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高邮方言的疑问句

2012-03-20 08:42姚亦登

渭南师范学院学报 2012年3期

关键词：句末陈述句高邮

姚亦登

(渭南师范学院人文学院，陕西渭南714000)

江苏高邮方言的疑问句

姚亦登

(渭南师范学院人文学院，陕西渭南714000)

江苏高邮方言的疑问句形式较多，粗分有八种。其中反复问句的形式最多，占了三种。这可能与高邮特殊的政治经济、交通位置有关。这一南北方言杂糅的特色，也反映出高邮话在江淮方言中亦南亦北的独特的代表性。

高邮方言;疑问句;杂糅;代表性

目前，语法学界对现代汉语疑问句的分类较为一致的意见是把它分为4类——特指问句、是非问句、选择问句和反复问句(正反问)。［1］112-115给疑问句分类的依据，一是结构上的联系，这指疑问句和陈述句的联系，疑问句内部选择问、正反问和是非问的联系。二是结构形式上能互相区别的特点，包括表示疑问的词语和表示疑问的特殊格式(如:“会不会”“有没有”)，也包括语气词和句调。三是问答的方式。据此，本文拟对高邮方言的疑问句进行穷尽式描写和探讨。①文中例句大部分取自本人身边较为年长者的说法，同时高邮方言作为本人的母语，自己也有较好的语感，材料一般真实可信。仅此说明。

(一)特殊问句

句中有疑问代词的，这些疑问代词也就是这个句子的疑问点，要求就此作出回答。句末可以带语气词，也可不带语气词。带上语气词，句子并不增加疑问信息量，只是语气和缓些;不带语气词，句子也没减少疑问信息量，语气反倒显得干脆些，所以这些语气词都不负载疑问信息。高邮方言除去和普通话相同的外，还有:哪家谁、哪歪哪里、哪梗子什么样子，怎样、甚些什么、居些干什么，做什么;多玩什么时候、井干怎么，为什么等。

(二)句子没有用疑问代词指明疑问点，但句末带有疑问语气词。这些句子同使用了疑问代词的句子一样，也规定了回答的内容。这种形式的句子可细分为三种情况。

1.句尾带上“呐”，根据不同的语境，可以问:“在哪歪，上哪歪，井干，怎么办”等。例:(1)我的书呐?此句加上不同的语境，如此句前面加上“他的书在桌上”，则表示问“我的书在哪歪?”如此句前面加上“他的书坏了”则可表示“我的书怎么样?”等等。此类例子还是较多的。再如:(2)老李上北京，老王呐?|(3)后来呐?等等。

2.在用“不”或“没有”表示否定的句子末尾带上“嗒［tæ］”，表示对现象、动作应该怎么样了而事实上没有怎么样发出疑问，要求对此作出解释，也就是问“为什么”。例:

(4)不开嗒?|(5)他苗没有来嗒?|(6)不起来嗒?

这种形式的句子有的在否定词“不”“苗”前还会出现副词“还［xa24］”，不过出现了“还［xa24］”的句子就减弱了句子的疑问而增加了祈使的成份，包含了要求对方应该立即怎么样的意思。如:例(6)的“不起来嗒?”在“不”前加上“还”，那么句子的意思就不光是对“不起来”的不理解，还要求对方立即起来。

3.在句末带上“嗒［tæ］”，在动词前配上“好好［xɔ21:22xɔ21:22］”表示现象、动作本来是怎么样的，突然不怎么样了，对此不理解而发出询问，要求被询问者对此作出解释，也即问“怎么会”“为什么”。高邮话中用“井干怎么”“甚娃头怎么回事”表示。

例:(7)电风扇好好转起来嗒?|(8)衣裳好好玩撕得嗒?|(9)他走路好好跌下来嗒?

例(7)—例(9)中如果去掉“好好”，句子就变成了一般问句。上述9条例句中出现了两个疑问语气词，分别是“呐”和“嗒”，如果去掉这个词，以上各句均成了非疑问句。

这类句子虽然没有疑问代词，但这些句子同使用了疑问代词的句子一样，也规定了回答的内容。我们把这类句子也看成特殊问句。

(三)句子的结构和陈述句相同，所不同的是语调。陈述句的语调平缓，用来表示疑问则语调上扬。比较下面的各组句子。(1)A:他做得出。B:他做得出?|(2)A:这东西是他的。B:这东西是他的?|(3)A:他明家明天到车站去打票。B:他明家明天到车站去打票?

A类句子语气平缓，是叙述事实，是陈述句。B类句子则是用上扬的语调说，表示怀疑，是疑问句。回答可用肯定或否定的方式。这类句子通常没有重音，问话和回答一般是就整个句子而言的，它的疑问信息是以语调来负载的。

(四)在陈述句的句末加上语气词，这类句子的语调一般不上扬，跟平叙句一样，只是在特别强调的时候句尾才上扬，通常出现在句末的语气词有:“啊［a］、吧［pa］、嗲［tia］、□［lia］、唦［sa］”等。

其中有的句子有时有重音，重音就是疑问点。以上几个疑问句中，疑问词“嗲”是“的啊”的合音，“唦［sa］”是“是啊”的合音，“□［lia］”是“了啊”的合音。因此语气词仅有“啊”“吧”在起作用。“啊”“吧”在此均表一般疑问语气。“吧”比“啊”疑问中包含的肯定倾向多一些。“啊”相当于北京话的“吗”，疑问中不含主观倾向。当然，是非问句中还有不少的疑问语气词，这方面有文章《江苏高邮方言的语气词》单独描述。

(三)(四)两类句子都要求对方对一件事情作肯定或否定的答复，属是非问句。

(五)高邮话中用并列几个项目或提出几种看法，中间有“是”或“还是”连接，让被询问人从中选择一项来回答。句末可以带上语气词“啊”，带上“啊”，询问的语气显得缓和一些。例如:

(1)看电视还是看电影(啊)?|(2)吃饭还是吃面(啊)?|(3)要凳子还是(要)杌子(啊)?|(4)蓝的还是红的(啊)?|(5)坐火车还是乘飞机(啊)?

“啊”字前有“子”、“的”分别合音成“喳”、“嗲”，“啊”不负载疑问信息。这类句子是选择问句。

(六)在两个同样的动词(或形容词)短语中间嵌入一个“不”字来发问，即“VP不VP”来表示。句末可以带上“啊”或“啦”。例:去不去?|晓得不晓得?|放心不放心?|喜欢吃面不喜欢吃面?

在实际口语中，VP如果是多音节的动宾词组，它的省略形式是在“不”前的动宾词组中省略宾语。VP如果是动宾式的合成词，也是仿此省略。“不”字前只需要出现动词性语素，而不像北京话是在“不”后的动宾词组(或动宾式合成词)中省略宾语。高邮话中，经常出现的形式是“V不 VP啊”，例如:“晓不晓得啊?”|喜不喜欢吃面啊?|放不放心啊?

这类句子是反复问句最常见的形式之一。

(七)高邮方言中还有一些较为单纯的反复问句形式，它们或者在“VP”前加疑问副词，或者将“VP不VP”换一种表述，或者在“VP”后加疑问语气词来表达。具体如下:

1.在 VP的前面加上疑问副词“还”“看［k‘˜æ53］”字，构成“还/看VP”的形式发问。［2］181-183要求被询问者在X中选择一项作为回答，回答自然也是X或非X。例如:你看晓得啊?——晓得/晓不得。

另外，VP前还可加“阿”“可”，不过，已经很少使用，呈消失趋势。

2.在“VP不VP”型里，还有“VP没有 VP”型。例如:去没有去?|听没有听懂?|上没有上课?

“没有”在高邮话里是否定副词，表示否定动作或状态的已经发生，这类句子与北京话里的“VP没有”相当，所不同的是，北京话里“没有 ”后面一般不再出现VP。可高邮话里以出现为常。其末尾也可带上负载疑问信息的语气词“啊”。

3.“VP 嗒”和“VP 呐”型。［3］这类句子也是和北京话里的“VP没有”相当，也是让人在X或非X里选择一项作为回答。用“嗒”还是用“呐”在一般情况下没有什么区别，可以互换;有时在询问VP的时态上有些区别。例如:

去嗒?=已经去了没有 ?|去呐?=有没有开始去?

看见嗒?=已经看见了没有 ?|看见呐?=还有没有看见?

可见，“嗒”多用于对事物或性状已然态的询问即“事有没有做过/完，有没有发生过”的疑问。“呐”则多用于对事情或性状未然态的询问即“事有没有开始做”的疑问。

(八)朱德熙先生所说的“可 VP”和“VP不VP”型的混合式——“可 VP不VP”型反复问句，高邮话里也有。例:还/看/可去不去?|看晓得不晓得?|看放心不放心啊?|看去没有去?|看看见嗒(呐)?

疑问副词用“看”较多，用“可”很少。

综上所述，江苏高邮方言里的疑问句共有八种形式，其中(一)、(二)类是特指问句;(三)、(四)类是是非问句;第(五)类为选择问句，(六)、(七)、(八)类为反复问句。在现代汉语各方言中，在同一种方言里有这么多反复问句形式是不多见的。本来江淮方言里的反复问句也只有“可VP”型，并影响到一部分中原官话。后来由于本地区特殊的政治经济和交通位置的原因，才变得复杂起来。高邮方言历史上曾属于吴语区，后来历朝历代北方政权经常与南方政权在此交替，高邮恰好处于一个特殊的中间的地理位置，加上北方人口大多向南方迁移，高邮方言受北方话影响便渐渐增多，到现在早已完全处于北方方言的江淮官话区之中了。在地理位置上，现在高邮处于江苏省江淮官话的正中间。由此，可以推测，几种糅合形式的反复问句可能是各种因素影响下几种形式的过渡产物。高邮方言疑问句中这一南北方言杂糅的特色，正反映出高邮话在江淮方言中亦南亦北的独特的代表性。

［1］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

［2］黄继林.扬州地区江淮方言中的反复问句［C］//江淮方言研究论文集，1991.

［3］王世华.扬州话里两种反复问句共存［J］.中国语文，1985，(6):415-416.

The Question Sentences of Gaoyou Dialect，Jangsu Province

YAO Yi-deng
(School of Humanities，Weinan Normal University，Weinan 714000，China)

Question sentences of Gaoyou dialect in Jiangsu Province are comparatively abundant and they can roughly be divided into 8 categories，among which 3 kinds of sentences belong to rhetorical sentences.Perhaps，this phenomenon is related with the particularity of politics，economy and location of Gaoyou district.Actually this attribute of the mingling of southern and northern dialects reflects the representativeness of Gaoyou dialect in the local language of the Yangze River and the Huaihe River regions，which possesse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southern and northern areas dialects at the same time.

Gaoyou dialect;question sentences;mingling;representativeness

H17

1009—5128(2012)03—0117—03

2011—06—20

渭南师范学院重点科研计划项目(10YKF008)

姚亦登(1969—)，男，江苏高邮人，渭南师范学院人文学院副教授，文学硕士，主要从事汉语方言学研究。

【责任编辑朱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