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武侠小说爱情悲剧比较研究——以程灵素和李莫愁为例

王 静 （中州大学文化与传播学院 河南郑州 450044）

金庸武侠小说爱情悲剧比较研究
——以程灵素和李莫愁为例

王 静 （中州大学文化与传播学院 河南郑州 450044）

本论文从程灵素与李莫愁爱情悲剧入手，浅析她们的爱情悲剧，进而揭示了金庸武侠小说中悲剧女性的特性，即爱而不得、痴心专一，她们是爱情这一永恒话题中的弱者和牺牲者。最后论文分析了造成这一现象的社会根源：男女不平等造成的人格不独立、精神不自由。

武侠小说；爱情悲剧；社会根源

Abstract：In this paper, it analysises the tragedy of the love from the story of Cheng Lingsu and Li Mochou, thus revealing the tragedy of Jin Yong's martial arts about the quality of women such as loving without being beloved, constant in love. They are the weak and victim in love. Finally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social causes for this phenomenon: Gender inequalities are the reason of the lack of Personal independence and mental freedom.

Key words：Martial arts；Love tragedy；Social causes

一、前言

金庸的武侠小说以曲折离奇的江湖游历、虚构的传奇人物、变幻莫测的武学招式等备受读者喜爱，金庸的武侠小说还有另一个特点，就是对爱情的描写与歌颂，而且总是以爱情悲剧收场。金庸武侠小说中的爱情悲剧，受伤的总是女性，因而其悲剧主要集中在女性身上。“他的小说中，写得最多也最美的感情并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浪漫爱情，而是那些爱情落空、爱恋错位的悲剧女性。那些为爱而生、为爱而死的女主角们最终或被无情所恼，或被不情所弃，或被绝情所害……有情而不得其爱，有爱而不得其终”①，这就是金庸武侠小说中爱情悲剧女性的遭遇。本文就此主题分析一下金庸笔下的两个悲情女性：程灵素与李莫愁及她们的爱情悲剧。

二、程灵素与李莫愁的爱情悲剧

（一）程灵素：为没有结果的爱而死

在金庸的武侠小说中，丑女或是平凡的女性形象都是极少出现的，甚至没有，殷璃（阿蛛）因蜘蛛毒而变丑，但她天生就是一个美人胚子，当蜘蛛毒散去，又怀复了其美貌。但程灵素则并非如此，她生来平凡，头发稀疏，肌肤枯黄，瘦弱矮小，貌不出众，她是金庸武侠小说中极少出现的平凡女子中的一个，而且她在《飞狐外传》中所处地位极高，这是金庸武侠小说中不曾出现过的，可见她的身份是如此的特殊。

程灵素的一生本来可以平平淡淡地度过，但是她遇见了胡斐，平静的一生从此步入了爱情悲剧之中，就像卷入了一场没有结果的战争。她知道胡斐有心上人，然而却依然守在他的身旁，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胡斐也能像她爱他那样爱着自己。然而胡斐的决定却并非如此，对他而言，程灵素只是一个在不恰当的时间出现的一个不恰当的人而已，因而，他选择了与程灵素结为兄妹，这对程灵素而言是最大的伤害。但从那天开始她反而希望胡斐娶袁紫衣，希望他一生幸福，而那份爱则暗暗埋藏于心底。最后还用情郎身上的毒血，毒死了自己，救了情郎的性命。

在同类女子中，如岳灵珊，身旁一直有个爱着她的令狐冲，而且林平之对她也是存有爱恋的，是比程灵素幸福的；马春花后半生受尽煎熬，身边还有一个爱她的丈夫，而且临终前也是面带微笑的，也比程灵素幸福。程灵素的爱情悲剧在于，即使知道自己的爱是没有结果的，她也没有放手，也没有怨恨，更没有报复，直到最后一刻想到的依然是自己所爱的人，甚至为爱牺牲了自己。

（二）李莫愁：由爱到恨，为爱成魔

金庸武侠小说中如果说谁真正可以称得上是魔的话，那么李莫愁可以当之无愧。因爱生恨，甚至迁怒于世人，以致大开杀戒，她的人性渐丧失，堕落成魔。李莫愁的悲剧源于对陆展元的动心与信任，背弃师门的她原本打算把今生的幸福都寄托于陆展元，希望从此长相厮守，却并不知道陆展元竟是一个薄情之人，背叛了她。从此，她陷入了无止境的憎恨生活中。

李莫愁是美女们爱情悲剧的典型代表，也是被爱抛弃的典型人物，她爱得深，恨得也深。面对爱情的背叛，她没有自甘堕落，也没有逆来顺受，而是采取了一切办法予以报复，她的选择是极端的，将自己的不幸强加于世人。这种极端的报复心态使她心理变态——对男性极端的不信任与厌恶，即使是一个小男孩（幼年时的杨过）也可以被她看成色狼。她那种无法放下爱、无法忘却曾经的伤害的思想也是其他女性无法比拟的。为情所困终生，最后死于情花丛中，极具戏剧性——为情而生，因情花而死。在《神雕侠侣》中，金庸引用了《迈酸塘》：“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翘几回寒署。欢乐趣，别离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天，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这几句话用在李莫愁身上实在是再适合不过了。

追溯李莫愁性格形成及其悲剧发生的主要原因，观念是起着最主要作用的。她的观念受到林朝英的影响，自我存在感很强，追求男女平等。李莫愁的爱情悲剧的发生，她的性格也是起到很关键的原因的。曾经得到了的爱情，因为她性格上的强势最终失去，更准确的说是被背叛，这种得到过快乐后再失去的悲痛就犹如上了天堂后再被打入地狱般，最为悲痛。

程灵素与李莫愁，一个是得不到爱，一个是被爱人抛弃；一个爱的极点是为爱而死，一个爱得疯狂最后变态成魔。两个极端的形象体现出金庸武侠小说中女性爱情失败者的典型。

三、金庸武侠小说悲剧女性的特征

程灵素与李莫愁，一个平凡无奇，一个美若天仙，看似没有相似之处的两个人，在爱情的道路上，却有极多的相似点。

（一）爱而不得

在程灵素和李莫愁的生命中都不存在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的爱是自由选择的结果，并用一生去追求。程灵素自小就失去了父母，由师傅抚养长大。她善良、多情、体贴、宽容，在清朝，如她这样的女子定能成为贤妻良母，她会是她爱情人生中的主角。可是，她活在金庸的武侠小说中，活在一个充满美女的世界里，因而，在爱情的长河里，她永远只能充当一个旁观者。

李莫愁与程灵素有着类似的经历，她也是自小就失去了父母，由师傅林朝英抚养长大。她是在以克制情感的活死人墓中长大的，古墓派门规十分之严，然而对于一个花季少女，又怎能抵挡来自人类与生俱来的七情六欲呢？因此，当李莫愁初次步人江湖，遇见了陆展元，埋藏已久的情愫就被激发出来，其情感如火山熔岩般迸出。她大胆地追求自己的爱，不惜一切，冒着逐出师门的危险，与陆展元倾心相恋，想着就这样把一生的幸福都放在他身上，却没想到被他背叛。

而在金庸的小说里这种爱而不得的悲剧爱情也是普遍存在的，如《倚天屠龙记》中的小昭和周芷若，还有木婉清、霍表桐、李文秀……这些女性在情感的世界里都是勇敢者，她们大胆地爱着一个人，换来的却是没有结果的爱情悲剧。

（二）痴心之痛

在程灵素的生命中出现的男子不多，但是她聪明智慧，温柔贤淑，只要她愿意必有男性会爱上她，愿意与她共度一生的。不过她所有的心思只放在胡斐身上，她的爱单一而纯洁，最终只能换来痴心的痛苦。李莫愁也是如此，美丽的外貌让她有足够的资本吸引男性，可是她却一直记挂着陆展元，没有给任何人任何机会，爱得深，恨得更深，以致最后因爱成魔。

痴情似乎是金庸武侠小说中女性的代名词，她们对第一个爱上的男人，总是恋恋不忘的。即使明知对方无意于己，亦不改初衷，心无旁鹜地坚守自己的爱，全然失却个人主体意识。这些女性的结局大多是悲惨的。再如《神雕侠侣》中，公孙绿萼为救杨过而死，程英、陆无双因得不到杨过的爱而隐退江湖，郁郁而生。这几个女子一生只选择了一个，然而当命运告诉她们她们选错人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所以她们只能带着这份爱恋独自受伤。

当然，在金庸的小说中也有另类，如《神雕侠侣》中的郭芙，她的一生出现了多个男子，武氏兄弟、耶律奇、杨过。郭芙与武氏兄弟自小一起生活，可谓青梅竹马，而且两兄弟都对这位千金小姐种下了情根。面对他们的爱，郭芙无法取舍。但无论她选择的是谁，或是两者也不选，结果都是不会变的——那就是她早已注定不是金庸小说中受关注的女子。女子贞洁，在金庸的小说中是受赞许的，因此郭芙的感情是被排斥的，不被认可了，她的头上只能挂上“三心两意”的称号。这是社会的影响，恐怕也是作者的个人感受。

（三）爱情面前的弱者

程灵素的毒术及医术足以让她保护自己并在武林中建立声望，但为了爱情，为了拯救爱人，最后只能死于她自己的专长——毒上了。有很多机会，李莫愁可以杀了陆无双和程英，可是为了以前的一段情，为了以往的一张手帕，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动了恻隐之心。她们明明可以成为强者，可为什么总是流露出软弱无能的一面呢？这就是因为在爱情面前，在男权底下，在金庸的武侠小说里，女性永远只能成为弱者。

这样的爱情面前的弱女子并不少见，如《笑傲江湖》中令狐冲的师母，在最后认识到自己丈夫的真正面目：阴险、狡诈、无情、贪婪时，为了爱，她还是甘愿追随丈夫，丧失了自我。还有可怜的岳灵珊，一直追随着自己的丈夫，即使她早已发觉自己丈夫丑恶的一面，也依然死心塌地，最终死于自己丈夫的剑下，但在临终前还要请求别人去照顾她丈夫。

可见，金庸笔下的这些女性形象，不管性格如何不同，外貌如何改变，在爱情面前，终究还是要以男性为参照物来确定自己的存在。就如《天龙八部》里的阿朱对自己深爱着的萧峰说：“便是跟着你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也永不后悔。跟着你吃尽千般苦楚，百种煎熬，也是欢欢喜喜。”②因爱而生，因爱而活，因爱成痴，因爱成魔，因爱而死是她们的表现。她们的出现往往与爱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也因此她们是男权下的产物，是爱情的附属品，是爱情面前的弱势群体。

（四）男权社会的牺牲者

程灵素没有漂亮的外貌，在金庸的武侠小说中，在爱情的道路上，注定要败在起跑线上。得不到爱已然可怜，更可悲的是她为了一个不爱她的人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成为男权统治下的牺牲品。李莫愁受林朝英的影响极大，并不认为女性就是弱者，这种思想在男性霸权下也是不被认可的，更不可能得到男性的爱，陆展元的离去就是很好的证据。而为了这段没有结果的爱，她做了很多丧尽良心的事，最后惨死在火海里。她也是男权统治下的牺牲品。

在金庸的武侠小说中，与其说女性是男性的附属品，不如说女性是男性霸权下的牺牲品更为贴切。在《神雕侠侣》中，公孙绿萼为救杨过而死，程英、陆无双因得不到杨过的爱而隐退江湖，郁郁而生。因为一段无果的情感，她们放弃了自己的后半生，放弃了生命中更多的乐趣。

梅超风与裘千尺，这种小说中的反面角色，一个终日与骷髅为伴，一个更是异常恶毒，然而，她们切切实实地只是一个爱情受害者，若单纯地只是从一个女性的角度来看她们，其实她们更应该说是一群牺牲者——爱情是她们的成因，男性是她们的根源。除了她们，其他如香香公主、霍青桐、周芷若、李文秀这样的正面人物，在金庸的武侠小说中也只是牺牲品，或是死去、或是郁郁寡欢、或是失去理性……“凡此种种，虽遇合不同，因缘各异，却在命运导向上显现出惊人的一致。诸女子之升沉荣辱，幸与不幸，须视其所恋男子之取弃而定。”③

四、结语

金庸武侠小说中的女子就是活在“情”下，那些不被上天眷顾的女性，爱情上的悲剧人物，即使她们有着不同的生活环境，不同的性格、不同的恋爱模式以及不同的对象，但是却有着极其相同的结局与命运。这群女子，对爱情的追求并不是盲目的，像是一个固定的程序，她们一生只爱一个，痴心而专一，程灵素选择了胡斐，李莫愁选择了陆展元，华筝选择了郭靖，周芷若选择了张无忌……挫败了，却依然坚守着自己最初的选择。因此，在爱情面前，她们永远只能充当弱者，永远处于被动的状态。在男权世界里，她们的最终命运就是接受死亡的审判，或是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

注释：

①焦晓娟.试论金庸笔下为情所伤的女性形象[J].甘肃教育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1，41

②金庸.天龙八部[M].文化艺术出版社,1998，1005

③陶慕宁.谈金庸小说的女性形象[J].南开学报,2001，⑥8 ⑨8

[1]金庸.飞狐外传[M].文化艺术出版社,1998.

[2]金庸.神雕侠侣[M].文化艺术出版社,1998.

[3]金庸.射雕英雄传[M].文化艺术出版社,1998

[4]金庸.天龙八部[M].文化艺术出版社,1998.

[5]金庸.倚天屠龙记[M].文化艺术出版社,1998

[6]金庸.雪山飞狐[M].文化艺术出版社,1998.

王静（1976—），女（汉族），河南开封人，讲师，硕士，主要从事文学与语言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