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农村现代化的生成逻辑、科学内涵、问题挑战及实现路径

摘要：农业农村现代化作为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实现农业大国向农业强国跨越的基础和支撑。中国农业农村现代化具有深厚的历史逻辑和鲜明的实践逻辑，是历史逻辑和实践逻辑的辩证统一。中国的重农思想源远流长，国家的兴衰与农业的发展紧密相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全国各族人民，为实现农业农村现代化持续进行了艰辛的探索。总结1949年以来“三农”政策的演变， 可以发现一条清晰的逻辑主线， 就是党和国家始终重视“三农”工作在实现国家现代化中的基础地位，始终基于世情国情农情在不断地进行政策调整和优化以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农业现代化、农村现代化与农业农村现代化具有不同的内涵。农业农村现代化是农业农村优先发展政策指向下农业强国、乡村振兴、农民共同富裕多目标兼容并举，农业现代化、农村现代化、农民现代化三者有机耦合而成的互有联系、彼此促进、相互交融的有机整体，其内涵包括农业产业体系的现代化、公共服务能力的现代化以及农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当前我国农业农村现代化还面临着农业生产效率相对较低、农业劳动人口快速减少、农产品国际竞争力不足以及农村民生领域建设滞后等严峻挑战，实现中国农业农村现代化需要以科技赋能提高农业生产效率、以适度规模经营守牢粮食安全底线、以扩链提质强化农产品国际竞争力、以民生领域为重点补齐农业农村短板和以县域为重点统筹城乡融合发展。

关键词：农业农村现代化；城乡融合；乡村振兴；农业强国；粮食安全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新质生产力赋能农业绿色转型的理论机制与实施路径研究”（24BJL078）

中图分类号：F32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54X（2024）12-0037-07

农业农村现代化是城乡融合背景下农业现代化、农村现代化和农民现代化相互交融的有机整体，具有农业由大到强加速转变、农村跨越发展的内生动力和外部条件更加充足充分、农民跨入共同富裕的基础不断充实、城乡融合发展体制机制更加健全的含义①。农业农村现代化作为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实现农业大国向农业强国跨越的基础和支撑。习近平明确指出，“没有农业农村现代化，社会主义现代化就是不全面的”②。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最艰巨最繁重的任务仍然在农村。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坚持城乡融合发展，畅通城乡要素流动”③。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进一步提出，“完善强农惠农富农支持制度。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完善乡村振兴投入机制”④。在上述时代背景下，本文深入分析了农业农村现代化的生成逻辑和科学内涵，揭示其面临的现实挑战，构建了农业农村现代化道路的解释框架，以期为中国的农业农村现代化发展提供参考。

一、中国农业农村现代化的生成逻辑和科学内涵

中国农业农村现代化具有深厚的历史逻辑和鲜明的实践逻辑，是历史逻辑和实践逻辑的统一。中国的重农思想源远流长，国家的兴衰与农业的发展紧密相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全国各族人民，为实现农业农村现代化持续进行了艰辛的探索。在1949年召开的党的七届二中全会上，毛泽东要求引导农业经济向现代化方向发展⑤。1954年，周恩来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明确提出“四个现代化”的目标，即在工业、农业、交通运输业和国防四个方面实现现代化⑥。1964年，周恩来在第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上进一步明确了“四个现代化”战略⑦。从1949年到1978年，伴随先进农业技术的推广应用和农业机械化程度的提高，农业产能得到较大幅度的提升，不但满足了人民生活的基本需求，而且为我国工业化提供了丰厚的物质积累⑧。改革开放以后，农业现代化建设进入与农村改革同步发展阶段，其特点是以激发农民生产的积极性推动农村生产力的发展。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审议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加快农业发展若干问题的决定（草案）》提出：“要在思想上加强对农民的社会主义教育的同时，在经济上充分关心他们的物质利益，在政治上切实保障他们的民主权利。离开一定的物质利益和政治权利，任何阶级的任何积极性是不可能自然产生的。”⑨ 1982年1月1日，中共中央批转的《全国农村工作会议纪要》对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的农村改革工作进行了总结，肯定其激发了亿万农民的生产积极性，促进了农村经济的蓬勃发展⑩。1983年至1986年，中共中央、国务院连续颁布了《当前农村经济政策的若干问题》《关于一九八四年农村工作的通知》《关于进一步活跃农村经济的十项政策》《关于一九八六年农村工作的部署》⑪，不断地推进农村改革和农业现代化建设。

党的十四大报告指出，农村经济向着专业化、商品化、社会化迅速发展，广大城乡人民得到显著实惠，带动了整个改革和建设事业，明确提出农业是国民经济的基础，必须坚持把加强农业放在首位，全面振兴农村经济⑫。党的十五大报告指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是由农业人口占很大比重、主要依靠手工劳动的农业国，逐步转变为非农业人口占多数、包含现代农业和现代服务业的工业化国家的历史阶段，明确提出要坚持把农业放在经济工作的首位，稳定党在农村的基本政策，深化农村改革，确保农业和农村经济发展、农民收入增加⑬。党的十六大报告提出要全面繁荣农村经济，加快城镇化进程，明确指出统筹城乡经济社会发展，建设现代农业，发展农村经济，增加农民收入，是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重大任务⑭。党的十七大报告首次提出要统筹城乡发展，推进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明确指出解决好农业、农村、农民问题，事关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大局，必须始终作为全党工作的重中之重。要加强农业基础地位，走中国特色农业现代化道路，建立以工促农、以城带乡长效机制，形成城乡经济社会发展一体化新格局⑮。党的十八大报告提出，要坚持走中国特色新型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道路，推动信息化和工业化深度融合、工业化和城镇化良性互动、城镇化和农业现代化相互协调，促进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同步发展⑯。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按照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总要求，建立健全城乡融合发展体制机制和政策体系，加快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⑰。党的二十大明确提出，中国共产党的中心任务就是团结带领全国各族人民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在农业农村工作方面提出到2035年基本实现农业现代化，到本世纪中叶建成农业强国⑱。总结1949年以来三农政策的演变，可以发现一条清晰的逻辑主线，就是党和国家始终重视“三农”工作在实现国家现代化中的基础地位，始终基于世情国情农情在不断地进行政策调整和优化以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

由上述政策梳理可以看出，农业现代化、农村现代化与农业农村现代化具有不同的内涵。作为现代化进程重要组成部分的农业现代化，是指在工业革命的背景下，以现代自然科学、经济科学和社会科学为基础，用现代科学技术、现代工业装备起来的农业，其内涵包括：物质装备现代化、农业技术现代化、经营管理现代化和资源环境优良化⑲。在农业现代化的过程中，由传统农村演变为现代农村的过程就是农村现代化，其内涵包括：农村治理科学化、农村工业化、乡村城镇化、基础设施完善化、农民居住条件和生态环境优良化、教育文化活动丰富化、社会福利事业全面化等⑳。农业农村现代化是指农业农村优先发展政策指向下农业强国、乡村振兴、农民共同富裕多目标兼容并举㉑，农业现代化、农村现代化、农民现代化三者有机耦合而成的互有联系、彼此促进、相互交融的有机整体㉒，其内涵包括：一是农业农村现代化是具有现代化农业产业体系的现代化。中国是一个拥有十四亿多人口的大国， “中国人的饭碗必须牢牢端在自己手里”，强大的现代化农业产业体系是建设现代化强国的基础条件。二是农业农村现代化是具有现代化公共服务能力的现代化。公共服务能力的差距既是城乡差距的重要表现，又是进一步扩大城乡差距的原因，因此实现乡村振兴的一个重要抓手就是提升农村的公共服务水准。三是农业农村现代化是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中国式现代化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没有农民农村的共同富裕，就谈不上全体人民的共同富裕。农民农村共同富裕是中国共产党人的长期奋斗目标，是“全体农民”的共同富裕，不是“少数农民”的共同富裕；是在一定时期保持合理差距的共同富裕，而不是整齐划一的共同富裕。

二、农业农村现代化面临的问题与挑战

目前我国农业农村现代化发展处于全面推进阶段，在具体实施过程中面临诸多问题和现实挑战。

（一）农业生产效率相对较低

粮食生产过程中的成本包括生产者成本、财政成本以及生态成本，其中生产者成本包括种植费用、农药费用、农机具以及农业社会化服务等所产生的费用，较容易核算。财政成本指由农业补贴以及国家农业主管部门在农业生产管理中所产生的费用。生态成本指的是由于化肥和农药的过量使用而造成的农业面源污染和生态破坏，由此产生的生态破坏成本和生态服务价值机会成本。财政成本和生态成本是难以准确核算的，那么仅从农业的生产者成本核算来看，我国的农业生产效率相较于当前一些农业强国而言是较低的。表1中列举了部分已基本实现农业农村现代化的国家，将中国与这些国家进行对比可以发现，我国农业增加值占比和农业从业人员占比相对较高，农业劳动生产率较低，仅为0.76万美元/人，与美国、加拿大等国相差数十倍（23）。中国农业从业人员占比较大，但农业劳动生产率水平较低，这一方面源于农业规模化生产水平不高，小农户数量占到农业经营主体的98%以上，小农户从业人员占农业从业人员的90%，小农户经营耕地面积占总耕地面积的70%。小农户分散化、碎片化的耕作模式相较于现代农业规模化、集约化的生产经营模式，其效率明显较低。此外，我国主要农产品的生产成本在2005年后显著高于美国， 据农业部测算，2021年中国的大豆、玉米、小麦、稻谷和棉花的生产总成本分别是美国的1.4倍、1.5倍、2.9倍、1.3倍以及3.7倍（24）， 在肥料、人工和土地费用方面都显著高于美国，在净利润上除了小麦和棉花高于美国外，大豆、玉米和稻谷的净利润分别为美国的29%、66%以及15.4%。从行业比较来看，与工业和服务业相比，农业的比较劳动生产率也是最低的。据测算，1978年至2022年间，第一产业的比较劳动生产率始终低于0.5，第二产业的比较劳动生产率在2.0以上，第三产业的比较劳动生产率位于前两者之间，但仍高于第一产业（25）。2000年至2022年间我国农业产值从24915.8亿元增长至156065.9亿元，年平均增长速度为4.6%，在此期间，我国工业和服务业产值的年均增长速度分别为8.7%和9.0% （26）。从劳动生产率看，2019年我国是美国的7.6%，是日本的42.22%（见表1 ）。由于农民农业经营收益增长空间受限，2004年至2020年我国三大主粮平均生产成本累计涨幅是平均售价涨幅的2.55倍，价格天花板和成本地板双重挤压使得农民种粮收益持续下降。

（二）农业劳动人口快速减少

学界一般认为中国拥有庞大的农民群体，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居住在乡村的人口为50979万人，占总人口数量36.11%，其中从事农业生产的大约为2亿户，3亿人，包含了专业农户、过渡型小农户以及固化型小农户（27）。从农业从业人员结构来看，专业农户占比在5%—10%，其贡献了50%的农业产能。这一部分农业劳动人口较为稳定，也是农业生产的主要力量。过渡型小农户中一部分会分化为专业农户，另一部分则会转移到第二或第三产业中。对于过渡型小农户而言，受到城镇化进程的影响，农业人口逐步转移至非农产业就业的趋势不会发生改变，同时农业现代化会对小农户相对低效的生产方式产生压力，促使相当数量的过渡型小农户离开农业生产。固化型小农户属于老弱贫病阶层，基本上只能从事一些基础的农业管理工作，很难承担农业生产工作。同时受城市工资溢出效应影响，青壮年劳动力大量流出乡村，我国农业劳动的“大龄化”问题较为突出，农村平均老龄化程度达到17.7%，且农村老龄化程度高于城镇（28）。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乡村60岁、65岁及以上老人的比重分别为23.81%、17.72%，比城镇分别高出7.99、6.61个百分点（29）。在我国的粮食主产区，60岁以上务农劳动力占比从2006年的15.01%提升至2019年的39.66%。根据我国平均预期寿命78.6岁来测算，在未来的10年到15年内，务农的老人年龄逐渐增大，固化型小农户会快速减少。因此，过渡型小农户和固化型小农户在未来一个阶段会经历一波甚至几波的农业劳动人口快速下降。当然，对于小规模农户的迅速减少而言，如果体制机制设计合理，是有利于资源整合形成规模生产的，可以提高农业现代化水平，但是农业劳动力的迅速减少可能会引起生产要素匹配的断裂，从而对农业生产产生冲击，因此需要提前进行预设性的政策准备，以应对未来农业人口快速减少，保障农业生产持续。

（三）农产品国际竞争力不足

2023年中国粮食产量达到13908亿斤，粮食产量稳步提升，但当前我国农产品国际竞争力明显不足，主要表现在国内粮食等农产品价格普遍超过国际市场，在农产品的标准制定方面不具有优势。一方面，我国的农产品属于土地密集型产品，粮食的产需平衡压力仍然存在。中国人均耕地面积小于0.12公顷，一些农产品进口量较大；德国的人均耕地面积在0.12公顷至0.26公顷之间，属于农产品进出口基本平衡的国家；美国的人均耕地面积大于0.26公顷，是以农产品出口为主的国家。我国在农产品生产方面并不具有比较优势，虽然近年来我国在稻谷和小麦的自给率超过100%，但是大豆、玉米等品种对外依存度高。以大豆为例，2023年中国大豆消费量1.2亿吨，位居世界首位。以总产计，中国仅为世界第四大大豆生产国，仅占全球5%左右，和消费量相比差距悬殊（30）。此外，我国棉花、食糖和天然橡胶等农产品均需要依赖进口。从国际市场份额来比较，2000年至2018年间，中国农产品的平均国际市场份额为3.49%，美国为9.37% （31）。《中国农业展望报告（2024—2033）》预测，在未来10年，随着我国粮食单产稳步提高，粮食产需平衡压力将有所缓解，粮食自给率有望提高至91.5% （32）。另一方面，关于农产品质量标准，美国农业部（USDA）制定了严格的农产品等级标准，其中有机农产品认证标准是全球公认的权威标准之一。美国自2002年开始实施的《国家有机标准》涵盖了有机农作物的生产、有机畜牧产品的饲养以及有机农产品的加工环节。此外，美国在食品安全方面也有严格的标准。《供人类食用的农产品的种植、采收、包装和贮存标准》（PSR）是《食品安全现代化法》（FSMA）的配套法规之一，主要针对蔬菜和水果等初级农产品的微生物危害控制。该标准详细规定了种植、采收、包装和贮存的全过程，适用于在美种植和出口到美国的绝大多数初级农产品。欧盟拥有技术标准10万多个，其中涉及农产品的约占1/4。在农产品农药残留限量控制方面，欧盟已制定农药残留限量标准17000多项。中国的农产品标准工作才刚刚起步，2022年印发《农业农村部关于实施农产品“三品一标”四大行动的通知》要求实施农产品品质提升行动，全面规定了20个农产品现有的品质评价及分等分级相关标准。

（四）农村民生领域建设滞后

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在农村基础设施建设和公共服务领域加大投入，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和一体化的框架基本清晰。但是由于历史欠账太多，农村水电路气网房、科教文卫体老等建设任务较重，且地区间的财政支持能力不一，城乡之间、区域之间以及不同群体之间的基本公共服务水平存在差距。以教育资源供给为例，我国城乡教育差距仍然普遍存在，根据《中国教育统计年鉴》，普通高中学校的专任教师以本科毕业生占比最高，城区和乡村普通高中专任教师本科毕业生占比分别为83%和87.45%，但城区普通高中专任教师硕士及以上学历占比普遍高于乡村，且这一趋势在东部地区表现更为明显。在职称方面，在城区任教的专任教师中高级职称占比高于乡村，东北、中部和西部地区城区高中的正高级职称教师占比分别是乡村的2.11倍、3.27倍以及2.39倍。在社保待遇方面，我国城乡间的差距更为明显，2020年，职工基本养老保险人均支出是居民基本养老保险人均支出的19.25倍；2021年，职工基本医疗保险人均支出是居民基本医疗保险人均支出的4.63倍。发达国家的经验表明，社会保障及其福利制度对于缩小收入差距具有积极作用，但中国社会保障再分配作用并不明显，受到城乡二元结构体制影响，社会保障及其福利制度对于农村居民的福祉改善作用仍然较小（33）。此外，2022年全国农村对生活污水进行处理的乡镇仅为45.68%，生活污水治理率偏低，农村环境整治成效需要巩固提升。

三、农业农村现代化的实现路径

农业现代化与农村现代化是一个有机整体，要以实现农业现代化为基础带动农村现代化，并以农业现代化和农村现代化共同促进农民现代化，将三者统一于实现农民共同富裕过程之中，最终实现农民共享发展成果。

（一）以科技赋能提升农业生产效率

一是加大农业科研攻关力度和投入，积极构建现代农业产业技术体系。依托国家级实验室、高校、科研院所做好农业基础研究工作，借助国家农业科技创新联盟汇聚农业领域高端人才，紧盯国际农业科技前沿，针对高效育种、耕地保育等农业关键核心技术问题进行科技攻关。在具有较好基础的省份实行“揭榜挂帅”，形成重大种业联合攻关技术团队，制定种业创新后期补助政策，提高科研人员积极性。

二是实现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在农业领域的深度融合。促进数字要素与农业深度融合，盘活农业大数据资源，以数字化方式将产业不同环节、不同部门的信息共享。加大适应农业数字场景的智慧化农机产品、数字技术装备应用，实现作业智能化、管理精细化和产出高效化，推动乡村产业全链条升级。

三是重视农业科技成果转化和基层农技推广工作。基层农技推广是链接农业科学技术和农业生产的关键环节，要促进现代农业产业技术体系与基层农技推广体系的有效衔接，通过“专家－农技人员－农民”的农业技术转化应用通道，实现农业科技上、中、下游的紧密结合，打通科研与生产相连的“最后一公里”，使“藏在深闺人未识”的农业科技成果进入农业生产，提高农业生产效率。

四是培育新型职业农民。相较于高等教育培训周期慢且毕业生就业偏好更倾向于城市的特征，做好新生代农民的职业教育培训则能够直接作用于农业生产经营，地方政府应该加大力度培养一批爱农业、懂技术、善管理的新农人，使其成为推动农业农村现代化的重要力量，并将这一项目纳入到地方政府长期规划中。

五是建立社会资金投入农业科技的激励机制，进一步完善农民创业创新融资支持制度，推进农业科技成果转移转化和推广激励机制的落地实施。

（二）以适度规模经营守牢粮食安全底线

一是支持专业农户成为粮食生产的中坚力量。完善财政支农政策，为专业农户提供种植技术、资金支持、技能培训，指导龙头企业、农业大户和专业农户开展适度规模经营。健全包括农业补贴和农业保险的政策体系，让农民种粮有钱赚不吃亏，提升专业农户的种粮积极性。做好农业劳动力人口减少的政策准备，对于离农农户和因老幼贫病原因无法进行农业生产的农民，做好分类管理。对于非农就业的农民做好就业服务指导，对老弱贫病群体做好政策兜底，开展帮困救助，加大扶持力度、改进扶持方法，根据个人意愿可以精准对接企业开展就业扶持工作。

二是完成高标准农田建设并做好建后维护。巩固和提高粮食生产的地力储备，分阶段分步骤开展高标准农田建设。在遵循农民自愿有偿原则下，开展土地细碎化治理，解决土地分散、面积小、小户种植成本高等问题。对于已建好的高标准农田完善管护机制，建立健全“县负总责、乡镇监管、村为主体”的建后管护机制，按照“建管并重”“谁受益、谁管护，谁使用、谁管护”以及“市场手段与政府补助相关结合”等原则进行运行管护。

三是发展农业社会化服务。以农机推广应用“硬支撑”和服务模式创新“软支撑”相结合。延伸服务供给链条，不断将农业社会化服务拓展至经济作物、畜禽养殖、水产渔业等特色农产品生产领域，提高农业生产托管的单环节、多环节和全流程服务质量。完善服务标准体系，制定和完善农业社会化服务标准和规范流程，各地因地制宜细化农业社会化服务规则，增强服务供需双方信任程度、保障农户权益。

四是科学进行村域内土地的统筹规划，充分利用废弃宅基地、集体建设用地等土地资源，通过入市流转、联营联建、功能区开发等方式挖掘其经济价值、社会价值、生态价值，更好助力当地的农业农村现代化发展。

五是做好极端气候情况下的田间管理。提高农业气象灾害风险预估能力，完善农业生产全链条气象保障服务，制定分作物分灾种防灾减灾技术路径指南，推进农业灾害快速理赔保险体系建设。

（三）以扩链提质强化农产品国际竞争力

一是以种业振兴提升农产品品质。强化种质资源保护利用，利用空天技术开展种业基础实验，培育优质新品种。加快培育一批种业领军企业，实现种源自主可控。科学设定农产品出口额目标以及各品种具体出口对象国的出口额目标。支持瞄准海外市场的农业企业，形成农业产业的规模化优势。

二是打造农业生产全产业链，推动农产品精深加工。引导企业向产地下沉，发展农产品烘干仓储、冷链保险。推动农业生产加工向后端延伸，向下游拓展，加大与农业科研院所、高校的合作，开展农产品深度开发，丰富农产品精深加工品类。以品牌建设为引领，从卖产品转向卖品牌，形成从选育种植到加工物流的全流程管理，推进产品增值、产业增效。

三是发展绿色有机种植。加大对农产品质量安全监管力度，加强农残监测和农药使用管理。对接国际标准，推广测土配方施肥、有机肥替代化肥、水肥一体化、无土栽培、农药化肥减量、病虫害绿色防控、统防统治、秸秆综合利用，健全绿色有机认证体系和质量追溯体系建设。

四是打破农产品进出口贸易壁垒。加强农产品的包装标识国际化，加大对出口农产品的产地、生产、加工、包装等全过程的检查力度。完善农产品质量安全管理控制体系，有效发挥政府部门在化解农产品技术壁垒中的作用，对农产品出口企业开展有关科普培训，做好项目的专业对接，提供更加详细的资料以应对出口要求，助力农产品“出海”。

五是多渠道建设海外粮源体系。同“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开展多边、双边农业合作项目，布局境外粮食生产基地，提升国际粮食获取能力，参与全球农产品供应链体系，与其他国家协同生产、加工、仓储，构建安全、高效、稳定、多元的外部粮源供应体系。

（四）以民生领域为重点补齐农业农村短板

一是进一步做好农业农村基础设施建设，在农业方面，兴建农业水利灌溉设施，做好入田道路、电力输送和网络输送等基础设施建设，方便机械化智能化农业生产。在农村方面，做好水电网路讯房规划建设，做好农房建设提升工程，让农民能够住上舒适安全的宜居型农房，建设宜居宜业和美乡村。

二是推进城市医疗资源下乡，加大城乡医共体和医联体建设，提升农村医疗诊断准确率。推进农村智慧医疗建设，运用5G、云技术将优势的医疗资源适当引导到农村，加强乡村医疗卫生体系建设，推进乡村医疗卫生服务标准化，加强村卫生室的健康管理和疾控水平，做好村医的培训教育和职称评定的工作，提升乡村医生的待遇，让村医更好地在基层实践工作中服务于当地百姓。

三是统筹规划乡村教育中的学前教育、义务教育以及职业教育。通过优化公共教育服务供给，加强寄宿制学校建设，办好必要的乡村小规模学校，以保障学生就近享受有质量的教育。加强农村职业院校基础能力建设，结合职业教育特点和农民生产需要，加快推进职业院校布局结构调整，加强县级职业教育中心建设，有针对性地设置专业和课程，推进乡村地区继续教育发展。

四是丰富农村群众精神文化生活。用好地方特色文化资源，建立群众文化活动中心，培育一批乡土文化能人，创新开展村晚、村歌、村运会等活动，丰富农民群众业余生活。

五是统筹和盘活农村的资源资产，加强乡镇和村庄规划。立足当地资源禀赋，着眼于十年甚至更长时间，按照国土空间的主体功能，区分好农业空间、生态空间和城镇空间并做好功能性规划，在空间和时间上进行系统谋划和具体安排，坚持立足县域进行统一规划，优化村域空间布局，避免“大拆大建”。

（五）以县域为重点统筹城乡融合发展

一是乡村经济与城乡需求有效衔接实现经济融合。以乡村产业兴带动乡村发展，乡村在做好“土特产”和农产品深加工的同时，结合城乡消费需求打通购销渠道，拓宽经销范围，将农村的田间地头与市民的餐桌联系起来。促进农业与其他产业的深度融合，通过产业之间的相互渗透、交叉重组、前后联动丰富乡村产业的类型，提升乡村经济价值。

二是通过城乡人口的双向流动达到城乡居民融合。对于“新农人”入乡村，要加大政策扶持力度，鼓励带新理念入乡、带新项目建乡、带新业态富乡；鼓励科技人才、教育人才、卫生人才下乡服务，促进城市公共服务向乡村延伸，提高农村居民的生活质量；加强农民工的权益保障机制，对于农民工的养老、医疗、子女教育等民生领域问题给予切实的政策保障制度。

三是乡村风貌和城市建设达到生态融合。乡村的建设要注重遗址的保护和民俗的保留，资本在支持乡村建设时也要有情怀，保留农民的生活痕迹和特点，不搞千村一面，保留地方特色，保护民族村寨，对乡村文化进行挖掘、传承、培育和保护，赋予新的时代内涵。

四是实现城乡居民认知和观念差异缩小的价值融合。要从教育、文化等领域丰富群众的业余生活，增强农村居民的归属感和认同感，注重挖掘传统农耕文化、山水文化，凝聚一批乡贤，通过宣传、培训，开展多种形式的文化活动，弘扬主旋律和社会正气，焕发乡村文明新气象。

注释：

① 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课题组：《农业农村现代化：重点、难点与推进路径》，《中国农村经济》2024年第5期。

② 习近平：《加快建设农业强国 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求是》2023年第6期。

③（18） 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日报》2022年10月26日。

④ 《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 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人民出版社2024年版，第23页。

⑤ 《毛泽东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432页。

⑥⑦（22） 杜志雄：《农业农村现代化：内涵辨析、问题挑战与实现路径》，《南京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9期。

⑧ 蒋永穆、赖衍瑗：《中国式农业现代化道路：内在逻辑、重要共识与未来展望》，《当代经济研究》2024年第9期。

⑨（21） 蓝红星、王婷昱、施帝斌：《中国农业农村现代化：生成逻辑、内涵特征与推进方略》，《改革》2023年第7期。

⑩ 《全国农村工作会议纪要》，《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公报》1982年第8期。

⑪ 尹勇：《农业农村现代化的演进历程、基本内涵与实践路径》，《长沙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3年第11期。

⑫ 江泽民：《加快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步伐，夺取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更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四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求实》1992年第11期。

⑬ 江泽民：《高举邓小平理论伟大旗帜，把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全面推向二十一世纪——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五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 《求是》 1997年第18期。

⑭ 江泽民：《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新局面——在中国共产党第十六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日报》2002年11月18日。

⑮ 胡锦涛：《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夺取全面建设小康社会新胜利而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七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 《人民日报》" 2007年10月25日。

⑯ 胡锦涛：《坚定不移沿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前进 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而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日报》2012年11月18日。

⑰ 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日报》2017年10月28日。

⑲⑳ 赵景阳、郭艳红、米庆华：《广义农业现代化的内涵与评价研究——以山东省为例》，《农业现代化研究》2007年第1期；陈国阶：《论山区环境保护与产业发展方向》，《科技导报》1999年第2期。

（23） 蒋黎、蒋和平、郝汉：《中国式农业农村现代化：科学内涵、条件分析及实现途径》，《经济学家》2024年第11期。

（24） 郝晓燕、柳苏芸：《农业贸易百问：美国农业生产具备哪些优势？》，《世界农业》2023年第9期。

（25）（28） 蔡昉：《以劳动生产率为抓手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中国农村经济》2024年第7期。

（26） 《中国统计年鉴2023》，中国统计出版社2023年版，第4页。

（27） 陈明：《中国农业农村现代化的六个趋势性判断》，《扬州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24年第2期。

（29） 《国务院新闻办就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主要数据结果举行发布会》，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网站2021年5月11日。

（30） 杨沙沙：《走进大豆实验室，看中国提升国际话语权》，《环球时报》2024年9月29日。

（31） 张广胜：《美国农业》，中国农业出版社2021年版，第237页。

（32） 沈慧：《单产有望稳步提高，产需平衡压力缓解——我国粮食供给能力不断增强》， 《经济日报》2024年4月21日。

（33） 杨穗、赵小漫、高琴：《新时代中国农村社会政策与收入差距》，《中国农村经济》2021年第9期。

作者简介：彭玮，湖北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湖北武汉，430077；罗颖，湖北省社会科学院中部发展研究所助理研究员，湖北武汉，430077。

（责任编辑 李灯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