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显良译论遗产三题

2010-09-04 08:00姚嘉五
湖南科技学院学报 2010年7期
关键词:译学声律译诗

姚嘉五

(广东水利电力职业技术学院,广东 广州 510635)

翁显良译论遗产三题

姚嘉五

(广东水利电力职业技术学院,广东 广州 510635)

已故暨南大学教授翁显良先生翻译译文采用散文体,译笔流畅、传神而独具风格。他的实践和理论丰富了我国的译学宝库。文章从三个方面对翁氏的译论遗产作了研讨。

翁显良;译论遗产;神韵神似观;声律重构观;本意本色观

翁显良先生生前是暨南大学英语语言文学教授。他一生作品无数、种类繁多,包括:文学翻译丛谈,小说、诗歌翻译集(英译中),古诗、散文翻译集(中译英),英语杂谈及其他。已出版的专著有《意态由来画不成》和《古诗英译》等等。[1]他翻译的古诗,译文采用散文体,译笔流畅、传神而独具风格。他的实践和理论丰富了我国的译学宝库。本文拟从三个方面对翁氏的译论遗产浅加研讨。

一 文学翻译:神韵神似观

翁先生认为绘画与文学翻译有很多相似之处。“绘画……贵在气韵生动,文学翻译要求意足神完。”[2]

他把翻译原作的神韵比作“庖丁解牛”。他说:“庄子讲庖丁解牛,先是所见无非牛,后来是未尝见全牛。……译者要见全牛又不见全牛,先见全牛而后不见全牛。”[2]69他认为在进行文学翻译时,“必须以神遇而不以目视,既察其细却忘其细,用不着双眼盯着原文,斤斤于一词一语,而是力求再现原作的形象。”

他提出文学翻译“最好坚持三个前提:一日熟,二日近,三日得”。

所谓熟,要译者熟悉原作者,从作者的高度和深度领会作者的创作意图、思想感情、气氛情调等;吃透原文,把隐藏在字里行间的微言大义琢磨出来。当然由不熟到熟有个过程。要熟悉某一作者,未必通读其全部作品,但至少也要读过几部代表作,而不止仅仅读其一篇。对其作品有比较全面的认识,才能知其人。知其人,才能减少自己与作者之间的隔阂。“原文没有吃透,译文只得其躯壳,这就不能不是根本的失败。”[2]26

所谓近,指的是作为译者,应与原作者性情相近,阅历相近,从而风格相近。不要硬译与自己性格相差甚远的作品。

所谓得,指的是读了原作有所感受,产生共鸣,得之于心。[3]

为达神似,唯从实践。翁先生“神似”译笔之功源于丰富而深厚的文化素养,而此素养却又是焚膏油以继晷,恒兀兀以穷年,孜孜以求,长期积累而取得的。其实除主修中文,副修英文而外,他对史学、音乐、影剧都有浓厚的兴趣和广泛的涉猎。

下面以他译的王尔德《理想丈夫》(OscR Wilde,An Ideal Husband)第一幕中薛维利夫人要挟齐尔顿一节德翻译为例。

翁显良译:

齐尔顿:薛维利夫人,您向我提出这样的建议,不可能是当真的吧!

薛维利夫人:当真——万分。

齐尔顿(冷冷地):请允许我相信您并非当真。

薛维利夫人(不慌不忙,柔中有刚):唉,我可是当真的呀!您按我的要求行事,一定得到非常丰厚的酬谢——我给钱!

齐尔顿:给钱?!

薛维利夫人:对。

齐尔顿: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恐怕不大理解。

薛维利夫人(身子往后一靠,两眼盯着他):那就太令人失望了!为了使您理解透彻,我还不远千里从维也纳跑来呢。

齐尔顿:我恐怕还是不理解。

两位上流社会的奸滑之徒,唇枪舌剑,一个据守,但力不从心;一个攻击而刻薄撒泼!如果我们自拟为舞台上的演员,让我们念此台词,语调是如此的顺口,音节是如此的调和![2]

这就是翻译的神似之功使然!翁先生不仅在理论上提出“不似之似”的翻译主张,而且他已在翻译实践上达到了“不似之似”的境地,是我们研讨翁先生译学遗产所得到的第一点启示。

二 英诗汉译:声律重构观

翁先生在把英十四行诗汉译成汉语的散文体诗曾说过,这种长短句似乎比较灵活,句法可以自由变化,使节奏随义而转。[2]

他在《意象和声律》一文中说过,英诗汉译可以用五、七言,也可以用杂言。译诗所用的汉语不宜有显著的时代特征和特征。而且要读者看得懂。当年苏曼殊的读者对象可能都知道“波涛兮来迎,鱼邻邻兮媵予”。今天的一般读者,知道的恐怕十中无一。

翁先生主张“不同的语言有不同的声律。诗人按其本族语言的声律,务使语言的清浊轻重,语调的抑扬与节奏的快慢都随着思想感情的变化而变化,以求达到最佳的艺术效果”。[4]

翁先生在诗译的实践中,讲究声律,使其“不至于轻重疾徐与原作迥异,与意象不调和”,视其为重现原作意象或神韵的手段之一。[5]

的确,独具的慧眼,理解的深度,情感的彻悟是处理译诗的首要前提。

下面是翁先生译Matthew Arnold的《鲛人怨》(The Forsaken Merman)末节:

原文:

译文:

可是,孩子们,每到更深夜静,

风和月明,潮平气清,

荒野上金雀花灼灼似繁星,

银白的沙滩染上危岩的淡影,

我们将登上流光潋滟的湾头,

海藻芜蔓的汀州,

沙丘上翘首远望,

那沉睡的市镇,

山坡上的教堂,

终于悄然离去,

低声唱:“爱上尘世一位女子”,

谁知她这般狠心肠!

从今后永远孤栖啊,

水府的君王。

翁先生中英两种语言造诣俱入佳境,译诗仅用十四句译出英语二十行,原诗开始部分的四行(When soft the wind low,When clear falls the moonlight,When spring-tides are low,When sweet airs come seaward),他只用八个汉字(风和月明,潮平气清)!而且翁译在意象再现求神似的同时,选择最恰当的语言、句式来传递原诗的声韵,而不是像韵体译诗那样受制戒律,顾及颇多。

翁译大胆舍弃原文形式(包括音韵)并非刻意求本不及其余,而是在意象再现求神似的同时,基于对英汉两体诗意的透彻理解和完美表达,特别是在声律重构中求自如自由,这也是我们研讨翁先生译学遗产所得到的第二点启示。

三 汉诗英译:本意本色观

翁先生说过,诗言志,诗人的志,寓于形象,诗人的志,协乎声律。先生还说,再现意象不能违背诗人的本意。[4]他认为古诗英译要保持中国古典诗歌的本色:这本色,一不在于词藻,二不在于典故,三不在于形式。而是在于意象以及加强其艺术效果的节奏。只要能再现原作的意象,不一定模仿其章法句法字法。[4]就如何保存原作的本色(或情味),翁显良在他的“本色与变相——汉诗英译琐议之三”中完整地提出了他的译诗观:一要译作似原作,首先要译者的气质和经历与作者有相似之处,否则不能与作者梦怀相契。译诗要在传情传味,诗人常常风格不同,李诗豪放明快,杜诗沉重凝炼,王维诗中有画,李贺想象奇诡。译者当选择最能引起共鸣的诗人作翻译,这样才能曲体原意,有感而发。二是译诗当重意象和节奏。[6]

他曾说过,至于声律,语言不同,自然要改创,更不必受传统形式的束缚,押韵不押韵,分行不分行,一概无所谓,岂不自由的很?可是,长短轻重,抑扬缓急,都要随意而转,却也不自由。[4]

翁先生对古诗声律的作用及其艺术效果的观点是:“英语是以重音定节拍的,而重音在汉语音乐性的构成中远不及声调重要。所以不管译者如何刻意模仿原诗的格律,毕竟不能显示其本来面目。”[6]

翁显良的译法,是把诗词译成散文体,侧重神韵和意境。他不拘泥与词的对应,不照顾句的长短和次序。有时他还把具体的名词抽象化。这样做的好处,使英译文的读者易于直接体会到一首诗,而少受或不受中国事物或典故的困难之干扰。[7]

下面让我们学习他翻译的陈子昂《送东莱王学士无竞》的英译:

Parting Gift

This sword that cost me so dear, never have I offered it to anyone. Now that you are going away-far, far away-my dear friend, let it go by your side.

Trees of the common sort delight in springtime; it’s the lone pine that to the wintry

Season will abide.

What more need be said? Just do not add to your grey hairs!

译诗以长句句式,其长句分别由10个或以上的单音节词组成,其节奏犹如英语十四行诗(英语十四行诗每行10音节)。十四行诗属于抒情诗体,主要表达诗人情感和思想。其结构和韵律使之成为一种特殊种类的抒情,从而在读者与作者之间奏出“送别”的共鸣之音。词语重用,如away,far,far away在第二句中的复用;又如springtime,side,abide和hair的句脚押韵,不仅具有语意之功能,其声律的悲凉气氛效果也显而易见。

标点的妙用在于短短的三段五行六十四词七十六音节,由八个标点,且分别使短停、长停、拟问和感叹;语气由停式之凝重,复用声律之共鸣和句脚之韵重合奏出主题“送友”。翁的译诗选择最恰当的语言、句式传递原诗的声韵和意象,而不是像韵体译诗那样瞻前顾后,束手束脚。而且诗韵不改,飘逸洒脱,意象仍在,散文体而神不散!难道我们没有读译文如行云流水,听诵之若明霞散绮的感觉吗?

先生基于对英汉两体诗意的融会贯通和英汉两种语言运用功底而表达输出自如自然,译诗收到了极好的效果。从事文学翻译,需要丰富而深厚的文化于语言素养,是我们研讨翁先生译学遗产所得到的第三点启示。

前人说过,涉浅水者见虾,其颇深者见鱼鳖,其尤蛇者观蛟龙。翁显良的译学遗产是浩瀚深广的大海大洋。本文所涉甚浅,所见只有小虾,至于鱼鳖,蛟龙,则其有待来者。

[1]翁子琪.永恒的怀念[J].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2003,(6).

[2]翁显良.意态由来画不成[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82.

[3]包家仁,梁栋华.翁显良先生翻译观初探[J].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2003,(6).

[4]翁显良.古诗英译[M].北京:北京出版社,1983.

[5]杨自俭,刘学云.翻译新论[C].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1994. [6]翁显良.本色与变相——汉诗英译琐议之三[A].诗词翻译的艺术[C].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86.

[7]裘克安.跋古诗英译[M].北京:北京出版社,1983.

(责任编校:张京华)

Three Topics on Weng's Heritage of the Translation

YAO Jia-wu
(Guangdong Technical College of Water Resouces and Electric Power,Guangzhou Guangdong 510635,China)

The practice and theory on translating by Weng Xianliang , the late Professor of Jinan University, with a prose way, louder smooth, expressive and unique style, enriched the treasure house of China's Translation. This paper deals with the three aspects of Weng's heritage of the translation.

Weng Xianliang;heritage of the translation;the concept of a striking resemblance and heritage charm;the concept of sound reconstruction;the concept of the devoted and natural character

I046

A

1673-2219(2010)07-0007-03

2010-02-01

姚嘉五(1954-),男,湖北武汉人,广东水利电力职业技术学院应用外语系副教授,硕士,研究方向为翻译研究、语言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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