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勇军
(首都师范大学政法学院,北京100048)
严复“自由为体,民主为用”命题之困境剖析
陈勇军
(首都师范大学政法学院,北京100048)
严复提出的“自由为体,民主为用”内含三个困境:终极目标上的全盘西化论、批判逻辑上的文明不可借鉴论和实现路径上的教育救国论。该命题不仅与“统新故而视其通,苞中外而计其全”相矛盾,而且没能真正切中“中体西用”的要害,其原因在于严复的体用观有着其内在的缺陷。
严复;自由为体,民主为用;中体西用;困境
“自由为体,民主为用”[1]11是近代启蒙思想家严复在1895年提出的著名命题。长期以来,学界对该命题多给予肯定,认为它理论深刻,切中“中体西用”论的要害,在中国近代史上具有重要的启蒙作用。然而学界没有注意到的是,该命题不仅在学理上存在缺陷,而且曾导致严复陷入严重的理论困境。下面就此略陈管见,不当之处,尚祈方家指正。
就终极目标而言,“自由为体,民主为用”这个命题主张否定封建伦理纲常和君主专制,建立一个与之对立的由自由和民主构成的全新社会,具有全盘西化论的错误。
“自由为体”是以资产阶级的自由价值观为核心,否定纲常伦理等文化。该命题的理据是:只有使人的自由权利得以切实保障,人的创造能力才会得以充分发挥,社会才能发展。西方社会非常珍视自由,才实现了国家的繁荣昌盛。因而,“自由为体”是西方国家的基本特征和强盛的根源,也是中国应该仿行的方向。然而,“自由为体”意味着对中国旧有文化的革命。首先,“自由为体”否定了中国旧有文化的核心——纲常伦理。在“自由为体”中,“自由”是人的自主,凸显人的主体性。“自由云者,云由我作不过云由我作主,为所欲为云尔。其字与受管为反对,不与受虐为反对。”[1]1287因而,这种自由与强调服从意识的纲常伦理根本对立,“自由一言,真中国历古圣贤之所深畏,而从未尝立以为教者也。”[1]2其次,“自由为体”还将催生与旧有国民习俗迥异的新文化。“自由既异,于是群异丛然而生。粗举一二言之:则如中国最重三纲,而西人首明平等;中国亲亲,而西人尚贤;中国以孝治天下,而西人以公治天下;中国尊主,而西人隆民;中国贵一道而同风,而西人喜党居而州处;中国多忌讳,而西人众讥评。”[1]3此外,“自由为体”反对封建等级观念,特别强调平等性,即“自其自由平等观之,则捐忌讳,去烦苛,决雍敝,人人得以行其意,申其言,上下之势不相悬,君不甚尊,民不甚贱,而联若一体者,是无法之胜也。”[1]11上述分析可知,“自由为体”彻底否定了以“纲常为体”的文化。
“民主为用”则在政治制度上主张建立西方民主。在严复看来,民主是一种最好的制度,是“治制之极盛也。”[1]957突出民众政治参与权利,可以宜泄民情,减少社会动乱,维系政治稳定。因此,既要主张“自由为体”,又要提倡“民主为用”。然而,“民主为用”中的“民主”绝然不同于“君主”和“民本”。“民主”与“君主”的区别在于:“一国之中,君有权而民无之者,谓之君主”;“民有权而自为君者,谓之民主。”[1]950“民主”与“民本”的本质区别在于:“民本”是以君有权民无权前提,君民权力不平等;而真“民主”是民有权,是以人的权力平等为特征。“君主之国权,由一而散于万;民主之国权,由万而汇于一。民主有二别:用其平等,则为庶建,真民主也;用其贵贵贤贤,则贤政。要之是二者,于亚洲皆不少概见者也。”[1]937因而,“民主为用”是用民主取代君主和民本,要求推翻君主专制,由民众代替皇帝来治理国家。
可见,“自由为体,民主为用”主张在体和用两个层面模仿西方,既要学习西方的物质文明——技艺器物,又要学习西方的政治文明——民主制度,更要建立西方的精神文明——自由,因而是明显的全盘西化论。也许有人指出,严复在《辟韩》中曾认为:“及今而弃吾君臣……大不可。”[1]34但这并不能证明该命题不是全盘西化论。首先,严复并不反对民主宪政,而是反对立行民主宪政的速变论。他反对的原因有:一是改革非常复杂,“思有所改革,则一行变甲,当先变乙;及思变乙,又宜变丙。由是以往,胶葛纷纶,设但支节为之,则不特徒劳无功,且所变不能久立。”[1]68二是中国全盘西化条件不成熟,“其时未至,其俗未成,其民不足以自治也。”[1]34严复的本意是:如果时机成熟,中国还是要全盘西化的。其次,该命题很可能是严复出于激愤而提出的偏执之论。严复曾经承认:自己“生平好为偏至之论,”[1]125甚至提出过孔子之道必有大行人类之类的“妄语。”[1]690这点可以从严复在戊戌变法失败之后,就没有再明确提出该命题可以得到印证。可见,“自由为体,民主为用”不仅否定封建社会的思想文化,而且否定封建社会的根本政治制度,是终极目标上的全盘西化论。
制度变革存在路径依赖,人们可以较快地接受物质文化,却很难在变革中迅速彻底地抛弃自己的精神文化和制度文化。尽弃旧学以变革,关涉权力和利益的巨大调整,必然遭到一些人的激烈反抗,导致严重的社会动荡。全盘西化论违背历史变革规律,因而给严复带来理论困扰。严复在1902年总结变革的经验教训时,曾无奈地指出全盘西化面临的两难。“变法之难,在去其旧染矣,而能择其所善者而存之。方其汹汹,往往俱去。不知是乃经百世圣哲所创垂,累朝变动所淘汰,设其去之,则其民之特性亡,而所谓新者从以不固,独别择之功,非暖姝囿习者之所能任耳。”[1]560
“自由为体,民主为用”是在批判“中体西用”论的过程中提出来的。“中体西用”以保持中国传统文化的主体地位为基础来会通西学,试图实现中西文化合壁,具有文明借鉴论的思想。因而,“自由为体,民主为用”在否定“中体西用”论时,就在批判语境上逻辑地陷入了文明不可借鉴论的困境。
严复主要从本末、主辅、体用等方面批判“中体西用”论。“总其大经,则不外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也;西政为本,而西艺为末也。主于中学,以西学辅其不足也;最后而有大报学在普通,不在语言之说。之数说者,其持之皆有故,而其言之也,则未必皆成理。”[1]558严复的批判理据主要有:第一,中国的具体经验证明,以西学辅中学必然毫无效果。“往者中国有武备而无火器,尝取火器以辅所不足者矣;有城市而无警察,亦将取警察以辅所不足者矣。顾使由今之道,无变今之俗,是辅所不足者,果得之而遂足乎?有火器遂能战乎?有警察者遂能理乎?此其效验,当人人所能逆推,而无假深论者矣。”[1]559第二,“中体西用”不揣其本,颠倒了政与艺的本末关系。“其曰政本而艺末也,愈所谓颠倒错乱者矣。且其所谓艺者,非指科学乎?名、数、质、力,四者皆科学也。其通理公例,经纬万端,而西政之善者,即本斯而立。”[1]559第三,“中体西用”违背体用不分的原则,类似于牛体马用的方缪之说。“使所取以辅者与所主者绝不同物,将无异取骥之四蹏,以附牛之项领,从而责千里焉,固不可得,而田陇之功,又以废也。”[1]560
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批判“中体西用”论是必要的,然而从批判逻辑看,“自由为体,民主为用”是文明不可借鉴论。“中体西用”论的代表张之洞指出:“中学其体也,西学其末也;主以中学,辅以西学。”[2]30“新旧兼学,四书五经、中国史事、政书、地图为旧学;西政、西艺、西史为新学,旧学为体,新学为用。”[3]121可以看出,“中体西用”论试图新旧兼学,重构一个以中学为主(本)和西学为辅(末)的新文化,是一种文明可借鉴论(这种方式是否有效可做另论)。因而,当严复把“中体西用”论称为违背体用关系原则的牛身马蹄的怪物时,就在语境逻辑上同时批判了文明可借鉴论。从“自由为体,民主为用”这个命题反对“中体”和“西用”嫁接的逻辑进路看,该命题内含了不同文明之间不能借鉴嫁接的预设。“中国之政,所以日形其绌,不足争存者,亦坐不本科学,而与通理公例违行故耳。是故以科学为艺,则西艺实西政之本。……医药通乎治功,农矿所以相养,下洎舟车兵冶,一一皆富强之实资,迩者中国亦尝仪袭而取之矣,而其所以无效者,正坐为之政者,于其艺学一无所通,不通而欲执其本,此国财之所以糜,而民生之所以病也。”[1]559他的理据是,简单地移植西方社会有机体内某一文化构成要素时,这些构成要素就从原来的有机体内被单独剥离出来,当这一构成要素被剥离出来并被植入中国社会时,就会失去西方社会其它构成要素的配合与支持,并且无法与“绝然悬殊”的中国社会内部各种社会构成要素相协调。可见,严复在批判“中体西用”论的同时,否定了其中的合理部分,具有文明不可借鉴论的逻辑。
“中体西用”论虽然没能实现求强求富的目标,但它在当时历史条件下为中国吸收借鉴西方文明提供了理论基础。经过洋务派系统化、理论化梳理和阐述,再经清廷谕旨颁行,“中体西用”思潮曾经席卷全国,在“中体西用”的框架内吸收西学、学习西方变得时髦和流行,中国的科学文化因此而得到较快发展。这些现象反证了“中体西用”论一定的合理性。相反,如果按照严复的逻辑,那结论只能是:吸收借鉴古今中外的优秀文明是不可能的;社会主义国家要吸收借鉴资本主义的科学技术,就必须政治经济文化全面走向资本主义;要继承自己的传统文化,也必须回到过去的历史中去。也许认识到了这个问题,严复在1902年提出著名的“统苞”论进行修正。“必将阔视远想,统新故而视其通,苞中外而计其全。”[1]560要以“有用”为指导原则,吸收古今中外的先进文化,包括中国旧有的“有用”文化。“有用”原则就是,一切有利于癒贫的东西都要学习。“继自今,凡可以瘉愚者,将竭力尽气皲手茧足以求之。惟求之能得,不暇问其中若西也,不必计其新若故也。有一道于此,致吾于愚矣,且由愚而得贫弱,虽出于父祖之亲,君师之严,犹将弃之,等而下焉者无论已。”[1]560这样,严复陷入了是尽弃其旧以求新,还是保留有用传统的矛盾,当然这也从反面证明“自由为体,民主为用”是个全盘西化命题。在此需要指出的是,“中体西用”论主张文化嫁接的思路是可取的,但它坚持保护封建纲常伦理则是错误的。
“自由为体,民主为用”把自由作为社会矛盾的主要方面,认为民主发端于自由,附属于自由,进而把培育国民的自由精神作为治本之途,夸大了自由意识对民主制度的决定作用,在实现路径上导向了教育救国论。
从体用的主辅地位看,“自由为体,民主为用”规定,有自由之体才有民主之用,救亡图存的主要矛盾是自由而不是民主。严复坚持“自由为体”的理据有:西方“有法胜我”“无法胜我”的根本原因在于其施行自由。“自其自由平等以观之,……是无法之胜也。自其官工兵商法制之明备而观之,……则是以有法胜也。……苟求其故,则彼以自由为体,以民主为用。”[1]22-23自由能奇迹般地缓解贫富扩大带来的危机。“垄断既兴,则民贫富贵贱之相悬滋益远矣。尚幸其国政教之施,以平等自由为宗旨,所以强豪虽盛,尚无役使作横之风,而贫富之差,则虽欲平之而终无术矣。”[1]24没有自由只能导致国衰民困。“民固有其生也不如死,其存也不如亡,亦荣辱贵贱,自由不自由之间异耳。”[1]23因此,尽管民主和科学都是国家富强的命脉,但自由更重要。自由决定科学和民主的成败,是救亡之“体”。严复把自由作为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原因,把向西方学习的层面由物质文化和制度文化推进到精神文化,显示其思想比当时其他人更为深刻。然而,他把自由作为资本主义繁荣昌盛的根本,则夸大了自由对民主政治和科学技术的决定作用。
严复认为,自由的前提是自治能力,要获得自由就要培育人的自治能力,进而必须提高国民素质。因为,治群就要使人有群之性,而要有群性就要“以濬智慧、练体力、厉德行三者为之纲”。[1]17根据社会有机体论可知,西方的强大在于其国人具有良好的民德、民力和民智。甲午战争的失败在于“君臣势散而相爱相保之情薄也。”[1]19中国各种变法出现“上作而下不应”的原因也是国民素质不高,“苟民力已薾〔苶〕,民智已卑,民德已薄,虽有富强之政,莫之能行。……王介甫之变法也,法非不良,意非不美也,而其效浸淫至于亡宋,此其故可深长思也。管、商变法而行,介甫变法而敝,在其时之风俗人心与其法之宜不宜而已矣。”[1]27因此,严复指出:“夫所谓富强云者,质而言之,不外利民云尔,然政欲利民,必自民各能自利始;民各能自利,又必自皆得自由始;欲听其皆得自由,尤必自其各能自治始,反是则乱。顾彼民之能自治而自由者,皆其力、其智、其德诚优者也。是以今日要政,统于三端:一曰鼓民力,二曰开民智,三曰新民德。”[1]27沿着富强—利民—自利—自由(体)—自治—“三民”(本)这条进路,严复提出:“以中国民品之劣,民智之卑,即有改革,害之除于甲者将见于乙,泯于丙者将发于丁。为今之计,惟急从教育上着手,庶几逐渐更新乎。”[1]1550因而,要提高国民素质,就要废科举新教育,这样,“自由为体,民主为用”在其实现路径上最终滑向了教育救国论。
“自由为体,民主为用”重视提高民族文化和人的素质,有利于推动国民教育事业,但是,它把国民教育作为救国的根本则是不妥的。毛泽东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对教育救国论就曾进行批判:教育一要有钱,二要有人,三要有机关,当这些被统治阶级控制时,它只是维护统治阶级的教育。封建主义和帝国主义是近代中国落后的主要根源,只要这个根源没有彻底消除,包括教育问题在内的其他问题,就不可能得到根本解决。“中国第宜讲教育”的观点是“理论上说得通,事实上做不到。”[4]5-6毛泽东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反对“教育救国论”,并非认为教育在救亡中不重要,而是认为革命是教育救国的前提。历史已经证明:要培养高素质的新国民,就要推翻封建制度,在革命中培育国民的自由精神,否则教育救国论救不了近代中国。
“自由为体,民主为用”内含全盘西化论、文明不可借鉴论和教育救国论的深层原因是严复对体用关系的片面理解和错误推论,用整体层次的体用关系来推论要素层次的本末关系。
严复指出:“善夫金匮裘可桴孝廉之言曰:体用者,即一物而言之也。有牛之体,则有负重之用;有马之体,则有致远之用。未闻以牛为体,以马为用者也。中西学之为异也,如其种人之面目然,不可强谓似也。故中学有中学之体用,西学有西学之体用,分之则并立,合之则两亡。”[1]558-559从中可以看出严复“体以致用”的体用观:“体”是指形体,“用”是指功用。体用之间是对立统一关系:“体用一源”,即“体”和“用”总是“物”的体用,没有脱离物的单独存在的体用;“体用一致”,即一个“物”有什么样的“体”,就有什么样的“用”,同体同用,异体则异用;“体立而后用行”,即“体”是“用”赖以存在和发展的根据。因为“体用一致”(大前提),“中体西用”没有坚持“体用一致”(小前提),所以,“中体西用”不可嫁接(结论)。可以发现,“自由为体,民主为用”内含的困境与严复的体用观有着密切联系。正是基于“体用一源”,严复认为自由和民主都源自于西学,是西方社会繁荣富强的两个要件,中国要取得学习实效,只能全面地学习西方,从而形成了全盘西化的思想。正是基于“体用一致”,他认为自由只能与民主相容,封建纲常只能与君主专制契合,从而反对“中体西用”论,在批判逻辑上内在地拒绝了不同文明的相互会通,具有文明不可借鉴论的思维。正是根据“体立而后用行”,他认为自由是建立民主的基础和前提,提高国民素质就可实现自由,最终把主要的注意力放在培养国民素质上,从而走向了教育救国论。
“自由为体,民主为用”内含这些困境的深层原因是严复对体用关系的片面理解和错误推论。首先,严复僵化地理解体用范畴的内涵。他没意识到:体用范畴同其他哲学范畴一样,是随着不同时代向前发展的。“从先秦两汉至魏晋隋唐,是中国体用范畴由一般概念向哲学概念转化的历史时期;宋元明清时期,是中国体用范畴发展的鼎盛时期。进人近现代社会、体用范畴又由哲学概念向政治概念转化。”[5]334其次,他片面地理解体用范畴的内涵。体用范畴至少有几种含义:一是形体(形质、实体)与功能、作用、属性的关系,如先秦荀子的体用观,袁准的“才性论”,范填的“形质神用”说,张载、王安石、罗钦顺、王夫之的气学体用说,熊十力的体用说,张岱年的体用说等。二是本体(本质)与现象(表现)的关系,如魏晋玄学、隋唐佛学和宋明理学的体用范畴论。三是根本原理(原则)与具体应用的关系,如三国杜恕的体用论,宋代胡暖、真德秀的“内圣外王”之学,清代李顺的“明体适用之学”以及现代李泽厚的“西体中用”说和张岱年的“文化体用”说等等。四是事物的主次或本末两方面,“中体西用”说是建构在这种含义上的,洋务派说得很清楚,如郑观应说:“主以中学,辅以西学”,孙家鼐指出:“以中学为主,西学为辅;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明确表达了视体用为主次、主辅的观点。可见,“以本体及其功能的解释来批中体西用,实际上有违历史的客观。”[6]25再次,用于推论的大前提“体用一致”并不成立。根据系统论观点可知,物分“体”“用”,“体”“用”又分“本”“末”。即一个“物”的“体”“用”是由诸多更低层次的“体”“用”构成。这些更低层次的“体”“用”有主次之别,有序地结合在一起,形成特有的形体或实体,从而使其构成的物具有特定的形体和功用。要素相同的两个物,在其要素的组合不同时,所具有的“用”也会不同,因此,不同的“物”很可能具有一些相同的构成要素,这意味着其构成要素之间可以嫁接。比如不同文化,从整体看具有不同的体和用,但从构成要素看则可能具有相同的文化因子,因而这些因子是可以相容的。最后,推论中的体用内涵不一致。在体用推论的前半段,“有牛之体,则有负重之用;有马之体,则有致远之用。未闻以牛为体,以马为用者也”中,“体”“用”指牛和马的形体与功用。然而联系“使所取以辅者与所主者绝不同物,将无异取骥之四蹏,以附牛之项领”[1]560就可发现:在体用推论的后半段,“分之则并立,合之则两亡”中,“体”“用”则指牛身和马蹄的主辅关系。他实际是用整体层次的形体与功用的关系为依据来否定要素层次的嫁接关系。正是这些失误,使得严复非但没能有力驳斥“中体西用”论,反而陷入理论上的两难困境。
总之,对于“自由为体,民主为用”这个命题,在肯定其重要的启蒙作用和很高的历史地位的同时,不能忽视其学理上存在的内在困境。对于借助体用范畴建构的各种新旧命题,需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辨清它们是在何种意义上使用体用范畴,切不可套用一种固定的模式,更不能盲目地加以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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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256
A
1002-7408(2010)10-0096-03
陈勇军(1974-),男,江西抚州人,贵州民族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首都师范大学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传统文化与思想政治教育。
[责任编辑:闫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