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成人教育”概念的思考

史志谨,李彦平

(陕西师范大学 继续教育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2)

关于“成人教育”概念的思考

史志谨,李彦平

(陕西师范大学 继续教育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2)

成人教育是一个历史概念,在成人教育实践和理论产生之初,成人教育概念是相对科学合理的命题。而 20世纪末以来,随着成人教育实践的不断发展与变革,成人教育概念已经是一个相对落后、不全面、不科学和不成立的命题。其内涵和语词表征都已不能充分反映和表达当前成人教育的实践。需要我们以终身教育的理念,立足当前成人教育的实践,进一步地认识和把握其本质。

成人教育;概念;历史合理性;相对落后性

在我国,成人教育已经有多年的发展历史,而成人教育作为有组织的系统、连续教育过程始于 20世纪初。[1](P345)实施成人教育可以为那些社会的贫困阶层或因其它的原因失去受教育机会的人提供第二次机会,有助于实现社会的公正和教育机会的均等,也有助于扩大教育机会,提高国民素质,实施终身教育。所以,成人教育往往是政府的一项社会政策。多种形式的成人教育在我国历史上做出了不少贡献。

随着经济的发展,社会的进步,科学技术日新月异,社会对人口素质的要求提高了,人们对自身的要求也在不断提高,这就要求人们不断地学习和接受教育。在这样的背景下,成人教育自身也在不断地发展与变革以适应新的发展需要。当前成人教育的实践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新的教育形式不断涌现,“成人教育”不断复杂多样化;成人教育理论也在不断地发展,关于 “成人教育”的概念已经形成了多种不同的观点,但还没有一个可以达成共识的观点。所以,有必要追溯成人教育 (理论与实践)产生和发展的历史,立足当前成人教育的实践,对各种不同的成人教育概念进行梳理和解析,以对成人教育及其概念形成一个相对清晰、合理的认识。

一

对于成人教育概念的界定,国内外有许多不同的观点。大多是从字面意义上作解释,即从 “成人”和 “教育”两字的解释入手,再结合而成。此种界定方法,最直截了当了。[2](P381)美国学者达钦屋德 (G. G.Darkenward)与梅利安 (S.B.Merriam)等人就采用此种定义方法,他们分别探讨 “成人”和 “教育”两词,再结合成“成人教育”的意义。所谓成人,就是已经不再是全时学生的身份,并能负起成人社会职务的人;而教育系指有意的、有目的的、有组织和较持久性的活动,以获得知能为目的的过程,故成人教育就是为已担负成人社会职务的人所提供的有系统、持续的学习活动,目的在于促进个人的知识、技能、态度和价值上的改变。[2](P381)我国也有学者先将“成人”的概念归纳为:所谓成人,是指已进入成人期,并按照生物学、心理学、社会学、法律学观点,具备了必要的适应能力和责任能力,而被所在社会承认的成人。[3](P29)然后再界定成人教育的概念。

英格兰和威尔士成人教育学会在 1970年的年度工作报告中提出:“成人教育是为年龄大到足以工作、投票、战斗、结婚以及已经完成了在儿童时期开始的连续学习阶段的人们所设的一切种类的教育。”[4](P3)1988年,我国资深成人教育专家王茂荣出版了《成人教育学基础》,书中认为:“成人教育是专门为被所属社会承认是成人的人们提供的有目的、有组织、有系统的教育活动。”[5]

而传播最为广泛的一种观点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教育发展委员会在《学会生存—— 教育世界的今天和明天》报告中对成人教育做出的阐释:“成人教育可能有许多定义。对于今天世界上许许多多成人来说,成人教育是代替他们失去的基础教育。对于那些只受过很不完全的教育的人们来说,成人教育是补充初级教育和职业教育。对于那些需要应对环境的新的要求的人们来说,成人教育是延长他们现有的教育。对于那些已经受过高级训练的人们来说,成人教育就给他们提供进一步的教育。成人教育也是发展每一个人的个性的手段。”[6](P269)也就是说,对于不同的成人对象,施以不同的成人教育。其教育对象是针对成人而言的,是所谓的“成人”,而非成人以外的人。

另外,联邦德国 1973年通过的教育计划把成人教育列为与普通教育的初等、中等、高等三种教育并列的第四种教育。[7](P10)我国有的学者也将《学会生存—— 教育世界的今天和明天》报告中对成人教育所做的阐释理解为:“成人教育是传统普通教育的继续、补充和延伸。”也有学者则认为这样不仅使成人教育的定义更为混乱,也与我国和国际成人教育发展实际情况不符。仅就成人教育形式来说,当前遍及各地的多功能的成人院校教育是我国成人教育的重要形式,怎能说成人教育是传统普通教育的继续、补充或延伸?[3](P30)

通过对上述关于成人教育概念界定的分析,可以发现它们有两个共同特点。其一,都从“成人”和 “教育”这两个词入手来界定成人教育。首先,从不同的角度确定何为成人,然后确定何为教育,再将以成人为对象的教育界定为成人教育。即从 “成人”和 “教育”两个词的解释入手,再结合而成。其二,都把成人教育看作是相对于或区别于普通教育的一类教育。认为成人教育是代替成人失去的基础教育,补充受过的不完全初级教育和职业教育,延长现有教育,或提供进一步的教育。“成人教育是传统普通教育的继续、补充和延伸”。成人教育是与普通教育并列的教育,所以从本质上来说,成人教育是相对于全日制普通教育而言的一类教育,同普通教育一起促进每个人的个性得到充分、自由地发展,与普通教育一起实现对人的终身教育。

二

现代成人教育是产业革命的产物,最先出现于英国,至今约 200多年的历史。[8](P29)在我国,政府开始使用“成人教育”一词,始于 1985年《中共中央关于教育体制改革的决定》和 1987年国务院转发国家教育委员会《关于改革和发展成人教育的决定》。[3](P35)所以,成人教育是现代成人教育实践产生和发展的产物,是一个现代概念。要是将成人教育的历史一直追溯到原始社会,[3](P6-21)那就是从字面上去理解“成人教育”的概念,是没有真正理解和把握最早出现于英国的现代成人教育实践和成人教育这一历史概念内涵的结果和表现;是没有摆脱本本主义的局限,没有摆脱已有观念的限制,没有从当前成人教育发展的实践出发去认识“成人教育”的本质;是局限于从字面到实践的研究,而不是从当时社会实际需要和成人教育的实践出发,研究成人教育及其发展趋势,开展从实践到理论的研究,其在一定程度上有背于研究的基本原则,违背了马克思主义实践第一性的基本原理,也不会产生科学的认识。如果对成人教育的对象“成人”这一前提概念的把握上有问题,就必然会带来对“成人教育”实践的误解,不能真正反映成人教育的实践,当然也就不能成为正确、科学的理论。

追溯现代成人教育产生和发展的历史,它是适应并促进现代社会经济快速发展的需要而产生并不断发展的。18世纪中期,英国开始采用机器生产,工厂代替作坊,产业革命 (工业革命)出现。由于机器生产,工厂职工需要科技知识和技能,因此产生了现代成人教育。英国产业革命传播到了德国,1904年德国出现了非官方的大众教育组织。1868年,日本明治维新政府建立,推行 “殖产兴业”政策,首先在造船、纺织行业对职工进行补习教育。美国成人教育科学萌芽于 19世纪初期。1917年制定了《史密斯—休斯法》,对在职人员职业教育提出了专门要求。1958年,美国国会通过《国防教育法》,授权美国联邦政府对州、地方及个人举办的成人教育按照法律规定拨款援助。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生产兴旺发达,许多科技人员、企业管理人员和大学教师需要接受继续教育,成人教育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3](P21-23)

在我国,至 19世纪末 20世纪初,有组织的系统的成人教育开始出现,如清代末年 “为救济年长失学者”补习教育的创办和“简易识字学塾计划”的实施。辛亥革命后,南京临时国民政府教育部设立社会教育司,推行对成年人的教育。民国时期,成人教育曾以通俗教育、平民教育、社会教育、民众教育等不同名义和识字教育、补习教育、职业教育、公民教育、科学教育、文艺教育、健康教育等不同内容在各地进行实验和重点推行。1927年至 1949年,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革命根据地和老解放区,广泛开展了以农民、士兵和工农干部为主体的民众教育和干部教育,以及对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教育,普遍建立了各种训练班、识字班、补习学校、干部学校以及冬学等,形成了为革命战争服务的群众教育运动。[9](P1030)20世纪末以来,人们所熟悉的函授、夜大、电大和自学考试等不同形式的成人教育都大规模地开展起来。总之,在受教育机会不足的情况下,为满足当时战争和人民生产、生活实际的迫切需要,成人教育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为当时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等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历史贡献,是一支不可或缺的教育力量。

可见,现代成人教育是适应并促进现代社会经济迅速发展的产物。一方面,“成人教育”就是为适应和满足当时社会生产、生活的实际需要,培养急需的劳动力,特别是为生产一线培养合格的劳动力而产生并不断发展的。这些劳动力基本上都是已经开始从事一定社会生产实践活动的“成人”,接受正规普通教育以外的教育。所以,从当时社会经济的发展水平和教育的发展实际来说,从 “成人”和“教育”这两个词的解释入手来认识和把握成人教育,将其教育对象界定为 “成人”,并将针对 “成人”这一对象进行的教育实践活动界定为成人教育是能够反映当时成人教育实践的,是相对科学合理的。另一方面,现代成人教育理论与实践产生之初,在当时社会发展水平和经济条件下,人们受教育程度偏低,社会所能提供的教育条件非常有限,人们能够接受的正规普通教育更是有限。社会只能依靠上述这些普通教育以外的教育来培养那些急需的劳动力。所以,当时把成人教育界定为相对于或区别于“普通教育”的一类教育也是相对科学合理的。总之,各种不同的成人教育概念是符合当时成人教育实际的,当时这样来界定这类教育实践活动的概念并用“成人教育”的语词来表达是相对科学合理的,是具有其历史合理性的。但我们也必须认识到,这也只能是一个历史性的概念,不可能是一个永远不变的概念。

三

20世纪末以来,世界特别是我国社会经济实现了快速的发展,人民物质生活水平日益提高,普通教育的资源也日益丰富,能够为更多的人提供学习和接受教育的条件。我国已经基本上普及了九年义务教育,再加上 20世纪末大学开始扩招,为人民接受普通教育提供了更多的选择机会。

这样,接受普通教育的学生不仅有未成年人也有成年人:不仅有九年义务教育阶段的未成年人,也有高等教育阶段的成年人,还有高中阶段的成年人或未成年人;接受普通高等教育的学生大部分已是成人,既有没有参加过工作的也有参加过工作的,还有一边工作一边在职攻读研究生的。众所周知,当前我国开展的传统“成人教育”不仅有普通大学中的函授教育、网络教育、夜大学、业余党校和老年大学教育等,还有扫盲教育、社区教育、农技培训教育等,以及独立设置的教育学院、广播电视大学、进修学校、自学考试中心和自考助学机构等其它社会组织和个人开展的成人教育,他们所培养的对象不仅有成年人也有未成年人;不仅有已经就业的成人,也有刚从初中或高中毕业而没有参加工作的学生。所以,不能机械地从教育对象是否是成人或是否参加工作出发,将在普通教育模式下,成年人所接受的 (普通)教育界定 “成人教育”;而将在成人教育模式下,未成年人所接受的 (成人)教育界定为 “普通教育”。

同时,从我国目前的教育实际来看,相对于普通教育的教育,也不只以我们所熟知的那些传统成人教育模式开展。随着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和教育自身的不断发展与变革,近年来还出现了一些新的教育模式,如考研培训机构、自考助学机构、新东方、学大教育、北京四中网校、托管班、书画培训班、舞蹈培训班等各级各类教育培训机构,它们所开展的都是相对于普通教育的教育。这些培训机构,特别是像学大教育、北京四中网校以及各种托管机构、书画培训班、舞蹈培训班等,其教育对象则主要是未成年人。也就是这些新生事物的出现,再加上电影、电视、报纸、刊物、广播、图书馆、展览会、博物馆等媒体和场馆,以及社会和企业开展的一些文化艺术活动等,也可以发挥其区别于全日制普通教育的教育作用。其教育对象不仅有成人也有未成年人。这样就使得更难形成一个可以达成共识的成人教育概念,使成人教育的概念更加混乱和难以把握。总之,这都体现了现有“成人教育”理论与当前成人教育实践不相符合,反映了成人教育理论相对落后于成人教育实践的局面。

首先,从成人教育概念的第一个特点来看,不论是当前开展的传统成人教育,还是近年来出现的那些相对于普通教育的新的教育实践活动,其教育对象都不仅仅局限于“成人”,而普通教育的教育对象也不仅仅是 “未成年人”。“成人”和 “普通”这两个语词已不能充分反映和区别这两类教育实践活动,其教育对象是否“成人”已经不是二者的根本区别所在。不论把“成人”从年龄、生理、心理、社会、法律的角度来考察,还是从是否参加工作来界定,都使原来从 “成人”和 “教育”入手来界定的 “成人教育”概念和构建的 “成人教育”理论体系不再完备。着眼于教育对象,从 “成人”和 “教育”的结合去理解和解释“成人教育”,不仅已经与当前成人教育的实践不相符,不统一,还容易引起歧义,甚至会让人产生误解。广大成人教育工作者和研究者也对此有一些共识。最直接的表现就是,我国多数大学先后将开展 “成人教育”的机构,由原来的 “成人教育学院”更名为“继续教育学院”以适应这样的变革。总之,当前成人教育的概念已不能准确反映当前成人教育的实践,需要重新界定;“成人教育”这一语词,也已经不再是一个相对科学的表征,需要找一个更合适的语词来表达。

其次,从成人教育概念的第二个特点来看,上述那些新出现的教育形式都是区别于全日制普通教育的一类教育,符合成人教育概念的第二个特点,也发挥着与传统成人教育相类似的职能。从成人教育理论与实践产生之初到现在,特别是从当前教育实际来看,不论传统成人教育还是那些新出现的教育形式都是与这一特点相符合、相一致、相统一的,所以,这才应该是成人教育的本质特点。如果把“成人教育”看成是相对于 “普通教育”的一类教育这一命题是成立的,那么目前关于成人教育概念的界定,已经是相对落后的话,也是不全面、不科学的,需要通过修订,来进一步丰富、发展和完善,以更充分地认识和把握其本质,得出相对科学的认识,进而建构一个能够正确反映其实践并符合其发展规律的理论体系。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成人教育”是一个历史概念。从“成人”和“教育”这两个词入手来界定成人教育是有其历史合理性的,但从当前教育特别是成人教育的实际来说,这种从字面意思上去理解当前成人教育是不合理的、脱离实践的,是受已有概念局限的,是不能正确反映当前成人教育实践本质的,也是不科学的、落后的。它容易让人形成思维定势,使人们从概念出发对成人教育实践产生误解,以致对成人教育的界定很难达成共识。而把成人教育看作是相对于或区别于普通教育的一类教育,是相对科学合理的,是符合过去和当前成人教育实践的认识。也就是说,认为“成人教育是传统普通教育的继续、补充和延伸”这一观点更能体现当前成人教育的实际,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更充分地反映当前成人教育的实践,更符合“成人教育”发展的趋势,是相对科学合理的认识。只不过用“成人教育”的概念和语词表征已不能充分反映和表达当前成人教育的实践而已。所以,应该摆脱现有“成人教育”概念的思维局限,从当前社会和教育实际出发,以终身教育的理念,充分认识和分析当前“成人教育”的实践和它在教育体系中的地位、作用,以对当前成人教育及其本质有新的、更清楚、更准确的认识和把握,得出能够充分反映当前 “成人教育”实践的概念,并寻找更适合的语词来表达这一概念及其内涵,形成能够反映时代特征,适应当前社会经济发展要求,符合教育发展规律的新的“成人教育”概念,进一步发展和完善现有成人教育理论体系和构建适应当今社会发展需要的终身教育体系,以指导当前成人教育和终身教育的实践,促进其健康发展。而不是仍然束缚在从 “成人”与 “教育”这两个词入手来界定成人教育这样的思维圈子里来研究成人教育和构建成人教育的理论体系。

[1]教育大辞典编纂委员会.教育大辞典 (第 3卷)[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1.

[2]国立编译馆.教育大辞书 (第 3卷) [M].台北:文景书局,2000.

[3]张 维.成人教育学 [M].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1995.

[4]杜以德,姚远峰,李醒东.成人教育发展纵论[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

[5]高志敏.“成人教育”概念辨析 [J].陕西师范大学继续教育学院学报,2000(1):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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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王晓东,高宏卿.现代远程教育理论及应用 [M].北京:科学出版社,2007.

[8]王 娅.成人教育教学论 [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05.

[9]季明明.中国教育行政全书 [M].北京:经济日报出版社,1997.

G720

A

1008-6471(2010)01-0009-03

2010-04-20

本文为 2009年陕西师范大学研究生培养创新基金资助项目“成人教育及其在教育领域的科学定位” (编号:2009CXS002)阶段性研究成果。

史志谨 (1955—),男,陕西神木人,陕西师范大学继续教育学院党总支书记,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主要从事成人教育和继续教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