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琼
(重庆工商大学 外语学院,重庆 400067)
隐喻对语伴手势的认知阐释
杨晓琼
(重庆工商大学 外语学院,重庆 400067)
语伴手势具有潜意识、伴随语言、规约化等多种特征,它与言语中所象征的实体之间的相似性特征表明语伴手势具有跨空间映射的潜力,这为用隐喻来解释语伴手势的生成机制奠定了基础。从语伴手势映射具体物体、抽象实体(包括空间概念、时间概念和抽象观点)等角度对其的分析表明,与言语相比,语伴手势具有灵活性,给言语产生和理解的认知过程提供了大量信息。
隐喻;语伴手势;相似性
综观国内语言学界,学者们对手势的研究主要是把手势当作一种非言语交际,认为手势与语言是相对的,强调手势对语言具有表达、补充、调节等作用。而在国外,自从20世纪60年代以来,学者们已把手势当作语言的一部分来研究,认为手势与说话者要传递的信息紧密相关。尤其是Adam Kendon[1]和 David McNeill[2]的研究使手势“不仅是作为语言的阐释者(illustrators)而且是构成话语内在的一部分”的观点得到了广泛认同。事实上,在日常的对话、叙述、演讲等活动中人们经常不自觉地使用手势,这种伴随语言而出现的手势我们称之为语伴手势。确切地说,语伴手势指的是与正在进行的谈话、叙述、独白相关或与说话者的表达意图有关的象征性运动(主要是指手和上肢的运动)[3]。与言语相比,语伴手势具有灵活性,能直接地反映言语不能反映的空间关系、运动、路径、形状等特征,在言语产生和理解过程中对认知过程起着巨大的潜力作用[4-5]。作为人类的一种普遍认知方式,隐喻是一种常见的语言现象,其赖以生存的基石便在于始源域与目标域之间的相似性,而语伴手势具有的多种特征,尤其是语伴手势与所象征的物体之间的相似性特征为我们用隐喻来解释语伴手势的生成机制奠定了基础。本文拟试图在分析语伴手势特征的基础上,从隐喻的角度对语伴手势进行认知解读,以期更深入地了解语伴手势的本质。
正如语伴手势的定义所表明,语伴手势具有潜意识(即人们会在说话时不自觉地使用手势)、伴随语言(即手势是一种说者现象,经常在说话过程中出现,或与语言同时发生)等特征,此外,语伴手势还具有规约化、相似性等多种性质。
规约化主要指语伴手势由不同的文化习俗和惯例所驱动。第一,手势的“适当使用”具有文化性,即同一文化内部的说话者在使用手势时常常就手势的速度、形式和范围形成一种约定性。第二,手势所采取的形式受文化规约制约。如英语中伴随运动表达的手势不同于土耳其语和日语中的手势[3]。当一边表达“球沿着街道滚”时,说英语者常常用一个手势来表达滚的方式和运动的方向,而描述同一情境时,说土耳其语和日语者更可能分别用两种手势来表达运动的方向和滚的方式。最明显的体现是在许多语言中有一套套具有特定文化内涵的手势,即通常所说的象征手势,这类手势本身就具有完整的意涵,因此常用来取代语言。对同一象征手势,同一文化语境下的人们有相同的解读方式,而在不同文化语境中,这一手势可能具有不同的含义。如“伸出一只手,将食指和大拇指搭成圆圈”的手,美国人用这个手势表示“OK”,是“赞扬和允诺”之意;在印度,表示“正确”;在泰国,表示“没问题”;在日本、缅甸、韩国,表示“金钱”;在法国,表示“微不足道”或“一钱不值”;斯里兰卡的佛教徒用右手做同样的姿势,放在颌下胸前,同时微微欠身颌首,以此表示希望对方“多多保重”;在巴西、希腊和意大利的撒丁岛,表示这是一种令人厌恶的污秽手势;在马耳他,则是一句无声而恶毒的骂人语。第三,手势使用中具体的手型、身体部位等受不同文化标准影响。如在欧洲,人们相遇时习惯用手打招呼。正规的方式是伸出胳膊,手心向外,用手指上下摆动。而美国人打招呼是整只手摆动。
相似性问题最早由与索绪尔同时代的美国哲学家和符号学家皮尔斯(C·S·Peirce)提出,该理论认为图象(icon)作为一种符号,反映了形式和意义之间一定的相似性。所谓相似性,就是指两个事物之间具有彼此相像的特征或特性。换言之,若对象A与对象B共享某一特征或特性,则A相似于B。
语伴手势作为一种符号,其本身与所代表的物体之间有一定的相似性,如可使用手的一部分来直接象征某种具体东西。如用手指代表一条腿,这样食指、中指等手指一起可用来表示一个人正在跳舞;用手指代表剪刀的刀片,食指和中指一起用来代表剪东西的剪刀;移动手势的动作器官(articulator)(手、胳膊等)可用来表示一个物体的形状,如用手指在空中“画”出彩虹的形状;手势动作器官的运动路径可以用来代表一个物体的运动路径,如用手指画出的圆圈来代表一个人沿着跑道奔跑;手势也可部分象征生活中的一些常规活动,如用大拇指按住一个“隐形”的遥控板来象征转换电视节目等等。
语伴手势也可用来象征某一抽象概念。如新闻频道主持人在讲述2010年东南亚局势很“纠结”时,他那“双手手掌前后不停地交换变动”的手势单独看是代表正在缠绕某一东西,而不停地缠绕会使得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因此此处的手势象征“难以解开的复杂局面”这一抽象概念;在电影《谁主沉浮》里,毛主席在说那斩钉截铁的话语“我们的部队坚不可摧”的同时把握紧了的拳头重重击在桌子上,“握紧的拳头”这一手势犹如一块实心的石头,这里象征部队犹如坚固的石头一样牢不可破。
隐喻是指始源域向目标域的结构映射,是人类运用联想或想象,依据心理空间之间的相似性,将彼心理空间映射到此心理空间[6-7]。与隐喻在语言系统中的使用一样,作为一种空间概念,语伴手势与所象征的现实中具体或抽象实体之间的相似性特点让手的运动为隐喻提供了一种始源域,即语伴手势能把一个域的概念转移到另一个域。换句话说,语伴手势具有跨空间映射的潜力。
语伴手势映射具体物体的例子很多。如在故事叙述中,演讲者在说到“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时,会做出“五个手指和手掌形成杯状形式,然后送到嘴边”的手势,这种手势映射拿着酒杯喝酒的具体动作。电视剧《婚姻保卫战》里,在老常试图说服妻子待在家里生儿育女而不要每天想着出去工作的情景中,老常在说“我们(男人)好到外边去打猎找食啊”的同时做出“两手分开,左手往前移动,右手往身体方向移动”的手势,这种手势与打猎的动作一致。在生活中,我们也会边说边做出“一只胳膊平行放在胸前”的手势,这种手势表示不要靠近我或不要打我的意思,“平行放在胸前的胳膊”就相当于有着防护功能的“栅栏”或“墙”。
手势映射空间概念体现在手势离身体的远近、方向和手势本身形成的距离方向等方面。其中指示手势本身便是一个典型例子。当用语言表达“这里”“那里”时,听者需要具有对说者所处位置的知识,否则便不能正确理解“这里”或“那里”的意思,而语伴指示手势“这里”或“那里”,即说者手势离身体的远近位置更能清晰明显地表明说者的意思。其他例子如在招呼人过来时,人们经常做出“手指向身体方向移动靠近”的手势,手指向身体方向靠近,暗指听话者向说话者靠近。在接待贵宾时,接待员“手臂伸开,手掌往前打开”的指示手势中,“手掌往前”对听话者来说就是指走的方向,即“请往前走”。当在表达两个人非常疏远,几乎没有交往时,人们常常做出“两手掌相对,往左右方向外移”的手势,外移即两手掌分开,两手掌象征两个人,分开表示相距很远,即两个人没有任何联系。而当表达两个人亲密无间时,人们经常做出“左右手大拇指或两手掌互相靠近相碰”的手势,两手掌或两拇指象征两个人,手掌或拇指的靠近象征两个人的靠近或有紧密联系。
手势能把空间域的概念映射到时间域。在演讲中,当演讲者演讲到“未来就在你前面”时,经常会做出“右手手臂往前伸展,手掌向上五指并拢向前”的手势。这里“手指往前指”的手势映射到了时间域,“往前”暗指延伸到了“时间的前面”,即“未来”。同样的手势隐喻也在苏联创始人列宁的雕塑“右手手臂和手往前延伸,食指指向前方”的手势中,“食指指向前方”意味着共产主义的美好“未来”。我们也会注意到,说话者在说“我们应该忘记过去,憧憬未来”时会做出“从离身体较近的地方移动到较远的地方”的手势,即“左手手掌打开往左移动,右手手掌打开往右移动”的手势。这里手势离身体较远象征着时间概念上的远,往左的手势意味着倒退,即时间的往后,暗指过去;往右的手势意味着往前,即时间上的将来某个时候。
犹如在语言中用隐喻来表达某一抽象概念,如用高低来表示抽象概念,情绪高、情绪低、品德高尚、品德低劣等一样,手势也被使用来表达某一抽象概念,如人们在表达愤怒时,经常“手握拳头或手掌重重地拍打在桌面上”;相反,人们在喜悦时,会做出“双手打开向上”的手势。这种“上下”的手势与言语中的隐喻“下是悲伤,上是高兴”的概念一致。手势也用隐喻的方式来象征某一观点。如说话者在表达“事实就是这样”时,“双手摊开,手指直直地向身体外指”,这种外指的手势反映了“真相是直接的”概念。
与对言语的研究相比,由于录像技术的限制、相关数据难以收集,以及手势记录及转录的主观性等原因,对语伴手势的研究还未得到语言学家们足够的重视。然而,语伴手势的多种性质如规约化、潜意识、伴随语言、相似性等为言语研究提供了一种新的视角,因此对语伴手势的研究无疑是对言语研究的一种补充。由于手势与现实物体的相似性及手势具有跨越不同概念域的特征,本文从作为一种普遍语言现象的隐喻角度入手对语伴手势进行认知阐释,以期学者们进一步重视对手势的研究,也期待本文对言语的隐喻研究是一种补充。事实上,系统性的隐喻手势结构除可能独立于言语隐喻的用法外,也可能伴随言语隐喻的用法,因此,认知语义学家或心理空间的理论学家可能需要语用语伴手势来重新评估伴随言语的意义[8]。
[1]Kendon A.Gesticulation and speech:Two aspects of the process of utterance[C]//Mary Ritchie Key.Nonverbal Communication and Language.The Hague:Mouton,1980:207-227.
[2]McNeill D.So you think gestures are nonverbal?[J].Psychological Review,1985,92(3):350-371.
[3]杨晓琼.手势的语言观——手势研究的新视角[J].宜春学院学报,2010(2).
[4]McNeill D.Language and Gesture[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0.
[5]Goldin-Meadow S.Hearing Gesture:How Our Hands Help Us Think[M].Cambridge,MA: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03.
[6]王文斌.隐喻的认知构建与解读[M].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
[7]武文倩.隐喻式和一致式的认知研究[J].重庆三峡学院学报,2009(4).
[8]Cienki A.Metaphoric Gestures and Some of Their Relations to Verbal Metaphoric Expressions[C]//Koenig J P.Discourse and Cognition.Stanford CA:CSLI Publications,1998:189-204.
Cognitive Interpretation of Metaphor on Co-speech Gesture
YANG Xiao-qio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Chongqing Technology and Business University,Chongqing 400067,China)
Co-speech gesture is characterized by many features such as subconsciousness,accompanying language and conventionalization.The iconicity between gesture and the discourse entity implies that co-speech gesture has the potentiality for the cross-domain mapping,which establishes a foundation to interpret the producing mechanisms of co-speech gesture by means of metaphor.The analysis from the angles of mapping concrete objects to abstract entities reveal that compared with language,co-speech gesture is flexible and plays a significant role in the cognitive process of language production and comprehension.
metaphor,co-speech gesture,iconicity
H03
A
1674-8425(2011)09-0099-03
2011-03-02
杨晓琼(1978—),女,四川广安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应用语言学、手势。
(责任编辑 王烈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