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会中外，攀高创新

曾文雄

人物简介：

王德春，上海外国语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上海交通大学兼职博士生导师，国家级突出贡献专家；中国修辞学会会长、中外语言文化比较学会副会长、上海语文学会副会长。学术成就名震中外。著作有《现代语言学研究》、《词汇学研究》、《修辞学探索》、《语言学教程》、《语体略论》、《现代修辞学》、《语言学概论》、《社会心理语言学》、《神经语言学》、《语言学通论》、《多角度研究语言》、《语体学》、《汉英谚语文化》等；主编的论著、词典有《外国现代修辞学概况》、《大学修辞学》、《修辞学词典》、《汉语国俗词典》、《汉语修辞词典》、《英语习惯搭配词典》、《新惯用语词典》、《Project English》、《新世纪对外汉语系列教材》等；有译著多部，主编期刊、丛刊、论文集、丛书多部，发表论文300余篇。先后创立国俗语义学、言语环境学、信息修辞学、建构语言学、微观语言学、社会心理语言学、建构主义外语教学论等新学科。1978年起开始从事研究生、高级访问学者等高层次人才的培养工作，先后到大陆各地，香港、澳门、台湾地区以及新加坡、日本、德国、美国等地讲学。

今年8月3日，本刊特约编辑在上海采访了王德春教授，下面是王教授对提问的回答要点。

1.作为修辞学会的会长，可否谈谈学会的情况以及修辞学的发展现状？

中国修辞学会于1980年成立，现已有26年了。去年底在上海外国语大学举行了学会成立25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学会按地区和专业设分会。按地区的有华东分会、中南分会等；按专业的有语用学研究会、文学语言研究会、法律语言研究会等。总会和分会每年都举行大、中、小型学术研讨会。修辞学会的成立对发展现代修辞学，提高社会言语交际效果和交际者言语修养起了很大作用。现代修辞学研究范围涉及语言体系及言语各领域，语言体系中有修辞手段、修辞方法、语体分化、风格要素等。修辞的效果体现在言语中。修辞学会的目的是提高人的言语素养。我们知道，人的素养是社会文明的一部分，人的言语素养提高有助于减少交际中的信息差，提高工作效率，创建和谐社会。可以说，修辞学涉及语言和言语的各个领域。修辞研究主要包括修辞学的理论研究与应用研究。学会会员包括外语、汉语、对外汉语等方面的学者。

2.请您谈谈现代语言学的发展趋势。

现代语言学的发展趋势是：理论研究越来越深入、应用范围越来越广泛，而且这两个方面不断相互结合。现代语言学研究的内容主要有：（1）语言体系，即音义结合的词汇和语法的体系。（2）言语活动，即言语交际者双方使用语言建构话语，理解话语的过程，这过程涉及语境、交际者的社会心理因素、交际者角色关系、话题等。（3）话语，即言语交际中所建构，交际双方共同理解的言语作品。要进行话语分析和捕捉话语信息核心。（4）大脑言语机制。不管是习得语言、学习语言、研究语言、言语交际、话语建构与理解等都要通过大脑，神经语言学、心理语言学和认知语言学就是研究大脑言语机制、心理机制、认知机制如何影响言语交际的。这四个领域是语言学的主要研究方面。此外，现代语言学还涉及：（5）电脑言语信息处理。电脑处理语言信息的过程与人脑有一定的关系,这是计算语言学要研究的。（6）文字体系。研究口语、书面语交际以及这两方面的相互转换就离不开对文字体系的研究。这六个方面处在建构性的循环网络体系中。建构性指在使用语言建构话语的同时利用言语的创新，不断建构语言体系，在习得和学习语言时在大脑里建构所学语言的体系，使习得的语言体系与客观存在的体系相一致，同时交际者双方共同建构话语的意思，最终达到共同的理解。语言与言语之间，语言学研究的六个方面之间都是循环的。研究任何一个语言问题，“牵一发，动全身”，只有进入这个语言循环的系统才能认识语言的本质、达到语言的有效使用。这就是现代语言学的发展趋势。

3.请您谈谈修辞学与语言学在促进外语教学与提高学生综合素质方面的体现。

修辞学与语言学对外语教学的促进与学生综合素质的提高体现在各个方面。

语言教学以现代语言学理论作为理论基础，借助现代语言学的理论形成语言教学论，根据语言教学论进而形成教学法、学习方法、教学评估、教材编写原则、考试方法等等。进入到课堂教学，外语教师除了掌握语言的基础知识和技能之外，还要掌握现代语言学的理论、方法论、教学论等，这样才能在教学中贯彻语言学理论，提高教学质量。外语教学最根本的是要处理好语言与言语的关系，可以概括为三句话：（1）在言语里学习语言；不是就词汇教词汇、就语法教语法，要改变以前支离破碎的单纯讲解语言知识而没有提高言语能力的状况 ；（2）用所学的语言进一步学习言语；（3）语言与言语的能力要相应提高，不能脱节，学生不仅要掌握语法规则，更要结合听说读写能力进行训练，提高学生的语法能力、交际能力等。相应地，教材也要基于这些原则进行设计，使教学体现语言学的理念。

假设一篇课文是由100个单词组成，学生已掌握的应该有90个。那么，我们可以通过90个熟词去学习10个新词，这样要比通过10个熟词去学习90个新词方便得多，而且能使学生保持学习的兴趣。其次，这90个词不是同等熟悉的，有的很熟悉、有的半生半熟，有的刚刚学过。在教学中学习10个新词的同时，也在复习这90个熟词。第三，除学习语言之外，同时培养了言语能力。课堂教学中老师不应单独教拼写和分析单词，而是在培养学生言语能力中让学生掌握词语。在方法上，如果课堂的言语交际没有障碍，就可以采用直接的教学方法；若不能用直接的方法，可以通过翻译、对比、解释、语法分析、本族语等间接的方式排除障碍。一旦障碍排除，立即回到言语教学。语法知识应在适当的时候加以归纳。语言学理论对外语教学各方面都起指导作用。例如朗读，朗读不仅仅是语音、口语的训练。从语言学的视角看，朗读有助于：（1）识读书面语，这个识读的过程涉及大脑机制、心理能力和发音等；（2）理解话语，其中涉及到词汇、语法、语境、人际关系、语用等要素与策略的运用；（3）外部言语内化，这个内化的过程涉及各能力的转化、大脑机制的信息处理能力、心理能力、语言交际的能力和理解能力等；（4）使内化之后的言语再转化为口语输出。为此，我们可以看到语言学理论在教学中的指导性。总而言之，外语教学不单单是凭着经验而进行的教学，而应该有现代语言学理论的指导。

4.对外汉语教学与外语教学有哪些方面值得相互借鉴？

对外汉语教学与外语教学本质上是同一的，即把本族语作为外语的教学。英美的应用语言学主要就是研究把英语作为第二语言的教学。对外汉语教学与外语教学又不完全一样，因为教学的人已经习得的第一语言不一样，在进行第二语言的教学过程中第一语言会起作用的。这需要我们在教学中因势利导。从这两种教学研究看，其中一些教学理念是值得相互借鉴的 ：第二语言教学涉及跨文化交际现象。两种教学都把语言教学与跨文化的传播相联系，因为语言是交流文化、传播文化的工具。人们创造的语言经历了千百年的使用，深受民族文化的影响，语言是文化的载体，教学中要照顾到语言文化。教学中的文化可分为三个层次 ：（1）一般文化，这些文化与语言教学没有本质的联系，可以作为扩大知识面的教学内容；（2）交际文化，即跨文化交际的文化，例如交际中的中西方读者对赞扬的不同回答等差异，无疑，掌握这些中西文化的差异对提高学生的交际能力起一定的作用；（3）语言体系隐含的文化因素。就是我常说的National Cultural Semantics（国俗语义学）。语言体系里隐含的文化因素在教学中更为重要。另外，学语言的人，不管学的是本族语还是外国语，都要直接学习语言的标准，逐步向标准语靠近。如果只从语言体系学习语言，又没有理论概括，就会让学生从类推中受本族语的影响而出现语误。从言语学习语言就可以减少语误。不同水平的外语都是标准的外语，是在大脑中建构外语体系的不同阶段，与所谓的“中介语”无关。

5.如何开展科研与教研？

处理好教研与科研的关系，有利于两者的良性循环，相互促进。上面已经提到，教学要有语言学的理论指导，而我们要研究这个指导的理论与应用。反过来，研究的课题来自于实践，来自于教学中出现的问题。一个有水平的老师可以同时进行这两方面的研究，相得益彰。从事科研和教研要分三线进行。科学研究不能单打一，进行研究要在第三线做基础性的工作，这就是随时随地、有意无意地进行的工作，例如看书读报，谈话聊天等都在进行知识的积累、收集语料，观察语言现象，考虑从何入手进行研究。第三线的工作随时可以进入第二线，也就是整理语料、分析加工、打腹稿，内部酝酿的过程。然后理出研究大纲，进入第一线的科研创作。第三线、第二线的研究不断向第一线推进，三线同时进行，以提高科研效率。我们的科学研究不能老跟着外国人跑，应善于融会贯通，举一反三；更要有创新精神。我们应从实际出发，从语言的实践中发现问题，然后上升到理论，而不是生搬硬套别人的观点。我们看问题应有辨证思维，要从实际出发。第一，要有语料作为依据，要分析客观的语料。第二，要有科学的思想做指导。这样才能在三线科研上做到融会贯通，有所创造。

6.请谈谈您的人生经历，并谈谈高层次的人才培养的出路。

关于这个问题，王教授谈了很多。他从事外语和语言学教学几十年，从1978年起开始培养研究生、高级访问学者。他一向要求学生具有崇高的思想，树立为社会服务、为建构和谐社会而奋斗的思想；在学术观点上，要求学生“批判继承、融会贯通；深入浅出、攀高创新”。要求学生应用批评的眼光去接受和继承前人的思想；以广阔的视野，在吸取精华的基础上，像蜜蜂一样去酿造蜂蜜，建构自己的学说；并能深入浅出，以平实的语言流畅表达自己的思想，最终达到攀高创新。王教授要求学生要有正确的学风和工作作风，做到“实干、团结、高效”。要处理好教学与科研、战术备课与战略备课、工作与休息的关系，这些关系不是对立存在，而是相互依存。我们要善于在工作中寻找休息、在教学或休息中开展科研的三线工作等。对于学生的培养，我们应创建良好的、和谐的学习环境。王教授与学生的关系非常融洽，在课堂里讲究效率，课外的气氛活跃。对博士生的教育，王教授除讲授学位课程外，坚持开展课堂学术研讨，这是自1978年以来一直坚持的做法，每周两次。同时，布置各种各样的作业，例如翻译、读书报告、小论文等，并根据学生的修养、学习心得、研究范围有目的地开展人才培养。

当被问到如何看待研究生培养出现的问题时，王教授很乐观。他认为，只要我们坚持实干，我们就可以取得百分之五十的成功；再坚持团结，创建良好的、和谐的学习环境，成功又增加了百分之三十。余下来的百分之二十为外部环境所提供。外部环境如果不是太好，我们哪怕艰苦一点，只要坚定目标，就一定能完成任务。王德春教授几十年来作为一名语言学教师，一直关心着我国的外语教育与对外汉语教育，致力于促进我国的教育文化事业的发展，提高学习者的素质与修养。从以上的采访中，我们可以略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