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新”一词完全是一个艺术的旁观者对实践者的文学化的评价,因为这样的评价似乎更能够显示实践者的才华,正是这样一种缺乏体验的描述造成的错误引导,或者说是过分强调实践者在工作中的出新,加剧了西方的艺术走向了现代主义的运动,后现代主义的运动,现在时至当代,艺术面临的危机愈演愈烈,艺术已经脱离了它应在的轨道。大多数的实践者陷入了对未来的彷徨,一味的求新使得实践者最终陷入了创新与自我生存环境之间的冲突之中。这种为了创新而被迫将自己从自己的存在之中连根拔起的需求使得实践者陷入到了一种忽略自我存在为前提的创新活动中。其结果可想而知这种去时间性的、去存在的创新所导致的作品同样也是无根性的,一旦这样的思维形成惯性,“艺术”不但不能带给人精神上的滋养,反而成为堵绝人们通向存在方向的道路上的绊脚石。艺术就是真理发生的原初方式,即通过艺术作品打开一条通道连接存在者与存在之间的通道,也就是通过艺术作品揭示被遮蔽的存在使存在被敞开、被照亮。而那种一味的强调创新的的实践者其实是将自我从存在的土壤之中连根拔起,他们的作品被切断了与存在之间的经脉,实践者揭尽全力而为之的工作是使自己的作品看起来更加的怪诞,更加的横空出世一般。这样的作品观众是无法进入的,并非是观众缺乏应有的鉴赏力,因为这类作品已切断了它与存在之间的通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实践者自己也无法被自己的作品所打动,实践者因此失去应有的自我判断力,也就是无法自持,此时支撑作品、控制作品的方向自动转向外界评价,这种情况将衍生为以下两种状态:一种是备受外界好评的,将变得非常保守惟恐失去现有的评价;另外一种则是更加的激进惟恐自己的作品不够怪诞、不够吸引外界的关注。
导致这样的状态的原因是比较复杂的,从实践着的角度来分析,从众心理、误读“创新”的概念、唯功利所趋,是其中的主要原因,其中第一种是在艺术面临危机的当代有很多从事实践的人是不具备自我独立意识的,面对迷茫的未来试探地、小心翼翼地追随潮流显然不失为一种较安全的做法。而危机就发生在这潮流之中,或者说危机就是由潮流造成的。第二种是从表面上来看他们代表的是最前卫最有创新精神的这样一种群体,可是在“创新”是什么还没有搞清楚之前,只能表面的追求些看似古怪、难懂的东西。这类人如果得到社会的认可就会变成自大狂,好像自己是找到真谛的艺术大师。一旦长时间的努力没有被社会认可,这一类人很容易成为机会主义者,最后会投入到功利主义的族群,因为从本质上这类人群如此迷恋“创新”根源的动力是成功,成为大众的焦点,成为以艺术为手段的获利者。第三种类型他们从一开始就对艺术只是报以现实的态度,他们会因为市场的好坏来判断是否进军艺术市场,对“创新”的态度也同样取决于市场的需求。总而言之也许情况还要复雜得多,但这三种是基本的类型,可能还有其中某两种的混合体,但不管是哪种都存在一个共同的问题就是他们都忘却了存在,忘却了自己,从根子上切断了从自己的土壤里吸收养分的可能,影响他们的作品的是他人的价值判断,是别人眼里的成功形象。
那么问题的根源在哪里呢?回答这个问题也许要追溯到“创新”这个概念的产生,文章的开始提到这个概念出自非实践者的语言,这个概念中缺乏实践者的体验,它严重忽略实践者与存在之间的关联。一件艺术品的诞生往往包含了艺术家的痛苦、绝望、欣喜、感动、回忆、憧憬、欲望、怜悯等等因素,它是在时间中被凝聚被显现,才构成了艺术品。艺术批评独立于艺术创作成为职业,便加剧了对艺术品构成的误读。一件别出心裁、标新立异的作品更容易被评论家写出具有新闻价值的文章来取悦于读者。而媒体的导向、舆论的风向标成为无知者的“圣经”。时至今日闹剧只是愈演愈烈,毫无收场的迹象。但是情况并非一塌糊涂,总有些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艺术家的人,他们的光辉为我们这些在夜晚前行的人照亮,塞尚、梵高、贾科梅蒂、莫兰迪、他们的价值绝非创作出几幅传世名作那么简单,他们的作品像一把尺一样,我们可以用它来衡量什么是艺术什么不是艺术。如果你足够拥有才华但是和大师相比你也许最应该具备的确是人格的自持与独立。
探讨创新的本源其实等同于回答:艺术创作的本源是什么?在《艺术作品的本源》中海德格尔选择梵高的一幅著名油画来作例子进行描述。梵高不止一次的画过这种鞋,鞋有什么好看的呢?“然而从鞋具磨损的内部那黑洞洞的敞口中,凝聚着劳动步履的艰辛。这硬梆梆、沉甸甸的破旧农鞋里,聚积着那寒风陡峭中迈动在一望无际的永远单调的田垄上的步履的坚韧和滞缓。鞋皮上粘着湿润而肥沃的泥土。暮色降临,这双鞋底在田野小径上踽踽而行。在这鞋具里,回响着大地无声的召唤,显示着大地对成熟的谷物的宁静的馈赠,表征着大地在冬闲的荒芜田野里朦胧的冬冥。这器具浸透着对面包的稳靠性的无怨无艾的焦虑,以及那战胜了贫困的无言的喜悦,隐含着分娩阵痛时的哆嗦,死亡逼近时的颤栗。这器具属于大地,它在农妇的世界里得到保存。正是由于这种保存的归属关系,器具本身才得以出现在自持,保持着原样。”
梵高使这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农鞋处于无蔽的被照亮的状态下,他所呈现给我们的是这双鞋所凝聚的与我们平常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存在。因此我们可以这样说:艺术创作的本源就是对作品中的真理的生成和发生。梵高的描绘不是一种主观活动,也不是事先勾勒好的,而是在作画过程中的自然的流露,梵高把握了鞋,便把握了鞋作为存在者所招集的存在,我们也因此通过这双鞋所招集的存在进入了一个新的无蔽领域。
通过以上的叙述,我们可以得出创新的本质其实是发现,所谓发现当然是指我们通过看的行为才能产生的结果而这个结果必须符合“之前没有被发现过”这样一个条件,如果你发现的只是事物的表面,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发现的关键是发现真实的东西,而这个真实的东西不是我们发明的是发现,是原本就存在的东西,世界本来就如其所是,只是我们的无知与有限才使得我们不可能完全的了解我们生存的世界,那么世界的原本的面目是什么?就成为我们很多人好奇的事情了,因此就有了艺术家、哲学家、科学家,这三种人都具备一个特性,就是他们都有“解蔽”的使命,将世界的真实呈献给人类,但要在非功利的原则下,如果被功利主义的思想所裹挟,发现的前提就会受到破坏,作为发现的主体人将失去自由的状态,从根上切断了发现的可能性。《庄子》中讲的“游”、“无用之用”、“独与天地精神往来”、就是指作为“发现”的前提的这种自由自在的状态。艺术家出于一种本能的好奇心,是“游”的状态,唯有这样的状态才是快乐的,在这种状态下进行艺术创造,才是享受求真之美,艺术家的艺术创造的过程是美的享受,才能把这种美的享受传递给观众。
我们现在处在危机的时代就必须找到解决危机的方法,这是时代所赋予我们的使命。如果美是对象的、存在者的、是无根的想象、艺术的秘密就只能被封闭起来。现在构思一种新的风格体系和独到的艺术理论并不是当务之急,要紧的是让艺术在传统美学所遗忘的存在世界中扎下坚实的根子,以便充分的汲取存在的养料和水分。
(作者简介:麻爱周,西安美术学院油画系具象表现工作室讲师,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