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汉使役动词的词化模式与词化程度对比分析

李少敬 于善志

摘 要：使役关系的表达可以说是人类语言中普遍存在的一个现象，英汉语言中都有大量表示使役关系的词语和句子。本文从词化模式和词化程度的角度对英汉语言使役关系表达的动词进行比较分析，认为英汉两种语言在表达使役关系上既有共性，又有其个性，表现出不同的词化模式和词化程度，这一认识对中国学生的英语写作和翻译有着重要作用。

一、引言

使役动词（causative verbs）表达施事行为引起受事发生动作或状态变化的事件，表达一种因果关系（蔡芸，2000）。英汉语言中都有使役动词，如英语中的“make、let、have、get”等；汉语中“使、让、令”等。赵朝永、邵志洪（2009）认为“使役”事件是一个语义范畴，动词词根（verb root）和附加语（satellite）分别和共同表达来实现使役意义所涵盖的内容以及表现形式，使役动词是动词词根和附加语构成使役动词复合体（verb complex）的结果。使役概念绝非等同于使役动词，使役概念除了用使役动词表达其内涵以外，还有其他的使役结构。如一些英语词“dry、empty、surprise”等表达使役含义“使……干”“使……空”“使……吃惊”。国外语言学界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就重视致使关系的研究，主要有Lyons，Talmy，Comrie，Saeed等（宛新政，2005）。对英汉使役这类动词进行对比研究的学者，国内有刘翼斌和彭利贞（2000）、张京鱼（2001）、熊学亮和梁晓波（2004）、王文斌和徐睿（2005）、赵朝永和邵志洪（2009）以及吕芳（2010）等。在英汉使役类动词的对比分析上，张京鱼、王文斌和徐睿主要从英汉心理使役动词着手，研究其应用以及形态分类和句法分析，其他几位学者主要对比分析了英汉使役结构、语义语形、不同词化模式下的英汉使役现象。我们在此基础上着重对比分析英汉语使役动词的词化模式与词化程度，并提出分析结果对中国学生英语写作和翻译的重要启示。

二、关于词汇化的内容

一个短语或由句法决定的其他语言单位在经历了一段时间之后，其自身变成一个稳固的词项（lexical item），并且进入基本词汇或一般词汇，人们称这一过程或现象为词汇化（lexicalization）（王灿龙，2005）。我们的目的不是去讨论关于不同的词汇化的理解和定义，而是要理解词汇化研究的主要内容：词汇化模式（lexicalization pattern）和词汇化程度（degree of lexicalization）。

Talmy（黄月华、李应洪，2009）提出“词汇化模式”这一概念，认为“词汇化是意义体现为词汇形式的过程，是某一（些）语义实体与某一（些）语法形式建立规约化联系的过程，或者是意义与形式相互匹配的过程”，这种意义和形式之间的系统的对应关系就是词汇化模式。对词汇化模式的研究，主要是研究语义或概念要素以什么样的组合表现在某一词类中。如王文斌、周慈波（2004）对感官动词“看”类动词的词汇化模式研究、罗思明（2007）对移动动词“缓步”类动词汇化模式分析研究。通过对不同语言词汇化模式的对比研究，可以找出它们所表现出的词汇化偏爱，有助于发现不同语言之间概念化方式的共性和差异。

Banczerowski（蔡基刚，2005）认为对于同样的概念，如果可用一个词来表述，这种表达法就叫综合型表达法（synthetic expression）；如果需用一个短语来表达，这种表达法就叫分析型表达（analytic expression）。不同语言之间在表达同样的语义或概念时选用哪种表达法上可能具有不同的倾向，有的语言较多使用综合型表达法，有的语言较多使用分析型表达法。根据蔡基刚（2005），语言中表达法的选择除了个人的风格和修辞效果外，还同词汇化程度的高低有关；且普遍情况下词化程度越高，综合型表达法就越多，反之则亦然。词汇化程度的高低可通过词汇化手段表现出来，下面章节就从词汇化模式和词汇化程度来对比分析英汉语使役动词。

（一）英汉语使役关系表达的词汇化模式对比

赵朝永、邵志洪（2009）和吕芳（2010）将英汉语表达使役概念的词汇化模式分为三类：

未完成使役动词（moot-fulfillment causative verb）+ 完成意义依附语（fulfillment satellite）；2.完成义使役动词（implied-fulfillment causative verb）+ 确认附加语（confirmation satellite）；完全完成义使役动词（attained-fulfillment causative verb）

下面通过列举英语和汉语使役动词的不同表达，来分析英汉两种语言表达使役概念的词汇化模式。

1.英语中未完成义使役动词有“make、cause、let”等，其本身无完成义，只包含动作的倾向性，即致使其对象发生变化或改变状态。诸如此类表达使役概念的动词，其语义范畴可表达如下：一是执行使役动作的动词（main verb），如“make”这一动词已经语法化为使役表达的标记，需借助后面的依附语来表达使役的目的和结果；二是表达使役目的和结果的完成意义依附语（embedded verb），如例（1）a、（2）a中的“excited、shocked”即为使役标志词的补充。

（1）a.The result makes my mother excited.

（2）a.This piece of news caused the woman shocked.

在实际应用中，英语并不常用此类词汇化模式表达使役，而是embedded verb可以完全表达使役完成意义的使役动词，即在这类句型中的动词不需要“make、cause”等作为致使表达标记，自身就可完成使役动作。上述例子可以分别变为：

（1）b.The result excited my mother.

结果使妈妈大为兴奋。

（2）b.This piece of news shocked the woman.

这条新闻让这位妇女很是震惊。

汉语中，第一种典型的使役句可以由主谓结构来表达，使役动词主要是复合词。如：

（3）新颁布的“三农”政策富裕了中国广大农民。

（4）清洁工清空了整排的垃圾箱。

（5）爸爸整平了菜园的地，种了白菜和萝卜。

“富裕”“清空”“整平”是表达使役的动词，其中“富”“清”“整”是表达使役的标记词，而“裕”“清”“平”是其完成意义依附语，用于补充使役的目的和结果。

2.完成义使役动词本身隐含致使动作的目的和结果，带有隐含实现使役意义；这类动词包括蕴含动词含义的实意词和确认使役意义的附加语（或称词缀）两层意义，本身包含着动作、目的和结果，不需表示确认动作的依附语或表示附加意义的词缀来表达使役的目的或结果。如:

（6）The useful books can broaden our vision and knowledge.

书籍可以拓宽我们的视野和知识。

（7）The new policies have enriched the people.

新政策使人民富裕起来。

（8）Make-ups beautify the girls.

化妆品美化了女孩子们的容貌。

汉语中的使役动词是由“使”“让”“叫”等词构成的兼语句，属于分析型表达方式，此类使役句型中的使役动词 “使”只是致使的一个语义标记.如：

（9）读书，使人思维活跃、聪颖智慧。

（10）爱心是一片照射在冬日的阳光，使贫病交加的人感到人间的温暖。

（11）信念，让我们扬起了奋斗的风帆。

3.完全完成义使役动词多由原生词转化而来，其本身包含动作和目的或结果的两个成分，不需要出现确认使役动作的附加标示词缀。完全完成义使役动词的特殊之处是其自身含有致使动作，又包含使役的目的和所达到的结果，不再需要附加成分来确定。如：

（12）Open the window to air the room.

打开门让房间通通风。

（13）He emptied the box to find his watch.

他为找手表清空了他的盒子。

（14）They often walk their dog in the park on Sunday.

他们经常星期天去公园遛狗。

英语中，表达使役的词不仅仅有名词、形容词，而且还可以用不及物动词来表达使役。这种用法在古代汉语中相当普遍。如：

（15）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伐其身（《孟子.告子下》）

（16）春风又绿江南岸（王安石《泊船瓜洲》）

但是在现代汉语中使用情况较少，有些句子表达使役意义只是句中某些词语的临时用法，离开具体语境，其使役意义就不存在了。如：

（17）网络时代火了芙蓉姐姐、凤姐等人。

通过分析可以看出，英汉语言中使役表达的词化模式有相通之处，但是英语语言在表达使役概念时大多可以由词汇使役完成，即可以用第三种词汇化模式——完全完成意义使役动词表达使役概念，而前两种模式也可以通过转化成为完全完成意义使役动词，汉语表达使役概念时则多以句型来表达。正如宛新政（2005）所总结的现代汉语致使句系统，包括“使”字句、使令句、使动句和部分的“把”字句、使成句和V得句，充分说明汉语中存在丰富的表达致使关系的句型。

（二）英汉语使役动词词汇化程度对比

英汉语在形态、文字类型方面的差异致使英汉两种语言使役词化程度不同。词汇化程度的高低可通过词汇化手段表现出来。根据刘茁（2005）的相关研究，词化程度高低的四个等级依次为单纯词、派生词、合成词和短语。论文以此为基础从词汇手段并结合英汉语使役关系表达的词汇化模式，从单纯词、派生词和词类转化的构词手段对比分析英汉使役动词的词汇化程度。

1.单纯词

单纯词指的是形态上不可分析、由单个语素构成的词，单纯词词化程度比较高（蔡基刚，2005），本身表达使役关系。如“surprise、excite、shock”等，分别表达 “to cause sb surprised/excited/shocked”。此类词本身就表达使役关系，所以词化度也最高，不需要“make，cause”等作为致使表达标记，自身就可完成使役动作。

多数情况下，汉语没有相应的单纯词，只能借用合成词或分析表达法来表达使役关系。一种是用合成词（包括“动词+动词”“动词+形容词”）来表达英语中单纯词的使役意义。如“激”和“怒”两动词形成一个合成词来表达“irritate”的意义；“取”和“悦”一个动词和一个形容词合成，表达“please”的意义。另一种是用“使”“让”“令”等分析型表达。如“excited”“shocked”都是单纯词，而在汉语中找不到相应的单纯词，只能用“使……兴奋”“令……震惊”这种分析型表达法来翻译。

2.派生词

表达使役关系的派生词构成主要有两种类型：带前缀、带后缀。如使役关系表达的词汇化模式的第二种模式所述，此类使役动词本身包含着动作、目的和结果，无需表示确认动作的依附语或表示附加意义的词缀来表达使役的目的或结果。

1）前缀派生词，如“be-，en-，in-”等。

（18）He is confident and never belittles himself.

他很自信从不贬低自己。

（19）My brother wants to enlarge his room.

我哥哥想要扩大他的房间。

汉语中很少有单纯词表达英语中带使役意义的派生词，主要是借助合成词和分析型表达，如例（18）中的 “贬低”是“贬”和“低”的合成；例（19）中，“扩大”中的“扩”和“大”是合成词；例（20）中的“使+动词”是分析型表达。

2）后缀派生词。英语中常见的有以“-ize，-en，-fy”等为后缀的词。

除“broaden、beautify、civilized”外，还有“flatten（整平）、electrify（使电气化），modernize（使现代化）”等。英语中这类词借助动词性后缀使形容词动词化成为作格动词（王文斌等，2009），后缀兼具行为义和使役义，可表达使役关系。

汉语需要用合成词或者分析型表达来翻译英语中带后缀的使役动词，如：合成词“整平”和“使+动词”的分析型表达。此外，汉语还有一种表达法就是带后缀的使役动词“……化”，如“美化”“现代化”。张预峰和宋桔（2007）将这种结构表达为“S+R化+O”，并认为此结构体现的致使意义是由三个构句成分“R化”、S和O互相协助、配合完成的。此结构受经济原则支配，使一些汉语的动词或形容词带上使役语义，但毕竟没有形成一个类意义上的词的群体，没有范畴意义上的代表性（刘翼斌、彭利贞，2000）。如一般不说“人们正在致力于现代化我们的社会”，而是说“人们正在努力使我们的社会现代化”。（赵朝永、邵志洪，2009）

3.词类转化

英语单词中，有一些词进行词性转化，转化后的词具有使役意义，也称为零位派生或零使役（王文斌、徐睿，2005）。如第三种模式所述，通过词类转化而来的使役动词其自身含有致使动作，又包含使役的目的和所达到的结果，不再需要附加成分来确定。英语中词类转化有以下情况：形容词转化为动词，名词转化为动词，不及物动词转化为及物动词。如形容词“cool、perfect”译为“使冷却、使完美”；名词“air、light”译为“让……通风、使发光”；不及物动词“dry、run”译为“晒干、使……跑/运行”。

汉语中，词汇转化有两种形式：形容词转化为动词，名词转化为动词。如“美了……”“火了……”但是这种转化法在表达使役概念时，不能脱离具体的语境。多数情况下，英语的这种词类转化使役动词翻译成汉语仍需分析型表达。

通过对比，英语使役动词多用三种表达方式：单纯词、派生词和词类转化。汉语有四种表达方式：第一是单纯词，但数量有限；第二是合成词，即“动词+形容词”、“动词+动词”的表达法；第三是“……化”字表达法，但有使用限制；第四是分析型表达，即“使……”“让……”“令……”等，这种表达法在汉语中表达使役程度强，最常见，数量远远多于前三种。而英语基本词汇大多数是简单词，且使用率高，在表达使役关系时也多使用单纯词。使用单个词的词化手段属于综合型表达法，词汇化程度高，由此可见，英语使役动词的词汇化程度高于汉语使役动词的词汇化程度。

三、结语

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通过对比分析英汉语使役关系表达的词汇化模式和词汇化程度，认为英语语言中表达使役概念时多数可以由词汇使役完成，即可以用第三种词汇化模式——完全完成意义使役动词表达使役概念，且其他模式通过转化也可成为完全完成意义使役动词，汉语表达使役概念时多以句型来表达。英语中多用单纯词表达使役关系，汉语多用合成词和句型，英语使役动词的词汇化程度高于汉语使役动词的词汇化程度。针对中国学生现实存在的频繁使用“make+补语”的结构现象，提出简单的启示。

英语写作中，在表达使役关系时，要突破“make+补语”的结构，通过英汉语使役动词词汇化模式与词汇化程度的分析，在表达使役关系时可以选用多种使役形式。如直接采用单纯词“amuse、puzzle、inspire”分别表达“让……欢乐、使迷惑不解、使备受鼓舞”要比单单使用“make+amused/puzzled/inspired”的形式更吸引人，同时英汉翻译时也要灵活运用。中国学生在对英语使役结构的习得和运用上受母语影响，随着学习水平的提高，在用单形词就可以直接表达使役意义的情况下使用“make+补语”的结构，句子显得既啰嗦又不地道的现象会得到改善。但英语学习者和外语教师仍要引起重视，使此类表达更加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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