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之“仁”与康德之“至善”的比较

2011-04-08 00:42:40张群赵婷婷
关键词:理想境界仁和工具性

张群 赵婷婷

孟子之“仁”与康德之“至善”的比较

张群 赵婷婷

孟子之“仁”与康德之“至善”在存在差异的同时也有共通之处,两者都基于“先验的性善论”,同把人看作是目的,这种完满的道德境界的达到同被视作是一个过程。通过对“仁”和“至善”在人的工具性、过程性等方面的比较,以期能够更准确的把握这两种道德理想境界的同与异,希望借此为两种理论打开一扇“理解与对话之窗”。

性善;过程性;工具性;人是目的

仁和至善在中西方哲学体系中都是很重要的一环。而追求仁和至善亦是东西方人的共同目标。笔者认为有必要对孟子之仁和康德之至善作一个比较,借此把握中西方人对道德理想境界理解的同与异,希望能通过这一比较为两种理论打开一扇“理解与对话之窗”

从表面上看,孟子之仁与康德之至善无论从背景、出发点、还是基本立足点上都相距甚远,而且理论方法也有很大不同。但是首先,他们的目的却是相似的,即是通过寻求人性的基本特征,试图以人们能够理解和体会的方式来揭示“善”的必要性,并极力否定“恶”;其次,仁与至善都被赋予了完满性的含义;而且,人此生及整个人类对这种完满的境界的追求都被视为是一个过程。所以,尽管两者的差异是显而易见的,但是在这差异背后,我们却可以看到,在追求这一理想境界的道路上两者却又具有“殊途同归”的一致性。它们同样都给予我们人类的精神以巨大的财富。

仁和至善作为先验的道德意识都基于“性善”论,且都是绝对的善。首先,仁是儒学的核心概念和核心价值。仁既是天道之本,也是人道之本,是自然与人文之间的一体,并且,孟子确认人与天都具有共同本质,即“仁”。他说“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孟子·尽心上》)。仁、义、礼、智既是人性,又是天性。人性和天性在本质上是相通的,所以,尽心扩充“本心”就可以认识先天善性,同时也认识了天性;其次,仁是先验的道德意识,也是由人的善端发出的道德律令。人天生有“善端”:“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孟子·告子上》)人是道德主体,他先验的具有道德本心,即“善端”,所以才能够由善端发出道德律令,仁即是由善端发出的道德律令。“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恻隐之心”。正是因为人人生来就具有向善的本能,所以才会有高尚的道德行为。且以“孺子将入于井”的例子加以确证人的这种道德意识并无功利目的,仁是绝对的善,只是为了仁本身才去实行仁,而不是出于任何其它目的。同时,仁又是规范人际关系的基本准则。无论上者下者都应遵仁道,否则不仅保守不住事业,而且自身也可能灭亡。

康德的至善是实践理性范畴,是一种德行与包含感性需求的幸福相结合的完满的善。他用最激动人心的情感和最嘹亮的语词来呼吁人的尊严、人的价值、人的高贵人格:人是目的。与“仁”不同,“至善”不是作为本体而言的,也不是人的行为准则,仅指先验的道德意识。因为人的行为准则是与幸福联系在一起的,任何现实人生的行为准则都与德行不能契合。至善同样是出于人固有的善性,我认为孟子的“不忍人之心”“恻隐之心”与康德所说的“良心”并无本质的区别,因为它们同是道德意识的发源地。咋见孺子入井而救之,不正是出于自己的良心才去救的嘛,所以仁和至善都是出于人先天的向善的本能,人们不需要被指导说什么是好什么是坏,自己即能分辨出那一种行为是符合德行的。

虽然都是基于“性善”,但仁是有差等的,而康德的至善是无差等的。首先儒家讲“仁者爱人”,但是在本质上是认为这种爱是有差等的,爱人首先是爱自己的家人,而不是去爱一切其它。仁义的实质从狭义来讲就是对父母、兄长之爱。最广的是像舜那样,通过自己的孝行来教化天下,通过自己家庭的和睦来使天下安定。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区分,才产生了一系列的伦理道德规范。其次,只有君子、士人和君王才能实现仁。小人是达不到仁的境界的。他不谈小人可以转化为君子,也许在他那里,小人和君子都是一个定位,没有转化的可能。而康德的至善是没有差等的,他适用于一切人,而没有阶级的区分。他的哲学是以资产阶级的“自由”“平等”“人权”来构成道德律令的真正核心。

孟子之仁既具有工具性,同时也把人看作是目的。首先,孟子把“仁政”看做是统治者王天下的工具。“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员。师旷之聪,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孟子·离娄上》)仁的功能就如同圆规、曲尺之于工匠那样,不可须臾离之。他认为只有实行仁政,体恤下民,国家才会强盛,也才能称王天下;其次,他有时也在某种程度上把朋友和历史上的人看作是工具。例如在《孟子·万章下》中,万章请教孟子如何交友,孟子就说:“友也者,友其德也。”结交朋友是为了结交道德,以辅助自己的德行,所以可以看出朋友也具有一定的工具性。他甚至认为“以友天下之善士为未足,又尚论古人。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是尚友也。”《孟子·万章下》他所谓与古人友,也就是学习古人优秀的东西为己所用。但是,在另一种层面上,人却又是目的,而全然没有工具性的特征。“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孟子·公孙丑下》这时,人毫无工具性的特征。并不是因为要与孩子的父母结交或者想要得到别人的赞许才去救孩子,只是仅仅为了这个孩子去救孩子。这在康德即是德行的追求,在这时,人本身就是目的。

康德的道德哲学一再强调:人是目的,是世间最尊贵者。康德说:“任何时候都不应把自己和他人仅仅当做工具,而应该永远看做自身就是目的。”(《道德形而上学原理》)康德强调人是目的而不是手段,提升了人的尊严和价值。他的“至善”的追求并不是要达到什么目的,至善本身就是目的。在幸福的追求中,人是作为工具以达到自己的感性欲望。而在德行的追求中,人却只是目的,是非工具性的。我认为孟子的人是目的的思想与康德的人是目的思想如出一辙。在康德那里,如果也碰到了“孺子将入于井”的情形,肯定也仅仅把孩子当成目的,而全无工具性的特性。但是孟子的这种“工具性”是把朋友看做是达到精神境界的工具,而康德在对人的幸福追求中却是把人达到感性欲望的工具,这种“工具性”的目的不同是孟子与康德的又一不同点。

既然仁和至善作为道德的理想精神境界是人人都向往和追求的,那么我们如何能够实现呢?孟子和孔子一样,并没有给仁下一个确定的定义,因为仁是相对于整个宇宙生命本体而言的,整个宇宙生命本体处在永恒的发展变化中,所以仁也是处在永恒的发展变化的过程之中。正是因为对仁的追求永远处在一个过程当中,我认为,圣人也没有全然把握仁,只是说圣人的思想、言行和精神境界比起普通人来说更贴近于仁。“孟子曰:‘柳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孟子·尽心上》)”他赞美了柳下惠不因外物而影响了本性的高尚品德。康德也在《实践理性批判》中举了一个年青人的例子。有人想劝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参与诬告一个无辜又无权势的人,许他以好处,亦即许他以重贿和高位,年青人谢绝了。这只会在听者心中引起赞扬和嘉许,因为它是好处。现在这些人又以损失相要挟,甚至以年青人和他家人的性命相要挟,但年青人仍旧维持他正直的决心,并不动摇和怀疑。这样听者就会逐步从单纯的嘉许上升到景仰,从景仰上升到惊讶,最终上升到一种甚至也能够成为这样一个人的强烈愿望。孟子虽然没有像康德那样明确的表述出这种对高尚精神的赞扬以致自己也想成为这样一个人,但是从整篇《孟子》中可以明确的就是对于圣人的敬仰。我们可以明显看出:世人都景仰圣人,从景仰最终上升到极大地崇敬,上升到一种甚至自己也想成为这样一种人的强烈欲望。我觉得这与康德的至善境界初步达到的途径也不无相似之处。只是孟子没有像康德那样建立了完整的形式上的体系,但其精神实质却显露无疑。

在康德那里,至善作为纯粹实践理性客体的最终目的,这是他的道德理论所追求的。作为至善,它既是主观上的需求,但同时又是纯粹实践的理性信仰。但是这种理想境界的达到也同样只是永远处在一个永恒的过程当中。在《实践理性批判》结论部分,康德说有两样东西使他景仰和敬畏,这就是“在我之上的星空和居我心中的道德法则”,“后者通过我的人格无限地提升我作为理智存在者的价值”。人在此生只有无限的追求与贴近至善才能无限提升人的价值。他借助意志自由、灵魂不朽、上帝存在三个公设把至善的最终实现推向了彼岸世界。道德与幸福的完全切合必须通过上帝之手才能实现。人作为有限的存在,在今生是不可能达到至善的,这个至善的达到只在于永恒的对至善的追求中。他的道德学说不是关于人如何谋得幸福的学说,而是人如何配当幸福的学说。只有在宗教参与之后,人类才有希望有一天我们为配当幸福所做的努力来分享幸福。孟子侧重于今生今世达到这种仁的境界,而康德却把至善的达到推向了彼岸世界。这里也更清晰的表明了儒家之道是入世之道的特征。

通过对两者异同的比较,我觉得对于孟子之仁与康德之至善的比较的意义非凡,它们共同指向了人类共同的、完满的善,是人类共同的理想。人生可以没有显赫的地位和财富,但是,却不可以不追求,不饱享善。虽然双方在理论产生过程及论证方法上有很大的差异,但同时,这种差异也我们提供了全新的视角,使我们看到了作为普遍人类文明的思想碰撞与相似之处,了解人类更多的共性特征,为全人类的文化融合提供了坚实的依据。

[1]朱熹.四书集注[M].凤凰出版社,2005:214,389.

[2]康德.实践理性批判[M].韩水法,译.商务印书馆,1999:169,182.

[3]戴兆国.西方道德哲学著作解读[M].安徽人民出版社,2005:79,86.

[4]金良年.孟子译注[M].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136.

Abstract:There is some differences between the benevolence and the natural goodness,which put forward by Mencius and Kant respectively,but there is some common features between them.The two theory both take the human as the goal based transcendentalist human goodness.The purpose of the paper is to understand the similarity and difference between the two realistic moral realm for pursuit and to provide a window for them to dialogue.

Key words:natural goodness;instrumental method;process;the human is a goal

Class No.:B222.5Document Mark:A

Comparison Between Mencius’Benevolence and Kant's Perfection

Zhang Qun Zhao Tingting

B222.5

A

张群,在读硕士,安徽师范大学政法学院中国哲学专业,安徽·芜湖。邮政编码:241003

1672-6758(2011)05-0028-2

(责任编辑:蔡雪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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