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国时期汉口赛马文化兴衰历史的研究

陈绍艳 蔡其飞李海清 夏云建 曾庆旋

（1、江汉大学，湖北 武汉 430056；2、武汉商业服务学院，湖北 武汉 430056；3、华中师范大学，湖北 武汉 430070）

中国古代交通南方北方各以舟马称便。武汉地处南北要冲，两类交通工具均很发达，可谓既占尽水路行舟之利，又领得旱路驰马之便。武汉三镇因而留下30多处与马有关的地名。

尽管马作为重要的交通工具出现在人们的日常生活里，但直至清末、民国时期，赛马才作为一项西方的休闲娱乐方式进入汉口，并于1905年到1935年短短三十一年间，在汉口这个商业重镇写下了一段浓墨重彩的历史。

一、研究方法

（一）文献资料法：

收集、查阅、整理武汉档案馆、武汉市地方志办公室相关文献资料。

（二）调查法：

对武汉市目前仅存的上世纪初的跑马场遗迹（解放公园、通讯指挥学院、中山公园等）进行实地考察。

（三）访谈法：

与有关专家及相关工作人员进行访谈，获取当时的汉口跑马场第一手资料。

二、结果与分析

（一）赛马文化的历史前提——外国殖民租界的出现与外来文化的浸渗

1860年10月，第二次鸦片战争以清王朝的战败而结束，位列中国古代四大名镇之首的汉口依据《天津条约》被迫开埠。1861年（咸丰十一年）3月，英国驻上海领事署未征得清政府同意，单方面公布《扬子江贸易章程》，擅自宣布“汉口、九江辟为通商口岸，设置领事”。同年，在刚刚划定的英租界地界之内离长江江边较近的一个地段（今天津路与洞庭街交界的地段），建立起了总领事馆和领事官邸，这就是当年汉口第一个外国领事馆。从此，英国开始到中国内地进行财富掠夺，紧接着美、法、德、俄、日等国也相继在汉口建立租界并通商。如表1所示，是当时各国列强在汉口的租界占地面积。

表1 清末各国在汉租界情况

汉口海关建成之后，英租界之内，树起了高大的洋行办公楼，建起了私人住宅区，栽了树，铺了草坪，种了花圃，俨然成为一个与老汉口商业街全然不同的西方世界。在19世纪60—90年代初为租界初创期，来汉的在各领事馆注册的外国人有374人。这个数字在进入20世纪之后激增，到1910年增至2706人。

租界的繁荣使得一些有钱的华人慕名而至，他们在租界内或者租屋或者建房以便长期居住。1924年，有人撰文描述汉口当年的租界风景：“大厦连云，洋楼高耸，园圃夹于其间，林木葱郁绿叶参差，街道宽整，俄界用沥青，其它用细沙，洒水润之，时时清扫，无纤尘，较沪为优……”。“较沪为优”，一句现在听来都能让人兴奋的赞誉词，可想而知，那时候的汉口，还能和上海比一比。

租界的存在，也将西方的近代现代文明引入到汉口。租界发挥西方文明的示范作用，体现在将西方城市模式移植过来，成为现代都会文明的标本。从欧式建筑，有下水道、人行道、行道树的硬面街道，电灯、电话、电报、自来水、公厕、公园等公共设施，到近代化的市政管理和文化举措（学校、医院、图书馆、报馆、影剧院等，）以至西方人的生活方式及观念形态，一一呈现在刚刚走出中古道的中国人面前。

不言而喻，当租界的占地面积、人口、文化发展有一定规模的时候，作为受到资本主义社会大众青睐的非常刺激的休闲娱乐方式—跑马，自然而然就会走进汉口这个内陆城市。

(二)赛马文化流行的物质基础——汉口三个跑马场建造

香港跑马场兴建于1846年12月，上海第一个跑马场建于1850年。而当时的汉口第一个跑马场（西商跑马场或叫六国洋商跑马场）则是在1905年建成。可以说整整晚了半个世纪。但这并不妨碍汉口大兴跑马场修建的风气。

1.西商赛马会（全称：汉口西商赛马体育会：HanKowRace Club Recreation Ground）

在20世纪初期，殖民者在汉口开始了新一轮扩张圈地运动，在这样的背景下，英国人为了扩大自己在汉口的地盘，决定成立西商赛马会，也称洋商赛马会，位于渣甸路。是英国人倡议，由法、德、俄、日、比6国商人参与组成。产权归英国人所有，董事长是英国人杜百里。具体操作此事的人是英国怡和洋行大班杜百里。他在1902年以“四十文一方”的超低价格，从汉口地皮大王刘歆生手上买下了大片土地，而后又以一、二十文一方的贱价，从农民手上强行购买另外一些土地。范围大约在今中山大道六合路口斜对面，大门至二道门（今武汉歌舞剧院）有长约500米、宽20米的柏油路。二道门起有3米高的水泥围墙，沿东墙至现在的永清路口，再折向北至惠济路，沿西墙绕今解放公园路至现在的中共武汉市委大院大门，其位置大约以今解放公园为中心。西商跑马场占地面积大约为八百多亩。房屋建筑面积约为5000平方米，除了跑马圈之外，还建有各种球场。如高尔夫球场、足球场、网球场、马球场、篮球场、橄榄球场、拍球场等。今天我们看见的，解放公园只不过是当时跑马场面积的五分之二。解放公园在武汉市属于超大公园，可见当年的西商跑马场的面积之大。

2.华商赛马会（全称：汉口市华商赛马公会）

华商总会成立于辛亥革命前夕，会所设立在英租界内，大约是在今天汉口鄱阳街与江汉路交叉的一所房子内。关于华商赛马会的成立至今流传着一段故事：1908年的一天，良济洋行买办张永璋去西商跑马场看赛马，以为自己是买办，地位、社会角色不逊于洋人，可以走正门登台看赛马；可是在进门的过程中，遭到守台的印度人阻拦，并且被印度人当场踢了一脚。当晚在华商总会谈及此事的时候，华商们很是气愤。而且当时的地皮大王刘歆生也有过此类的经历，他在观看赛马的过程中，看门的印度人也是说华人只能从侧门进。

受到侮辱的华商决定自此不到西商跑马场看赛马，并且酝酿修建自己的跑马场。地皮大王刘歆生划出一块地皮作为投资，其他华商亦纷然入股，响应集资者达三十多人。由华商总会负责人、汉口总商会会长周星棠、埠昌洋行买办刘子敬、立兴洋行买办刘歆生、太古洋行买办章学周、实业银行行长梁俊华等成立董事会，公推周星棠为董事长。

刘歆生提供的地皮在现在汉口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院、航空路、万松园路一带。跑马场全称为“华商体育运动会”，通称则是“华商跑马场”。华商跑马场面积约为三万三千多平方米。建有一个圆形的跑马圈，周围一公里半。华商跑马场的建筑设施和组织系统与西商跑马场几乎相同，也在跑马终点设有三座看台，跑马圈四周有茶座、冷饮、中西餐馆等。

3.万国跑马场

万国跑马场的地点选在了今天的汉口唐家墩和姑嫂村一带。万国跑马场最后建成，那时已经是1926年了。西商跑马场和华商跑马场都进入了全盛时间，每场马会都能赚得个盆钵饱满。于是已经在西商跑马场赚得够多的杜百里还嫌不过瘾，又联合一帮华商另行集资合股，开辟了汉口的第三家跑马场。这个中西合作的跑马场正名为“万国体育运动会”，通称万国跑马场。

（三）赛马文化流行的制度保障——赛马会章程的确立及其各自特点

历史文献资料显示，三个跑马会都有自己的经营运作章程。三个马会的章程即有共性；在共性的基础上，却有着自己的特点。

具有共性的地方是，都以股份制来组织马会，对股东会、会务董事、监察、董事会、董事会职权、账目总结、盈余分配、董事会选举等有着明确的规章；对怎样开展赛马活动，有着很明细的要求。如马房的建设、管理；马夫头目、马夫等人的申请、核实、管理；马匹的购入、饲养、马匹的疾病检查；骑师的职业资格鉴定；马道规则、跑马圈养护等。

不同的地方是：西商马会突出了赛马市场运作环境的营造：对各个与赛马有关的地方、环节都用章程加以具体说明；出现问题怎样解决，也一并在章程中明文规定。因此西商马会的经营业绩属最好。但是，从殖民文化的根基上，他是排华的，如华人不能从正门进去看跑马，必须走侧门；华人不能进入马场包房等。

华商马会的章程则突出了民族精神。强调的是锻炼健全体魄，提倡尚武精神。以提倡体育，研究骑马学术，鼓励尚武精神，并联络中华民国区域内各国赛马体育会感情，交换中外知识，挽回权利及各种可能体育事业。从华商马会的章程中，我们看见的是中国民族资本家民族精神的外延。

万国马会由于成立较晚（成立于1926年），又属于中外资本家合伙经营，再加上成立不久就恰逢日本侵华战争的战乱影响，因此在汉口跑马会的历史上并没有占据很重要的地位。

（四）赛马文化流行的社会支撑——民国政府的倡导与支持

跑马场的赛马赌博是公开进行的，当时的汉口政府非但不制止，而且调派军队和警察现场维持治安；这是因为赛马要上缴5%的赛马税。因此在赛马会全盛时期，政府一日可收到银元八九千元，除去所需的相关费用，每场下来，政府净挣七八百块钱。在1928年11月到1929年1月间，政府收的净挣赛马捐就达21008元（选自武汉地方志《民国时期的武汉地方财政篇》246页）。

有了当时政府的支持，赌马的规模效应立刻显现出来。千人参与、万人观看的场面应运而生。在1926年到1935年间，三家跑马场同时赛马，整个汉口数万人同时进入马场看马、赌马，其声势可谓壮观。从1925年到1935年间，西商马会赛马比赛的日收入可达20万多银元。

三、结语

简要回溯这段时期的汉口跑马文化兴衰史，不难发现汉口赛马文化流行有其深刻的历史文化背景，具有当时时代背景充分的物质制度保障。其发生发展规律也逃离不了社会时代发展的规律，即社会兴，则赛马兴，社会乱，则赛马乱。

从细微的角度审视当时的汉口赛马兴衰，不可否认，当时由于欠缺正确的舆论导向和监管，民众的赌性得到高度膨胀，为了赌马，一些民众倾家荡产。这也成为民众之所诟病的地方。但从另一个角度考虑，民族资本家用自己的实力开办赛马会，倡导锻炼健全体魄，提倡尚武精神，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的确有力地提升了羸弱的民族尊严，而将慈善、募捐等社会公益事业融入到赛马文化之中对当时的社会也产生了积极作用。因而，要推动现代赛马的发展，这段简短的“跑马文化片段”无疑具有深刻的历史意义和借鉴作用。

[1] 汉口租界志编纂委员会.汉口租界志[M].武汉:武汉出版社,2003.12.

[2] 武汉档案馆.大武汉旧影[M].湖北.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4.

[3] 武汉档案馆.汉口跑马场史料选辑[M].武汉.武汉档案馆,1992.10.

[4] 方方.汉口的沧桑往事[M].湖北.湖北人民出版社,2004.5.

[5] 武汉方志编纂委员会.武汉市志.税务篇[M].武汉:武汉出版社,2003.12.

[6] 梁长明.汉口开埠时期武汉商业发展研究[J].中国商界.2008,（10）:183.

[7] 秦尊文.美国赛马业发展经验及对中国的启示[J].汉江论坛.2008,(12):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