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小两口每周日晚上都会回婆婆家,享受一场温暖的小聚。婆婆是我的老乡,口味上有着天然的默契,她的小厨房里堆满了我们共同钟爱的食物:窗台下有一箱红薯,门后靠着大袋的米和面粉,晾衣绳上挂着晒好的萝卜干,连暖气片后狭小的空隙也被粉条填得满满当当。
冬天的夜晚,当我们推开门,冷空气中呼出的白雾瞬间模糊了眼镜,模模糊糊间,仍能看到婆婆忙碌的身影。家里顿时热闹起来:高压锅的米饭煮好了,葱花入锅激起一声“呲啦”脆响,皮皮虾的鲜香迅速在空气中炸开,像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我们的胃。爷爷早已忍不住夹起一只螃蟹,蘸着醋吃得津津有味。婆婆总是边忙边催促:“先吃,还有一个菜马上就好!”几分钟前还冷清的屋子,瞬间充满了香气与声色。就在这一刻,“家”这个字变得具体而鲜活起来。
中国人向来“以食言爱”。就像《茫然尘世的珍宝》里,那碗为孙女皮皮预留的鳝段;又像周晓枫在《逆时光的浪》中写到的那锅浓郁鸡汤,母亲把最鲜嫩的鸡肉用文火慢慢熬制,送到临行前女儿的手里。这些母亲或外婆做的食物,没有轰轰烈烈的宣言,却在一勺勺汤、一块块肉中,把无声的挂念藏得满满当当。这种爱,不张扬,却真切。
我的婆婆也是如此,她习惯于在厨房中忙碌,把关怀融进一道道菜中:冰箱里提前腌制的萝卜干,锅里煮得恰到好处的鱼,每一次精挑细选的蔬菜和海鲜,都是她对生活的重视,也是对我们的情感回应。
吃饭这件事,从来不仅仅是满足口腹之欲,它更是一场人情的仪式。婆婆用食物表达爱,也用它写下一部细密的家谱:柴米油盐的时光,填满了我们平凡的日子。那些香气、温度与色彩交织,像纽扣一般解开记忆,串起生活里每一段鲜活的细节。
中国人爱生活,爱得那样具体,也那样深沉。这种爱不似瀑布般滂沱,也不像玫瑰般张扬,却像灶膛里燃烧的小煤块,噼里啪啦地烘热了日子。我们从街头巷尾的小摊上吃出它,从一顿家常饭的热汤里尝到它,从冬天腌制的酸菜中感悟到它。这些用心制作的食物,何尝不是我们对生命的回应?
“以食言爱”,不仅是传递情感的方式,更是岁月深处的一道光。它点亮平凡,也点亮我们对生活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