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言语行为理论看汉语可逆句＊

章可循

(湖南农业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南长沙410128)

从言语行为理论看汉语可逆句＊

章可循

(湖南农业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南长沙410128)

可逆句式作为现代汉语中的一种特殊句式，引起了广大学者的关注。他们从不同的理论层面对其可逆的动因作出过解释，但这些解释仅仅局限于语言的内部因素。本文试图从语言的外部世界运用言语行为理论对可逆句可逆的原因作出尝试性的解释，以期能加深对汉语可逆句的认识。

汉语可逆句;言语行为理论;动作性的弱化

可逆句式，又称为主宾可换位句式、主宾可互易句式等，指的是动词性短语前后的名词性成分，也即主语和宾语可以互换位置而句子的逻辑真值义却并未发生改变的一种特殊句式，它作为现代汉语中一种标记程度特别高的句法语义现象，引起了广大学者的关注。他们从不同的角度、运用不同的理论方法对可逆句可逆的动因展开了广泛的讨论。如陈平(1994)运用Dowty的原型角色理论，根据各种语义成分施事性和受事性程度强弱的不同，提出了汉语中主语和宾语与语义角色的配位原则来解释可逆句;袁毓林(1998)认为可逆的成对句式的产生，是汉语中的基础句式通过话题化、述题化等语法过程产生派生句式的结果;沈阳(1998)着重从动词题元结构的角度探讨了带方所名词的句子的可逆问题。沈家煊(1999)认为这些施事和受事的位置可以互换的句式是特殊的有标记的句式，成立的条件是施受的对立都很模糊;李英哲(2004)也分析了汉语中那些颠倒语序的句子，认为数量分配是这类特殊语句的认知重心。通过文献分析可以发现，这些学者的研究多从语言的内部对可逆句作出解释，因此，本文尝试着从语言的外部世界运用言语行为理论来解释汉语可逆句。

一、言语行为理论

言语行为理论是由英国哲学家奥斯汀(Austin)开创、由美国当代语言哲学家塞尔(Searle)补正、完善，从行为角度阐释人类言语交际的一种重要理论。因此用它来解释人们实现交际常用的一种方式——可逆句是具有一定的理据性的。理论的核心是论述“言有所为”，意思即是:言语本身是一种行为，是见诸行动的。简单地说，就是人们通过表达去做事情(“以言行事”)。奥斯汀把“有所为之言”的句子叫做施事行为，这是整个理论关注的中心，而对于施事行为，塞尔(何兆熊，2008)又进一步将它分为五类:阐述行为、指令行为、承诺行为、表态行为和宣告行为。

(l)阐述行为:目的是说话人(在不同程度上)对某种事情的状况、被表达命题的真实性承担义务。在英语中用语这一类型的最普通的动词有state、assert、claim等等。阐述行为中的适切方向是词语适切现实世界。

(2)指令行为:是说话人试图要听话人做某件事。例如，我邀请你做某件事，或者我建议你做某件事，或者我命令你做某件事。适切方向是现实世界适切词语。

(3)承诺行为:是说话人(在不同程度上)使听话人对某一未来的行为作出承诺，例如“我明天一定完成”，在说话中做了一个许诺。承诺行为的适切方向是现实世界适切词语。

(4)表态行为:是对命题内容中指明的一种事态，表达出说话人的心理状态。表态行为动词有:感谢、庆祝、道歉、吊唁、欢迎等。请注意，在表态行为中无适切方向。实施一种表态行为，说话人既不试图使现实世界适切词语，也不试图使词语适切现实世界。例如:当我们因为踩了别人的脚而道歉时，我们说话的目的既不是要陈述踩了别人的脚这个事实，也不是作出许诺去踩他的脚，踩了别人的脚这一动作的真实已经被确认，我们只是要对客观事实表示自己的态度或者心理状态而已(何兆熊，2008)。

(5)宣告行为:它是言语行为的很特殊的一种类型。一种宣告行为成功的实施，就造成命题内容和现实存在之间的一致:如果我成功的实施委任你为主席的行为，那么你就是主席;如果我成功的实施宣布战争状态的行为，那么战争就爆发了。所以，宣告行为都要求说话人、听话人必须占据特殊的地位。

二、汉语可逆句的内涵

(一)可逆句的界定

汉语属于缺乏形态变化的孤立语，因此语序就成为汉语中表达语法意义的重要手段。在由“名词性短语1(含名词、代词)+动词性短语(含动词)+名词性短语2(含名词、代词)”这三部分组成的句法结构中，动词性短语前后的两个名词性成分位置颠倒，句法结构或者不再合法，比如“我吃饭→3饭吃我”，或者其语义(这里指逻辑真值)会发生改变，比如“人民爱总理→总理爱人民”。但是，在汉语的这种普遍语法现象之外，也还存在着一些颇为有趣的特例现象，比如:A.水浇花←→B.花浇水。A.一锅饭吃十个人←→B.十个人吃一锅饭。在这一类句子中，动词性短语(含动词)前后的两个名词性短语(含名词、代词)可以互换位置而表达的语义(这里指逻辑真值义)基本不变。这种特殊的句子就是可逆句，用符号可以表示为“NP1+VP+NP2←→NP2+VP+NP1”。

(二)可逆句的分类

对于汉语可逆句的分类，不同的学者有不同的分类，本文赞同鹿荣(2008)从语义角度对可逆句进行的分类，因为本文是从语义的角度对可逆句进行界定的，因此从语义的角度来对可逆句进行分类，能更好地体现可逆句的本质和内涵。根据鹿荣的研究，现代汉语可逆句大体上可以分为(一)供用类可逆句式;这类可逆句的A、B两式中有一式含有“某种或某些东西供给某个或某些对象使用”这样的意思，包含这一句式语义的我们表示为A式，与之相对的则为B式。(二)存现类可逆句式;这是指其中一式表示“什么地方存在或出现、消失了什么事物”也即存现义的可逆句。(三)致使类可逆句式;这类可逆句中的A式表示“NP1以某种方式致使NP2出现了某种新情况”。(四)互动类可逆句式;这类可逆句中的NP1与NP2之间存在着一种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的互动关系。(五)相对位置类可逆句式;这类可逆句用来指明NP1与NP2之间的相对空间位置关系。(六)等值类可逆句式。这种类型的可逆句中，NP1、NP2之间的关系大体上可以用数学上的“﹦”或“≈”来表示。

三、言语行为理论对汉语可逆句的解读

在言语行为理论中，施事行为被分为五种，对于这五种施事行为，吕嵘(2002)指出如果从动作性强弱上作个划分的话，阐述、表态、宣告类的行为的动作性最强，指令次之，断言最弱。从汉语的角度来看，由于前三种行为句中一定要有表示动作、行为的主体出现，而且这个主体一定具有极强的能动性，所以句中动作性只会得到强化。下面是具体的例子:(1)他想要五本书，我只答应三本。(2)明天他一定会来看我。(3)读者很青睐这部作品。(4)他正在感谢着帮忙的人。(5)法院宣布(了)最后的裁定。(1)(2)两句是承诺行为，虽然动作都没有实施，可实际上作为主体的人后来一定会按照许诺去做。这一点被承诺行为的适切方向(现实世界适切词语)所证明。(3)(4)两句是表态行为，(5)是宣告行为，这三句说话即是做事，反映了动作、行为进行的情况。通过观察可以发现这几类句或者有一个强的施事性的语义成分或者有一个强动作性述语动词。也就是说它们具有较强的动作性。如果将这几类句子的主宾换位，试图构成可逆句，得到的将是不合法的句子。

相比以上几类行为，指令行为的动作性较弱是相对而言的。该行为的命题内容是:由听话人实施某个未来的行为。说话人可以是邀请、建议，也可以是更强烈的坚持要求，比如:“小葱拌豆腐”、“电视机摆大屋”等等。这类由说话人发出的指令句中可以不出现或者说无需有施事性强的语义成分，换句话说这类语句动作性弱，不是说句中述语动词本身的动作性弱，而是说名词性成分的语义角色使动作性相对减弱了。吕嵘(2002)这类动作性较弱的语句便能实现主宾换位，构成可逆句。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含有强施事性语义成分的“你”的行为“你去开门”不能构成可逆句，而动作性较弱的行为“小葱拌豆腐”却能够实现主宾语的互换。

对于要求说话人对某种事情的状况、被表达命题的真实性承担义务的阐述行为，句子的真与假在比照了现实情况后是可以评断的。所以，它的适切方向是词语适切现实世界。如果语句是描写情状的，或是说明事物之间关系的，应该符合客观现实;如果语句是陈述事件的，表示事件的动作、行为应该是己经发生，存在于客观现实中的动作、行为。可以看出，其中描写情状、说明关系都不具备强动态性。如:“桌子垫了砖头了、门口挂了灯笼了、账面儿符合实物、一锅饭吃八个人、这个门进游客”等;陈述事件也是对已成的动作、行为的陈述，动态性明显减弱。如:“几个客人来家里了、教师讲烦了课”等。很明显，由这些句子构成的可逆句是合法的。

四、结语

综上所述，从言语行为理论出发，通过对言语行为中的五种施事行为的动作性强弱的分析，可以得出动作性弱化是汉语可逆句形成的一个必要条件。但是本文由于篇幅限制，没有详细地论述各类可逆句内部构造以及其生成机制，有待进一步研究。

［1］陈平.试论汉语中三种句子成分与语义成分的配位原则［J］.中国语文，1994，(3):57－59.

［2］袁毓林.汉语动词的配价层级和配位方式研究［A］.现代汉语配价语法研究(第2辑)［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

［3］沈阳.动词的题元结构与动词短语的严格同构分析［A］.现代汉语配价语法研究(第2辑)［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

［4］沈家煊.不对称和标记论［M］.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1999.

［5］李英哲.汉语语序和数量在空间同事物中的分配［J］.华语文教学研究，2004，(1):22－24.

［6］何兆熊.新编语用学概要［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8.

［7］鹿荣.可逆句式的范围及分类［J］.青岛大学师范学院学报，2008，(2):89－91.

［8］吕嵘.汉语可换位语句分析［D］.苏州:苏州大学，2002.

2011－02－20

章可循(1981－)，女，湖南株洲人，讲师，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