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琦
(湖南师范大学 新闻与传播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女性能大量地进入传播视域是一种文明的进步,而以什么面目出现在传播中,又是关乎文明程度和社会发展进程的一个重要标识。我们不得不承认,中国女性文化尚未构筑自己的女性话语系统,而这个亟待执行的使命首先应该由女性媒介来承担。女性话语作为女性意识的反映,是女性对男性传统话语霸权的反抗与反驳,是女性作为一个社会群体审视生存现实、重新反思自我、认识自我、寻求自我主体意识构建与自我塑造的大胆尝试。构建女性话语体系就意味着女性必须以自己的声音对女性的历史和现实进行描摹,以自己的体悟和实践来展现女性特有的生存状态和心理图式。[1]建构女性话语系统是男女平等最重要的标志之一,五四运动以来,中国的主流文化曾为建立女性话语做过自觉和不自觉的努力,20世纪80年代以来,在大众传媒的推动下,这一建构工程再次艰难起步。但在这一渐进的过程中,女性传媒的发展仍受到不少阻碍。目前,“女”字号的传媒林林总总,但透过表象我们所看到的只不过是男权话语主导地位遮盖下的亚文化形态,实质上的话语中心仍然是男权体系。[2]作为建构并传达特定意涵的符号系统,大众传媒的角色和影响取决于它所运行的社会文化环境。任何社会事实都是社会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新闻媒介及其传播行为要受到政治、经济、文化、历史等多种社会因素的制约也是必然的。鉴于此,我们拟从男权文化传统、市场经济利益、传者性别意识等层面来深入剖析牵制女性媒介社会功能发挥的社会结构因素。
社会规范是人类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人类活动的社会规则和标准,包括思想、观念、制度、法律、道德、宗教、习俗等。“新闻传播活动既是一种信息传播活动,又是一种文化传播活动,它必然要受到社会规范的制约。”[3]社会规范制约的本质特征就是文化制约。在对新闻传媒及其传播活动产生影响的社会制约力量中,社会文化制约虽不具有强制性和直接性,却是一种更持久、更深刻的制约力。无论作为传播主体、媒介形象还是受众,中国女性都受制于中国特有的社会文化环境。在数千年男权文化的侵袭下,中国女性自我主体意识匮乏,而处于社会边缘地带的女性对媒介内容的选择自然与“硬新闻”及精英文化相去甚远,这使得定位于女性受众、以张扬女性意识为旨归的女性媒介的生长缺乏应有的受众土壤。
从社会意识层面来看,中国是一个以男性为中心的国度,男尊女卑的性别秩序已与民间生活浑然一体。上世纪初,“娜拉”走出家门曾被视为女性摆脱男权统治、追求独立自由、性别意识觉醒的信号。一个世纪以来,中国女性为摆脱沦为男性附庸的地位而做着不懈的努力。但受社会生产力发展水平和传统文化观念等因素的制约,传统男权价值形态和道德观念
在现代化进程中的中国仍根深蒂固,男性被认为是社会文化的主体,女性在经典叙事里永远扮演着工具或献祭的角色,虽然女性的自主意识开始觉醒,但女性对主流话语的挑战仍远离中心舞台,中国传统伦理道德的强化使女性的受压抑合法化甚至制度化,更使不少女性形成了对自己性别角色的茫然与抗拒。2007年由网易女人频道发起的“女性互联网民性别观念”在线调查结果显示,有50.8%的应答者表示来生不愿做女人,因为女人的生活中充斥着苦与累,[4]严重缺乏性别身份认同的自豪感。可以说,中国还是有相当多的妇女至今仍未明白从性别的角度接受解放意味着什么,而一个对自身解放缺乏足够认识和心理准备的社会群体是很难建立起真正的主体意识的。“这种当代中国女性正在遭遇的文化与现实的困境似乎是一种逻辑的谬误,因为在她们作为‘解放’的妇女加入历史进程的同时,其作为一个性别的群体却再度悄然地失落于历史的视域之外。”[5]进一步来说,中国的妇女解放是通过民族国家的建立而获得的。在中国特有的历史条件下,妇女在法律上被赐予了与男性同等的尊严和权利,但绝大多数女性包括许多女性主义者都缺乏西方大规模女权运动的斗争经历,不同于西方女性拥有的权利是其觉醒后经过不懈斗争争取来的,中国女性的基本权利是被中国共产党赋予的,“难以引发女性性别意识与女性群体意识的自觉,故而大众传媒中的男权话语长时间未引发中国女性的警觉与抵制。”[6]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推行的男女平等,其实质是建立在行政干预机制上的形式上的平等。国家以行政强制力量变追求男女平等为男女一致,女性从未认识到自己的独立价值是什么,相反她只一味跟从政治的指引,以男性的指标作为自己解放的标志,由异常丰富的两性特征构成的复杂人世被消泯,进而造就了一个单调、苍白、贫乏的社会。女性的解放一旦同国家的前途、民族的命运纠结在一起,女性就会自觉地接受为男性政治所决定的国家意志的干扰与统驭,同时不自觉地将原本就不强烈的个人自我意识彻底放逐。从这个意义上说,政治推动下的中国妇女解放与其说是对女性的解放,还不如说是在男权中心模式下对女性实行的另一种更为隐晦的压抑。这种行政干预机制一旦消失,男女平等的大厦便会轰然坍塌。“改革开放所带来的市场经济终于开始结束社会主义福利及其向妇女恩赐的平等……推行了四十年的事物可以毁于一朝一夕,至少说明这种解放与平等从来没有深入人心,它的积极的社会功能实在太少了。”[7]
女性的性别角色和身份地位的获得均来自于社会。女性在社会化过程中,将社会赋予的角色标准内化为自己的行为准则,并将它贯彻落实到日常的行为实践中。男权社会赋予女性的只能是被动的边缘的客体身份。回顾中国历史,从封建时代的儒家开始,父权意识形态中“男主女从”、“男尊女卑”的性别规范早已印刻在民众心中。就女性而言,她们将男性中心社会的价值观内化为自己的本能,恪守着男权文化强加于自己的不平等的戒律。在中国,官方主流话语一直承担着构建个体尤其是女性的任务。1949年新中国建立后虽出现一些改变,但现实的话语却在官方的默许中以另一种方式规范着女性的行为。一方面,女性被描述为男性的性对象,消极被动地等待男性的支配;另一方面,她又被构建为性秩序和婚姻稳定的代言人,被责成为了婚姻、家庭和社会的稳定而遵循性道德,检点自己的性行为。[8]人类对性的本能渴望和追逐使得后者成为一切社会秩序的腐蚀剂,而统治阶层又必须杜绝越轨行为以换得社会秩序的安全。为维护秩序,性别规范自然成为最专横、最不可逾越的主流意识形态内化于民众心中,并建构了性别的社会角色。文化的功能之一就是作为人类的生存工具,为他们提供生存的方式和秩序,减少他们选择与摸索行为方式时的混乱与困顿,而男权文化建构的性别规范便行使着这一社会功能。
恩格斯指出,“最初的阶级压迫是同男性对女性的奴役同时发生的。”[9]也就是说,男尊女卑、男强女弱的传统观念是伴随阶级的产生而产生的,那它也必将随着阶级的消亡而消亡。然而,意识形态的消亡要比阶级的消亡缓慢得多,因为前者已随着数千年的历史更迭与文化演进积淀在了人类的集体无意识当中。精神分析心理学家荣格提出:“集体无意识,是指由各种遗传力量形成的一定的心理倾向。”[10]他认为,“集体无意识”中的无意识是一种“普遍无意识”,不属于个体,它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人身上都有着相同的内容和活动方式,“集体无意识”构成了大众心理基础,本质上是超个人的,存在每个人的内心之中。同理,媒介受众的内心也蕴涵种种社会心理的积淀,对于生活在父权社会的女性受众而言,受到父权制度的文化塑造,其关于女性自我角色定位的认识更多的是对传统角色的无意识沿袭。而女性在日常生活中的这种集体无意识一旦与大众传媒引导的心理暗示相契合,她们便会追随媒体建构的传统女性形象,随之认同媒体传递的价值观,钝化自身的生命感觉,进而在日常行为中呈现出来:她们会认同对女性来说家庭是最重要的观念;她们会因性别角色而回避成就动机;她们会追求和展现表象的美感,成为美容、美体甚至整形活动的积极主体。[11]而女性“认识把握和发现周围世界的自由越少,她对自身资源的开发也就越少,因而就越不能肯定自己是主体。”[12]在今天依然强大的男权中心意识形态的笼罩下,女人的真正悲剧正在于顺从、不自觉地扮演着配合者的角色且几乎是以一种“合谋”的方式让自己变成男人的欲望对象、工具化的“他者”,积极地在“阳具”逻辑中行动;换言之,她们所缺失的正是一种对男性欲望以及支撑男性欲望的幻想的激进的拒绝姿态。正如《半边天》节目主持人张越所说:“很多年以来,女人一直没有自己的标准,一直没有自己看世界的眼睛,一直没有自己的语言,你使用的整个标准都是社会的标准,而社会是谁的标准?社会的主体和强势集团是男性,你使用的是男性的标准!我们长期以来受到各种各样的教育和暗示,已经使我们变成了一个适应男性社会规范的人。你在思考所有问题时,都会带着这个痕迹和烙印。”[13]当然,我们也必须看到,受到传统与现代的双重影响,现代中国女性的价值观呈多元化,对性别角色的确立亦呈现出更深层次的矛盾性,一方面追逐两性平等,一方面又保持着传统,她们更愿意选择少付出或不付出家庭代价来追求更加现实的生活道路。这是一个深层而深刻的中国文化心理现象。也就是说,女性话语反对男权又离不开男权,最终在获得了转换性话语领域的权力之后,依然是取悦于男权,女人终究无法跳出男权“画”的这个圈。
妇女素质关系到一个国家的人力资本存量和经济增长,提高妇女素质对于改变女性社会群体的次属地位具有基础性的社会作用。在考察影响女性媒介发展的主要社会因素时,我们更应深入探究造成“女性受众主体缺席”的深层社会原因,应该认识到正是由于不平等的性别权力、性别规范的制约和束缚,才导致了女性受众整体素质较低这一残酷的社会事实。经济上的自立自强是妇女能否解放的主要标志,经济发展是妇女社会发展强有力的物质后盾,但经济上的自立自强并不意味着精神上必然的自立自强,经济发展并不必然带来女性群体在精神层面的同步发展。改革开放的30多年来,中国国民经济获得了前所未有的高速发展,但性别平等与妇女发展状况并未随着经济增长而获得同步的改善与提高,女性发展中的诸多问题并未随着经济的腾飞而迎刃而解。正如鲁迅所说,“在经济方面得到自由,就不是傀儡了么?也还是傀儡。无非被人所牵的事可以减少,而自己能牵的傀儡可以增多罢了。”[14]性别的不平等是结构性的,结构性的菲勒斯中心意识形态合理化了女人劣势的结构地位,只要存在不平等的结构,平等便无从谈起。因此,高度重视传统男权文化和性别陈规对中国女性发展无所不在、无孔不入的影响和渗透,从性别平等的立场出发,从女性媒介的传播实践出发,重建女性话语权力,完成女性形象从边缘到中心的转变,为女性发展创造有利的社会舆论环境,在整个社会发展的进程中有意识地宣传和推进男女两性的和谐发展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业。
经济是大众传媒生存的基础,任何传播实践都必然要受到经济的制约。在现阶段女性传媒的发展进程中,经济因素成为最强有力的社会制约手段。新时期以来,市场力量的急剧扩张给女性媒介社会理想的实现造成了巨大的角色困惑与角色冲突。当然,将女性身体视为卖点、将女性经验琐碎化等违背新闻专业主义精神的传播行为并非完全由记者本人私欲造成,更多的是由于当今传媒的激烈竞争所致。因此,我们在探讨制约女性媒介发展的社会因素时,应从社会经济市场化的宏观视角去看,而不应局限于新闻记者个体。
过去的10余年间,中国的对外开放、经济的高速增长和巨大的社会变化皆令世人瞩目。中国的社会学家正亲身经历并试图深入阐释这种庞杂的、渗透到社会生活方方面面的转型。中国的大众传媒也正经历着类似的社会转型,新闻媒介的成长过程正处于市场经济体制改革的大环境中。“中国新闻业是在没有制度体系准备的情况下进入市场,在法制化制度环境准备不足的条件下进入市场化运营的,而没有制约的权力会带来道德的崩溃。”[15]新闻媒介一旦在经营上走向市场,竞争立刻在新闻市场上激烈展开。竞争的直接目的是争夺受众,最终目的则是争夺广告。发行量、收视率、收听率成了媒介的成败标识,广告成了媒介的生命线,成为媒介调整甚至干预、控制版面、时段的指挥棒,而广告的经营又有赖于媒介的市场份额及其对受众的影响。因此,为争取更多广告,媒介纷纷使出浑身解数来开拓受众市场。竞争给媒介带来的一个最为显著的变化就是受众中心地位的认同,大众传媒从过去的“以传者为中心”逐步向“以受者为中心”的方向转型,各媒体都花样翻新,不断追逐社会热点与受众关注的焦点。严峻的市场压力给媒介内容注入了较多大众化、世俗化的色彩,政治、时事之类的“硬新闻”急剧减少成为新时期商业媒介传播实践的主旋律。娱乐化、煽情主义、功利主义等市场运作理念造就了市场化的媒介生态环境,引导传媒无节制地追逐自身利益的最大化,进而导致媒介权力的滥用。某些媒体已异化为迎合读者猎奇猎艳、寻求刺激的心理的传播工具,而不再是反映社情民意、关注国计民生的社会公器。这正是媒介的伦理天平偏向经济利益而无视职业理念的表现,最终受到伤害的只能是道德规范与公众利益。
在商业文化席卷全球的今天,大众传媒的繁盛是有目共睹的,这场社会大众与现代传媒携手缔造的声势浩大的“狂欢”正方兴未艾。但透过光怪陆离的表象和日益先进的传播手段,我们发现,传媒带给人们的并非都是积极的生活方式或进步的思想观念。在市场杠杆的作用下,对于与女性有关的信息,媒介传播在文本上更多地提供供人消费而非供人阐释,供人娱乐而非供人判断的报道;在形式上则更多地倾向于无思想深度但却轻松流畅的故事、情节和图片,营造令人兴奋而又眩晕的视听时空。封面女郎之所以成为女性报纸封面最普遍的视觉元素,究其根源,乃是由于那些复杂深奥和意义晦涩的视觉形象无法吸引匆匆过客的视觉注意力,也就无助于报纸的销量,而具有视觉诱惑力的女性形象便成为首选。于是,女性美在消费社会结构中被经济学法则所操纵,青春美的女性形象转化为具有视觉吸引力的商品,作为商品景观,女性成为了一种视觉对象,“在一个景象的社会中,商品即形象,形象即商品。”[16]显然,受商业逻辑制约的他律性已成为当前大众媒介的基本社会功能之一,专业化的女性传媒也无法抽身而出,商业动机是女性媒介变相复制父权制社会男女不平等的权力结构的又一深层原因。正如卜卫所说:“传媒的商业属性使其必然以社会中普遍存在的性别成见来求得大众认同。”[17]在建构女性形象的过程中,媒介不同程度地带有对社会性别的预设和假想,并通过不合理的议程设置使之强化,使受众根据传媒构建的性别意义、模式和特征来进行自我塑造和性别角色的定位。女性话语介入女性传媒引发了一些不无矛盾的微妙变化:一方面是女性主体的书写与抗争,另一方面是女性话语的被利用。在日益高涨的文化工业中,女性话语表达的权力与欲望已演变成市场利益的驱动器,那些“变换的话语以及文化工业结构”不断“迎合、培育甚至从那些越轨的产品流通中获取利益”[18]。在消费社会和消费文化日趋成熟的今天,女性的“被看”不但未曾减弱,反而被日益加强。男权传统禁锢与商业文化背景下的女性申述根本无法冲破男人“看”和女人“被看”的藩篱。同时,我们还必须看到,这已不再是女性主义者所说的“女性的沉默”,女性自身为了获取现实利益,也往往主动或被迫加入这一追逐商业利润的过程。
和整个人类一样,女性主义要想获得独立的价值和生命的活力,就必须创造一种距利润较远而与人生、与人更直接的关系,她不能满足于当噱头和卖点。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具备独立自主、不受商业化制控的生存能力是女性媒介发展的不二法门。正因如此,我们认为,真正意义上的女性媒介在中国现实社会的出现恐怕还要假以时日。
大众媒介具有形塑社会文化价值观念的重要社会功能,而女性媒介从业人员能否自觉树立社会性别意识,将女性作为独立于社会和男性的积极力量来表现,这不仅影响着新闻传播实践的发展,还关联着平等和谐的先进性别文化的建构与社会公众对现实世界的认知。
由于经济发展水平和男权文化传统的束缚,在人们积淀了数千年的传统性别观念中,妇女独立存在的价值仍然受到一定程度的否定和质疑,而这种质疑更多的是通过社会潜意识表现出来的。据笔者在2007年做的相关社会调查显示,女性媒介部分从业人员的社会性别意识不强烈,对大众媒介对妇女的忽略,封建男权文化、消费主义文化对女性的贬抑等缺乏必要的敏感和批评——这成为女性媒介良性发展的最大主观制约因素。如在女性媒介的一些新闻报道中,女性通常被建构成附属于男性的妻子或母亲等传统角色;在与男性的关系中,推崇妇女的“自我牺牲”精神,女性的独立意志和独立生活几乎不可见;片面强调传统女性特征或“女性特质”,极少从社会性别视角剖析男人、女人和社会生活;对女性的关注不外乎如何美容化妆、如何购买时装、如何洗衣做饭、如何打理家务、如何看好丈夫以维持婚姻、如何减肥以博得丈夫欢心等议程,而妇女的社会角色和自我发展则被搁置在了一边。还有一些女性媒体将男性当作女性的人生榜样,鼓励女性与男性竞争,怂恿妇女要“超过男人”,笔者认为,这实质上是在变相地强调“男性特质”的优越性,无视女性自身价值的话语逻辑十分明显。中国女性媒介的生存现状与其传播理想之间尚存在较大的差距,这种距离不仅存在于传播文本与话语空间中,更存在于隐匿其后的传播主体的传统性别观念中。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笔者认为主要有三个方面的社会因素:一是对于一个几千年来都是以男权为中心的国度,传统性别文化因其深厚的历史与社会基础而依然根深蒂固,并渗透进包括女性媒介制媒者在内的所有社会人的意识与行为当中;二是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的中国新闻改革泥沙俱下,在新的媒体格局尚不完善的过程中,商品交换法则的大举入侵与市场化运作在女性媒介传播实践中造成了一些消极的现实影响;三是在中国目前的媒体监管中尚缺乏性别平等的社会制约机制,再加上一些从业人员缺乏性别意识的专业培训,导致其运用女性媒介这一社会公器消除男权中心文化的自觉意识和实际操作能力较弱,较少从性别公正的角度来反映和反思社会现实。
政治的进步和经济的发展并未带来相应的性别文化观念的更新,在不断高呼女权的今天,从传播主体到普通民众依然存在性别盲点,社会性别意识仍显薄弱。鉴于此,有学者指出,“在男女不平等尚存在的现实下,社会性别概念需从三方面把握:一是社会性别是由社会文化建构的,是后天形成的;二是社会性别中内含两性存在差异之义;三是后天形成的两性差异附带着社会文化的、崇男抑女的价值判断。所以当以社会性别视角去审视社会文化现象时,便会着眼于发现女性受压抑的事实,这也可以说是从女性利益出发的视角。”[19]这正是女性媒介所需要的视角,因此对女性媒介制媒者开展社会性别意识的培训是非常必要的。有学者认为,这样的培训应着眼于这样的问题:什么是社会性别意识,社会性别视角是怎样的一种视角,我们如何体验这样的角度(特别是男性传播者),如何识别女性歧视在媒体上的表现,应该如何建立女性的评价标准,多元化的女性角色如何认识,和谐的男女关系应该是怎样的,社会性别意识应该如何在传媒实践中体现等。[20]将社会性别意识、性别平等观念带进中国传媒,并非易事。中国目前女性媒介的栏目或节目社会性别视角不清晰,缺乏对性别歧视的敏感和辨别能力,甚至进一步退三步,社会性别意识的张扬显然需要一个长期的渐进过程。但不管怎样,如何既能在日趋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获得生存发展的空间,又能在传播实践中弘扬女性意识、表达女性立场、反映女性作为创造性社会行动者的一面,理应成为女性媒介从业人员刻不容缓的思考主题。
一言以蔽之,要商业化生存的现实境遇、传播主体社会性别意识的阙如与女性受众自我主体意识的匮乏对女性媒介的现实发展产生了强大的制约作用,成为女性媒介在中国当下获得长足发展的主要“瓶颈”。自然,如何突破“瓶颈”也就成为了我们努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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