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真真
(杭州师范大学 人文学院,浙江 杭州 310036)
历史研究
试论布莱尔时期英国第二代福利制度的构建
周真真
(杭州师范大学 人文学院,浙江 杭州 310036)
布莱尔政府的福利改革标志着英国第二代福利制度的诞生。第二代福利以工作福利模式为核心,以市场运作为基本准则,通过新政促进全面就业,以人力投资为就业创造条件,同时吸引社会力量参与福利供给体系,实现了市场、政府和社会三者关系的新平衡。不同于传统的消费型福利,第二代福利是一种生产型福利,它将福利支出转化成一种生产投资,因而产生了良好的社会效果,经济平稳发展、社会福利水平不断提高,阻止了英国福利国家发展的颓势,使福利国家制度重新恢复了活力。
英国;布莱尔;第二代福利;工作福利模式
在1997年5月至2007年6月布莱尔执政时期,英国的福利制度发生了重要变化。布莱尔政府根据吉登斯的社会投资国家理论,将福利国家看作是对经济发展的投资,而非经济失败后的保障,以促进就业为福利改革的核心,改变了以往享受福利是权利的观念,公民要想获得福利必须承担工作的责任,从而大大提高了经济活力,取得了良好的社会效果。本文将英国二战后至1979年撒切尔上台期间以公民权利为基础的全方位的社会保障制度称为第一代福利,而将布莱尔时期以工作福利为主要模式的福利制度称为第二代福利,撒切尔-梅杰时期的福利改革则是从第一代福利向第二代福利发展的过渡阶段。本文将重点讨论第二代福利制度。
二战后英国建立了福利国家制度,通过提供充分的收入水平来防止贫困,而获得这种收入是公民的权利,无需诉诸经济情况调查。1979年前,以无条件的、全方位的国家保险为核心的第一代福利模式是社会救济的主要形式。但这种模式不仅没有实现消灭贫穷的预期目标,反而给政府带来了沉重的财政负担。人们在要求增加社会福利的同时,却不愿增加各种福利项目的缴税,于是政府不得不承担新增各种福利项目的开支,1983年,仅医疗保健一项,政府就承担了其中费用的85%。[1]为了争取选民赢得大选,两党不断地对福利政策进行扩张。“财政收入占财政支出的比例,在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内(1951-1970年),平均每年为97.07%。这就是说,虽然有赤字,但所占比例并不算很大。但七十年代前六年(1971-1976年),英国平均每年财政收入在财政支出中所占比重降到83.5%。这表明了英国财政状况的恶化。”[2]
福利国家制度还导致经济上的低效率,英国经济逐渐丧失活力。福利国家为公民提供最低收入保障,个人提高工作效率的动力逐渐松弛,形成了一种工作的动力真空。高额累进所得税和财产转移税,在投资领域形成了一种投资不如储蓄、储蓄不如消费的动力真空。这不仅使资本和人才外流,还极大降低了生产效率,危及了支撑福利大厦的经济基础。第一代福利制度受到普遍的质疑。
从1967年英镑贬值开始,英国的经济情况迅速恶化,失业率居高不下,通货膨胀速度加快,国家收支不平衡加剧。英国迫切需要改革福利国家体制,重新为经济发展提供动力。撒切尔政府按照货币主义和供应学派理论,以削减福利开支为中心,积极推行市场化改革,为此采取了一系列减税措施,将所得税税率从1979年的33%减低到1988年的25%,最高税率从83%降低到40%,以鼓励人们进入劳动力市场,提高投资热情;调整原有的福利机构,通过削减教育和科研投资、提高处方费等措施,降低政府的公共费用支出;通过鼓励职业和私人保险,提倡福利的私营化,并加强经济情况调查的力度,提高福利的目标性。此后的梅杰政府基本上承袭了撒切尔政府的改革措施。
简言之,1979-1997年的保守党时期,政府利用市场机制来削减福利开支,主要为那些最贫穷的人提供援助,以经济情况调查为主要形式的有条件的国家救济福利模式和以职业或私人年金为主要方式的私人保险模式构成了社会福利的主要形式。虽然英国的经济状况好转,到1988年经济增长率达到3.8%,但是好景不长,1989年英国经济开始下滑,社会不平等明显加剧。保守党要降低社会保障支出的目标不仅没有实现,反而使社会保障支出占GDP的比例由1979-1980年的9.1%上升到1989-1990年的9.6%。[3]这主要是由于已有的福利不仅无法取消而且与通货膨胀同步上涨,失业率的居高不下与人口结构的变化(特别是老年人口和单身父母人数的激增)也使费用不断上升,英国仍未能走出福利困境。
撒切尔福利改革尽管没有成功,却使改革的趋势不可逆转,同时也为进一步改革提供了一定的经济条件。正如撒切尔所说:“当经济问题,特别是当通货膨胀问题不那么令人发愁时,社会问题在政治辩论中会显得突出。”[4](P.540)这就使1997年上台的布莱尔政府推行福利改革的任务更为艰巨和紧迫,它必须尽快找到一套改革的新方案。布莱尔政府汲取吉登斯的第三条道路理论,在福利改革上声称要建立社会投资国家。社会投资国家是一种面向未来、将国家变成企业的途径,社会支出将以人力资本投资的方式进行,使“应负责任的危险索取者”变成良好市民,变以往的消极福利为积极福利。[5]知识经济时代的新风险是缺乏获得知识和技能的途径。市民应通过政府投资的过程获得融入市场的能力,政府需要调整市场取向。*Jenson, J & Saint-Martin, D., “Building blocks for a new welfare architecture: is LEGOTM the model for an active society?”, Fostering Social Cohesion Working Paper # 9, paper presented 4th International Research Conference on Social Security, Antwerp, 4-7, May 2003. http://www.fas.umontreal.ca/pol/cohesionsociale.正如吉登斯所述,政府的目标是利用市场的动力,但将公共利益铭记于心。
尽管对“社会投资国家”理论没有精确的定义,在不同的分析中也有不同的侧重点,但它一般包括三点:(一)自由市场是社会最基本的准则,国家将成为一个大的企业,以增进个体责任、促进就业为目标;(二)政府的福利支出应成为一种经济投资,用于开发国家的人力资源,以机会平等实现社会公正;(三)注重个人的参与能力,发挥市民社会的积极因素,建立一个各种组织、机构和团体共同参与的福利社会。这一理论是对急剧变化的经济和社会秩序的反应,超越了以往围绕收益和权利的消极福利分配原则,体现了需要市场、政府和社会重新调整关系的要求。
1997年布莱尔上台后,以工作模式为核心的福利改革成为布莱尔政府的工作中心。工作福利模式是指为那些能够工作的人提供经济以及其他方面的帮助以鼓励他们积极工作。布莱尔政府力图通过教会人们工作的技能、创造多余的财富来解决福利困境,从而开启了英国第二代福利制度的发展。概括来说,第二代福利制度是将公共支出投资于生产领域,而不是单纯的消费领域,使之成为一种生产性投资,它主要包括以下四个特点:
第一,政府政策取向发生变化。第二代福利制度用责任代替以权利为基础的第一代福利模式,公民要想获得福利必须承担一定的责任。例如,失业者要想获得政府津贴,必须积极地寻找工作,参加政府培训。同时,它以各种限制尽量降低福利要求者的人数。
第二,福利的实现方式是工作。布莱尔政府认为工作是最好的福利保证方式,为此实施了一系列措施促进就业,并运用人力资本投资和社会投资为之提供长久保障。通过对教育和儿童的投资,提供公民的可雇佣性,通过鼓励社会组织和机构的发展来减轻政府负担。
第三,它具有条件性特点。第二代福利制度不仅包括为失业者提供求职津贴,为低工资劳动者提供工作培训、最低工资和税额抵免的胡萝卜政策,而且包括对那些不合作者给予制裁和惩罚的大棒政策。这种条件性还体现在政府对申请者进行区别对待,将他们分为有劳动能力者和无劳动能力者两大类,前者隶属于就业服务中心管理,通过新政帮助他们重返工作;后者受福利局管理,从社会保障体系中接受无条件帮助。[3]
第四,第二代福利的最终目的是改变人们的行为,促进经济发展。第一代福利的目的是通过提供充足的收入来防止贫困。布朗认为这是对人类生存状况的消极回应。第二代福利则强调通过工作福利计划来改变人们在劳动力市场中的行为,通过各种控制措施确保失业福利要求者恢复工作的积极性,通过确保就业率和劳动力价格的低廉实现维持经济稳定的目的。
第二代福利制度是以工作福利模式为核心,兼容国家救济、职业和私人保险的混合社会保障形式,体现了政府与市场和社会的平衡。这是一种积极和有条件的社会保障形式,它之所以为人们普遍接受是因为:第一代福利模式已经证明行不通,而工作福利模式为人们提供了获取工作的必备条件,可以确保工作者得到更多收益,提高了人们工作和投资的积极性;最后,社会力量的参与不仅使私人领域从中受益,而且提高了社会对政府的信任,从而使福利制度恢复了吸引力。
布莱尔政府在促进经济稳定增长的同时,开启了英国第二代福利制度的闸门,其实施主要体现在以促进就业为中心的工作福利模式的推行,为创造就业机会而实行的人力资本投资,和为调动社会力量、增强福利的社会基础而进行的社会投资三方面。
(一)以工作模式取代原有的消费模式,促进全面就业
工作福利模式是政府为促进就业而实行的一系列激励措施,主要包括为求职者提供津贴,用新政为失业者提供低工资工作,用税额抵免为低工资劳动者提供生活保障。它重在抑制那些普遍福利的增长,因而其实施对象主要是青年失业者、长期失业者、单身父母、残疾人等群体。
求职津贴,强调失业者利用政府所提供的一切机会积极就业的责任。它根据申请者的年龄划分为不同等级,但任何接受求职津贴者都必须接受“求职者协议”,通过特定的途径寻找工作、采取特殊的措施提高自身的可雇佣性,其行为以评估的形式每两周接受一次监督。那些无故离职者、因行为不当而被辞退者或拒绝接受合理工作者,将面临失去两周津贴的制裁,第二次违规则失去四周津贴。
新政通过一系列极具针对性的实施方案为不同的失业群体提供工作,是政府促进就业的主要途径。布朗曾说“贫穷的主要原因是失业,解决社会排斥的主要办法是经济机会。”[6]
1998年开始实施的“青年新政”计划,启动资金高达26亿英镑,凡年龄在18-24岁、领取失业金长达6个月者必须参加该计划,不按规定作出选择或中途退出“新政”计划者则会受到减免福利待遇的制裁。受到制裁的青年人数很难精确统计,但在1998年10-12月和2000年7-9月每个季度受到制裁的年轻人在2695至5157之间波动。到2002年5月大约有21 000人受到制裁。[7]随后,政府将新政扩展到长期失业者和50岁以上失业者。
1976年以来英国单身父母人数激增,“在英国的130万单身父、母中,将近100万人依靠福利,每年花费纳税人66亿英镑”。[4](P.552)促进单身父母特别是单身母亲就业是新政的一项重要内容。同时,2001年还引入残疾人就业计划,目标是要促使270万接受残疾人福利的人重返工作。
政府还引入税额抵免政策,为通过新政获得低工资工作的劳动者提供生活保障。英国的税收和社会保障体系在传统上被认为满足不同的目标,前者用于提高政府收入,后者用于为那些有需要的人提供福利。税额抵免将这两大体系结合起来,从而可以更有效地实现工作和福利的结合。家庭工作税额抵免首先被引入,它是为低工资和抚养孩子等风险提供社会保护的一种新形式。已婚夫妇、未婚同居者和单身父母可以申请此项福利,但申请者必须有至少一个孩子同他们生活在一起,所拥有资金少于8 000英磅,其配偶每周工作不少于16小时。许多其他税额抵免项目也陆续引入。
(二)以人力资本投资方式增强人们的就业能力,扩大就业机会
第一代福利努力保护人们免受市场的冲击,而第二代福利则努力使人们成为强有力的市场参加者。戈登·布朗曾明确指出:“政府的角色是——通过扩大教育、工作和经济机会,以及通过更强大的社区使人们能够参与到全球化的工作中来。”[8]所以工作福利模式的另一个要点是提高对人的投资,创造一种受教育的、可雇佣的、活跃的市民,使之能够很好地在劳动力市场中竞争和生存。
国家首先通过教育和培训对市民进行投资。布莱尔强调,教育是新工党政府的优先发展目标,是为人们创造平等就业机会的手段。政府一方面加强职业教育,另一方面加强教育的职业相关性,满足学生在就业过程中的需要,激励他们追求事业。《学习和技能法》的通过,使获得和维持市场技能成为每个人的终身义务,用法律巩固了职业教育和技能培训政策。2000年10月,教育部还提出了一项全日制基础教育计划来处理成人文盲问题。政府给予参加者每周10磅的额外津贴,成功完成课程者再给予100镑,而拒绝参加或中途放弃者则剥夺享受求职津贴的权利。到2004年该计划基本实现了降低成人文盲75万的目标。政府的教育支出由1997年的372亿英镑增长到2007年的710亿英镑,占GDP的比例达到5.28%。*http://www.ukpublicspending.co.uk/uk_welfare_spending_40.html#ukgs302.布莱尔政府的教育投资大大开发了本国的“人力资源”,为工作福利模式的开展创造了条件。
儿童成为政府最优先的投资群体。在第一代福利下,“儿童在政府的优先发展目标和社会秩序中不占重要地位。福利规划主要针对男性工资获得者……以确保其家庭成员的物质生活条件”。政府在儿童和家庭上的社会支出在1950年仅占GDP的1.22%。第二代福利则认为“国家不应只消极地保护那些危险团体的社会地位,而应通过对个人的投资,使社会政策的目标团体能够自行处理问题、克服风险或不利的社会地位”。对儿童的投资意味着这一目标的实现,因为“投资于良好的儿童是消除贫困、社会排斥和下一代继承社会边缘生存机会的最有效工具,而且现代社会的生存机会依赖于公民的文化、社会和认知资本”。[9]布莱尔政府大幅提高儿童福利,从1997年到2004年用于儿童的公共支出增加了104亿英镑,增幅达72%,占GDP的比例在2002年达2.77%,而同期用于成年人和老年人的支出只增加2%和13%。*HM Treasury. Child poverty review. London, 2004. www.hm-treasury.gov.uk.
(三)以社会投资方式鼓励社会力量进入福利领域,加强福利制度的社会基础
“投资者认为对社会机构的投资与对经济基础设施的投资同样重要,而且我们的社会道德和社会重建依赖于我们投资于社会资本的意愿,对社会资本的投资不仅有助于其本身的发展,而且对经济重生至关重要。”[10]布莱尔政府的一个重要目标就是鼓励社会力量参与福利供给体系,创建积极的福利社会。
与布莱尔政府合作的社会力量主要包括中左派智囊团、传统的个人部门和志愿组织。智囊团和私人部门与政府的合作较易理解,如政府在政策制订上重视中左智囊团的意见,与以商业团体为代表的私人部门共同开展合作项目等。政府的社会投资策略更深刻地反映在与志愿组织的合作上。虽然贝弗里奇报告强调发挥志愿组织的重要作用,但“对于最初构建国民健康服务NHS计划的奈林·贝文来说,志愿组织代表的只不过是各地方家长式作风的拼凑物”。[11]撒切尔政府为减轻政府负担,重新重视志愿部门的作用。布莱尔政府延续这一趋势,明确将志愿部门纳入政府管治,1998年英国政府和志愿组织的代表共同签署了《政府与志愿社区组织合作框架协议》(COMPACT),确立了双方合作的原则。政府每年对志愿组织都有上亿英镑的投资,并对之进行政策引导。
志愿组织的参与不仅带来经济效益,亦对整个社会环境产生重要影响,发挥着政府和市场不可替代的作用。以安养院(hospice)为例,“如果安养院雇用工作人员来做志愿者做的那些工作,其开支将会提升23%——接近四分之一。”[12]志愿组织在提供社会服务的同时,还积极地培养公民的道德责任,为政府出谋划策。例如在儿童服务领域,全国儿童之家不仅建立了研究部门来执行咨询工作和政策评介研究,而且为有关儿童的各种议会团体提供经常性的建议。“布朗总结说:政府与志愿组织和社区部门的合作是处理贫困和维护家庭的最好方式。”[13]
政府稳定而持久的支持和投资,也使志愿活动逐渐正规化、制度化,提高了社会对政府的信任。据英国志愿服务研究所发布的调查报告,20世纪90年代以来英国志愿服务管理进一步走向正规化,87%的志愿机构为志愿者提供在岗培训,66%的志愿机构开办培训课程,近半数的志愿机构为志愿者出具培训证书,许多志愿机构还在志愿服务程序、监督体制、志愿者保险等方面制定了详细策略。“每年英国有超过22 000 000的志愿者”[14],2003年英国内政部的一项调查表明,英格兰和威尔士39%的成年人在过去的一年里参加过有组织的志愿活动。*2003 Home Office Citizenship Survey. http://www.homeoffice.gov.uk/rds/pdfs04/acuactcomm03.pdf.如今越来越多的退休人员加入到这一阵营。2008年,28%的志愿者是50岁以上的老人,20年前这一数字仅为3%*Guardian, January 3,2009.。人口结构的变化并没有降低英国志愿活动的发展。[15]“第三部门局”的增设和《2006年慈善法》的通过,体现了其重要性。
第二代福利制度以工作促进福利发展,提高了人们的责任意识,为个人和企业创造了良好的社会环境,实现了市场、政府和社会三者关系的平衡,从而产生了良好的社会效益。
(一)促使人们更积极地工作,扩大了福利的资金来源
第二代福利制度产生的最直接的效果就是,它促使人们积极地寻找工作,使英国的就业率明显上升。1997-2007年十年间英国的总体就业率由72.9%上升到74.6%,相对贫困大大下降,特别是儿童贫困下降了4.3%。失业率逐步从5.3%降至3%左右,其中长久失业率成为欧洲最低的国家之一。妇女就业率的提高更为显著,由1997年的67.2%上升到2006年的70.2%,大大高于同期男性就业率由77.7%至78.8%的增长。*Mike Brewer, “Welfare Reform in the UK: 1997 - 2007”, http://www.ifs.org.uk/wps/wp2007.pdf.女性议员的比例也由1992年的9.2%增至2005年的19.8%。*http://www.parliament.uk/documents/upload/M04.pdf.残疾人就业率也在稳步提高,2004年精神疾病患者的就业率是20%,智障患者的就业率是23%,盲人为52%。总体犯罪率下降了30%,暴力犯罪发案率下降了26%,*Strategic Audit: Progress and challenges for the UK. Prime Minister’s Strategy Unit, 24 February 2005. http://www.strategy.gov.uk/downloads/ work_areas/strategic_audit/strategic_audit2.pdf.社会更加稳定。英国的生活标准指数超过了法国、德国和日本,居于G7前列。
更重要的是,第二代福利制度扩大了福利的资金来源。为了改变工党是一个“税收和花费”的政党以及宏观经济管理差的形象,布莱尔政府在花费上极为小心,在执政的前两年丝毫不改变梅杰政府的财政预算。新政的启动资金不是来自政府年度预算,而是来自对私人公用事业公司“超额利润”税的征收,这项税收达52亿英镑,成为第二代福利制度得以推行的“第一桶金”。新政通过向社会提供有形的商品和服务换回了用于社会福利的资金从而得以削减开支,使政府能够将更多的资金投入到教育、医疗等领域。就业率的提高也使英国的劳动力市场更加活跃,为福利扩大了税收来源。到2001年大选,工党政府已经较1979-1997年的保守党政府在社会供给花费(包括健康、教育、社会保障)上有更低的记录。2001年,布莱尔政府的公共费用支出占GDP的40.6%,低于梅杰政府最后一年41.6%的比例。政府还努力降低债务,1997年政府债务相当于GDP的44%,到2001年已降至30%,因而能够大大降低利息的支付。利息支付的降低加之社会保障费用的降低,使政府可以在公共花费上每年增长50亿英镑。[16]
(二)使英国经济恢复了应有的活力
工作福利主义,不再拘泥于保护普遍的权利,而是运用工作刺激和福利惩罚双管齐下的策略保证劳动力在稳定经济上发挥作用。它代表了社会政策的重新定位,即社会政策要适应经济发展的需要。
布莱尔政府的经济目标是使英国从二战后经济繁荣与萧条的交替循环中走向经济稳步增长。它认为控制通货膨胀是确保经济稳步增长的重要方式,而控制通货膨胀的最重要方式是确保有效的劳动力储备军的存在。第二代福利正是通过影响劳动力储备军来发挥其经济影响力。长期失业者和短期失业者的经济含义不同。在任何经济模式下,都应该有一批短期失业者通过为雇主提供能够填补空缺的劳动力来缓和流动性和克制工资压力,他们是劳动力储备军的一部分。但是长期失业者基本是无益的,它无法在通货膨胀上提供向下的压力,因为雇主通常认为长期失业者不是潜在的合适的空缺填补者。所以,它并不是劳动力储备军的一部分,而是被排斥于劳动力市场的一部分人口。[17]福利政策的一个重要作用就是确保劳动力储备军与市场的密切关系,进而影响经济行为。布莱尔政府意识到这一问题的重要性,1999年布朗曾说:“工作福利改革愈能够使长期失业者重返活跃的劳动力市场,它也就愈能够降低失业率而免受通货膨胀提高的压力。”[18]因而工作福利模式要打破那些使人们陷入长期失业的障碍,提高劳动力在经济中的供应以及可雇佣性。为实现这一目标,政府首先扩大劳动力储备军的人数,使大批闲置劳动力重新进入市场,除以往官方正式定义的失业者,政府还将那些过去认为没有希望进入劳动力市场的群体(通过新政)吸纳到劳动力储备军中,以增强市场竞争力。如单身母亲不再仅仅被视为社会繁衍者,而主要被视为失业劳动者。其次,工党通过提高劳动力储备军的可雇佣性,努力提高他们与市场的接近性。为保证劳动力成本的低廉,政府还引入直接或间接的工资补贴,同时给予低工资劳动者税额抵免,以此降低总体的工资水平,促进英国经济的发展。
第二代福利通过影响劳动力储备军保证经济稳定的策略,体现了与以往政府通过提供工作岗位的不同解决路径。可以说在第二代福利下,福利供给的本质与经济发展的要求更加一致,从而使英国经济恢复了活力。
(三)扩大了福利制度的内涵
任何制度都随时代条件的变化不断调整。第一代福利制度主要停留在满足公民的基本消费需求。以工作福利为核心的第二代福利制度,不仅保障公民的基本消费需求,而且通过提供就业和教育机会努力帮助人们重新获得自救的能动性。其显性功能体现在:一是增强领取者的自尊,他们可以自豪地宣称,他们用劳动换取福利津贴,而不是不劳而获;二是使领取者获得了一系列学习劳动技能的机会;三是使接受帮助者获得了作出贡献的感觉,从而增进了社会凝聚力。[19]第二代福利制度把激发人的自主性与能动性看作是实现人类幸福的重要条件,这与英国的自助传统紧密相连。自助不仅要求个人的奋斗,而且要求个人的社会责任。第二代福利的灵活性恰恰体现在通过循序渐进的福利改良,恢复劳动的伦理规范和自身价值,使求职者获得信心和对个人能力的认可,增强其责任心,从而更容易为人们所接受。福利已由单纯的消费转变成一种工作的权利。人们从这种工作的权利中得到的不再是简单的施舍和对国家的依赖,而是自立的机会和自助的途径,以及不断提高自身能力的愿望。
与之相适应,国家也将公民权由主要定位于政治和社会范畴,扩展到经济范畴,将福利与开发公民的经济潜力结合起来。例如,对儿童的投资,不仅为他们将来作为生产者作准备,也为他们的母亲进入劳动力市场铺平了道路。妇女将从家庭责任中解放出来,进而可以激活她们的经济潜力。可以说,第二代福利变被动的恩惠式福利为主动的进取式福利,使福利制度变为一种可维护、可持续发展的社会政策。
第二代福利还扩展了福利的受惠阶层。福利的发展不能仅停留在解决低收入阶层的贫困,布莱尔宣称第二代福利是要消除英国中等收入阶层的不安全感。如今生态恶化等新型社会风险影响着社会中的每一个人,减少环境污染就是一种跨阶级的福利,只有造福于大多数人口的福利制度才能够产生出强大的凝聚力。因此第二代福利制度努力给予中产阶级的中下层以抗拒风险的信心,同时关心其中的上层对非物质方面生活质量提高的要求,引导他们给社会提供更多的关爱。此外,第二代福利积极吸引社会群体和组织参与到福利供给体系中,政府和家庭、私营部门、志愿机构的合作关系建立起来。虽然国家仍然承担着主要责任,但是福利已不单是国家的事情,而是整个社会的事情,福利社会成为发展的一个新特点。
布莱尔政府承袭保守党政府的改革,既变革了第一代福利片面强调政府责任而导致政府负担过重的弊端,又改变了撒切尔政府过于强调市场而导致贫富差距急剧扩大的局限。第二代福利制度赋予了福利国家新的内涵,即满足人们对工作的要求,为每个人的就业创造条件。它以工作福利模式为核心,将福利支出发展成为一种经济投资,以经济的增长来解决福利困难,可以说它是用生产型福利取代了原有的消费型福利,从而既限制了福利费用的过度增长,又满足了新的福利需求,创造了一种活跃的福利体系。其运转机制已完全不同于第一代福利制度,故本文称之为第二代福利制度。
第二代福利制度的成效说明,福利制度的发展最终取决于它所赖以生存的经济基础的发展。“如果没有经济的发展,充分就业和福利国家都无从谈起。”[20]福利制度必须适应经济发展,唯有改善与福利制度相关的社会环境,使经济恢复活力,创造更多的社会财富,才是解决福利困境、实现福利增长的良策。
第二代福利制度阻止了英国福利国家发展的颓势,使其经济恢复了活力,它是英国资本主义制度在当代的一次重大调整。但它能否真正化解英国福利制度的危机,仍然需要观察。毫无疑问的是,第二代福利制度的构建和发展为理解西方福利国家的走向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路。第一代福利是英国社会现代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第二代福利则是福利本身的现代化,其主要标志就是权利与义务的对等、福利与责任的平衡。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每个人只有在享受自己权利的同时积极工作,在社会各个领域创造出应有的价值,才有可能把握自己的命运,成为社会真正的主人。换言之,工作福利的本质是一种主人意识,而英国人是否在这一过程中具有了这一的意识,还需要时间来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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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theConstructionoftheSecond-GenerationWelfareSystemduringBlair’sTime
ZHOU Zhen-zhen
(School of Humanities, Hangzhou Normal University, Hangzhou 310036, China)
The welfare reform of Blair’s government marked the beginning of the second-generation British welfare system. The second generation British welfare system, taking the work-welfare model as its core, market operation as its guidline, achieved a new balance among market, government and society through a series of new policies such as investment in human resources and attracting social investment in the welfare supply system. Unlike the traditional consumers’ welfare, the second generation welfare system is producers’ welfare, which changed the welfare spending into productive investment. Therefore, it brought about stable 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improvement of social welfare, reversed the decline of British welfare function, and made the welfare system regain its vitality.
Britain; Blair; the second generation welfare system; work-welfare model
2010-12-27
2011年教育部青年基金项目“政府资助与NSPCC的历史演变(1950-2010)”(11YJC770096)和2011年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课题(11JCLS02YB)的研究成果。
周真真(1983-),女,山东临沂人,历史学博士,杭州师范大学人文学院历史系讲师,主要从事英国史研究。
K561.5;C913.7
A
1674-2338(2012)02-0106-08
(责任编辑:沈松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