禁忌语，所以“死很大”具有“悲惨”义。

（48）我不想“死很大”～～～认真念书 礼拜日考丙级啊啊啊

（49）山猪窟掩埋场再延10年? 骂很大。

（50）桥头蚊子咬很大

（51）砍很大！无力剁猪妇人刀刀致命狠杀夫

4.动作持续的时间久

与具有明显时间属性的动作谓语一起出现时，“X很大”往往表达的是时间长。

（52）果然是煮很大。哇，你家的副食品制作真的很“厚工”（台语）耶～光是那个熬大骨

汤要花三天，好像电视上日本台播放的拉面汤头制作方式喔！！

（53）……队伍实在排很久、排很大，怎么会如此火红呢？！

（54）以前熬夜熬很大，现在人老了不行了……

（55）[图书馆陪你做研究]找很大！就让FindIt@NCTU帮你快速地找到[电子期刊]吧！

5.性质的程度强

当“X很大”表达性质的程度高时，谓语往往是形容词，整个结构等同于“很X”。前面已提到以形容词充当谓语的用法最具孳生力，那是因为这样的用法不须找出省略的宾语或是事件结构（event structure）的其它成分，因此比较容易理解。

（56）帅很大～帅不用钱

（57）整街都是和服妹，美很大

严格来说，上述各种语意有着相同的属性[+大量]。该属性与不同的修饰物结合便产生不一样的语义。

时间 + 大量=时间长

物 + 大量=多

性质 + 大量=性质强

负面经验 + 大量=惨

经过这样的解构之后，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各种语意的共通性，也找出了“X很大”结构的基本核心义为[+大量]。这个核心义显然是由“很大”带来的。不过，这并不表示“X很大”的整个语意是由“很大”决定。一般地搭配不同的谓语会有不同的语意，因此我们仍将整个“X很大”的语意视为结构义。

（四）谓语与语意

基本上，谓语的种类与语意有绝对的关系。形容词是性质的描述，所以“adj.很大”指涉的是性质的程度高。当谓语是动词时，牵涉到的东西多且复杂。及物动词会有宾语，此外，每个动作背后都会有事件结构，而在事件结构当中出现的任何一个名词都有可能成为“很大”修饰的对象而造成岐义。例如：“煮”这个事件当中牵涉到工具、食材、时间等等；因此，“煮很大”可以表示“食材很多”“烹饪时间久”或者是“锅子很大”。我们检索到的语料中三种用法都有：例（52）指“烹饪时间久”、例（58）是“食材很多”、例（59）指“锅子很大”。

（58）这次为了欢迎Ben同学、Lauren同学，确实是煮很大，有很咸的菜圃蛋、炒很黑的空心菜、酱爆花椒牛肉、临时加入的丝瓜蛤蜊、fish妈的招牌花雕鸡……－（食材很多）

（59）看到了吧！真的是煮很大唬……－（锅子很大）

http：//tw.myblog.yahoo.com/cou-cou/article?mid=5522&prev=5525&next=-1

综上所述，“很大”可以修饰性质、动作、宾语和工具。

其中，“性质”指的是形容词作谓语，后三者指的是动词充当谓语。“杀很大”中，“杀”是动词，该事件结构当中有“杀者、被杀者、工具”等等。由于杀Online的游戏中的武器都是尺寸很大的，因此“杀很大”的本义极有可能是用很大的武器杀人；换句话说，“很大”修饰的是隐藏的工具。然而，这样的诠释并不是大众的第一选择。因此，这样的衍生用法在“X很大”结构中占极少数。大部分人习惯于用“很大”修饰宾语，表达量的多数。以“煮很大”为例，出现最多的是指涉食物用料很多。

（五）岐义

“X很大”结构简洁有力，容易深入人心。然而，简化的结构造成许多论元成分的删除，因此容易有岐义现象的产生。“很大”要修饰谓语还是修饰隐藏的宾语？隐藏的宾语究竟是什么？一个动词有时候可以后接很多不同的宾语；因此，语境成为最重要的依据。

（60）我也希望可以挥别眼镜 “看很大”悠^^。

（61）最近电影看很大。

（六）理解依据

从以上的讨论中，我们发觉针对新的语言变化，人们会采用最典型的方式去理解。一是从已习得的用法中加以诠释，二是从认知方面做最自然的连结。虽然“大”的原始义为形体大，但是它也可以表达数量超过一般。此外，“大”与程度的关系早已列入辞典当中为人们所学习。多数人都知道“大”当副词时可以表示程度深。根据台湾教育部国语辞典修订本，“大”的解释如下：

1.形容词

①在体积、面积、容量、数量、强度、深度、力量等方面超过一般，或超过比较的对象。与“小”相对而言。如：“大山、大河”。

②最年长的、排行第一的。如：“大哥、大伯、大妈”。

③表示尊敬之词。如：“拜读大作、尊姓大名”。

④不平常、重要的、伟大的。如：“余少有大志，夸迈流俗”。

⑤时间上靠前或靠后，有强调的意味。如：“大前天、大后天”。

2.副词

①表程度深。如：“大红大紫、大吃一惊、大快人心、大搞活动”。

②与“不”字连用，表次数少或程度浅。如：“她不大出门见人的。他不大爱抽烟。小侄儿还不大会讲话”。

③很、非常。《汉书·卷六十八·霍光传》：长公主大以是怨光。

④差不多、不很精确。如：“大约、大概、大略”。

虽然本文并不侧重研究“大”的语法化过程，但是从我们的讨论中可以发现，“大”基本上是遵循从实词到虚词、从具体到抽象的变化原则。

形体大 → 数量大 → 程度大

形容词 → 副词 → 程度补语

“大”在现代的台湾国语中可以当程度补语表达极致程度，如：“糗大了！”“亏大了！”作副词的时候，字典所列的用法是将“大”加在动词之前表达动作的强度或是宾语的量多。因此，人们有可能依照传统的用法而将“X很大”也做相同的理解，造成“大X”与“X很大”呈现系统性的对应。

大砍经费大崩盘↘砍很大！

大删预算前几集的电影把书的内容整个删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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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吃大喝烟很大吃很大喝很大之宜兰帮小聚会

“大X”和“X很大”表达的意思并无不同，但后者的语气较强。一来因为“很大”出现在句尾，造成的震撼效果比较大；二来“X很大”属于创新结构，表达的效果比较强。

在认知连结方面，我们认为“大”与数量、程度的连结离不开刻度意象基模。所有在刻度尺上最顶端的点都可以指涉数量多或程度的极致，因此大小尺寸的刻度尺最顶端——“很大”也可以有相同的表示。

（七）结构的限制

“X很大”结构虽然具有强大的孳生力，但它对谓语似乎有下面两点限制：1.不欢迎双音节或双音节以上的谓语；2.不同意形体形容词当谓语。语料中有少数双音节谓语，如：“便宜很大”。不过，我们发现，针对很多双音节谓语（“寂寞、高兴、无趣”等等），人们舍弃“X很大”结构而采用“很X”的表达方式。也许这与“X很大”刚出现的刻板印象有关，三音节的结构比起四音节或五音节来得简洁，力度也比较强。至于不接受形体形容词当谓语，我们认为这是一个很有趣的抵制现象。

*小/大很大

*短/长很大

*矮/高很大

*轻/重很大

长短、高矮、轻重等等都有具体的度量衡可以进行测量，若再用大小的概念会让人们混淆不清。相反地，没有明确刻度尺的谓语可以借助大小刻度尺来测量。因此，“X很大”结构中的谓语多是程度无法被具体说明的词语。

五、结语

本文探讨了台湾国语“X很大”结构的谓语类型以及语意，发现两者之间有一定的关系。“X很大”具有多义性，最常出现的语意为“数量多”以及“程度大”。而众多语意之间存在着一个共性——[+大量]，主要用以修饰谓语所引介的事件结构中可以被计量的事物。我们认为，[+大量]这个属性主要是从“很大”衍生而来的。除了“大量”一词的广泛使用造成“大”有“多数”的语意之外，在认知层次上，人们概念中有个测量大小的刻度尺，而“很大”所指涉的位置便是最大的刻度，因此有“极致”义。研究发现，在不知“杀很大”的原义之下，大部分人采用最典型的方式去理解：1.从已习得的用法；2.从认知做最自然的连结，然后再依据该原型义创造出更多的“X很大”用语。

“X很大”是台湾新一代人表达极致程度的词语结构。“杀很大”的原义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如何去理解并诠释它，如何用大多数人认可的方式将其发扬光大。一旦了解该结构的认知运作之后，便可以对其运用自如。

附注：

①这是一个在线游戏“杀Online”。其简介如下：“杀online为一

款3D在线MMORPG，以尺寸极大的武器、华丽的技能、开阔的场景，强调爽快的击杀感受，以少搏多的战斗方式，所有职业都拥有范围技能以一抵十。游戏更着重玩家与玩家之间的砍杀，玩家不只能打怪推王练等，经过击杀其它玩家，能累积千人斩、功勋值，将让玩家能力更上一层。”

②“大小”可以表示数量的多与少。基本上，“大”可以等同“多”，

如：大量，但是“多”无法表示形体大。

③原文为“the interpretation of dimensional adjectives consists

in locating the property on a gradual scale along a particular dimension（e.g.HEIGHT，WEIGHT）relative to a reference point in the middle of the scale.”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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