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营商环境影响创业成本的组态路径

摘要：优化营商环境是控制创业成本、推动创业发展的重要抓手。基于制度理论和创业生态理论，选择湖北省地级市数据，采用模糊集定性比较方法（fsQCA），探究了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营商环境影响创业成本的组态路径。研究发现：市场经济、基础建设、金融服务、法治保障等单一营商环境要素不能构成影响创业成本的必要条件；非正式政府—非正式非政府治理适应型组态、正式政府—非正式政府—非正式非政府治理竞争型组态能产生高创业成本；非正式非政府单一治理型组态、正式政府单一治理型组态、正式政府—非正式非政府治理互补型组态能产生非高创业成本。

关键词：营商环境；创业成本；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fsQCA）

中图分类号：F279.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477（2024）07-0113-10

收稿日期：2024-05-15

作者简介：潘月怡（1999—），女，武汉理工大学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湖北武汉，430070）；彭华涛（1979—），男，武汉理工大学创业学院教授（湖北武汉，430070）。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高价值专利驱动的国际创业高质量发展机制与路径研究”（23BGL085）。

一、引言

在经济转型的新常态下，创业发展不仅是产业升级、科技进步的引擎，亦是生产力提升、经济增长的核心动力。在影响创业环境的众多因素中，创业成本的高低已成为吸引创业投资、推动创新研发、激发创业活力的重要因素。营商环境是企业在准入、经营、退出的创业过程中所面临的外部环境的总和。[1]（p98-112）良好的营商环境有助于拓宽企业融资渠道，缓解企业融资约束，优化公共产品供给，促进企业创新投资，从而降低企业的融资成本、研发成本、交易成本等创业成本。[2]（p117-131）[3]（p133-154）优化营商环境既是控制创业成本，推动创业发展的必要条件，亦是增强对外开放力度、持续吸引外资、推动经济向高质量阶段迈进的现实需求。

尽管学术界围绕营商环境与创业成本进行了丰富的研究，但无论是从研究方法还是理论视角来看，均存在着一定的局限性。首先，现有研究虽聚焦于营商环境的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等视角，探讨了政企关系、基础建设、外商投资、人力资本等要素对创业成本的影响，[4]（p136-145）[5]（p54-68）[6]（p85-95）但忽略了营商环境内部要素之间的互动关系，仅仅采用传统的计量方法，探索营商环境与创业成本之间的“因果对称性”无法很好地解释营商环境的多个要素影响创业成本的复杂机制问题。其次，基于制度理论和创业生态理论视角，营商环境是一个包含了政府与非政府制度、正式与非正式治理的生态系统，不同制度层面、不同治理方式之间相互依存和影响，存在共生或竞争关系，其将影响创业成本。[7]（p36-47）[8]（p141-155）现有研究主要聚焦于治理主体层面，探究政府与非政府之间的共栖、共生和主导关系，[8]（p141-155）[9]（p1-13）忽略了不同治理方式对于创业成本的影响，以及未综合考虑治理主体与治理方式下营商环境影响创业成本的组合路径。

基于此，本研究选取湖北省城市数据，采用模糊集定性比较方法（fsQCA），探究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营商环境与创业成本之间的必要与充分因果关系，致力于回答以下问题：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营商环境的单个要素是否构成影响创业成本的必要条件？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营商环境影响创业成本的组态路径有哪些？本研究有助于进一步理解营商环境对于创业成本的复杂影响机制，对于湖北省建设营商环境、控制创业成本具有启示作用。

二、理论基础与研究框架

基于制度理论的视角，正式制度与非正式制度均在决定社会活动的收益上扮演重要角色，其将为创业者提供差异化的激励方式，对创业过程中的机会识别与利用过程产生不同影响。[10]（p407-441）邓大才和王墨竹（2023）探究了正式制度与非正式制度互动理论的进一步应用问题，基于治理主体和治理方式视角展开研究。营商环境作为一种制度环境，涉及企业生命周期全过程和诸多领域，是政府治理与非政府治理、正式治理与非正式治理的综合体现。其具体可分为四类治理方式：第一是正式政府治理，即政府通过正式的法律法规进行治理；第二是正式非政府治理，是非政府组织开展的正式治理活动；第三是非正式政府治理，即政府引导其他部门开展的治理活动，例如政府引导下的社区自治；第四是非正式非政府治理，即无政府引导的、自发形成的治理活动。[7]（p36-47）良好的营商环境一方面要求政府发挥正式治理的约束或激励作用，通过完善产权保护、市场竞争等基础制度与法规，降低创业主体的知识产权保护成本，通过提升创业主体的合法性拓宽获取资源的渠道，解决创业面临的资源约束困境，降低创业过程中的信息、资源获取成本等。[11]（p1071-1097）[12]（p78-96）另一方面，通过非正式治理对市场发出积极或消极信号，消除企业寻租行为的不良影响，推动生产要素的公平分配与市场化配置，确保市场环境的公正与高效，有效降低市场中的交易成本。[13]（p84-98）[14]（p30-41）

基于创业生态理论的视角，营商环境可以看作是不同制度层面的外部生态，各层面相互依存和影响，存在共生性或竞争性的复杂互动关系，其要素之间的复杂关系影响着环境的承载力，将产生不同程度的创业成本。[8]（p141-155）营商环境是多个治理主体、多种治理方式的集合，其政府治理与非政府治理、正式治理与非正式治理之间的冲突或互利的关系，将很大程度地影响制度性交易成本。若其之间互利共生，创业者能更好地获取人力资源、社会资本等关键创业要素。若其之间竞争冲突，创业者需付出大量的环境成本、运营成本等以获取必要资源，缺乏环境制度支持的新创企业，可能未等到新的机会就会资源耗竭死亡。[8]（p141-155）[11]（p1071-1097）营商环境多样化的制度治理将产生不同类型、不同程度的创业成本，影响着城市的创业生态问题。

（一）营商环境要素与创业成本

市场化的营商环境强调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要发挥基础性作用，为创业主体提供全方位的支持。通过市场经济提升市场活力，提高主体的创业意愿，可以推动社会发展形成良性循环。[15]（p81-94）通过提升基础建设水平，服务于创业主体设立、运行到注销的全生命周期，可以使创业主体充分、平等地使用各类资源。通过完善市场金融服务提供多元化、全方位的金融服务，简化信贷手续，可以降低交易成本，减轻主体负担。[16]（p56-65）[17]（p561-574）法治化的营商环境意味着法治在创业企业经营中起保障作用，推行依法行政，进一步强化反垄断和反不正当竞争的执法力度，维护创业主体的合法权益，营造竞争中性的发展环境。[12]（p78-96）[18]（p251-267）国际化的营商环境意味着国际环境可以起到促进作用，通过加大对外开放水平，引进国际先进技术、国际创业经验和国际专业人才，注入新的创业活力。推进国际投资的体制机制改革，创新政务服务方式，提升跨境贸易便利化，使营商环境达到世界一流水平。[16]（p56-65）[19]（p27-35）本研究依据李志军等（2021）的研究，[1]（p98-112）结合党中央和国务院印发的推动营商环境优化的相关政策文件，从以上三个维度将营商环境分为市场经济、基础建设、金融服务、法治保障、对外开放、政务环境和人力资源七个要素展开研究。

1.市场经济与创业成本

市场对于创业来说是“无形的手”，是配置创业资源的重要手段。[20]市场经济不仅仅是城市经济和投资情况的体现，亦反映了市场消费水平、居民生活质量和产业发展速度，[21]（p69-81）其对于创业成本可产生多方面影响。其一，市场经济将增加市场活力，资源交换在消费过程中更加频繁，其将降低创业者搜寻资源所需要的时间和金钱投入，创造良好的创业环境和创业生产力。[22]（p86-89）其二，市场经济促使创新要素聚集，提高区域的技术研发能力，减少创业主体开发新技术、新产品、新工艺产生的费用，提高创业活力，是影响创业主体技术创新的重要因素。[23]（p53-76）其三，市场经济带动产业发展，培育龙头企业，促使其发挥辐射作用、集聚作用和示范作用，对整个创业环境的优化起到辐射作用。在此环境下，政府、中介等各种社会部门对创业主体的支持将更多且更易获得。

2.基础建设与创业成本

基础建设情况是城市创业开展的前提条件，对于创业过程中的生活成本、环境成本等多方面具有重要影响。其一，基础建设决定了创业者是否能满足基本的生活需求，以及进行后续的生产与发展。良好的基础建设能为创业主体提供便捷、多样化的服务，帮助实现人才引进，支持创新成果转化等，其影响创业者的生活成本。[24]其二，基础建设提升市场需求，亦为不同组织间的分工与合作创造了条件，增加了创业收益，提高了城市的承载力，创造更多的创业机会。[8]其有助于创业各环节之间的资源流通，通过产业技术协同和结构调整提高整个行业的发展水平，从而吸引更多的投资者，解决创业者的资金困境。[19]（p27-35）[25]（p1-11）

3.金融服务与创业成本

新创企业往往面临现金不足、借款难的困境，金融服务是降低创业融资成本、解决创业融资困境的关键所在。[26]（p184-188）研究表明金融服务通过提高创业主体的信贷可获得性缓解资金困境，其将使企业以更小的代价获取更高的资金流充裕度和融资可获性，降低了由于资金链断裂而引发的创业风险，改善创业融资环境，增加创业存活率，从而产生更小的失败成本，提高创业质量。[6]（p85-95）[27]（p15-28）同时，地区的金融活动推动资本要素的自由流动，通过运用金融科技等先进手段，提高资本市场信贷资源配置的精准性和效率。其将为创业企业提供更加坚实的资本支持，降低企业研发资金的获取难度，进而促进其技术创新和持续发展。[28]（p138-155）

4.法治保障和创业成本

法治保障包括城市的社会治安、司法服务等方面，对创业成本具有多重影响作用。安全且稳定的社会环境是创业发展的基础，其降低了可能由于环境不稳定性造成的环境成本、生活成本等。[29]（p1327-1350）公开透明的法治体系将破除潜规则，加强对非诚信经营、恶性竞争行为的惩罚力度，营造一个合作共赢、协同法治的营商环境。同时知识产权保护等法律法规保护个人或企业的核心技术不被侵害，有助于降低创业的产权保护成本。另外，法治激励区域创新，健全的保护体系诱发创新活动，鼓励技术转移和专利公开，通过提升信息化水平来激励企业的高质量创业，提高区域内的研发创新水平，其将减少创业企业的研发费用。[30]（p68-83）

5.政务环境和创业成本

充分发挥政府这只“有形的手”的作用将降低创业成本、促进产业结构升级、促进区域经济发展。[31]（p107-122）政府的支出可作用于创业补贴或奖励，作为一种直接的资金注入到创业活动中，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企业的研发费用支出，降低创业风险，提高城市的创新绩效和能力。而创业主体在获取政府补助的过程中，会主动地向政府发出“愿意与当地政府合作”的信号，有利于社会资源聚集，以促进当地的就业与经济发展。同时，较高的政府效率有利于降低交易成本，推动政府政务体制改革，提升服务效率，改善政商关系能提升城市创业效率从而影响经济行为。[32]（p491-516）然而，政府的过多干预亦会产生过多的非生产性活动，从而挤出技术研发和创新投入，阻碍生产性创业活动，降低创业能力。[33]（p114-126）

6.对外开放和创业成本

创业者往往通过国际市场来寻求企业增长和财富机会。[34]（p565-586）城市的对外开放程度为创业者拓展国际市场、吸引海外资本进入本土市场提供机会，其将通过城市发展、创新激励、技术溢出和人力资本影响创业成本。在城市发展方面，对外开放程度越高，意味着城市具有更高的国际化水平，其在拥有更多创业机会的同时亦具有较高的生活成本。在创业资源方面，城市的对外开放程度越高，创业企业越能接触到新的资源，包括新的信息、知识等创新资源，亦包括新的供应商、合作者等人力资源。其将降低创业企业学习技术、开展合作的难度，对于降低企业的资源获取费用具有积极效应。[35]（p82-89）同时，创业者进行海外交流将提高其专业知识能力、增加管理经验、提升创业决策的准确度，从而降低创业失败成本。[5]（p54-68）

7.人力资源和创业成本

作为创业活动的核心，人力资源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城市的创业水平。良好的人力资源环境意味着劳动力市场储备充足，且具有高技术、高质量人才。创业成本中的人力成本包括企业向员工支付的福利与薪酬、员工培训费用以及吸纳高水平人才所支出的额外费用。[4]在人力资源丰富的城市，企业往往可以更容易地招聘到所需的人才，其将降低吸纳人才的支出费用。部分城市亦会存在劳动力与工作岗位之间供大于求的现象，创业企业则可以支付相对低的薪酬以满足企业的劳动力需求，节省人力成本。在人力资源较为匮乏的城市，创业企业往往需要以人才引进的方式从其他地区引进高技术人才，其将提升企业的创业成本。

（二）组态视角下营商环境对创业成本的影响机制

首先，营商环境包含市场经济、基础建设、金融服务、法治保障、政务环境、对外开放和人力资源多个要素，单一的要素难以体现对城市创业成本的影响机制。由于湖北省的不同城市具有差异化的资源集聚与发展重点，其营商环境亦呈现出显著的层次化特征和空间非均衡的特点，不平衡的营商环境对于湖北省不同城市的创业成本具有差异化的影响机制作用。

其次，依据制度理论，营商环境作为一种制度软环境，是正式与非正式治理、政府与非政府治理的综合体现。在早期的营商环境治理中，政府占据绝对的领导地位，政府发布相关政策或法规实现对创业成果和市场交易的公平治理，法律保障、对外开放即为正式政府治理的体现。除了强制性的法律条款外，政府亦会发布相关政策文件，以激励的性质引导相关机构做出相应行为，从而影响当地的创业发展。基础建设、政务环境即为非正式政府治理的体现。随着市场经济体制改革不断深入，非政府机构亦逐渐发挥关键作用，例如金融服务机构通过发出市场信号，引导创业者进入或退出创业市场。市场经济、金融服务和人力资源即为非政府非正式治理的体现。营商环境所表现的正式政府治理、非正式政府治理、正式非政府治理与非正式非政府治理四种治理模式将对创业成本产生差异性影响。

最后，依据创业生态理论，政府治理与非政府治理、正式治理与非正式治理之间的互补、替代、适应与竞争关系将塑造出组织多样化的创业行为，影响城市内的创业成本。当四种治理方式治理目标一致、治理过程契合时，其能共生互利，从多方面降低创业成本。当其中一方发挥主导作用时，其将逐渐替代另外一方，形成部分替代时组态。当四种治理方式之间治理目标或治理过程出现分歧时，其则形成适应关系或竞争关系，从而可能产生城市内更高的创业成本。营商环境不同治理模式之间的互动关系，以及其对于城市创业成本的复杂影响还需要进一步探究。

基于此，为更好地探究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营商环境对于创业成本的影响机制问题，本研究基于组态视角构建研究框架，如图1所示。

三、研究设计

（一）研究方法

本研究采用定性比较方法（QCA），从组态的视角探究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营商环境影响创业成本的机制路径，其主要原因在于：第一，QCA分析方法适合于回答“哪些条件的组合可以促成目标的实现？”之类的问题。传统的计量方法聚焦于探讨变量之间的二元关系，例如单一地探索市场经济、金融服务、基础建设、法治保障、政务环境、对外开放、人力资源中的某个要素对创业成本的影响作用，难以发现多个要素的组合驱动路径。第二，传统的计量方法虽可采用分组回归等方式以探究“多因一果”的研究问题，但其多条件之间并不是完全等效的。QCA分析方法提出了并发因果关系、等效性和非对称性的假设，营商环境的每一个要素在此方法下均是等效的，能分析出营商环境要素与创业经济之间的充分必要关系，探究影响创业成本的必要条件。

（二）数据来源与样本

本研究样本为湖北省地级市。衡量创业成本的各指标数据来源于《湖北省统计年鉴》《中国城市统计年鉴》与《湖北省科技统计年鉴》。营商环境的基础建设、金融服务、法治保障和政务环境数据来源于《2022中国城市营商环境报告》，该报告提供了湖北省武汉市、黄石市、十堰市等12个地级市2020年在以上方面的评价指数。营商环境的市场经济、对外开放和人力资源数据来源于《湖北省统计年鉴》《中国城市统计年鉴》。与《2022中国城市营商环境报告》中数据匹配后，本研究最终得到2020年湖北省武汉市、黄石市、十堰市、荆州市、宜昌市、襄阳市、鄂州市、荆门市、孝感市、黄冈市、咸宁市和随州市营商环境与创业成本数据。

（三）测量与校准

1.测量

创业成本。创业成本是创业者在创业过程中所需要付出的各类显性成本和隐性成本的总和。参照徐鲲等（2020）的研究，[36]（p77-84）将创业成本划分为生活成本、环境成本、运营成本、研发成本和失败成本五个方面，分别选取城镇居民人均消费支出、居民居住消费价格指数衡量生活成本，选取高新技术企业数量、科技企业孵化器数量衡量环境成本，选取城市职工平均工资衡量运营成本，选取科学技术支出、研发投入强度衡量运营成本，以及选取企业亏损面、资产负债率衡量失败成本。

市场经济。市场经济体现为地区的市场经济发展水平和投资情况。本研究选取地区人均生产总值、社会固定资产投资总额作为替代测量方式，其数值越高，表明该地区的人均生产总值、消费、收入、投资水平越高，市场经济水平越好。

基础建设。基础建设主要包括一个地区的天然气供应、水电供应和医疗情况，参照李志军的《2022中国城市营商环境报告》，由天然气供应（供气能力）、水力供应（公共供水能力）、电力供应（工业供电能力）、医疗情况（医疗卫生服务）加权计算得出，权重均为0.25。

金融服务。金融服务包括从业规模和融资服务，参照李志军的《2022中国城市营商环境报告》，由从业规模（金融从业人员数量）和融资服务（总体融资效率、民间融资效率）加权计算得出，权重均为0.5。

法治保障。法治保障包括一个地区的治安情况和司法情况，参照李志军的《2022中国城市营商环境报告》，由社会治安（万人刑事案件数量）、司法服务（律师事务所数量）和司法信息公开度（司法信息公开度指数）加权计算得出，权重分别为0.3、0.4和0.3。

政务环境。政务环境包括政府支出和政商关系，参照李志军的《2022中国城市营商环境报告》，由政府支出（地方财政一般预算内支出）和政商关系（政商关系指数）加权计算得出，权重均为0.5。

对外开放。对外开放体现为出口贸易和外商投资。参照邹志明和陈迅（2023）、[37]（p165-175）钱丽等（2022）的研究，[38]（p39-47）分别选取出口贸易总额与实际利用外资额占GDP的比重作为测量指标。由于获取的湖北各个城市的实际利用外资额单位为万美元，需按照汇率将其换算为人民币数值（亿元）来进行后续计算。

人力资源。参照李志军的《2022中国城市营商环境报告》，选取普通高等院校在校人数和年末单位从业人员数作为人力资源储备的替代测量。

为消除各指标间量纲的影响，本研究采用效用值法对各指标进行无量纲化处理，设定范围为[0，100]，随后采用熵值法对创业成本、市场经济、对外开放和人力资源的各指标进行客观赋权，通过加权计算得出各变量的最终指数。各变量具体测量方式如表1所示。

2.校准

本研究采用直接校准法对前因变量（营商环境）和结果变量（创业成本）进行校准。参考杜运周等（2022）的研究，[39]采用0.75、0.5和0.25分位点分别对变量进行校准，各变量校准锚点和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2所示。

四、分析结果

（一）必要条件分析

必要性分析是为了验证“Y是否能在X不存在的情况下成立”的过程，被认为是考察组态结果的必要路径。在探究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营商环境影响湖北创业成本的组态时，必须先考虑单一的营商环境要素是否能影响创业成本，因此本研究在组态分析前对各前因条件进行必要性分析。一般而言，构成单因素必要条件的一致性阈值为0.9，由表3中必要性分析的结果可知，不存在单独影响创业成本的营商环境要素，亦进一步说明营商环境的各要素之间存在复杂的协同效应。

（二）组态分析

本研究采用模糊集定性比较方法对产生湖北省高创业成本和非高创业成本的营商环境组态进行分析，原始一致性阈值、PRI一致性阈值、案例频数阈值分别设定为0.8、0.7和1。分析结果显示实现高创业成本的组态有两类（S1和S2），以及实现非高创业成本的组态有三类（S3、S4和S5），具体结果如表4所示。

1.产生高创业成本的营商环境组态

由组态分析结果可以得出，产生高创业成本的营商环境组态分别为非正式政府—非正式非政府治理适应型组态、正式政府—非正式政府—非正式非政府治理竞争型组态。

组态S1显示以基础建设、金融服务、政务环境为核心存在条件，以市场经济、法治保障、对外开放为核心缺失条件的营商环境组态将使城市产生高创业成本，其可以解释23.8%的案例，本研究将其命名为非正式政府—非正式非政府治理适应型组态。其主要特征是政府与非政府治理均发挥作用，但二者治理的过程未能实现很好的匹配，治理的目标未能实现很好的契合，从而产生了较高的创业成本。其代表性案例城市为十堰市和黄冈市。十堰市非正式政府治理以及非正式非政府治理具有良好表现，从其营商环境要素的数据来看，十堰市基础建设、政务环境和金融服务在湖北省城市中排名第五，属于中等偏上水平。其围绕高效办成“一件事”，建成市政务服务大数据中心，深化“互联网＋政务服务”建设。优化金融综合服务（信易贷）平台功能，推行十堰市创业担保贷等金融产品。但十堰市政府的治理仍需提升与改善，十堰市法治保障与对外开放指数较低，将限制十堰市创业者获取创业资金、资源的能力，从而产生较高的创业成本。黄冈市的营商环境情况与十堰市类似，从数据排名来看，黄冈市的基础建设、金融服务和政务环境亦属于中等偏上水平，尤其是其金融服务，在湖北省城市中排名第二。但其市场经济、法治保障和对外开放指数均属于全省的最后三名。其反映了仅依靠非正式政府、非正式非政府治理不足以降低创业成本、提升创业活力。

组态S2显示以市场经济、基础建设、金融服务、政务环境、对外开放、人力资源为核心存在条件的营商环境组态将使城市产生高创业成本，其可以解释35.8%的案例，本研究将其命名为正式政府—非正式政府—非正式非政府治理竞争型组态。其主要特征是城市内存在多种治理方式，但各种治理方式之间产生了竞争关系，未能对于降低创业成本起到协同促进作用，代表性案例城市为武汉市和襄阳市。武汉市存在正式政府、非正式政府、非正式非政府多种治理方式，并在各个方面均有良好表现。武汉市依靠其基础建设优势，为创业资源流通提供了极大的便利。通过“一事联办、一网通办、一圈通办、跨市通办”创造便捷的政务服务，同时创建“汉融通”平台，充分解决创业企业的融资困难。深入推行法治建设，针对七大专项开展整治行动，保障企业合法权益。着力打造国际化平台，利用“九省通衢”的地理优势，建设综合性国际物流平台，吸引国际商贸投资。实行教育对外开发计划，利用市内的高校教育资源，建设国际教育创新试验区，培育国际型创业经营人才。但同时武汉市的创业成本指数排名第一，说明营商环境治理对于降低创业成本并不存在绝对的关系，因此还需考虑多种治理方式之间的协同问题，以及城市本身所需要消耗的生活成本、运营成本等创业成本问题。

2.产生非高创业成本的营商环境组态

为检验对称因果关系，本研究亦对产生湖北省非高创业成本的营商环境进行分析。组态S3显示以市场经济为核心存在条件，以基础建设、金融服务、政务环境、对外开放和人力资源为核心缺失条件，以法治保障为边缘缺失条件的营商环境组态将产生非高创业成本，本研究将其命名为非正式非政府单一治理型组态。该组态表明，若城市的经济发展良好，投资情况活跃，其将降低企业的创业成本，其代表性案例为荆门市。组态S4显示以法治保障为核心存在条件，以基础建设、金融服务、政务环境、对外开放和人力资源为核心缺失条件，以市场经济为边缘缺失条件的营商环境组态将产生非高创业成本，本研究将其命名为正式政府单一治理型组态。该组态表明，政府的正式治理机制占据着核心地位，发挥着引领和主导的关键作用。即使其他的各项营商环境发展有所不足，良好的法治保障将降低企业的创业成本，其代表性案例为咸宁市。组态S5显示以市场经济、法治保障为核心存在条件，以基础建设、金融服务、政务环境为核心缺失条件，以对外开放为边缘存在条件的营商环境组态将产生低创业成本。本研究将其命名为正式政府—非正式非政府治理互补型组态。该组态表明了正式治理与非正式治理、政府治理与非政府治理之间的互补作用，当其治理目标一致时，其对于创业成本将产生良好的协同作用，共同产生城市内低创业成本的结果，其代表性案例为鄂州市。

（三）稳健性检验

本研究的稳健性检验方法如下：（1）将 PRI一致性阈值由0.7降低至0.65，其余条件不变；（2）将一致性阈值由0.8提高至0.85，其余条件不变。两种方法检验后，产生的组态与以上得出的基本一致，表明本研究的结果具有稳定性。

五、结论与讨论

本研究将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营商环境要素归纳为市场经济、金融服务、基础建设、法治保障、政务环境、对外开放和人力资源，并基于制度理论与创业生态理论探究湖北省营商环境对于其创业成本的影响机制，本研究的结论如下。

第一，本研究发现单一的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营商环境要素不能构成影响创业成本的必要条件。现有研究说明了市场经济、金融服务、基础建设、法治保障、政务环境、对外开放和人力资源均可以从市场活力、创新要素、竞争环境、资源聚集等多方面影响创业过程中的生活成本、环境成本、运营成本、研发成本和失败成本，从而对创业成本起到正向或负向的影响。[6][23][40]但本研究发现以上七个营商环境要素均不能成为影响城市创业成本的必要条件。在构成城市高创业成本的组态中，组态S1显示无论城市人力资源水平如何，均不会影响结果的产生。组态S2显示无论城市法治保障水平如何，均不会影响结果的产生。

第二，本研究系统地整合了营商环境要素，回应了基于制度理论与创业生态理论关于营商环境与创业成本的认知。本研究认为城市营商环境治理可分为正式政府治理、正式非政府治理、非正式政府治理和非正式非政府治理四类。基于其之间的治理目标、治理过程是否一致与契合，可归纳为互补型、替代型、适应型与竞争型四种组态。研究结果显示湖北省产生高创业成本的组态有两类，其中组态S1非正式政府—非正式非政府治理适应型组态显示，非正式政府治理虽然降低创业运营成本，为创业者提供生活便利，满足创业者的生活需求，使其能将精力投入于创业活动中，但正式治理不可缺失。创业容易面临资金困境，而非正式非政府治理能通过金融服务等市场机制降低创业资金链断裂的风险，从而减少创业的失败成本。但在市场活跃却缺乏有效制度约束的情况下，交易中的一方为了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会去损害另一方的利益，从而产生极高的交易成本。其将造成行业垄断，新创企业难以进入市场。组态S2正式政府—非正式政府—非正式非政府治理竞争型组态显示城市即使具有多样化的治理方式，若其之间不能以一致的目标相互促进，反而将产生竞争关系，导致较高的创业成本。非政府非正式治理能通过市场经济投资促进更快的商品流通和知识交换，通过丰富的人力资源使创业者更易感知到环境中的创业机会并认为创业方案可行，其将降低创业时的研发成本、环境成本、运营成本等。但营商环境的多种治理方式之间需寻求一个平衡，过多的非正式治理以及非政府治理将挤占正式治理与政府治理的权力，导致创业市场上容易出现失灵现象，从而容易产生负面作用。同时本研究亦发现了产生非高创业成本的组态有三类，且与产生高创业成本的组态之间存在非对称关系。研究结论有利于形成关于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营商环境对创业成本影响机制的更完整的认知，同时揭示了营商环境多种治理方式之间的互补、替代、适应和竞争关系。表明正式的政府治理对于城市营商环境建设与创业成本的控制有不可或缺的作用，只有多种治理之间达到一个平衡，互利共生才能共同推进城市创业的发展。其有助于进一步理解营商环境与创业成本之间的关系，对于营商环境建设与创业成本控制具有启示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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