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目的】家庭农场要实现“规模化、集约化、专业化”农地经营,必须以租金较低、租期较长、集中连片以及契约稳定的土地为前提。探究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选择的影响因素,能够对提高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稳定性以及促进家庭农场可持续发展提供参考。【方法】本研究基于湖南省520个家庭农场的微观数据,运用似不相关回归模型验证了资产专用性对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选择的影响。【结果】1)物质资产专用性、人力资本专用性和场地专用性对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形式选择呈现显著正相关,社会资本专用性对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形式选择呈显著负相关;2)物质资产专用性、人力资本专用性与场地专用性对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转入契约期限选择有显著正向影响,社会资本专用性对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期限选择呈显著负相关;3)物质资产专用性、人力资本专用性、场地专用性对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租金存在显著正向影响;社会资本专用性对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租金存在显著负向影响。【结论】综合运用似不相关模型对资产专用性与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选择进行分析,为促进家庭农场的土地经营权流转稳定性和健康可持续发展提供了科学依据。
关键词: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选择;似不相关回归
中图分类号:S7-9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3-923X(2024)07-0193-10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23BJY167)。
Impact of asset specificity on the choice of land tenure transfer contracts for family farms
PENG Keke1, ZHOU Mengliang2
(1. Dexing Zhihua School of Accounting, Haikou Economics College, Haikou 570100, Hainan, China; 2. School of Economics, Hunan Agricultural University, Changsha 410128, Hunan, China)
Abstract:【Objective】In order for family farms to achieve “scale, intensification, and specialization” in land management, it is necessary to have land with low rent, long lease terms, concentrated and contiguous plots, and stable contracts. Exploring the factors influencing the choice of land tenure transfer contracts for family farms can provide references for improving the stability of family farm land tenure and promoting sustainable development.【Method】Based on microdata from 520 family farms in Hunan province, this study uses seemingly unrelated regression models to verify the impact of asset specificity on the choice of land tenure transfer contracts for family farms.【Result】1) Physical asset specificity, human capital specificity, and site specificity were significantly positively correlated with the choice of land tenure transfer contract forms for family farms, while social capital specificity was significantly negatively correlated. 2) Physical asset specificity, human capital specificity, and site specificity had a significant positive impact on the choice of lease term for family farms’ land tenure transfer contracts, while social capital specificity was significantly negatively correlated. 3) Physical asset specificity, human capital specificity, and site specificity had a significant positive impact on the lease rent of family farm land tenure transfer contracts, while social capital specificity had a significant negative impact.【Conclusion】By comprehensively applying seemingly unrelated models to analyze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asset specificity and the choice of land tenure transfer contracts for family farms, this study provides a scientific basis for promoting the stability and healthy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land tenure transfer for family farms.
Keywords: family farm; land tenure transfer; contract choice; seemingly unrelated regression
自2013年中央一号文件提出发展“家庭农场”以来,中国式家庭农场迅速发展。与传统小农相比,家庭农场以租赁土地为主,以自有土地为辅[1]。家庭农场要实现“规模化、集约化、专业化”农地经营,必须以租金较低、租期较长、集中连片以及契约稳定的土地为前提[2-3]。农业农村部数据显示,截至2022年,纳入全国家庭农场名录系统的家庭农场超过380万个,其中种粮家庭农场达161.7万个,种粮面积达1 400万hm2。然而,土地经营权稳定性问题是当前制约中国家庭农场持续健康发展的瓶颈之一,主要表现在高额交易成本、流转租金高、流转期限短、违约成本较低、续约意愿不强、集中连片难、经营风险高等方面[2-5]。随着土地经营权流转市场规模的扩大,流转双方的矛盾日益凸显,为规避流转风险,保障流转双方权益,流转契约的稳定性不可或缺。在此背景下,研究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的契约选择,对促进农地有效流转和家庭农场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近年来,学界对于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选择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土地经营权流转供需矛盾[6]、集中连片困难问题[7]、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稳定性[8-9]、农户契约选择[10-11]、农户转出意愿[12]以及经营者契约选择[13]等方面。现有文献对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选择的影响因素进行了研究,但基于资产专用性视角对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选择的分析较少。相较于传统农户,家庭农场经营规模较大,农业机械、场地设施、农业专用技术、人力资本投资、社会资本的资源投入较大,这也导致农场具有较强的资产专用性[14-15]。与此同时,专用性资产的投入也导致家庭农场极易产生“套住效应”,为避免前期投入转变为沉没成本,家庭农场在发展过程中面临“敲竹杠”的风险增加。鉴于此,本研究基于资产专用性视角,通过剖析资产专用性对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的作用机理和影响因素,进一步考察土地确权和第三方参与的调节效应,以期为促进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正规化、市场化、可持续化发展提供理论支撑和决策参考。
1 理论分析与假设
资产专用性是被称为“支持特定交易进行的持续性投资一旦发生就很难再转移他用或即使改作他用则价值大大降低”的现象[16]。在中国“人多地少”的国情下,家庭农场通过农地流转获得集中连片规模适度的土地资源,其在土地租金、土地平整、基础设施完善、大型农机具购置、农资采购、劳动力雇佣等专用性资产方面投入大量资金,且投入期限较长[17]。因此,本研究基于资产专用性视角,运用资产专用性理论、不完全契约理论分析影响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选择的因素。本研究借鉴威廉姆森、刘灵辉等的研究[16-20],将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选择分为对契约形式、契约期限和契约租金的选择;与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相关的资产专用性分为物质资产专用性、场地专用性、人力资本专用性、社会资本专用性。相应地,提出资产专用性影响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选择的假设(图1)。
1.1 物质资产专用性与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选择
基于资产专用性理论,物质资产专用性是指某些进行特定用途的设备和机器,转作其他用途时会大大降低价值[18]。对于家庭农场而言,物质资产专用性主要体现在其用于农业生产所购置的农机设备。在开展生产经营活动中,家庭往往需要准备大量生产资料,其中农机设备是最重要的物质资产,除此之外,由于农产品生长周期、生物特性等方面的差异大,农机设备往往只能在特定用途中才能发挥作用,当农场主对农机设备的投入越高,其物质资产专用性也会越强,当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发生变动时产生的沉没成本也会越高[21]。虽然农机设备的投入不会体现在流转契约中,但是会对家庭农场经营规划产生影响,影响流转契约的选择,随着土地经营权流转双方的博弈,家庭农场作为资产专用性强的一方被“要挟”的可能性增强,尤其是在土地租金博弈过程中,家庭农场被“敲竹杠”提高租金的可能性更大。综上所述,对于家庭农场而言,当农机设备投入越高,农业机械设备完备性越强,改作其他用途其成本就越高,物质资产专用性就越强。由此可以推断,当物质资产专用性较强时,家庭农场对稳定、长期的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的需求就越强。据此,提出如下假设:
H1:物质资产专用性对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形式选择有正向影响。
H2:物质资产专用性对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期限选择有正向影响。
H3:物质资产专用性对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租金选择有正向影响。
1.2 人力资本专用性与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选择
人力资本专用性主要是指作为依附于人力资本载体的知识和技能的行业或企业专用性。对于家庭农场而言,在进行农业生产过程中,农场主往往通过参加技术培训或“干中学”积累经验[21],这样的行为也将造成较强的人力资本专用性。人力资本专用性不仅反映出家庭农场主的农业生产和经营能力,也反映出其转业的困难[21-22]。在进行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选择时,人力资本专用性可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体现在家庭农场为投入的长期雇工人数,而家庭农场本身作为一种特殊的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其主要劳动力来自家庭成员,家庭成员的参与人数越高,家庭农场对流转土地的依赖性就越强。另一方面则是务农人口的平均受教育年限[23],一般而言,当家庭农场成员的受教育年限越长,其在农业生产经营方面所具备的能力就越强,接受新兴技术提高生产效率的可能性就越大,知识技能转作其他生产用途的效用就越小。据此,提出如下假设:
H4:人力资本专用性对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形式选择有正向影响。
H5:人力资本专用性对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期限选择有正向影响。
H6:人力资本专用性对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租金选择有正向影响。
1.3 社会资本专用性与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选择
科尔曼认为当一个群体构成封闭的社会网络后,更利于规范社会行为[24],这样的封闭性使社会资本具有专用性[25]。由于中国农村的“差序格局信任”模式,土地经营权流转也受到了“差序格局”的影响,根据《全国家庭农场监测报告(2019)》和湖南省实际调研数据可知,目前我国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绝大部分存在于同村或同乡之间,极少数外地农场主也与农场所属地存在亲缘关系。社会资本专用性是社会关系影响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的直接体现,农地可以作为强化熟人间社会关系的工具,而专用性社会资本又有助于农户获取农地流转信息,增强其谈判能力[26]。一般而言,社会资本专用性强则表示流转双方的信任程度越高,流转难度降低,由于双方的较亲近的社会关系,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选择更偏灵活。据此本研究以亲友对家庭农场的支持程度衡量社会资本专用性,提出如下假设:
H7:社会资本专用性对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形式选择有负向影响。
H8:社会资本专用性对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期限选择有负向影响。
H9:社会资本专用性对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租金选择有负向影响。
1.4 场地专用性与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选择
场地专用性主要体现在其肥沃程度、平整情况等方面[19],这些土地条件也是影响土地经营权流转的重要因素[27]。良好的土地肥沃程度和平整情况将会给农业生产带来巨大的便利,进而提升家庭农场生产经营的收益,但是这类土地往往具有较强的专用性,当家庭农场在这类土地上进行持久性投资后,其所形成的资产很难转做其他用途[22]。土地经营权流转不同于一般的商品交易,由于其自然禀赋特性,在流转过程中存在不确定性,对交易双方都将带来影响[28]。对于转出农户而言,当土地肥沃程度和平整情况较好时,其可选择交易对象就越多,朱文珏等[29]将土地肥沃程度和平整情况纳入土地经营权流转影响因素进行分析,发现这些农地特征会影响转出户对土地的依赖程度,进而使他们产生价格幻觉,在与家庭农场进行契约签订时选择提高流转价格。家庭农场为保证可持续发展,避免沉没成本的影响,也将选择更高的流转价格,同时追求长期契约以获取更大的收益。据此,提出如下假设:
H10:场地专用性对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形式选择有正向影响。
H11:场地专用性对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期限选择有正向影响。
H12:场地专用性对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租金选择有正向影响。
2 数据来源与模型构建
2.1 数据来源
本研究数据来源于课题组于2018年6—8月对湖南省长沙、岳阳、常德、衡阳、湘潭、邵阳等6个市随机选取的共520家庭农场的问卷调查。该组数据包括不同经营年限、不同经营规模的家庭农场,能有效满足实证分析资产专用性对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选择的需要。具体而言,首先,综合考虑社会经济发展水平、地理位置以及地形地貌特点,选取长沙、岳阳、常德、衡阳、湘潭、邵阳6个市为主要研究区;其次,在每个市随机抽取3个县,每个县随机抽取3个镇,每个镇随机抽取8~10个家庭农场开展问卷调查。此次调查共发放问卷520份,剔除信息填写不完整的部分无效问卷后,共回收有效问卷494份,有效回收率为95%。问卷内容主要包括农场主个人及家庭特征、农场经营特征、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情况、农场资产专用性情况等。
2.2 变量说明
流转契约选择行为决策是被解释变量,主要包括契约形式选择、契约期限和契约租金选择。资产专用性为核心解释变量,主要包括物质资产专用性、人力资本专用性、社会资本专用性和场地专用性4个维度[18]。参考已有研究,物质资产专用性以农场的农业机械设备完备性来衡量[30],人力资本专用性以家庭务农劳动力占比和家庭务农劳动力平均受教育程度来衡量[31],社会资本专用性以亲友对家庭农场的帮扶情况来衡量,场地专用性以土地肥沃程度和平整程度衡量[18]。此外,为消除农场主个人、农场异质性、产权制度[32]和土地经营权流转市场制度[33]对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的影响,选取农场主性别、年龄、健康状况、农场经营前景、土地连片程度、交通情况、确权年限、是否存在第三方监督作为控制变量。以上被解释变量、解释变量以及控制变量的具体赋值与说明见表1。
2.3 模型构建
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是一个“契约集”,包含了多项契约属性[34]。一般而言,契约选择及其稳定性取决于“契约集”,不同契约属性之间可能互补或替代。这说明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转入契约形式、期限以及租金选择之间可能存在同期相关性。为此,本研究采用似不相关回归(Seemingly unrelated regression,SUR)为检验契约形式、契约期限和契约租金之间的可能存在相关关系,并消除同期相关性的影响,将方程进行联合估计,以此提高估计的效率。估计模型的具体设定:估计模型的构建方法参考文献[34]。
3 结果与分析
3.1 资产专用性对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形式选择的影响分析
资产专用性对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转入契约形式选择存在显著影响。其中农机设备完备性、家庭务农人口占比及家庭务农人口平均受教育程度、土地肥沃程度及平整情况都表现出正相关(回归系数分别为0.096、0.036、0.039、0.087、0.109),这说明物质资产专用性、人力资本专用性和场地专用性越强,越有利于促进家庭农场在土地经营权转入契约达成中选择正式契约。相反,衡量社会资本专用性的亲友帮扶程度则表现出负向影响,(回归系数为-0.151),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这意味着,社会资本专用性越强,反而促进家庭农场在土地经营权转入达成中选择非正式契约。这与洪名勇等[35]的研究结论相一致。综上,研究假说H1、H4、H7、H10部分得证。
控制变量中,流转监督对契约形式选择表现出显著正向影响,结果在1%水平上显著,这说明第三方监督促使家庭农场在转入土地经营权过程中选择书面形式。这是因为,第三方多是政府、村集体或中介机构,他们的参与促进了土地经营权流转市场的发展和完善,推动了土地经营权流转方式和程序的规范性。
3.2 资产专用性对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期限选择的影响分析
资产专用性变量中,物质资产专用性、人力资本专用性与场地专用性对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转入契约期限选择有显著影响,说明物质资产投入、人力资本专用性和场地专用性提升会促使家庭农场选择更长的土地经营权转入期限。物质资产的投入需要较长的回报周期,尤其是对于农业生产,短期的投入无法达到预期的收益。人力资本专用性中,家庭务农人口比重越高,便意味着家庭农场经营收入依赖性越强,为了保障家庭生活,经营权稳定性必不可少,延长土地经营权流转期限,提升土地经营权稳定性,更利于家庭农场谋求更长远的利益。而家庭农场劳动人口平均受教育程度越高,越容易接受新兴技术开展生产活动,故会选择更长的土地经营权流转期限。从长期来看,场地专用性越高,农业生产节本增效空间越大,越有利于家庭农场形成良好的农业收入预期,被家庭农场长期转入的可能性越大。而社会资本专用性对契约期限呈现负向影响,结果在10%水平上显著,这说明社会资本专用性增强会导致家庭农场缩短契约期限,家庭农场主与转出农户的亲缘或业缘关系更近,从而双方在签订契约的时候会选择更为灵活的期限,假设H2、H5、H8与H11得证。
关于控制变量,土地经营权转入契约选择与农场主性别、健康状况有显著正相关,与农场主年龄显著负相关。这意味,男性、年轻且身体状况越好的农场主,更倾向于长期转入土地经营权,并在土地经营权流转中选择达成长期契约。此外,流转监督对契约期限选择有显著正向影响,说明第三方监督有利于农场选择长期契约。这与契约形式选择类似,由于有政府、村集体和中介机构的参与,流转违约的可能性较低,为了保障土地经营权流转关系稳定,农场愿意选择长期流转。控制变量中,集中连片度对土地经营权转入契约期限选择的回归系数为正,且结果在1%的水平上显著,连片的土地不仅有利于农业机械化作业和节省人力成本,更有利于提高生产效率与和生产水平,家庭农场更愿选择长期转入。
3.3 资产专用性对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租金选择的影响分析
农机设备的回归系数为正,且结果在1%水平上显著,这说明物质资产专用性增强会促进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转入达成更高的契约租金。农机设备存在一定的不可分性特征,农场所购置和使用的农机设备越完善,则其专用性越强,改作他用或被废弃的沉没成本越高。在人力资本专用性中,务农人口占比和教育程度对契约租金水平呈现正向影响,家庭务农劳动力越多,受教育程度越高,人力资本务农专用性越强,转业的沉没成本和风险越大。与此同时,社会帮扶对契约租金选择呈现出负向影响,且在10%的水平上显著,说明社会资本专用性提升有利于降低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租金水平。这是因为,受农村土地经营权流转的格局和人情社会的影响,农场转入土地经营权低地租或零地租的情况普遍存在。场地专业性中土地肥沃程度、平整情况对租金有正向影响,且回归系数均通过显著性检验。这说明,土地越肥沃其产出水平越高,平整情况越好越利于农业机械化的推进,从而家庭农场土地转入时达成契约租金水平会越高。综上所述,研究假说H3、H9、H12得证。
控制变量中,年龄对契约租金水平表现出负向影响,且结果在1%水平上显著,说明在土地经营权流转过程中,农场主年龄越大越容易形成较低的契约租金,造成这种结果可能是由于我国农村人情社会特征明显,一般而言家庭农场主年龄与务农年限成正比,且有相当比例的家庭农场主属于村内的乡贤,由于社会声望和农户信任的影响,形成较低的契约价格。土地确权对契约租金水平有负向影响,且在5%的水平上显著,这说明土地确权的推进使得租金降低。土地确权增加了纯非农就业型户主外出务工时间,增加非农就业选择,促进了土地经营权流转,从而刺激土地经营权流转市场扩大,导致整体价格趋于平稳。流转监督对契约租金水平呈显著正向影响,这表明第三方的监督利于契约租金水平提高。第三方参与不仅为规范流转过程提供保障,还减少了流转双方的谈判成本,有利于双方站在相对公开、公平的角度进行土地经营权流转协商。此外,农场主为男性、身体健康状况越好,则家庭农场在转入土地经营权时更倾向于形成较高的契约租金。
3.4 稳健性检验
为保障研究结论的可靠性,并考察回归结果是否会因计量方法的不同而产生差异,通过更换回归方法对实证结果进行再检验。为此,依据因变量的数据类型,对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选择决策方程采用二元Probit模型进行估计,对契约期限选择决策方程和契约租金选择决策方程采用有序Probit模型进行估计。由稳健性检验结果可知,表5中列(1)~(3)回归结果中资产专用性核心解释变量回归系数分别与表2~4中回归结果在正负影响方向、显著性水平基本保持一致,这表明实证结果具有较高的稳健性。
4 结论与建议
4.1 结 论
本文利用湖南省520个家庭农场的实地调研数据,运用似不相关回归模型,实证分析了资产专用性对家庭农场契约选择的影响,并分析了土地确权和第三方参与的调节效应,研究表明:1)当家庭农场物质资产专用性提升时,在土地经营权流转过程中更易形成书面、长期、高租金水平的契约;2)当家庭农场主人力资本专用性提升时,会更加倾向于较高水平的租金,更易形成长期、书面的契约;3)社会资本专用性增强会减少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价格和期限,同时更易形成口头契约。4)当家庭农场场地专用性增强时,更易形成书面、长期、高租金水平的契约;5)当存在第三方参与监督土地经营权流转时,流转流程相对规范,谈判成本较低,家庭农场更易接受较高水平的租金,形成书面、长期契约。
4.2 政策建议
基于以上结论,本研究得到规范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流转契约,提升家庭农场土地经营权稳定性的政策启示。第一,完善制度保障,优化土地要素配置。健全农村社会保障体系,降低转出户对农地的依赖,改善农业转移人口就业率,进而提高农地流转期限,降低农地流转租金。具体而言,要进一步完善土地经营权流转制度,在湖南农村地区因地制宜推动农地要素市场化配置,使农民更加公平享受农地增值收益。第二,提高履约意识,降低流转风险。引导农户提升履约意识,降低流转风险,通过书面形式和声誉机制推动规范契约签订。在湖南农村地区,政府应充分尊重当地公序良俗,积极引导家庭农场规范履约,维护其良好声誉,促进土地经营权流转的稳定性。第三,强化基础设施,推动规模化经营。以高标准农田建设为目标,提高农作物产量质量,加强技术投入和机械升级,实现藏粮于地、藏粮于技。在适度规模经营原则下,根据湖南地区实际情况推动规模化经济,防止农地要素资源浪费。第四,强化第三方组织功能,加强土地经营权流转监管。第三方组织参与可以促进信息共享,保障租金合理,减少谈判周期与成本,形成正式的书面合同。例如,土地银行可集中流转零散土地,解决农村土地分散问题,推动集约化利用。第三方组织参与,尤其是村支两委参与,能有效遏制违约行为,提高违约成本,保障土地经营权流转的稳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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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编校:吴 毅]