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健
作为华裔移民的第二代,谭恩美与汤亭亭一样以英文写作的成就获得了美国主流文学界的认同,1952年谭恩美在奥克兰出生,这个城市也隶属于加利福尼亚州。《喜福会》是谭恩美的代表作,于1989年出版,很长时间内一直是《纽约时报》中书评最多、最畅销的小说之一,发行量达到四千万,其获得的奖项更是不胜枚举,最有影响力的一个奖项是美国国家图书奖和最佳小说奖,甚至还被编入教材,成为经典之作。后被华裔导演王颖改编并拍成了电影,影片情节与小说主要故事梗概无异,主要表现的是四个中国女人辗转来到美国谋生并最终定居下来,因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在文化氛围上不相容而偶然聚到了一起,组成了名为“喜福会”的小组织,主要活动是聚在一起打麻将这一颇具中国传统特色的游戏来消磨时间,互相聊聊各自的故事。她们每个人都有着各自辛酸的人生故事,在那个战乱的年代,有的是从小被卖为童养媳,有的是遭遇了不幸福的婚姻,有的是因战争动乱而与亲人离散……这些命运的无常在一张小小的牌桌上被轻声叙述着,仿佛是遥远的别人的故事,透着无奈又苍凉的气氛。作者以四位母亲的叙述和自述展开故事,旨在探讨中西方文化的差异、困惑、冲突以及最终的融合。
小说《喜福会》主要叙述发生在两代女人之间的故事,探讨了中国母亲和美国女儿之间复杂的关系。母亲既希望女儿保持住自己的民族种性特征,又希望女儿实现自己未曾实现的“美国梦”。小说中一方面充分表现了作者的这种矛盾心态,另一方面又展现了中西文化的客观上的对立和冲突。但是,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女儿虽然实现了母亲的梦,结果却是母女之间的隔阂,因为女儿已经全然接受并适应了新环境的习俗和语言,而母亲则仍然固守着以前的一切。正如《喜福会》中的人物龚琳达所说:“我当时只是希望我的孩子获得最好的结合:美国的环境和中国的性格。我怎么会知道这两者是水火不相容啊?”
美国华裔文学是中美两国文化相互碰撞和杂交的产物。自华人踏足美洲大陆之日起,中美文化间就已开始进行那漫长的交流与碰撞的历程,而美国华裔文学走过的漫漫长路,正是其在美国主流文化中曲折潜行的映象。作为少数民族,美国华裔在政治、经济、种族等各方面受到歧视与排斥,又都游移于两种文化和背景之中,艰难地寻求着属于他们自己的独特文化身份。因此,美国华裔特殊的生活经历和社会地位,决定了他们大多具备双重文化身份和视野,他们大多意识到美国华人∕华裔的双重文化∕民族属性及“他者”的地位。他们始终感到美国主流社会对他们的排斥,阻止他们真正融入美国社会和文化,因而感到无所适从,形成自我怀疑、自我贬低、自我毁灭倾向。正如他们作品中的主人公一样,许多当代美国华裔作家都经历了对自我身份的迷惘、文化冲突的压力、价值观念的失落到重新定位自我、寻找自身价值、寻求文化沟通的再觉醒过程。而谭恩美没有简单地认同美国文化,没有认定自己在更大的程度上是一个美国人,而是游离于这两者之间。因此,《喜福会》更多地体现了作家对中国的理解。她不甘于在美国强势文化面前丧失自己的身份和传统,不愿被美国主流文化所同化。她是以独特的生命体验和观物视角关注着华裔群体在两种文化碰撞中的生存以及对于命运和人生选择的思考。她更加主动地试图用一种不带偏见的、同情和理解的态度来对待作为“他者”的中国,从而完成“自我”的回归,而且她也确实更加接近真实的中国,虽然她的中国也主要地存在于父辈们的记忆中,已经是一种变形了的中国。
在《喜福会》这部小说中,一般认为,母亲是代表着东方文化的强硬继承者。在中国,她们有太多不美好的回忆,因此,她们把梦想放在了美国这块新的土地上。她们认为“在美国,任何梦想都能成为事实。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开家餐馆,或者在政府部门工作,以期得到很高的退休待遇。你可以不用付一个子儿的现金,就可以买到一栋房子。你有可能发财,也有可能出人头地,反正,到处是机会。”他认为:“二元中的一极通常处于支配地位,是把另一极纳入自己操作领域中的一极,在二元对立的各极中始终存在着一种权力关系。”“美国的环境”和“中国的性格”,这从文化的角度上说,就是中美文化是一二元对立组中的两极,它之所以“水火不相容”,是因为它所代表的是一种东西方二元文化的对立,而母女间的对立也正好暗合了文化强弱势的对比。完全西化的女儿身上体现的是占支配与主导地位的美国强势文化,从而使她们与中国本土文化化身的母亲处于对立的位置。
故事的后半段讲述了女儿们在不断地冲突解释中逐渐收获了对母亲一辈人的理解与认同。过去,女儿们代表了西方文化,而母亲们旗帜鲜明的坚持固守着东方文化的精髓,这使她们两代人之间的交流成了意见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我们都知道,消除对立并不是说要消灭一方,保存一方,而是要在双方互相理解认同的融合处一点点扩大化,从而最终形成双方的统一。《喜福会》这部小说详细展现了老一代华裔人与新一代华裔在生活、思想观念上的差异,并对东西方文化融合这一命题进行了深刻又具体的探讨与实践。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且还将要继续不停地努力下去。
故事的最后,吴精美最终回到中国,与母亲逃难时被迫遗弃的两个姐姐相认,并且向她们讲述母亲的一切。当吴精美见到姐姐们后,“我再一次端详着她们,她们脸上,我没找到母亲常有的那种表情,但她们对我,总有一种无法描绘的亲切和骨肉之情。我终于看到属于我的那一部分中国血液了。呵,这就是我的家,那融化在我血液中的基因,中国的基因,经过这么多年,终于开始沸腾。”女儿们在情感和意识上已逐步接近了中国和中国文化,认同了自身和母亲的“他者”身份,延续了文化的传承,完成了“自我”的回归。
从女儿们对美国梦的盲目追寻到传统价值观的失落然后趋于觉醒,谈恩美表现了新一代移民在美国这片新土地上重新寻找并定位自我身份、重新调整价值观念的过程。事实上,女儿们对自我的建构——是做自己还是做“母亲心目中的女儿”——构成了小说主要的情结冲突。谈恩美把女儿们的抉择置于美国主流文化和中国传统文化两种不同的语境当中,选择前者,就意味着认同美国主流文化;选择后者,就表示接受中国传统文化。
东西方文化的融合是华裔人民的最终梦想与希望,她们也在人生中不断的践行着这一历史性的改变,期待中美文化真正消除对立与隔阂,最终走向大一统。当然,我们必须要看到,任何问题的解决与出现都不是一朝一夕的,深刻认识到问题是第一位的,由此才能给下一步的解决与改善做出良好的铺垫。其次我们也应该清醒地认识到,中美两种文化有着各自的精华和糟粕,每种文化都有承认没有一种文化具有终极的普遍意义。在看待自身文化与他者文化时,要采取一种开放的态度,站在超越东西方各自局限的高度,把握不同文化的本质,在多元文化环境中融合人类社会生活的态度,让文化与社会、时代发展的需要相吻合。在这一点上,小说《喜福会》给我们做出了一个很好的范例。
[1]孟华.比较文学形象学[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
[2][美]谭恩美.程乃珊,严映薇译.喜福会[M].浙江文艺出版社,1999.
[3]令狐萍.金山谣——美国华裔妇女史[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