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小说《酒国》中的后现代特征

2012-04-29 19:38李坤玉傅敏
群文天地 2012年5期
关键词:酒国莫言

李坤玉 傅敏

摘要:社会转型与文化断裂时代的复杂性、矛盾性和多声部性以及莫言在多元化生活中养成的观察世界的天赋,而催生了《酒国》文本。文章试图从后现代主义的戏拟化、狂欢化、解构视角去分析莫言的小说,探究后现代主义对中国小说的影响。

关键词 :后现代特征;莫言;酒国

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后,大量西方文学及理论涌入中国文坛,造成了整个文学审美观念的变化,在这个文学大背景下,莫言也受到了西方文艺思潮的浸润与洗礼,思想和艺术上接受了哥伦比亚魔幻现实主义作家马尔克斯和美国意识流小说家福克纳的影响,创作出了《红高粱》、《酒国》等一批震惊文坛的小说,并由此形成了他独一无二的文学风格:善与恶、美与丑、精神与肉体、英雄与非英雄的混杂而又模糊的价值观,以及天马行空、汪洋恣肆、大杂烩式的小说语言。《酒国》中戏拟、狂欢等后现代主义特征表现地尤为突出,所以文章以《酒国》为例进行分析。

一、戏拟“吃人”传统

“互文”是文学创作的惯用手法,意指“文本互涉”,或用一种文本去指涉另一种文本,它是作家依据一种文本去制造另一种文本的方法。此方法自古迄今一直未曾废止,如古希腊史诗、戏剧对希腊神话的使用,文艺复兴文学作品是对于古希腊、罗马艺术题材的使用等,从一个意义上说,莎士比亚和塞万提斯都是非常少见的互文写作大师。戏拟的作品本也是通过另一种方式所作的假冒,但它的个人性仍要高于完全重复他人的作品。使用戏拟方法进行文学创作在文学史上很常见,如契科夫的《脖子上的安娜》和《带小狗的太太》是对托尔斯泰《安娜·卡列尼娜》的偷情题材的模仿,更为著名的是塞万提斯《堂·吉诃德》对骑士小说的戏拟。而莫言的《酒国》在使用戏拟互文时却是相当自觉的,有着清醒的自我意识,其中最为突出的是戏拟中国传统小说中的“吃人”传统。

(一)戏拟《西游记》的“吃人”传统

周英雄在《酒国》序言中指出,《酒国》同整个中国小说的传统具有极为丰富的文本间联系。《西游记》的一些章节也提到过烹食婴儿,吃人是这两部小说的共同主题,那是有待于通过旅行去铲除的邪恶。不过,两者之间有着实质性差异:《西游记》的佛教远征基本上是向上的,怀有神圣的使命;而丁钩儿的侦探任务却是为了猎取一个恶魔般的目标。虽以正义为名,丁钩儿却经历了极度的放荡和腐败:通奸、酗酒和饕餮。因而,如果《西游记》中的灾难最终引向了凯旋的,《酒国》中丁钩儿的放浪寻欢却是他正义使命颇为荒诞的惨败的前奏。丁钩儿最终和“理想、正义、尊严、荣誉、爱情等等诸多神圣的东西”,还有“所有可以想象的脏东西”一起,沉入了令人作呕地茅坑。《酒国》似乎就成为一次对原型历程的误喻式的重述。这里,误喻意味着相应功能的媒介体永恒地缺席:丁钩儿是一个猪八戒式的人物,被诱惑并沉溺于食色之中,却处于孙悟空的地位,担负着关键的使命。这种分裂的身份,或者说在实际和名义间的裂痕,便是荒诞性所在,使得《酒国》这篇小说特具后现代性。

(二)戏拟《狂人日记》的“吃人”传统

莫言借小说中文学青年李一斗之口谈出了创作动机: “我写这篇小说,是对当前流行于文坛的‘玩文学的‘痞子运动的一种挑战,是用文学唤起民众的一次实践。我的意在猛烈抨击我们酒国那些满腹板油的贪官污吏,这篇小说无疑是‘黑暗王国里的一线光明,是一篇新时期的《狂人日记》。”虽然李一斗是在一种相当调侃的语境中来写此话的,但这只是叙述上的障眼法,明眼人会看出《酒国》的创作明显受到鲁迅传统特别是《狂人日记》中“吃人”传统的直接影响。但两篇小说中的“吃人”内涵同中有异。第一层面都指向真正的肉体“吃人”。第二层面是指向象征意义上的“吃人”,《狂人日记》侧重于文化文明层面的批判,《酒国》侧重于现实政治层面的批判。两者的“吃人”都具有巨大的同化性与普适性,启蒙者形象被彻底解构,表现了改造“吃人”文化的艰难。两者都表达了对未来的焦虑和渴望。第三层面可作普遍的人类学意义上的理解。产生于二十世纪的《狂人日记》和《酒国》体现的人道立场、启蒙态度、民主观念与批判精神,使之和古代的同类“吃人”题材的作品划上一道分水岭。

二、狂欢的盛宴

《酒国》中的狂欢化叙事体现了莫言在长篇小说文体和叙事美学方面的成功探索与创造。巴赫金论述的“狂欢化”体验在叙事中所产生的效果与狂欢节一样:“原始的语境出现了,诙谐具有了更广博的含义,人物的本能得以释放,民间世界的永恒意志代替了一切短暂的东西,权力、统治、主宰绝对价值的所谓‘真理,都处在了被反讽的地位,历史本源的多样性、歧路与迷宫般的性质开始自动呈现……”无疑,莫言的《酒国》在叙事上具有了狂欢化的上述特征。

(一)感官的狂欢

在《酒国》中,历时性的叙述不断受到“共时原则”的挤兑,而被迫暂时截断叙事的时间顺序上的流程,进而在文本中展现一个个在无时间顺序的膨胀的空间里狂欢的场面,将视觉、味觉、听觉的狂欢融聚到了一起。《酒国》中多次把生物体进行解剖,历数各个部分,使其挤占文本的空间,这是一种典型的“狂欢体解剖学”。在全驴宴上,“先是十二冷盘上来,拼成一朵莲花,驴肚、驴肝、驴心、驴肠、驴肺、驴舌、驴唇……全是驴身上的零件,而最为精彩的则是用公驴的性器官和母驴的性器官拼成的“龙凤呈祥”。这可谓不折不扣的肉体解剖的狂欢。这种肉体解剖的狂欢还在宰杀婴儿和活刻驴肉等场景中惊人的展示出来。人物的感觉在文本中也常常是膨胀的,这种膨胀的感觉又体现在味觉的狂欢上。酒国的官员为什么吃小孩,是因为小孩的肉“ 比牛肉嫩,比羊肉鲜,比猪肉香,比狗肉肥,比骡子肉软,比兔子肉硬,比鸡肉滑,比黄助肉少鬼气,比猪俐肉通俗”,小孩的肉是“人间第一美味”。而被吃的肉孩在各种动植物体内,在各种肮脏的场所啼哭, 这是听觉的狂欢。此外还有各种感觉的联袂狂欢。

(二)狂欢后的真实

崇高与卑俗的等级界限消解,淹没在作者痛快淋漓的情感宣泄中,从而构成了整部小说的狂欢化叙事风格,这既是感官的狂欢,也是话语的狂欢。这种狂欢化的叙事语言充彻在《酒国》的字里行间,从整体上使得小说中诸如崇高与卑下、英雄与孬种、精神与肉体、美好与丑陋、生存与死亡等类别的价值范畴对立存在,界限模糊不清。而在解剖体狂欢和感觉狂欢的背后,我们看到的是作家对人类苦难的深切关注,是对吃人现象的无情揭露。在我国历史上有着两种“ 吃人现象”,一是饥饿危及生命时吃人以苟延残喘,一是封建礼教的吃人本质。丁钩儿的幻觉,是历次吃人的场景的叠现,他在酒国这口大缸里被彻底浸淫,终于无法实施解救的策略,而葬身酒国最底层。莫言写小说的初衷是要把丁钩儿塑造成神探亨特式的大英雄,然而李一斗一篇接一篇的小说,彻底解构了莫言的神话,并几乎全盘占据了莫言幻觉狂欢的空间。什么神圣使命,什么权威话语都在人物的幻觉狂欢中被击得粉。《酒国》中,各种狂欢化手法联手把现实世界进行了彻底改造,使其以颠倒的形式呈现出来。这样被现实表象所遮蔽的一切假象得以还原其本来面目。

从读者接受层面来讲,《酒国》具有魔幻色彩的作品,扑朔迷离,而现实与幻境的交织,亦真亦假的画面,使读者急于想走出幻境,寻求答案,却又一再被阻断,伤神费脑。加上作者大胆的艺术描述,将性,食肉孩,肆意饮酒尽情暴露,接受起来不免有些残忍,可读者若细细想来,就会发现所谓的虚构其实都是那么真实。《酒国》可以说是一部抛开农村,直面城市的作品,这在作者诸多作品中并不多见,正如作者所说,醉着酒,写出了这冷眼文章。

参考文献:

[1]巴赫金.巴赫金全集.第六卷[M].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

[2]杨义.中国古典小说史论[M].人民出版社,1998.

[3]莫言.读鲁迅杂感.会唱歌的墙[M ].作家出版社, 2005.

[4]钱理群.话说周氏兄弟[M].山东画报出版社, 1999.

[5]莫言.我与酒.会唱歌的墙[M].作家出版社, 2005.

[6]大卫·雷·格里芬.后现代精神[M].中央编译出版社,1998.

(作者单位:中国矿业大学文法学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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