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绮
摘要:本文探讨了有关城市竞争的三个问题,即城市之间产生竞争的基本条件及表现形式、城市竞争力、城市竞争战略选择的依据。并以长三角城市群内城市之间的竞合为切入点,引入博弈论,初步探讨了城市竞争,城市之间的竞争的表现形式,以南京与上海的竞合为例阐明了城市的竞争战略如何选择,应如何培育城市的竞争力等。
关键词:城市竞争,城市竞争力,城市群,博弈论,进化博弈论
一、背景
由于经济学是建立在资源是稀缺的这一假设基础之上,因此,对竞争的研究几乎就是经济学与生俱来的任务。经济学界和管理学界的大师和学者都力图构建一个从宏观到微观均适用的研究方法及战略决策体系。但随着竞争主体及其外部条件的不同,研究方法及战略决策的选择也千变万化。
经济全球化更带来了层出不穷的新问题,其触发的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中出现了许多新的经济现象,城市群的发展演化就是其中之一。城市群内部城市之间的竞合即不是企业之间竞合,也非国家之间的竞合,却又与这二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该如何研究城市之间的竞合,城市的竞争战略如何决策,成为一大难题。
本文以长三角城市群为研究对象,以处于同一国家、同一区域内的城市之间的竞合为切入点,引入博弈论,初步探讨了城市竞争,城市之间的竞争的表现形式,城市的竞争战略如何选择,应如何构建城市的竞争力等。
二、关于城市竞争的三个基本问题
城市之间产生竞争的基本条件是什么?
城市之间能够产生竞争的首要条件是处于同一分工体系,这可能是国际分工体系或是区域分工体系,只有处于同一分工体系中的城市才有可能产生竞争。随着所处分工体系的不同,城市的竞争对手或潜在的竞争对手的集合也不同,许多城市如纽约、东京,其竞争对手存在于国际分工体系中,而在地区甚至国家分工体系中几乎找不到其竞争对手。
其次是城市规模。城市的规模决定了一个城市对资源、要素的聚集调配能力,城市的规模在很大程度上也决定了其在分工体系中的地位。
第三是产业构成及产品结构,从城市的产业构成及产品结构可判断城市之间竞争的性质和程度。符合处于同一分工体系,城市规模接近的城市,其竞争就是普遍存在的,如果其产业构成及产品结构相似,那么城市竞争往往体现出非合作竞争 ,如果相似度不大或者完全是互补的,那么城市竞争就可能是合作竞争。
城市竞争是以什么为表现形式?
城市之间的竞争产生于现代大工业时期,工业化的发展带动了城市化,深化了城市之间的分工与交换,城市之间的供需不断增大;随着科技的飞速发展,交通运输的时间及成本不断下降,使资源、要素能够依据城市之间的供需要求(市场供需)而大规模地流动,城市之间的竞争随之产生并不断加剧。城市经济是建立在规模经济及聚集经济基础之上的,而规模经济和聚集经济正是专业化分工的根本,因此经济全球化所引发的国际分工不仅决定着国家层面的竞争与合作,更使专业化分工落实到区域、城市层面,进一步加剧了城市之间的竞争,并使其出现了国际化趋势。
因此,城市竞争普遍存在于分工与交换联系紧密的城市之间,城市竞争也是以争夺相对有利的分工地位为表现形式,以优化产业构成及产品结构为目的,争夺影响其分工优势、产业构成、产品组合的资源、要素。城市竞争的战略随着所处分工体系的不同,分工地位的不同,争夺的资源要素的不同,其可选择的战略集合也不同。
城市竞争力是什么,该如何培育提高?
城市竞争力应是该城市相对于其它竞争对手拥有这样的能力:使得资源、要素能以比其竞争对手低的成本聚集到该城市组合利用,却以比竞争对手高得多的价值提供相似的或具有替代作用的产品或产品组合,城市的竞争力即体现在这两个方面的其中一面及这两方面的差额。
因此,城市竞争力要在三个方向努力培育,一方面要要提高城市调配能力,减少资源、要素的聚集成本,另一方面要提高城市的学习创新能力,以生产提供高价值的产品组合,而要实现这两方面转换的效率和速率,制度安排、生产组织方式等内在的因素是决定性的。
减少资源、要素的聚集成本就要优化城市的软、硬环境,提升城市基础设施的竞争力,提高城市开放度等方面努力。提高城市产品的价值首要的就是要提高城市的创新能力或学习创新的能国,分工地位,以及提升城市产业竞争力。这两方面是相互影响的,资源要素的聚集能力会影响城市最终产品的组合的竞争力,而产品的竞争力反过来会影响城市对具体的资源要素的集聚能力。
城市竞争力是城市竞争战略选择的重要依据,同时培育城市竞争力也是城市发展战略的重要环节,通过战略地培育城市竞争力,才能使城市在竞争中获得源源不断的动力,动态的持久的保持其竞争优势。
三、城市群内城市竞争战略选择
城市的战略选择是有连续性的,研究以往各城市的竞争策略对制定城市发展战略有着重要意义。下面就以长三角城市群主要的中心城市的竞争格局为研究对象,引入进化博弈论对城市群内各城市的竞合策略的选择以及对城市群总体的影响进行了初步分析。
1、博弈论基本概念
博弈论(game theory),是研究决策主体的行为发生直接相互作用时候的决策以及这种决策的均衡问题。上个世纪50年代开始,纳什、泽尔腾、海萨尼等人将博弈论引入经济学领域,而今,博弈论已经成为经济学研究的重要理论方法和工具 。
进化博弈理论(Evolutionary game theory)来自于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源于对生态现象的解释,以参与人的群体为其研究的逻辑起点,在考虑到影响参与人行为的社会因素、文化因素、民族习俗及个体生活习惯等因素的基础上进一步考察群体中有限理性个体的行为互动关系,通过研究群体中个体行为的互动关系来进一步研究社会资源的配置问题 。
2、城市群整体选择与城市战略选择
由单群体进化博弈论可知,如果把所有处于长三角内的城市看做一个群体,每个城市看做个体,那么,每个城市所选择的战略是否正确,要看执行这个战略给她带来的利益是否能优于城市群的整体平均利益,如果这个战略不能高于群体选择的平均利益,会在与其它城市竞争中被证明,因而被该城市抛弃,这也是整体的选择。如果这个战略带给其高于群体平均利益时,其它的城市就会学习模仿,直到执行这一战略时所获得的利益与整体的利益相当,这也是整体的选择。
这一点在苏南模式与温州模式的竞争中体现的最明显。苏南模式是以乡镇企业的形式来发展集体经济。温州模式是以家庭工业的方式发展私有经济。这两种模式的实质都是发挥民间资本的作用来发展经济,只是采取了不同的策略。
1980年苏南模式兴起于苏南、浙北时,浙江省并没有意识到其巨大的影响力,到了80年代中后期,选择苏南模式的苏州、无锡等城市的发展明显优于浙江的城市,浙江的城市这时感到了苏南模式的优越,开始模仿学习。模仿学习的后发优势使浙江的温州等城市既发挥了民间资本的活力,又避开了苏南模式的弊端。当各城市发现选择“温州模式”可使城市更具有竞争力时,苏南模式便失去了优势,而“温州模式”这一发展私营经济的战略被广泛学习模仿。到了1995年“苏南模式”彻底被“温州模式”取代,成为长三角城市的一个优选发展战略。
由此可见城市竞争战略的选择与城市群整体的状态及竞争对手的选择息息相关,一个城市的战略不能仅仅依据自身的优势来制定,而是应动态极积地依据所处城市群分工体系及竞争对手的选择来调整,即要发挥自身的比较优势,又要依据竞争优势来动态调整城市竞争战略。
因此,城市竞争战略选择应以所处分工体系的城市集合的总体均衡为制衡,根据自身分工地位及比较优势、竞争对手的决策而选择具有竞争优势的城市战略。
3、城市竞争战略选择的二个事例
苏州、无锡的“囚徒困境”?
苏锡常是长三角竞争最激烈的一极,这三个城市从没有离开过同一分工体系,苏州在调整区划以前,与无锡相差不多,规模相当,两城市的产业构成及产品结构都十分相近。
苏州、无锡的竞争被许多学者称为“囚徒困境”,这一点用于招商引资是十分合适的,即针对每次招商产生的苏州、无锡的“招商博弈”,这两个城市均采取非合作竞争策略,这样就使外商成为“招商博弈”中的唯一获利者。其实“囚徒困境”的重复博弈如果只重复5次,每个囚徒的纯战略数量将大于20亿个 ,而苏州与无锡的“招商博弈”经过反反复复的博弈,也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如近期统计显示,苏州以台资见盛,而无锡却正成为日资高地,这种以国别为聚集目标的差别战略使两市的“招商博弈”出现了新的局面,这种在竞争中激发的“创新”,也正在为长三角各城市学习模仿。
苏州与无锡联系的紧密度,使她们可以很快地在竞争中验证一个策略的优劣,又由于两个城市的资源、要素,产业构成等都很相似,因此学习模仿的成本相对别的城市要低得多,使她们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调整各自的策略,采取较细微的差别战略,从而达到共同进退,相互攀升的动态均衡。
上海与苏州“智猪博弈”
在“智猪博弈”里,小猪的占优战略总是等待大猪先行动,这样它可以得到全部支付,而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这与苏州针对上海的战略选择如出一辙。在浦东开发时,浙江的许多城市因惧怕上海强大的聚集效应对其本身产生空洞效应,因此在战略上采取了回避策略,而苏州则采取了完全相反的战略,并在策略上进一步创新,主动采取了分工错位,尽可能地减少了与上海的竞争和磨擦。
苏州与上海的这一“智猪博弈”给了我们一个以小博大的战略决策案例。总的来说苏州与上海的竞争应属于合作竞争,这一合作体现在苏州在战略上的分工错位,如果苏州相对上海的这一分工错位趋势有所逆转,那么合作竞争完全可以演变为非合作竞争。
苏州在分工错位中并没有盲目跟从上海,而是根据其在区域分工中相对于上海的绝对劣势,在上海选择大力发展以“四个中心”为导向的第三产业时,集中其比较优势,积极参与国际分工发展第二产业,这样即能使其利用上海第三产业的强大服务辐射功能,又能利用国际资本迅速发展制造业。
四、南京与上海的竞合及战略选择
虽然南京的总体实力较强,但南京在竞争中的地位并不理想。首先,南京的分工地位优势在苏南及南冀城市的竞争下有被逐渐削弱的态势;其次,南京在市场规模的竞争中处于劣势,导致南京在竞争中被边缘化;此外,南京在资源要素的竞争中十分被动,南京较具优势的产业在长三角城市中均不算突出,再加上市场调配效率不佳及分工地位的不断削弱,使南京都市圈成为了以上海为首的长三角四大增长极中最弱的一极。
由于南京是省会城市,在长三角城市群起动过程中过于关注稳定发展,南京传统产业规模过大,也使其在国企改革的过程中也遭受了比其它城市更多的阵痛,而苏南城市则在中央鼓励下放手一搏成功实现了轻工业向重化工业的飞越,从此苏南似乎一直沉浸在乐此不疲的创新及高速发展的氛围中,而南京则总有些固步自封,南京这种软环境的相对缺失使其在长三角中心城市中的影响力越来越弱。
而对南京最大的威胁来自南冀的整体交通规划建设,南京一直以来都是区域物流交通中心,基础设施有着较强的竞争力,但由于现代集装箱及航运科技的发展,使内河运输的地位不断下降,而有否海港资源则越来越重要。交通对城市竞争决定性影响的范例可谓举不胜举,长三角区域大交通格局的演变将对城市竞合产生深远影响,南冀针对上海的交通布局将大大缩短其与国际市场的距离,再加上优越的海港资源,南京如仍保持现今的基础设施水平,那么在不久的将来是无力与南冀竞争的。
1、南京与上海的竞争
大上海的辉煌曾经让世界为之着迷,国际化大都市的美誉更让长三角任何一个城市打消了与其竞争的“妄想”,但现阶段城市群内的城市竞争是绝对的,而合作是相对的,何况上海与长三角其它城市在资源要素上客观存在着激烈的竞争。
上海与南京在高素质人才上的争夺表现的最为明显,南京的高校数量、质量在全国都属一流水平,2002年在校大学生人数为34.78万人,比上海的33.16万人还要多,更多出杭州14万人,但据《长江和珠江三角洲及港澳特别行政区统计年鉴》的2000年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每10万人中拥有大学文化程度的人数南京仅有1175人,排在15城市的最后一名,比倒数第二名的台州还少了700人,而上海几乎多出南京近10倍。人才的流动是与预期收益相关的,而当今人才更加关注个人的发展空间,南京的收入偏低是人才流失的一个重要因素,而南京与上海发展环境与创业环境的巨大差距才是最关键的因素。
上海与南京在制造业上将会产生激烈的竞争,虽然上海目前较具竞争力的产业仅是烟草、印刷、钢铁、石化,但上海的“173”工程将对北冀城市产生巨大影响,这一工程将汽车、电子等制造业做为主要投资发展的产业,而这两个产业正是南京的重点发展产业,2003年上海在制造业固定资产基本建设及更新改造上的投资近40%,高达478.7亿元,高于长三角任何一个城市的制造业基建更新投资,表明上海进军制造业的决心,也昭示新一轮的竞争整合的开始。
上海这一举动似乎有背常理也有点违反经济发展的规律,但事实上,这真实反应了上海经济发展的尴尬处境。由于我国的金融管制还不能与国际标准接轨,这就直接抑制了上海金融创新、金融工具的多样化,而这就意味着上海失去了成为国际金融中心的基本条件。此外,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使金融国际化竞争早在上个世纪就已经全面展开,而当今的世界金融市场几乎被英、美、日等发达国家所全部囊括,更不要说与上海临近的区域内还分布着东京、香港、新加坡这三个国际金融中心了,所以上海发展国际金融中心的尴尬处境可想而知。其航运中心、贸易中心的建设很大程度上要依赖于长三角经济一体化的实现,但事实上,长三角的内部纷争割据并不是朝夕之间可以解决的,而将是一个漫长的整合过程,因此上海的经济发展进退维谷,此时,眼看着国际制造业资本从身边溜走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然而上海的基本条件已经不太适应其发展成本中心型的制造业,更不要说南京、苏南的制造业已经颇具竞争力,因此上海的这一投资方向并不明智,如果改投在基因技术、信息技术、空间技术等高端制造业生产或研发上,那么长三角制造业的格局就较完备了。
南京针对上海的竞争策略应重点放在进一步降低成本,提高市场规模、加强专业化分工,并在产业链条上注重与其它城市的衔接,减少竞争磨擦;提高自身制度创新水平,营造有竞争力的软环境,多种方式吸引外资;提高品牌意识,加强产业整合,争取创出具有国际知名度、竞争力的品牌;进一步强化落实富民政策,真正做到“富民、强市”。
虽然南京在城市竞争中的地位并不理想,但市场规模、分工地位与资源要素的聚集这三方面是相互作用的,实现了市场规模就可以影响资源要素的聚集能力,从而可以提高分工地位,又或者集聚重要的资源要素如国外资本、先进技术以提高分工地位,进而生产出具有竞争力高附加值的产品,吸取先进的理念及生产组织方式从而扩大市场规模。南京的经济基础较雄厚,只是在竞争中没有协调好这三方面的关系,而南京最大的软肋就在于效率上,政府效率,资本利用效率,市场竞争效率是南京必须攻克的瓶颈。
2、南京与上海的合作
上海相对于其它三大都市圈的超前发展所产生的溢出效应使其成为长三角最大的创新源,这又使上海成为各城市的主要合作对象。南京对与上海对接的重要性的认识相对于苏南及浙江等城市稍显不足,积极性也不大,这对其全面参与城市群竞合是十分不利的,如果南京不能与上海这个城市群的“心脏”节拍一致,失去的不仅仅是上海经济发展所带来的溢出效应,也会为其它中心城市所边缘化,因为与上海的不协调就是与整个跟随其节拍的城市群的不协调,所以与上海经济圈对接,发展与苏南都市圈及浙江都市圈的经济联系,是南京巩固其区域副中心、长三角城市群的二级核心城市地位的基本保证。
与上海加强经济上的互动,也可以使南京扭转其在城市群竞合中的不利局面。在长三角城市群中,与南京规模相当的中心城市,如杭州、宁波、苏州等城市相比,南京的城市竞争力是较低的,经济实力的差距有逐渐拉大的趋势,由于在区域分工中的定位模糊,在区域合作中有被边缘化的趋势。
要扭转这一趋势,首先要找准城市定位,而上海无疑是任何长三角城市定位的基准,但其它二大都市圈的定位与发展方向对南京的城市定位同样重要,因为无论在何种竞争中,双赢的局面只能够出现在竞争与合作有效结合的基础上,而城市群理论上是一个网络化的经济体系,任何损益都将影响到网络上的每个城市个体,因此追求共赢的结果应是各城市的理性选择。
综合以上分析,南京加强与上海经济的互动,必须以调整与苏锡常的关系入手,苏锡常地处南京与上海中间,这一区位限制,使南京要加强与上海的联系,就必须调整与苏锡常的竞争策略。相对苏锡常与上海的垂直分工,南京与上海的合作有很大的机会采取产业内分工的方式。由于许多长江上游及苏北的资源要素向苏南、上海汇聚时都要经过南京中转,因此,围绕上海建设“四个中心”的战略,南京应积极加大在金融、交通、港口资源方面与上海的衔接,成为上海向苏北及长江上游辐射的重要依靠力量,这样南京既可以提升自身的分工地位,又可以针对苏锡常与上海垂直分工的策略错位竞争,成为上海在长三角腹地最大的金融业、物流业等第三产业的合作互动伙伴。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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