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万里《商君书校》校勘特色平议

2011-08-15 00:49温优华陈欣
韩山师范学院学报 2011年1期
关键词:范本校本

温优华,陈欣

(1.韩山师范学院学报编辑部,广东潮州521041;2.江西省通信管理局,江西南昌342100)

严万里《商君书校》校勘特色平议

温优华1,陈欣2

(1.韩山师范学院学报编辑部,广东潮州521041;2.江西省通信管理局,江西南昌342100)

《商君书校》一书,以其校勘的精审、方法的缜密见长。著者淹博通贯,小学根底扎实,且熟谙于朴学家校治古书之法,因而在校勘的实践中应付裕如,左右逢源。在校勘上搜罗宏富,征引广博,在指出诸本文字差异的同时,抉择按断,兼下己意。不盲从古本或善本,敢于大胆发疑,刊改漏失,补苴未备,提出了若干具有创造性的新见解。校勘文字,大胆审慎,在以本校为主的基础上结合理校法,创获精到。不仅为后人提供了一个较好的读本,也为后世学人进一步对《商君书》进行研究提供了一个极佳的底本。

严万里;《商君书校》;校勘特色

一、严万里与《商君书校》

严万里(1762~1843),清经学家、文字学家、藏书家。字景文,号铁桥,浙江乌程(今湖州)人。嘉庆五年举人。精于考据之学,勤于著述。严万里的《商君书校》①在这里要说明一下严校本的由来与具体的情况。由于宋本《商君书》早已亡佚,清代严万里曾得元刊本,共26篇,于此可见宋本之大概,但其中有两篇无篇文,所以实为24篇,比宋本更少了。严万里对此本很重视,故于乾隆五十八年(1793)取明代范钦本、秦四麟本加以校正。光绪二年(1876),浙江书局取严万里校正本刊入《二十二子》,于是这个元刊本的校正本大行于世。不但后人的各种注本大都以此为底本,而且还常被翻刻。如上海鸿文书局1893年辑印《二十五子汇函》、上海图书集成局1897年排印《子书二十二种》、育文书局1911年辑印《子书二十八种》、上海五凤楼1920年辑印《子书四十八种》、世界书局1935年辑印《诸子集成》、中华书局1936年辑印《四部备要》,都取此本重刊。人们往往称这种本子为“严校本”,其实,准确地说,应该称为“浙江书局本”或“二十二子本”。因为从浙江书局校刊的《二十二子》中的《韩非子》来看,它与底本的文字相差就很大。所以,该本虽以严万里正本为底本,也很难肯定它不走样。1986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了浙江书局的《二十二子》,所以这种版本现在很容易见到。本文引文来自严万里《商君书校》,浙江古籍出版社,1999年出版。校书态度严谨,在具备众本的基础上不盲从古本亦不轻改,不妄增,保存了元本、秦本、范本等古本的原貌,同时在如实记录诸本之差异后抉择按断,兼下己意,校勘精审。这一校本对后世影响甚巨,不仅为后世提供了一个极佳的《商君书》读本,也为近代学者对《商君书》作进一步的深入研究提供了一个极佳的底本。所以近代以来仍有不少学者以《商君书校》为基础作补订、刊误、考证工作,如蒋礼鸿所作《商君书锥指》一书即以严万里校本为底本,并且全录严氏校语;又如高亨所作《商君书注译》在叙例中指出“本书所录《商君书》本文乃用严万里校本”[1]。严万里先后完成《商君书校》、《商君书新校正》,使《商君书》“稍稍可读”,其校本遂成为通行本。

20世纪最早的《商君书》注本是1915年收入长沙“闻鸡轩丛书”的王时润《商君书斠诠》,但影响不大。影响较大的是朱师辙完成于1916年的《商君书解诂》。朱氏谓以严本为主,“博采古籍,为之注释”①参见朱师辙《商君书解诂定本》,北京古籍出版社,1956。。胡朴安称其解诂“精确详核,《商君书》始可读”②参见朱师辙《商君书解诂定本》,北京古籍出版社,1956。。嗣后宋氏又陆续增补订伪,至1948年出版了完整详核的《商君书解诂定本》,被吕思勉称为“最便观览”[2]。其间又有张之纯《评注商子菁华录》、尹桐阳《商君书新释》、支伟成《标点注释商君书之研究》、王时润《商君书集解》、陈启天《商君书校释》、简书《商君书笺正》等问世,均在严万里、俞樾、孙诒让③俞樾(1821~1907):《诸子平议·商子平议》;孙诒让(1848~1908):《商君书札迻》。俞樾《商子平议》校勘本注释精审,为后学研读《商君书》铺平了道路。《商君书札迻》注明了该书是在收集了严万里校刊本、孙星衍校刊本、钱熙祚校刊本、俞樾《诸子平议》基础上对《商子》一书进行较为全面的校勘,且对上述诸人的校语失误之处多所驳正,无孤证臆说复增添古籍错乱之弊,被称为“最精善之校家著作”。等人的校释基础上有所增益补苴。蒋礼鸿完成于1945年的《商君书锥指》是一本集成之作,作者自称以严万里校本为底本,广采诸家之说,加以辨正取舍,复增其所阙,因而有集解之功(蒋礼鸿《商君书锥指·后叙》)。可见严万里的《商君书校》贡献之大。

严万里对《商君书》的态度,完全可以从他为自己所著《商君书校》所写序言中看得出来,故在此附录严万里《商君书新校正序》如下:

《商君书》二十九篇,今二十六篇,又亡其二,实二十四篇。旧刻多舛误,不可读。余参稽众本,又旁搜群籍,勘正其纰缪,而疑其不可考者,然后焉马鲁鱼十去三四。乃缮写一编,归诸插架。……则夫士之抗言高论,或不幸而见用于世。吾焉保其末路之不至斯极也,又谁得尽废其书哉?

从这段严万里的序言可以看出,作为校勘者的严氏对《商君书》中所反映的商鞅学派的法家思想及其政策措施是持反对与批评态度的,并且认为正是商鞅的不通帝王之道直接导致了秦朝的土崩瓦解。我们姑且不论其观点是否符合历史唯物主义,单从校者虽然抱有这样的主观态度但却仍能做到客观细致的校勘工作来看,他就值得我们尊敬了。再者,儒家对法家有意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历史有历史的局限性,更何况是处在局限的历史情境中的个人,所以我们不必苛求。

二、《商君书校》校勘特色

《商君书校》一书,以其校勘的精审、方法的缜密见长。著者淹博通贯,小学根底扎实,且熟谙于朴学家校治古书之法,因而在校勘的实践中应付裕如,左右逢源。该书举正发蒙,一扫千年尘埃,成为世所公认的善本,其源盖出于此。归纳起来,该书具有以下几个鲜明的特色:

第一,搜罗宏富,征引广博,在指出诸本文字差异的同时,抉择按断,兼下己意。

整理古代典籍,必先广备众本,辨其欺伪,明其异同,然后方能着手进行。《商君书校》的作者博极群书,详悉占有资料,这就使校勘工作能站在一个较高的起点上。其书《序》所谓“旧刻多舛误,不可读。余参稽众本,又旁搜群籍,勘正其纰缪,而疑其不可考者,然后焉马鲁鱼十去三四”。且在其书目录后有一则案语,其文曰:“余得元镌本,始《更法》,止《定分》,为篇二十六,中间亡篇二,第十六、第二十一,实二十四篇,与今所行范钦本正同。后又得秦四麟本,颇能是正谬误,最为善本,其篇次亦同。因以知宋无镌本,或有之而流传不广,故元时已有所亡失也。旧本缺总目,范本有,今遂录为一篇,冠诸卷首云。”作者用力之勤、搜罗之广从中可以概见。以校本为例,《商君书校》从秦本、范本、元本中发掘了不少有价值的校勘资料并据以校改。如《定分》篇“一岁,受法令以禁令”句中“以禁令”三字诸本并作阙文,就是据秦本增补的。这些新资料的发现与利用,使旧本原貌得以恢复,其功至巨。再以该书引征的其他文献典籍为例,该书校勘时所征引的文献分别有《史记》索隐本、《李善注文选》、《左传》、《吕氏春秋》、杨慎《丹铅别录文集》、《礼记》、《五经文字》、《周氏涉笔》、《周礼》、《汉书》、《古文尚书》、徐锴《说通释》等。就时代言,上逮先秦,下迄明清;就门类言,举凡经、史、注疏、笔记以至学术论著无不在采摭之列。可见,《商君书校》的校勘是建立在相当坚实的基础之上的,言必有据,信而有征,摒绝浮泛无根之谈,远非“率尔操觚”者可比。

仅仅客观地胪载诸本之异,尚只能归入“死校”一类。《商君书校》的高明之处,更在于不盲从古本或善本,敢于大胆发疑,刊改漏失,补苴未备,提出了若干具有创造性的新见解,以下分几个方面略述其概。

1.择善。同一本书的不同版本经过辗转流传再加上手民之误往往会出现文字互异、舛误迭出的情况,这就需要校者择善而从,胪举诸本之异后,下一正确之折衷。如《去强》篇“以弱攻强者王”,《商君书校》该句后校语为:“秦本、范本作‘攻弱’,此依元本。”又如《开塞》篇“今之民巧以伪,故效于古者,先德而治,效于今者,前刑而法,此俗之所惑也”,《商君书校》此处校语为:“‘今之民’以下元本、范本‘之’作‘时’,‘德’作‘得’,‘治’作‘防’,‘效’作‘治’,‘惑’作‘感’,并多舛误,今依秦本校正。”诸如此类的功夫,可以称得上是披沙拣金。

2.匡谬。在校勘时,《商君书校》旁稽博考,订正谬讹。如《农战》“上作壹,则民不俭营,则国力抟”,《商君书校》此校语为:“‘抟’古与‘专’通。《左传》:‘若琴瑟之抟一。’《吕氏春秋》:‘不收则不抟。’注:‘入不专一也。’《史记·齐田世家》:‘抟之国之兵。’注:‘握领也。’秦本、范本作博,‘抟’、‘博’,形近致误。今从元本,下同。”校者旁征博引,不仅订正秦本、范本之谬讹,而且解释了“抟”之古义。又如《说民》:“行刑重其重者,轻其轻者。轻者不止,则重者无从止矣。”严氏此处校语为:“旧本多作‘无从至’,于文义不合,‘至’当作‘止’,今改正。”这条案语从文义角度订正旧本谬讹,从而使原文文义“豁然可通矣”。

3.补阙。对底本文字脱漏之处,《商君书校》作了细心的填补阙漏的工作,这里举两例为证。如《去强》“举民众口数,生者著,死者削……国富者强”,严氏该处校语为:“‘举民众’以下一切旧本并多凌乱脱误,今从叶校本乙增。”又如《开塞》“夫正民者,以其所恶,必终其所好;以其所好,必败其所恶,治国刑多而赏少”,严氏此处校语为:“一切旧本此下并有脱句,案文义当补‘乱国赏多而刑少’七字。”以上两例不同之处在于,前例是从他本文字进行补阙,而后例则是按照文义进行补阙,这些补阙工作正体现了作者用心的细密。

4.删冗。严氏所用底本既有需要进行补阙的地方,也必然存在着文字冗杂(或者为后人所妄增,或是他篇文字误入本篇)的情况,这就需要校者精审的阅读与精湛的功力进行删冗了。严氏在这方面做得很好,体现出了扎实的功底,如《算地》“而贫者不能事其业,田荒而国贫,田荒则民作主,国贫则上匮赏,故圣人之为治也,刑人无国位,戮人无官任”,严氏此处案语指出:“元本、范本‘故’下有‘天地设而民生,当此之时也’十一字,乃《开塞》篇文误入此,今依秦本删去”;又如《修权》“惟明主爱权重信,而不以私害法,故多惠言而剋其赏,则下不用”,严氏此处案语指出:“旧本‘多’作‘不多’,于文义悖,今删去。”这是依文义推理从而删冗的例子。

5.阐发。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补阙,亦即在校勘之后对原文文义进行补充与发挥。如《赏刑》“彼能战者,践富贵之门,强梗焉,有常刑而不赦”,严氏在依秦本对旧本进行改正后,还讲了一句话:“绎其文谊,言人敢有相犯者,罪不赦也。”这一补充阐发就使得读者对原文文意有了更透彻的理解。此外,除对原文文义进行阐发之外,校者往往有精彩的校勘结语出现,如《画策》“神家既没,以强胜弱,以众暴寡。故黄帝作为君臣上下之义,父子兄弟之礼”,严氏在依元本、范本改“仪”为“义”字之后,发出如下感叹:“今依元本、范本,盖犹古书之未经改窜者也。又仁‘义’字当作‘谊’。《说文》:‘谊,人所宜也。’徐云:‘《史记》仁‘义’字作‘此’。《汉书·董仲舒传》:‘摩民以谊。’《古文尚书》:‘遵王之义’本作‘谊’,唐明皇诏改‘义’。据此类推,则古书之传于今者半失其旧矣。”以上这段案语不啻于一篇高质量的学术论文,卓见迭现,使读者受益颇深,对现在的校勘研究工作也仍然有借鉴启发作用。

第二,校勘文字,大胆审慎,在以本校为主的基础上结合理校法,创获虽不算多,但很精到。

前面已经提到过,严万里的《商君书校》是在广备众本的前提下进行校勘的,而此著作的极可宝贵之处在于它较好地保留了元本、秦本、范本等古本的原貌,为后人在此基础上继续进行研究提供了宝贵的资料。严氏的校语中几乎有三分之二都是采用“某本无某字,某本有”或者“某本作某某,某本作某某”的格式,从中可以见出作者之谨严,虽然陈垣说此法最机械,但是采用此法却需要缜密与细心的态度。

校勘学界有一个信条,那就是“不轻改”的原则,即蒋礼鸿所说“原文不是说不通的时候不要轻改”。严万里很好地遵守了这一原则,如很多地方即使疑有脱、漏或谬讹之处,但手头上并无充分有力的证据的情况下,仍然只是指出自己的疑问,而并不擅改原文。如《农战》篇“故曰王道作外身作壹而已矣”句后严氏校语为:“外字疑误。”又如《算地》篇:“非性之常也,而为之者名也。故曰:名利之所凑,则民道之。”句后严氏案语为:“‘名’字疑衍。”以上两个例子都是严氏认为原文有问题的情况下指出问题但不轻改的例子,这无疑为后人的进一步修正提供了空间。

除了存疑的例子之外,可以见出严氏校勘之谨慎的,还有他指出原文有阙漏之处但并未遽以己意任意增补的例子。如《算地》篇“地胜其民者,事徕开则行信”句后严氏案语为“此下当有缺文”;同在《算地》篇“薮泽堤防足以畜下”句后严氏案语为“此下当有脱文”;而在《战法》篇“故将使民者,乘良马者,不可不齐也”句后严氏案语为“‘使民者’下当有缺文”。

存疑指缺之外,严氏在比较诸本异同难以抉择按断之时,本着负责谨慎的态度,姑存其旧,不轻改不妄增。如《靳令》篇“以刑治,以赏战,求过,不求善。故法立而不革则显民变诛计,变诛止责商殊使百都之尊爵厚禄以自伐”句后严氏案语为:“‘则显’以下一切旧本多舛误相仍,今无从是正。范本‘商’作‘齐’,‘使’作‘便’,亦不成文。”由于旧本舛误则老老实实地表示“无从是正”,这不仅不会让人鄙薄,反而会让人对其严谨治学态度油然而生敬意。又如《赏刑》篇“举兵伐五鹿,及反郑之埤,东徵之亩,胜荆人于城濮”句后严氏案语为:“‘举兵’以下文多脱误,五鹿卫地,不应属之伐。曹围郑事在战城濮后二年,不应越次先叙。叶校本作‘举兵伐卫取五鹿,伐曹,救宋’,不接‘胜荆人’句,盖据《左传》任意删改,非有原书引证,姑存之。”此则案语中,作者在指出原文脱误之后,又对叶校本任意对原文进行删改的情况作出了批评,再次让读者见证了严氏校勘的严谨态度。

《商君书校》也并非一味审慎,不越雷池一步。谨慎从事与大胆创新是有机地统一在一起的。由于作者的博学高识、娴习文例,故而即便无版本可资佐证,也可采“不凭本而凭理”的“理校法”,这是一种活的校书法,须通识方能为之。该书作者在理校中对各种知识加以综合运用,推究致误的原因,然后作出论断。为叙说方便,分几个方面作一简述。

1.据文字形声理校。在《修权》篇“授官予爵,不以其劳,则忠臣不进;行赏赋禄,不称其功,则战士不用”句后严氏案语为:“‘赋’字误,以形求之,或当作‘赐’,范本作‘贱’,尤误。”这是通过对文字的形体分析进行理校的例子。又如《画策》篇“神农既没,以强胜弱,以众暴寡。故黄帝作为君臣上下之义,父子兄弟之礼”句后严氏案语为:“‘义’,秦本作‘仪’。案威仪字古作‘义’,《说文》:‘义,己之威仪也,从我从羊。’《周礼·肆师职·郑注》、《汉书·邹阳传·颜注》并云‘义’读为‘仪’。今依元本、范本,盖犹古书之未经改窜者也。”这则案语中,严氏从字形与形声两方面进行了理校,是声训与形训相结合的范例。

2.据文势文脉理校。如《说民》篇“治国之举,贵令贫者富,富者贫。贫者富,富者贫,国强”句后严氏案语为:“诸本‘国强’字在‘贫者富’下,今案文义乙正。秦本与诸本同。‘富者贫’下又有‘国弱’字,于义悖,当属妄增。”这是根据全篇文脉来理正倒文的典型例子。又如《开塞》篇“夫正民者,以其所恶,必张其所好;以其所好,必败其所恶;治国刑多而赏少”句后严氏案语为:“一切旧本此下并有脱句,案文义当补‘乱国赏多而刑少’七字。”这也是根据全篇文脉来补缺的例子。

3.据词义训诂理校。《赏刑》篇“三军之士,无敢犯禁者,故一假道重轻于颠颉之脊而晋国治”句后严氏案语为:“‘重轻’即本书所谓行刑重其轻者,秦本作‘重刑’,误。‘而晋国治’秦本作‘而曰吾国治’,亦误。”这里是通过对“重轻”一词进行解释而进行理校的例子,是训诂与校勘紧密结合的一个显例。又如《开塞》篇“此其所谓不义者,将立民之所恶,而废其所乐也。二者名贸实易”句后严氏案语为:“‘贸’、‘易’二字疑误,当作‘同’、‘异’。又《礼·檀弓》:‘贸贸染来。’《释文》:‘贸一音牟。’则‘贸’或‘侔’字之假借。侔亦训同,作名贸实易亦可。然无他证可据。《五经文字》:‘贸,经典相承隶省作贸。”这个例子是通过对‘贸’、‘易’二字在字书中的字义探索寻求进行理校的例子。

需要指出的是,严氏在校勘时注意到了史讳。如《更法》篇“有独知之虑者,必见骜于民”句后严氏校语为:“元本‘骜’作‘敖’,《史记》同。索隐作‘必见骜于人’,今据改。唐避太宗讳,故更‘民’作‘人’。秦本、范本皆作‘因见毁’,讹。”这就是一个充分利用史讳进行校勘的例子,很好地说明了唐司马贞索隐“民”作“人”的原因。很有意思的是《算地》篇“今夫盗贼,上犯君之所禁,而下失臣子之礼”句后严氏的案语:“元本、范本‘臣’作‘天’,大误,此据秦本。”元本、范本误“臣”作“天”,岂不变成了盗贼“下失天子之礼”么?这是犯了整个封建时代的史讳了,虽然是一个小例子,却可以反映出封建等级观念在当时知识分子身上的深惬骨髓。

三、《商君书校》的成就与不足

严万里《商君书校》在文献学上的成就是多方面的:它严守不轻改、不妄增的原则,保存了秦本、范本、元本等古本的原貌;它校勘精审,不仅为后人提供了一个较好的读本,也为后世学人进一步对《商君书》进行研究提供了一个极佳的底本;它在校注古书上的谨慎态度为后代学人树立了榜样,它留下的诸多存有疑误之处也为后人在此基础上深入发掘、深化校勘提供了探索的路径。从上述这些方面来看,《商君书校》对进一步推进有关《商君书》的研究工作贡献极大。

但是,任何事物都是有两面性的,严氏《商君书校》在取得巨大文献学成就的同时,也存在着一些不足,试分述如下:

首先仍存在着以己意移改原文之处。如《徕民》篇“且直言之谓也,不然。夫实圹什虚,出天宝,而百万事本,其所益多也”句后严氏案语为:“一切旧本并作‘且直言之谓也,不然。夫实圹什虚,出天宝’。今案:文宜移‘虚’于‘言’上,增‘非’字,改‘圹’‘土’字。”对此,清代校勘学家孙诒让在《商君书札迻》中就已指出:“此文旧本固多舛误,然严校亦不确。‘实圹什虚’当作‘实圹土’。《吕氏春秋·贵座篇》云:‘于是令贵人往实广虚之地。’此‘实圹虚’与《吕览》‘实广虚’义同。严专辄改窜,不可据。”在这里,孙诒让对严氏此处的校语批评语气相当严厉。蒋礼鸿在肯定了孙诒让的意见之后,并认为“直言”二字本“德”字之伪(“言”古文与“心”字篆文形近),并引经据典为之佐证。

其次是间下己意时有失误之处。如《说民》篇“合而复者,善也;别而[规]者,奸也”句后严氏案语为:“此处无字,疑误。”对此,蒋礼鸿在《商君书锥指》中指出:“《境内》篇:‘规谏’,指海本亦作谏。‘规’者俗字,非讹字。”[3]这里蒋礼鸿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严氏此处校语的错误。又如《壹言》篇“夫圣人之立法化俗而使民朝夕从事于农也,不可不知也”句后严氏案语为:“一切旧本‘知’作‘变’,此依秦本。”对此,蒋礼鸿在《商君书锥指》一书中指出:“‘变’读为‘辨’,《荀子·正论篇》:‘不知逆顺之理、小大至不至之变者也。’即小大至不至之辨。秦本臆改,不足从。”这里蒋氏所指出的就是严氏抉择按断间下己意时的失误之处。

第三是《商君书校》中有些地方仍嫌不够精细。如书中据以进行的校勘底本(古本)之一的叶校本,其中叶氏为何如人,该本刊于何时,后人均无从得知,为后人进行深入研究带来了困难。虽名为《商君书校》,但是只校不注,或者说是注释相当之少,仍令人觉得有些许遗憾。

当然,对于严万里的《商君书校》来说,它的成就是主要的,不足之处是次要的,也是那个时代的校勘学家所难免的,仅从严氏使《商君书校》变得“稍稍可读”这一点来看,严氏的《商君书校》可谓功莫大焉。

[1]高亨.商君书注译[M].北京:中华书局,1974:1.

[2]吕思勉.经子解题[M].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2006:218.

[3]蒋礼鸿.商君书锥指[M].北京:中华书局,1986:91.

On Yan Wanli's Collating Features for The Collation of Lord Shang Book

WEN You-hua1,CHEN Xin2

(1.Journal Editorial Department,Hanshan Normal University,Chaozhou,Guangdong 521041;2.Jiangxi Communications Bureau,Nanchang,Jiangxi 342100)

The Collation of Lord Shang Bookwith its fine collation of the trial,is known for meticulous methods.The author had a solid foundation in primary school,and was well versed in the ancient books of Pu rule of the law school,thus in the practice of collating,he gained advantage.In the collation he searched and cited extensively.He pointed out differences in all the text,providing his own choice.Instead of blindly following the old or rare books,he venturde to doubt,to change loss, to raise a number of creative new ideas.Bold and carefully,he combined school-based management with school on the basis of law.For future generations,his collation not only provides a better reader,but also provides an excellent master copy for future generations of scholars to further study.

Yan Wanli;The Collation of Lord Shang Book;collation feature

责任编辑韩江

G256.3< class="emphasis_bold">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

1007-6883(2011)01-0077-05

2010-09-01

温优华(1975-),男,江西宁都人,韩山师范学院学报编辑部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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