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礼明
文言文如何上?有人作了列举,比较公认的似乎是这样一些:“钱梦龙执教的《愚公移山》是串讲文言文的极品;张必锟执教的《五柳先生传》是文言文诵读教学的经典;黄岳洲设计的《岳阳楼记》教案是深挖古文知识的代表;张孝纯设计的《乌有先生历险记》是文言词汇训练设计的绝唱;沈衡仲执教的《六国论》是扩大文言文文化内涵的教学视野的典范……(魏小娜《寻找语文课程视野下的“文言文语言教学”》,《中学语文教学》2005年第11期)这些案例是如此经典,以至于今天还有很多人在历数着这些名师,学习着他们的课例。但是,恕我直言,在文言文已经,上得面目可憎的今天,曾经奉为经典的教学模式真的能够为我们的教学提供直接的经验借鉴吗?
教学需要寻找新法,文言教学需要拓展新路,夏老师的探索因此显示了极大的价值。那么这一课的独到之处在哪里呢?
“平时我们的教学都是把文言文翻译成现代文,今天我们反过来,客串一次古人,把这段文字翻译成古文好吗?”他这样开始了这一课。对于已经习惯了古文教学等于讲字词的学生来说,文言文便意味着乏昧和沉重,但夏老师这一设计无疑是颇具诱惑的“刺激”。对于这一“刺激"的意义,在这里想多说一些:
在这堂课里,夏老师对平淡乏味的文言教学有一个“暗算”。如开始部分,师说:“晏子正在吃饭?”生答:“晏子正食。”师说:“你们见过古文里面说‘正在是用‘正'吗?”生答:“没见过,应该用‘方。”师说:“齐景公派使者来了?”生答:“公使使至。”师又说:“晏子把自己的食物分给他吃?”生答:“子分食与之。”师又说:“使者没有吃饱,晏子也没有吃饱?"生答:“使者未足,晏子也未足。”师突然发问:“也?”生醒悟而答:“亦,亦未足。”我想,对于学生的积累来说,这里的一问一答暗含着比考试还要厉害的檢验,它不需要死记硬背,而是要发挥和想象。试想,教学由被动的学转化为主动的创造,学生若不使出浑身解数,如何彰显自己的能力呢?
当语言的硬壳在课堂上被学生细细地敲碎之后,师生的对话便畅快起来。当老师说“晏子说:智慧的人考虑多了,肯定会有一次失误,愚蠢的人考虑多了,肯定会有一次成功”时,学生迫不及待地回答:“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当老师说“想来管仲的失误就是我的成功吧,所以拜两次不敢接受"时,学生很流畅地用了长句来作答:“臣以为管仲之过乃臣之得也,故再拜而辞之(弗受)。”这样的互动中,语言的静波就显现出来了。
这种“暗算”还体现在夏老师严肃的课堂构思上。当他通过文白语言的转换激活了学生的心智时立刻发下了原文,并激趣说:“大家来对比一下,我们的‘盗版与‘正版'相比如何?”然后,课堂自然引入人文层面(“晏子的困境"),完成了由语言到意义的提升过程。这种教学设计步骤清晰,循序渐进,由易到难,由个别到整体,学生在积极的参与中自然而然地将文本融合进了自己的理解视野。
我们看到,一节课下来,老师并没有讲解虚词实词的区别,也没有让学生在文言单词里枯燥地转悠,它绕开了单调而乏味的概念性解释,使学生自如地在文言单词与现代汉语之间穿梭转化着。同时,这堂课的文本解读也是极具个性的,老师并没有给出确定的答案,而是启发学生在日后的人生中去思考与探索。这种开放将学生的视线引向了宽阔的地方。
除此之外,我觉得夏老师的这节课值得玩味的地方还有几点。
一、“反者,道之动”。这句话出自《老子》第四十章,意思说,循环往复的运动变化,是道的本真运动。对于文言教学来说,将古文转化为现代文,目的何在?一般的回答是便于理解,因为古文难懂。其实这只是将事情做了一半,要完成一个理解,在哲学层面上讲需要一个循环。我们的文言文课堂因为找不到返回的路径,理解受到了阻塞,教学才变得异常枯燥,针对这种现象,夏老师的这节课显得格外有价值。
二、《老子》又说:。“弱者,道之用。”其大意是,“道”所使用的方法是示弱而不是逞强,用柔劲而不显示刚强。这节课夏老师并没有显示出教师对知识与理解的主宰,它的亮点在于教师不断地让学生有思考的问题,有求思的渴望。教师示弱,学生反而获得了言说的自由。
我想,教学的智慧正在于教师如何让学生从有形的语言空间窥见隐藏在文字背后的事理空间,《晏子辞千金》这节课恰恰让学生感受到了由语言抵达精神空间的过程。
对比我们时常看到听到的文言文教学,《晏子辞千金》一课提供给我们许多可以借鉴的地方。它的尝试说明教学的确需要一些“新鲜的巧法”,只有这样才能给我们庸常的教学生活以生命的活力。当然专为玩弄“机巧”,正是当下一些课堂常见的现象,这是需要警惕的。在我看来,课堂机巧应该成为一个“助推器”,要能够帮助学生理解并喜欢文言,帮助学生顺利地深人文本,甚至到达感人至深的地方。试想,当学生真心喜欢上古文,在古文课堂上也能够自由地思考,这种新鲜的巧法一定会催生出更多更美的思维火花,而这种美是最纯粹的,最动人的。在害我最多是古文”的控诉声中,要恢复文言教学的尊严,目前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很多,这其中教学的创新显得尤为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