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生
(华东师范大学中国文字研究与应用中心,上海 200062)
甲骨文声符与古埃及圣书字音符表音准确度的差异*
陈永生
(华东师范大学中国文字研究与应用中心,上海 200062)
通过对甲骨文声符与古埃及圣书字音符的表音准确度进行了对比,发现甲骨文声符的表音准确度较低,圣书字音符表音准确度较高,这对认识自源文字之间的差异有重要意义。
甲骨文;声符;古埃及圣书字;音符;表音准确度
甲骨文和古埃及圣书字都是自源的成熟古典文字。甲骨文和古埃及圣书字的文字构造原理有很多的相似性。两种古文字都综合运用了表意方式和表音方式,也都有“形声字”。①古埃及文字中的“形声字”记录的是多音节词,每个形声字常用多个音符,而且常常是与定符(义符)等呈线性排开,不完全等同于汉字形声字的方块整体结构。甲骨文中有一定数量的形声字,而且后来形声造字法成为汉字最重要的构字方式;古埃及圣书字中90%以上的词也都是用形声方式记录的,因此,形声字造字法对两种文字有重要意义。然而,据我们观察,两种文字中音符的构字频度和表音准确度都是有差异的,②陈永生《甲骨文声符与古埃及圣书字音符构字频度的差异》《,汉字文化》2009年3期。笔者通过对比甲骨文声符与古埃及圣书字音符的构字频度,发现甲骨文声符构字频度较低,而古埃及圣书字音符构字频度较高。本文主要谈一下甲骨文声符与古埃及圣书字音符在表音准确度方面的差异。
(一)甲骨文形声字与声符的读音契合度
李彤曾以《甲骨文编》、《甲骨文字集释》、《甲骨文字典》、《甲骨文合集》、《殷墟甲骨刻辞类纂》为字料来源,选定了257个甲骨文形声字,总结出了175个声符。[1]我们在此基础上参考了王蕴智先生《甲骨文构形研究》所确定的甲骨文可释字形,[2](P173)并主要参照《甲骨文字诂林》对李彤确定的形声字进行了进一步的甄别和增删,最后确定了244个甲骨文形声字。③形声字及其声符的字形可参考笔者硕士论文《甲骨文声符与圣书字音符的对比》,中国海洋大学硕士论文,2006。我们的选字原则是,收录诸家较公认的可释形声字,有少数字因为卜辞残缺而意义不明,但是字形与小篆字形契合,也加以收录。然后,我们参照郭锡良先生的《汉字古音手册》,对其中的206个作了形声字与声符读音对应关系的考察(其中有些形声字因查不到或其声符字查不到,暂不进行考察)。需要注意的是,我们所参照的上古音系统主要是周秦音系,周秦音系和殷商音系之间肯定存在差距,但是,目前殷商音系较难构拟的情况下,我们只能通过周秦音系来大致衡量甲骨文时期的语音情况。我们所得到的形声字与声符读音的契合程度大致是这样的:
声韵全同的(82个 ,39.8%):帛、泊、狽、偁、达、杕、逢、俘、膏、槀、攻、遘、剮、婐、涵、龢、潢、宄、櫟、濼、罍、歷、遼、寮、洌、婪、霖、瀧、嚨、麓、懋、湄、媚、敏、問、濘、棊、晵、任、妊、喪、祏、駛、姒、汜、祀、杗、往、妹、紊、娥、義、騽、嬉、新、侚、徉、恙、陽、依、洧、猶、盂、宇、漁、眢、征、沚、得、宫、旂、遝、廰、熹、幽、追、□、□、、g 、硪、。
韵同,声不同的(102个,50%):柏、敗、鼻、婢、濞、倉、成、沖、雛、傳、萅、娕、逴、摧、汏、定、陮、妸、刜、腹、剛、更、雇、廣、蒿、河、鴻、淮、姬、鷄、彶、洎、
声同,韵不同的(5个,2.4%):鳳、習、舊、學、演。
声韵均异的(16个,7.8%):陴、斧、訢、盟、明、扔、艿、至、彘、狐、駁、伊、翌、婦、萑、楚。
综合看来,甲骨文声符字与形声字的读音一致的情况只占39.8%,不一致的情况约占60.2%(50%+2.4%+7.8%)。甲骨文声符与形声字的谐声关系是多样的,可以是声母相同的关系,也可以是韵母相同的关系,还可以是都不同但相近的关系,因此声符与形声字读音的完全契合度较低。
(二)一音多符和一符多音现象
甲骨文形声字声符的一音多符和一符多音现象比较多。
一音多符现象是指甲骨文中相同读音的形声字经常会用不同的声符,如“鳳”“逢”“龐”三字皆为並母东部,但却用了三个不同的声符“凡”“夆”“龍”,其它的例子还有:(並铎)帛-白,亳-乇;(定鱼)徒-土,途-余 ;(定质)彘-矢 ,姪-至 ;(见歌)剮-冎 ,婐-果 ;(见阳)更-丙 ,廣-黄 ,剛-网 ,姜-羊 ;(来鱼)盧-虎 ,魯-魚 ;(明文)問-门 ,紊-文 ;(明阳)盟-囧 ,杗-亡 ;(明之)敏-每 ,霾-貍;(群之)舊-臼 ,棊-其;(匣歌)龢-禾 ,g-冎 ,河-可 ;(匣阳)潢-黄 ,往-王 ;(匣鱼)狐-亡 ,盂-于 ;(匣元)雈-隹 ,-爰 ,洹-亘 ;(邪之)祀-巳 ,祠-司 ;(影微)依-衣 ,畏-鬼;(余阳)恙-羊 ,陽-昜;(晓之)訢-斤 ,嬉-喜;(群文)旂-,-斤;(邪缉)習-彗 ,騽-習。甚至在甲骨文中同一个形声字都可以用不同声符,如雉或从“矢”作,或从“夷”作,或从“至”作;麓或从“录”作,或从“鹿”作;室或从“至”作;或从“矢”作。
一符多音现象,是指甲骨文中同一声符字可以用于读音不同的形声字,如“柏”为帮母铎部,“帛”为並母铎部,但用了共同的声符“白”,其它的例子还有:
貝-狽 (帮月)-敗 (並月);大-达 (定月)-汏 (透月);高-膏 (见宵)-蒿 (晓宵);亘-洹 (匣元)-宣 (心元);工-攻 (见东)-鴻 (匣东);冎-剮 (见歌)-g(匣歌);黄-廣 (见阳)-潢 (匣阳);彗-習 (邪缉)-雪 (心月);斤-(群文)-訢(晓之)-□(疑文);可-河(匣歌)-妸(影歌);龍-龐(並东)-瀧(来东);爿-戕(从阳)-將(精阳)-倉 (清阳)-妆 (庄阳);其-棊 (群之)-(溪之);矢-雉 (定脂)-彘 (定质)-至 (章质);束-娕 (初屋)-餗 (心屋);羊-徉 (余阳)-恙 (余阳);爻-教 (见宵)-學 (匣觉);酉-酒 (精幽)-猶 (余幽);余-涂 (定鱼)-敘 (邪鱼);魚-魯 (来鱼)-漁 (疑鱼);乇-亳 (並铎)-宅 (定铎);亡-杗 (明阳)-狐 (匣鱼);文-吝 (来文)-紊 (明文);羊-姜 (见阳)-匡 (溪阳)-祥 (邪阳);正-定(定耕)-征(章耕);止-祉(透之)-沚(章之);至-姪(定质)-g(端质)-室 (书质);隹-摧 (从微)-陮 (定微)-淮(匣微)-雈(匣元)-唯(余微)。
声符与形声字读音契合度低,以及一符多音和一音多符现象的大量存在,说明甲骨文声符的表音准确性较低。
(一)单辅音音符的准字母性质
古埃及语属于阿非罗-亚细亚语系(Afro-Asiatic),或称“闪-含语系”,与阿拉伯语和希伯来语相似,其构词法的特点是,词根通常由三个辅音搭成框架,填进不同的元音,或附加词缀,形成不同的词或赋予不同的语法意义。词根的辅音结构使得辅音在埃及语中比元音重要,因此,圣书字音符只记录古埃及语词的辅音骨架。圣书字有三种音符,单辅音音符(Uniconsonantal phonogram)、双辅音音符(Biconsonantal phonogram)和三辅音音符(Triconsonantal phonogram)。
尽管圣书字音符不记录元音,但是圣书字音符对辅音的记录是比较准确的。首先,圣书字的单辅音音符,除了其中四个有或体之外,与中古埃及语的25个辅音,基本上存在着一一对应的关系(见圣书字单辅音音符表)。如果圣书字只使用这些单辅音音符的话,那就是一种辅音字母文字,与希伯来文非常相近了(希伯来文由22个辅音字母组成,无元音字母)。只不过,圣书字不是只用单辅音音符,而是同时使用双辅音音符和三辅音音符以及定符(Determinative,相当于汉字形声字里的义符)和意符(Ideogram/Logogram,表意字)。
(二)双辅音音符和三辅音音符
关于圣书字中双辅音音符和三辅音音符的表音情况,我们根据James P.Allen Middle Egyptian中的双辅音表和三辅音表进行了统计,发现大部分双辅音音符和三辅音音符与双辅音结构和三辅音结构之间存在一一对应关系。一音多符和一符多音的情况较少。
当圣书字中使用双辅音音符和三辅音音符时,常常会用单辅音音符进行“语音补充”,即用单辅音音符提示说明双辅音或三辅音的后面一个或两个辅音。例如“”意为“兄弟”,词的辅音骨架为“sn”。其中“,”表示男人,是定符,暗示词义与男性有关;“”为双辅音音符,音值为“sn”“;”为单辅音音符“n”,是对“”的语音补充。“”意为“冬天”,词的辅音骨架为“prt”。“”是定符 ,表示“太阳”,暗示词义与太阳、日子、节气等有关“;”为双辅音音符,音值为“pr”“;”为单辅音音符 ,音值为“r”,是对“”的语音补充“;”为单辅音音符“t”。圣书字中的“语音补充”使得词音的表现更为准确。
圣书字音符的表音类化程度较高,大多数音符与辅音或辅音结构存在一一对应关系。也就是说,圣书字音符与古埃及语的语音系统之间存在较为严格的对应关系。尤其是大量使用的单辅音音符,已经类似于一个辅音字母表。基于辅音音符与辅音的对应关系,以及语音补充的帮助,我们可以比较清晰地知道词的辅音结构。
古汉字和古埃及圣书字虽同属古典文字,都有“形声字”,但汉字声符的表音方式与圣书字的表音方式有较大的不同。在构字频度和表音准确度方面,两种文字都有较大的差异。孟华先生在对比汉字和拼音文字时提出了“谐音原则”和“记音原则”两个概念,“谐音原则”的基本含义是:字符不是语音单位的必然形式,字符与语音单位之间不存在严格的对应关系。“记音原则”的基本含义是字符与语音单位之间建立了相对严格的对应关系,成为语音单位的替代。[3](P72,P157)与汉字声符的表音方式相比,古埃及圣书字音符的表音方式表现出一些“记音原则”的特点。
[1]邹晓丽,李彤,冯丽萍.甲骨文字学述要[M].长沙:岳麓书社,1999.
[2]王蕴智.字学论集[Z].郑州:河南美术出版社,2004.
[3]孟华.汉字:汉语和华夏文明的内在形式[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Abstract:This paper makes a comparative study of phonetic presentation accuracy between phonograms in Chinese oracle bone writing and those in Egyptian hieroglyphic.The author discovers that the phonetic presentation accuracy of Egyptian hieroglyphic phonograms is higher than that of Chinese oracle bone writing.And the difference of the phonetic presentation accuracy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to understand the heterogeneity between autochthonous writing systems.
Key words:Oracle Bone Writing;Egyptian Hieroglyphic;Phonogram;Phonetic Presentation Accuracy
责任编辑:周延云
The Difference of Phonetic Presentation Accuracy Between Phonograms in Chinese Oracle Bone Writing and Those in Egyptian Hieroglyphic
Chen Yongsheng
(Center for the Study and Application of Chinese Characters,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Shanghai 20062,China)
H02
A
1672-335X(2010)01-0089-04
2009-09-24
陈永生(1981- ),男,山东莱芜人,华东师范大学中国文字研究与应用中心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古汉字与古埃及文字的比较研究。姜、將、教、妌、酒、匡、狂、麐、吝、柳、盧、魯、律、洛、霾、滅、年、娘、旁、龐、杞、起、千、戕、沁、汝、娠、聲、姼、室、受、娀、餗、唐、濤、通、徒、涂、途、唯、畏、祥、效、姓、敘、雪、酓、嚚、雝、災、責、姪、祉、雉、貯、妝、椎、g、g、g、、g、g、、、犭斤、g 、畯、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