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 莹(湛江师范学院 基础教育学院英语系,广东 湛江 524300)
阐释过程中译者的显形
——以程乃珊所译《喜福会》为个案研究3
师 莹
(湛江师范学院 基础教育学院英语系,广东 湛江 524300)
本文以乔治·斯坦纳在哲学阐释学基础上提出的翻译四步骤理论为指导,通过分析《喜福会》的中文译本,尝试将译者主体性这个概念抽象分解到“信任”“侵入”“吸收”“补偿”四个具体翻译步骤中,以期对译者主体性如何影响并作用于译本这个问题获得具体的认知,通过个案研究笔者认为,在翻译过程中,译者对译本的选择,对作品的阐释,直到语言层面上艺术再创造,都是译者主体性的体现。
阐释学;译者主体性;翻译四步骤;喜福会
在传统的翻译观念中,译者的身份被定义为“舌人”“仆人”,译者是语言转化的“翻译机器”,译者的地位低于作者,翻译的价值低于创作。著名的化境论提倡“不因语言语文习惯的差异而露出生硬牵强的痕迹,又能完全保留原有的风味”[1]。“化境论”在西方的表述就是译者/译作隐形论。隐形论认为,理想的译文应该透明的像一块玻璃,让读者感觉不到他是在读翻译作品。
然而,以劳伦斯·韦努蒂(Lawerence Venuti)为代表的翻译理论家们则对这种“透明”“流畅”的“规划式”的翻译策略提出了强烈的质疑和挑战。他提倡译者要显形,要再现原文中的“一词多意、新词、残断句式、异质话语”以彰显源语文本中的异质性和独特的文化身份,从而抑制翻译中的“我族中心主义暴利”[2]。同时,多元系统论,操纵学派理论,阐释学,解构主义以及女性主义翻译学说,打破了传统翻译理论的桎梏,从不同角度强调译者的文化身份及其主体性。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大大提高了译者的地位,使译者从边缘走向中心,从幕后走到台前,从隐形变为显性,成为翻译界重要的研究对象。
阐释学是关于理解和解释文本意义的哲学理论。它认为“意义”与人的生存密不可分,人所从事的一切活动,都可以归结为对意义的探索。而寻找和发现意义的活动就是“理解”,理解和解释是人存在的基本方式和原始特征,具有普遍性和决定性[3]。虽然阐释学研究的出发点主要是针对艺术作品的理解和解释,但是现代阐释学理论对翻译研究有重要的借鉴意义,因为“一切翻译就已经是解释,我们甚至可以说,翻译始终是解释的过程,是翻译者对先给予他的语词所进行的解释过程”[4]。
英国翻译理论家乔治·斯坦纳(Geo rge Steiner)从阐释学的视角将翻译过程细化为四个步骤:信赖(trust)、侵入(aggression)、吸收(inco rporation)和补偿(restitution)。所谓“信赖”是指译者在着手翻译之前,相信原文是有意义的,值得翻译的,这是任何翻译过程开始的第一步。所谓“侵入”是指译者“侵入”原文,根据自己的先验感情,认知框架,情感体验和审美视野对原文加以理解。理解完毕,译者就该思索怎样表达,即“吸收”,把他理解的内容转为文字,使译者和作者的视域融合。然而“侵入”和“吸收”打破了译语与源语之间的平衡,译者必须对原作加以重组,做出“补偿”,使失去的平衡得到恢复[5]。由此可见,翻译的四个步骤都需要译者发挥主观能动性,从译本的选择,译文的理解与阐释,直到语言层面上艺术再创造,都留下了译者的印记,体现了译者的主体性。
(一)信任
海派作家程乃珊在1989年与谭恩美邂逅,得到她赠送的《喜福会》,读后对之“一见钟情”,回国后立即动手译成中文。然而,程乃珊对自己的译作不太满意。她认为该译本文字干涩,对主题的理解也不太深入。后来,程乃珊和女儿都去了美国,多年的异域生活让她感慨不已,终于在2006年对《喜福会》进行了重译。
程乃珊是海派文学代表,擅长勾勒细腻的女性形象,而《喜福会》着重描写动人的母女情,两者的女性主义观不谋而合。无独有偶,程乃珊的移民生活给她提供了丰富的背景知识,《喜福会》描写的中西文化冲突使她产生强烈的共鸣。她认为该书介绍了“美籍华人的心态和观念”[6],因此很有价值。由此可见,译者对原著的认同,以及译者的写作风格及生活经历让她选择了《喜福会》进行翻译,甚至重译。在翻译的初始阶段,译者绝不是被动的接受者,相反,他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和信任选择要翻译的文本。
(二)侵入
1.对标题的侵入
按照中文的书写习惯,章节标题要简单明了,具有很强的概括性,仅用聊聊数语便可传达本章节的内容。译者程乃珊对《喜福会》标题的翻译可谓经过了一番推敲和揣摩。在译本后记中她提到,“在翻译过程中,直译与编译相结合,特别各标题不是按照原文直译的。”请看例文(1)
翻译策略原文标题译文标题Feathers From A Thousand L iAway千里鸿毛一片心The Red Cand le红烛泪增词/减词The Tw enty-SixM alignang Gates道道重门Rulesof the Gam e棋盘上的较量Am erican Translation美国游戏规则TheM oon Lady中秋之夜The Voice from theW all凌迟之痛Half and Half信仰和命运Two Kinds慈母心FourD irections美国女婿拜见中国丈母娘改写W ithoutW oods离婚之痛BestQuality哎唷妈妈M agp ies姨太太的悲剧W aiting Betw een the Trees男人靠不住Double Face在美国和中国间摇摆A Pairof Tickets共同的母亲
通过英汉对比可以发现,程乃珊毫不留情地侵入了原文标题,并留下清晰可辨的痕迹。前五个标题是在原文标题上的改动。通过对原文增词和减词,译文标题更全面地概括该章节的中心思想,如增词“一片心”暗示了母亲移民时的心情,以及她们对女儿的殷切希望。一个“泪”字折射出母亲在中国受到封建主义压迫,过着悲惨的生活。译者把“二十六道门”抽象为一个叠词“道道”,这更符合中文笼统、模糊的表达习惯。除此之外,译者把“ru les”翻译成“较量”,这不单纯是棋盘上的胜负,还暗示了紧张的母女关系。
后十一个标题更是译者对原文大胆的改写。译者放弃了原文标题,根据自己对故事的理解进行重新概括。例如“w ithoutwoods”其中“woods”来源于中国的五行说,母亲说露丝八字缺木,缺少主见,才会导致离婚。程乃珊放弃了这个文化词汇,突出“离婚”这个主要情节。
2.对景色描写的侵入
三连是贫困连队,工作队针对三连基础薄弱,带领连队“两委”抓好精准识别结对帮扶工作。根据贫困户致贫原因、家庭人口等基本信息,精准制定“一户一策”帮扶方案。
景色描写可以烘托环境气氛、刻画人物性格和揭示主题思想,很多作家都擅长用景色描写表达主题,如何翻译景色描写就显得尤为重要。例(2)
原文:Id ream ed of jagged peaks lining a curving river, w ithm agicmoss greening the banks.A t the top of these peaks werewhitem ists.And if you could floatdown this river and eat themoss for food,you wou ld be strong enough to c lim b the peak.If you slipped,you would on ly fall into a bed of soft moss and laugh.And once you reached the top,you wou ld be able to see everything and feel such happ iness itwould be e2 nough to never haveworries in your life ever again[7].
译文:中国有句古话:桂林山水甲天下,我梦想中的桂林,青山绿水,翠微烟波,层层叠叠的山峦,白云缭翔,真是个世外桃源[6]。
原文用五句话来描写桂林美景,而译文却将之提炼为五个短语,这充分体现了汉语高度的概括性和韵律美。译者用短语“青山绿水”“翠微烟波”“层层叠叠”“白云缭翔”分别概括原文中出现的“peaks”“river”“moss”“m ist”等景物。译者对原作中爬山和游玩的场景省去不译,并加上古语“桂林山水甲天下”和成语“世外桃源”对此美景做出总结。由此可见,译者先侵入原文,对原文进行解构和重组,再对译文进行改造和打磨,使译文比原著更胜一筹。
(三)吸收
阐释学认为,文本中含有作者原作的视界,理解者则具有其所处具体时代氛围形成的视界。两种视界间存在着由时间间距和历史情景变化引起的差距。因此,译者要发挥主观能动性,尽量向作者靠拢,达到译者和作者的“视界融合”。例(3)
原文:But I’ll never forget.On the day of the Festival of Pure B rightness,I take off allm y bracelets.I rem em ber the day w hen I finally knew a genuine thought and cou ld fo llow where itwent[7].
译文:可我永世忘不了那年的清明,我终于解除了套在身上的枷锁。我也永远忘不了那天,我终于醒悟了,发现了一个真正的自我,并任凭着这个“我”的思想来带领自己[6]。
通过对比我们发现,原文中“bracelets”本意为“手镯”,却被翻译为“枷锁”。这是一处误译吗?小说中提到,手镯是琳达的婆婆——封建家庭的家长——送给她的结婚礼物。终于有一天,她决心反抗封建主义压迫,摆脱不幸的婚姻,寻找自由。因此,原文中“脱掉手镯”也就是“解除婚姻的枷锁”。另外,“真正的自我”也揭示了琳达萌芽中的女性主义思想。如果说是作家谭恩美赋予了主人公琳达女性主义的反抗精神,那么是译者程乃珊发现了这种思想,精心培育它,让它开花结果,完全展现在读者面前。
(四)补偿
由于中西文化差异,中英语言结构不同,再加上译者对原文进行侵入和吸收,原著的文化内涵及风格特点必然有所损失。这就需要译者利用一切资源,想尽一切办法对原著进行补偿。The Joy Luck C lub是一部介绍中国文化的英文小说。因此,原文中没有难以理解的文化词汇和文化现象,但是它的风格非常独特。程乃珊在译文后记中提到,“为了照顾中国读者的阅读习惯,尽量保留原作的诙谐和美国式的幽默,在翻译过程中直译与编译相结合”[6]。例(4)
原文:“Iwon m any tim es and was so lucky the others teased that Ihad learned the trick of a c lever thief”she said[7].
译文:“我手气又好,永远是麻将台上的赢家。大家开玩笑地称我为贼门槛”,她说[6]。
原文中写到,因为琳达牌艺高超,朋友们笑称她学了毛贼的把戏。而译文巧妙的用上海方言“贼门槛”表示琳达会算计、找窍门、精明老练、能占便宜。在译文中出现的这类上海方言还有“立时三刻”“贼忒兮兮”“凉沁沁”等。通过这些形象生动的方言,原著的美国式幽默被补偿为上海式幽默。中国读者读到此处,不禁莞尔一笑,倍感亲切。
近年来,译者的主体性在翻译界得到广泛的研究,但大多数学者都从宏观的文化层面对之进行分析。本文试从阐释学视角,把抽象的译者主体影响细化到“信任”“侵入”“吸收”“补偿”四个具体翻译步骤中,并指出,译者的主体性贯穿翻译过程的始终,译者主体性的发挥对翻译的质量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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